【标题】:《破茧》作者:青轩书生 【作者】:青轩书生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破茧》作者:青轩书生.TXT 《[倚天]破茧》by青轩书生 文案: 宋青书这辈子最厌恶的人除了张无忌,几乎不做他人想。 被他抢走了好运,抢走了别人的目光,抢走了喜爱的女人的心,到最后,那人风光至极,自己任人唾弃。 如果提前掌握了命运的走向,那么踢走那个不讨人喜欢的优柔寡断的臭小子,抱得美人归显然不是什么难事了。 然而,他这次重生,似乎有点什么不太对…… 这是一部小受跟穿越到自己身体里的灵魂争夺主控权的反魂穿正剧。 当穿越和重生以同一个身体作为战场发生,是穿越胜利,还是重生破茧? 本文又名:《穿越不当引发的后果》,《当宋青书变成系统》,《你可知道我是谁》《恋人身体里住着另一个灵魂》 倚天同人,CP张无忌X宋青书,重生三部曲之三。 属性:逐渐强大养成攻X言不由衷别扭受 HE既定 高能预警:《不入轮回》相关,绝大多数原著主线,部分按照相关文《不入轮回》路线,有关提示会在作者有话要说当中写出,没看过那篇文也没影响。 一切属于金老,只有这个脑洞属于我 内容标签:武侠 穿越时空 系统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张无忌,宋青书 ┃ 配角:陈一建,倚天众配角 ┃ 其它:青梅竹马,师兄弟,情敌养成,反魂穿,系统   ☆、楔子   楔子   [一]   2014年9月28日,中国X市。   “呼……呼呼……呼……”   夜色朦胧,踉蹡的脚步伴随着剧烈的呼吸声,一道身影跌跌撞撞闯进一道小巷,他左手支撑着墙壁,右手死死按在小腹处,身上一片狼藉:衣物破碎,还有不少灰尘血迹,显然刚刚经过一番搏斗。   他侧耳倾听片刻,没听见追来的脚步声,手臂一软力竭倒地。缩成一团的黑影勉强睁开眼,眼中带着明显的不甘与愤恨:“该死……难道我陈一建今天要挂在这?”   他说着闷哼一声抓紧伤处,刚刚挨了一枪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能够坚持跑到这里还是因为活命的执念。然而若是再无人来接应他,等待他的也就只有死亡一途。   然而老天似乎并不眷顾这个人,就在他气息奄奄等待援兵的时候,另外一道身影无声无息靠近,举起手中的凶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那人,消音器微不可察的气音响起。蜷缩在地上的黑影一震,只觉剧痛袭来,身体不由自主歪倒,视线从偷袭自己的人那张隐藏在黑暗中的狰狞脸庞,一路滑到小巷上空一线天空,那里正有一道流星悄然划过。他听见自己的心跳有气无力地做着最后的跳动,张了张嘴,终究只能带着怨念咽下最后一口气。   弥留之际,最后的印象是耳边响起的一道莫名其妙的声音:   “系统着陆,宿主搜寻中……发现实验体……警告,警告,实验体生命体征减弱,身体机能破损严重,无能量修复,建议抛弃……无其他可用实验体,第二方案启动,开启时空传送……能量不足……”   [二]   元惠宗至正年间,昆仑山坐忘峰。   自打杨逍选了此处独居,除了最初陋室落成之外,还是第一次迎来访客,而且来的人还是明教现任教主阳顶天,以及其伴侣成昆。   数年前阳顶天不顾武林中人流言所扰,一意决定与同样身为男子的成昆成婚,并以伴侣称之,天下哗然。更有所谓名门正派中人以此嘲讽明教众人“不愧魔教之称,行事离经叛道。”不过这个评价对明教中人来说不痛不痒,简直堪称赞誉,加上两人本就是师兄弟,自小一起长大,情意甚笃,教中倒是大半都能接受成昆的存在。   这两人平素出行一致,这会儿相携前来倒也并非意料之外。杨逍将两人请入房中,沿途随口介绍了一下周遭景色,这里一草一木都由他亲手构建,门前的阵法,简陋的竹屋,诸如此类望之颇有奇趣。   “看样子你在这里住得很是逍遥。”阳顶天打量着坐忘峰一枝独秀的环境,昆仑山绵延千里,山峰无数,当初杨逍意欲搬出居住之时,特地选了这么一座距离光明顶并不算远的山峰,想来也是为了行事方便。   “不过是想建个属于自己的落脚地罢了。”杨逍随手沏了壶茶,又取了三只杯子,给两人倒上:“教主此来有何吩咐?”   “是有件事。”阳顶天随口说着,拿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这东西你看一下,尽量记住。记下之后就毁去,绝不可外传。”   杨逍随手接过来,才一翻看,就猛地合上,目光阴晴不定地望着阳顶天:“……这是何意?!”   阳顶天露出一抹心照不宣的微笑,并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前些时日我闭关出来,感觉到之前的瓶颈松动,幸不辱前任衣教主之命,侥幸练成《乾坤大挪移》第六层。”   杨逍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抱拳拱手笑道:“教主,恭喜你神功大成啊!只是……”他说着面露迟疑,将手中的册子推过去,“这个东西我受之有愧。”   一直不曾开口的成昆忽道:“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将作为本教的代教主,总要有些东西拿得出手。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合适了。”   “代教主?”杨逍诧异地挑眉,“教主,你们要去何处?”   阳顶天喝了一口茶,品了品舌尖弥漫开的、先苦后甘的滋味,才道:“我曾答允过衣教主,神功大成之日,便去波斯迎回我教圣物‘圣火令’。如今神功既成,该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是以很快我们二人就会启程前往波斯总教。”他说着抬手拍了拍杨逍的肩膀,“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由你暂代我处理明教事物,若有实在难以解决的,可以去找鹰王商议,不过,我相信你自己也没问题。”   杨逍皱眉,不待再说,就见成昆漫不经心地抚摸着手腕上的佛珠:“我们这一去,时日不定,有个人看着也是好的。作为本教逍遥二使之一,这点事情对你来说应当不是问题吧?”◇本◇作◇品◇由◇ 浩扬电子书城 Www.Chnxp.Com.Cn ◇提◇供◇下◇载◇与◇在◇线◇阅◇读◇   成昆说着似笑非笑瞥向杨逍,他这个人不笑则已,一笑总透着股说不出的邪气。杨逍捏紧手中的东西,目光在阳顶天和他身边的人面上游移:“我怎么总觉得你话中有话?”   成昆笑而不语,阳顶天看了伴侣一眼,摇摇头,盖棺定论:“总而言之,这段时间看家的事情就交给你了。鹰王太重情义,家中人又多;狮王常年在外游荡,蝠王资历尚浅,而且他的武功也不足以服众,至于龙王……”他说着顿了顿,想起自己这个义女刚刚和韩千叶在一起,这段孽缘还不知该如何解决,不免头疼地皱起眉,“看着点她,别让她闯出祸事。”   杨逍缄默片刻,教主所说这些,他心中自然也有数,不说四大法王,就算他的搭档范遥,也因为紫衫龙王新婚而情伤远遁,这会儿不知道还在何处,能固守光明顶的,也就只剩下他和鹰王了。他当下不再推辞,点头道:“也罢!还望教主二位早日归来,顺利迎回圣火令,届时我明教众志一心,定能更上一层楼!”   阳顶天微微一笑:“不错。待到那时,便是我教举大业之际。鞑子犯我国土这笔账,也该清算清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按照《不入轮回》原文内容,成昆做鬼的时候旁观了阳顶天待他的情谊,重生后洗心革面与阳顶天在一起。而阳顶天则在继承教主后与成昆大婚并且毫无遮掩的公布于天下,此事江湖皆知。当然狗改不了吃X,对旁人成昆绝对算不上个好人。他这一世虽然没直接算计金毛狮王,但是冷眼旁观了金毛狮王遭遇了另外一个人,也就是韩千叶的爹韩庆生,并且再度被背叛,是以命运并没得到改变(为狮王点蜡)   《不入轮回》在这篇文中的作用仅止于少量暗线,以及给成昆洗地,但是阳顶天和成昆的戏份极少,该解释的地方我会解释的,绝大多数还是按照倚天原著本身的线索来走,所以亲们没看过那篇文也没有影响。只是倚天本身的人物时间线就有些混乱,若是有BUG,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附赠相关文重生三部曲之二:[倚天同人]不入轮回(又名涅槃)的地址:   有兴趣的亲可以去看看   ☆、第一章:我昔诸业尽      宋青书睁开眼时,头与胸口仍在神经质般的抽痛,太师父那一掌扯动了他头顶伤处,余韵仍震得脑中嗡嗡作响,他颇为不适地伸手揉着太阳穴,一面艰涩地抽气一面睁开眼,忽然觉得似乎有些不对。   除了刚醒来的不适,身体此时意外轻松,丝毫没有重伤的沉重感。抬眼望去,他此时正萎顿于一间屋子内的床榻旁,眼前的景色看起来莫名熟悉,屋内的摆设曾在他的记忆中留下很深的痕迹——这分明便是他小的时候住的那间屋子!   宋青书记得很清楚,他小时候虽然和其他的弟子住的是一样的房间,但父亲曾为他亲手打造了适合孩童及少年使用的书架、兵器架——和眼前所见的一模一样!但是这些东西在他及冠之后,就因为不适用而挪走了,他记得父亲将那些送给了下一代的弟子使用,莫非太师父终究手下留情,没直接将他清理门户,而是将他打晕后送到这里来?   不,不对!   这屋中的摆设看起来分明都很新,他当年贪玩所划出的剑痕也都丝毫未见。宋青书爬起身,皱着眉头想要走过去确认一下,却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沉稳有力,不疾不徐,十分熟悉的节奏——   爹?   抬眼望去,果然片刻后推门进来的正是父亲宋远桥,一段时间不见,他明显较宋青书印象中清瘦许多。宋青书之前做了错事,父亲斥责的话语言犹在耳,那句“忤逆不孝的畜生在哪里?”震得他一度失神,就连之后太师父那一掌仿佛都没有这句话来得震撼。   他的父亲对他期望极高,虽是严父却也不乏慈和。母亲早逝,父亲又当爹又当妈将他拉扯大,到最后却也只得他这么个不孝的儿子。许是死过一次的缘故,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人生过得浑浑噩噩。情爱冲昏了他的头脑,贪嗔痴念随之而来,这些种种让他彻底忘记了师门对他的培养,太师父与父亲、师叔们的期许,甚至由此铸下恶业。现下他怎么还有脸站在父亲面前,站在这武当山上?是以此时,宋青书难免心虚畏缩,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一时失语。   然而宋远桥却仿佛根本没看到他一般,目不斜视地走过来与他擦肩而过。宋青书怔了怔,随之转身道:“爹……?”疑惑的尾音戛然而止,他瞠大双眼瞪着平躺在床上的那个身影:怎么有个少年躺在他床上?   又见宋远桥在床边站定,一手拢着另一只衣袖,正伸过手在那少年额头上探了探,敛下眉眼片刻后微微一笑,自语道:“总算是退烧了。”   恰在此时,床上的少年似有所感,缓缓睁开眼,怔怔地看着宋远桥。   见他清醒,宋远桥收回手,笑意微敛,神情却依旧柔和且不失关切:“青书,感觉如何?”   床上的少年愣愣地盯着他看,床边的宋青书却像是雷劈一般:那人……那张脸……不正是他少年时期的模样吗?!再看看床边的父亲,他初时只道父亲因为自己的事情消瘦,现在看来,却分明是年轻时候的模样!   武当武学讲究养生,是以宋远桥十余年里除了略微发福之外,并无太大变化,宋青书初时才未注意。此时联系屋中摆设,莫非他竟是回到了过去?   他望着坐在床边正殷殷叮嘱床上少年的父亲,隐约记起记忆中自己确实生过一场大病。他自小习武,身体康健,只有十四岁那年发了高烧,病情反复不已。太师父说山上生活清苦,让父亲将他送回老家调养,却不想因此目睹母亲意外身亡,更因此错过了太师父百岁寿宴。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   屋中另外两人根本看不到他也似,一个关切一个懵懂,目光却只望着彼此,宋青书站了须臾,走过去试探着伸出手,果然无人看向他。喊了句“爹”也同样无人听见。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仍旧是当日与芷若前往少林的衣衫,还有些破烂灰尘,手掌也是成年人大小,完全不似床上刚刚开始抽条的少年。   他这莫非是离魂?!可为什么会离魂到十余年前?亦或者,眼前的一切只是梦境一场?   是了,多半便是梦境!离魂云云不过无稽之谈罢了,他此时定然正置身于一场栩栩如生的梦境当中,眼前的一切,也只是记忆的泡影罢了……   正想着,就见宋远桥替少年掖好被角站起身,道:“既然退烧了就好好将养罢!这几日的功课不必再做,等身体恢复后再练不迟。”   少年乖巧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见状,宋青书不禁有些恍惚,却也坚定了自己正在梦境当中的猜测。他小的时候是个武痴,为了不让旁人失望,便是生病了也会咬牙爬起身来前去练功。当年那场病之所以反复无常,倒有半数是因自己逞强所致。眼前少年如此乖巧顺服的模样,却是他记忆中一直想做却不能做的。   连宋远桥似乎都因儿子的顺软模样怔了怔,随后在他额头上抚了一把,转身向门口走去。宋青书看着父亲离开,在原地站了片刻便也想要跟过去,才走两步,忽然听见身后一声轻笑:   “老子居然没死?!特么的居然还穿越了!卧槽,这是什么牛B运气!”   !!   如此粗俗不堪的话绝非他所能说出,宋青书霍地转身,正对上身后刚坐起身的少年面上带着窃喜的笑容——那绝不是他所能露出的表情,这个少年,不是他!   他是谁?!   若那人是宋青书,那——他又是谁?!   少年完全不知自己的言行带给屋中另一个“主人”怎样的震撼,确认了屋中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之后,立刻跳起身走到桌边、衣柜等处,好一顿东翻西找,片刻后满脸失望地将翻到的几本书丢在桌面上,一屁股坐在旁边,自言自语道:“妹的!都是文言文,看个屁啊!那个当爹的也没说现在是什么年代,我这到底是架空还是在历史上某个时间段?”   少年烦躁的用力抓挠披散开的头发,原本因为睡眠蓬松的发髻彻底打散,让原本清秀的少年看起来邋遢几分,更衬得那脸上神色郁闷:“唉!刚才我怎么就不装成失忆呢!说发烧烧坏了脑子也好啊!”说着忽然停下手上的动作,猛地一拍大腿:“对了!我死之前好像听见系统……什么系统?”   几乎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宋青书忽然听见另外一道奇特的、难以言喻其特征的平板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实验体呼叫成功,系统重启中,重启进度百分之五,开启基础功能。宿主扫描中……扫描结果:地球男性,未成年体,所处空间为《倚天屠龙记》,请选择绑定方式。”   宋青书被那个声音吓得几乎跳起来,跟着一阵左顾右盼:这是什么鬼东西?!难道是什么鬼魂?   “绑定方式确定,宿主为灵魂绑定,绑定人物为:宋青书,界面及文字匹配中……匹配完成。本系统为X2系列,亲爱的宿主,祝合作愉快。新手礼包已存在系统空间,请查收。”那道声音再度响起,用词遣句简直比眼前的少年还要奇怪。宋青书一阵左顾右盼,没找到说话之人,在掌心掐了一下,也不疼,甚至没有肌肤相贴所应有的感觉。但——眼前的一切却真实得根本不像是梦境。这个少年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刚刚那个声音是怎么回事?   少年口中的话语虽然粗俗不堪,诸如“架空”之类的词语却并不妨碍理解。然而那个什么“系统”所说的就根本听不懂了——宋青书皱起眉,他毕竟历经一世,多少见识过某些奇异的事情:眼下这一切绝非梦境所能解释,反而更像民间所谓的离魂,他的身体似乎被一个不属于这里的魂魄鸠占鹊巢,而且对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多出来的那个声音更让他头大如斗,比起尚可瞧见的少年,这个声音的存在更加不可思议,他甚至不知道那个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而且——他看向左顾右盼片刻,面现失望的少年,若有所思:看起来那个腔调怪异的声音只有他能听见 ,少年并不知道。但他却知道“系统”,那个东西应该与他有关……这一切简直闻所未闻。短短片刻之间,他所遭遇的这一切彻底颠覆了他之前二十多年的认知,谁能来给他解释一下?   他艰涩的回忆着刚刚听见的话,勉强找到一个大概能理解的词汇,喃喃道:“系统……空间?”   他话音刚落,面前忽然出现一片半透明的画面,用干净的线条分割成了好几块,左上写着他的名字,往下是他的形象:一个衣着破烂、面容憔悴的青年;中间为空,右侧则分割成九九八十一个小格子,只有第一排第一个里面放了个包裹模样的东西,旁边还有行文字一闪一闪的提示【点我打开】。   宋青书瞠目结舌:这是什么鬼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主角为宋青书和张无忌,穿越角色为配角,依旧不参与攻受二人感情。其实这一章总而言之可以归纳为:你抢了我的身体,于是我抢了你的金手指,以上   ☆、第二章:一念若智愚      出于谨慎的心理,宋青书并没点开那个包裹,而是先仔细将眼前这幅画都仔细看了一遍。右侧除了那些被分割开的小格子,下方还有三个图标。一个画成包袱样子,下面写着“背包”,居于那些小格子正下方;左侧是个卷轴模样的东西,下面写着“任务”;右侧则是一本书模样,下面写着“设置”。除此之外,就多是一些装饰般的花纹,不多,也看不出其他什么。   他的视线再度转回左侧,看着上面衣衫破烂的青年,认出那身衣服就是自己现在身上所穿。在它们破成现在这幅模样前,这套衣服还是芷若妹妹特地为他准备的华服,用以参加屠狮大会。现在那身原本衬得他玉树临风的衣服已经将他彻底装扮成一个乞丐,也不知道他是否该庆幸无人瞧得见。   不过,这个画面真的很清晰,若不是他在动的时候画面中的人没有跟着动,他几乎要以为自己面前的是面做工考究的镜子。念及此,他神色复杂的伸手戳了戳那个图像,却发现图画中的人随着他手指滑动的方向转了个身,变成侧身对着他了。   这东西能动!   宋青书双眼一眯,视线自然而然落到了右侧小格子那里的提示上,沉吟片刻,还是伸手点了一下那个包裹。就在他手指碰触上那个包裹的时候,包裹忽然一分为五,变成了另外几样东西:一本书,一个奇怪的方形东西,还有三颗颜色不同的丹药。   宋青书将那本书拿起来,看到封面上写着《系统使用指南》,正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东西。翻开一看,第一页就详细介绍了系统的使用方法。   这个系统叫做X2成神系统,制造者不详,按照这本书的说法,它已经绑定在了宋青书的灵魂上,也只有宋青书能够看见。这个系统使用的时候只要在心中呼唤即可。“系统”究竟是个什么概念宋青书不知道,但作用却写的很清楚:通过发布任务,做任务来获得奖励,进以成神。   成神?宋青书对此嗤之以鼻,不过还是抱着姑妄言之姑妄听之的态度继续看下去。   任务分为“随机任务”和“强制任务”以及“声望任务”,每完成一个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奖励,接取任务和领取任务奖励都在之前那个叫做“界面”的半透明画面右下角的卷轴处。看到这里,宋青书特地点开那个卷轴,里面已经写着一行名为“新手任务”的文字了。他试着点开,新手任务很简单:阅读使用指南。正是他现在在做的事情。   宋青书顺手接了任务,继续阅读指南。里面提到做任务的奖惩模式。随机任务奖励也随机,多半是货币“金”以及丹药,失败无惩罚;强制任务则必须去做,失败惩罚严苛,但与之相对,奖励也比随机任务更加丰盛,还能开启系统深层应用;声望任务则是某种固定任务,任务完成当时没有什么确定的奖励,只有达到一定的数值才能领取对应奖品。   除了这些,系统还有个“榷场”的功能,可以用任务获得的货币去那里购买东西,不过这个功能尚未开启。因为之前系统能量耗尽,无法支持更多功能,所以现在只能开启最基础的任务系统。   整本《系统使用指南》都在洋洋洒洒讲述着系统的使用方法,只是对现在的宋青书来说丝毫无用。他试着拿出背包中的丹药,却发现根本没法使用。他没有实体,能碰触到的也只有系统里的那些东西,但也仅止于碰触,根本于事无补。比起这些乱七八糟的物事,他更想要回自己的身体。   念及此,一股怨念伴随着怒气冲上脑海。宋青书丢开手中的书本,无视任务卷轴提示的“任务完成”,目光转向仍在折腾的少年。如果可以选择,他愿意把这些东西尽数交出去,而不是只能以现下这种状态冷眼旁观。他想到自己那原本可以风光平坦、却被张无忌那个臭小子搅得一塌糊涂的前世,看向少年的目光中蓦然带了点锋锐。   少年对他的目光全然不觉,他毕竟大病初愈,折腾一会儿有点累了,坐在桌旁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随手捞过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一边喝一边双眼四处乱转,打量着屋中的摆设。在看见挂在墙上的长剑时不由得双眼一亮,站起身丢下茶杯走过去,带着几分惊叹地伸手抚上那柄剑:“乖乖,看来是真家伙啊!”   他说着将长剑从墙上取下,宋青书剑眉一蹙,真想大吼一声:“莫要碰我的剑!”,无奈以他的教养,这话实在喊不出口。而且——以现下的情况来看,就算他喊出来了,少年怕是也听不见的。是以此刻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拿着那柄剑一脸外行人的模样来回抚摸,又试着想要拔剑出鞘。可那手法十分笨拙,甚至不知道剑鞘上有个机括可以弹剑出鞘,自是拔了半天也拔不出,徒然涨红了一张脸。那模样哪有丝毫少年侠客的风度翩翩?分明街头巷尾毫无见识的普通百姓。   “……”宋青书忽然有些庆幸此时屋中只有他与那少年二“人”了。至少如此丢人的模样,不至叫旁人看了去。   此念方起,他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心中一惊。少年却浑然不觉,仍在与剑鞘较劲,是以当敲门声响起时,他惊慌之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噗通”一声甚是突兀。   “小师叔?!”屋外传来惊讶的喊声,跟着有个□□岁的道童破门进入,目光对上少年狼狈的模样顿时呆了呆。   宋青书一把捂住脸:这真是——丢脸丢到做鬼都忍不了了!   那少年显然也觉得自己刻下状况颇为难看,坐在那里僵了片刻,竟没站起身,而是抬手挠了挠头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那个,我刚刚想拿剑,只是大病初愈,没什么力气……”   道童随着他意有所指的话语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扶了他一把,不赞同地道:“哎呦我的小师叔,你肯定又想出去练剑了是不是?师祖可是早就吩咐我们,你这次病得不算轻,可得好好将养着哟!有什么事,你就叫我和曲水来做吧!”   “这……”   “咱们都知道你平时努力,但是病不养好,再练剑也只是事倍功半不是吗?”道童明显是个话唠,一开口便是长篇大论滔滔不绝。宋青书此时已经想起这道童的名字:流觞,和曲水一起都是父亲的徒孙,年纪虽小却颇能说会道。想必父亲将他派到自己这边来,也是想让他劝着点自己吧!   果然,少年几次开口,都被流觞拦了回去,他毕竟也不是真的“宋青书”,顺着流觞的力道站起身,摆出一副虚弱的模样任由他将自己扶到床边坐下,一面拙劣地套着话——这人看起来并不惯于做这些,言语间诸多漏洞,但寻常人又如何会想到眼前的“宋青书”内里已经换了个人?是以流觞并未怀疑,只道小师叔病糊涂了,连哄带劝有问必答,总算是将人哄回了床上。   这时少年也已套出了流觞的名字,顺着对方躺下后,随手拉着道童的衣袖:“父亲这会儿在做什么?等我好些了就去看看有什么可帮忙的?”   流觞笑道:“祖师爷百岁寿宴将至,师祖想必是去忙那些去了。几位师叔祖除了俞三师叔祖外这几日都在忙,师祖也是抽空才能上来。”   少年眼珠一转:“其他几位师、师伯……咳咳……”他似乎有点拿不准应该叫什么,一个“伯”字含糊在口中就被咳嗽声代替,流觞却是听明白了,善解人意道:“小师叔是想问其他几位师叔祖都在做什么?这个……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他伸手挠了挠发髻,“师祖和二师叔祖在山上坐镇,四师叔祖下山了,算起来这几日就能归来。六师叔祖去了峨眉,七师叔祖倒是在,师祖说他年纪轻,让他带着弟子们修炼剑法,之前他还说要来找你呢!”   少年心中暗暗算着流觞所说,发现除了一开始提起的“俞三师叔祖”之外还少一个,顺口问到:“那五师叔祖……”   谁知话才出口,流觞忽然紧张地“嘘”了一声:“小师叔,别提!师祖之前可是特地跟咱们打过招呼,祖师爷十分思念五师叔祖,眼下大寿将至,尽量不要提起让他伤心的好!”   少年愣愣地应了一声,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蓦地睁大双眼。流觞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怎么了?”   “没、没事……”少年口中喃喃,面色看起来却丝毫不像没事的样子,这副模样让流觞越发紧张起来,正待再问,又听少年问到:“那——我三师叔那边……可有人打理?”   闻言,宋青书眉头一跳,流觞却是不疑有他:“当然有,三师叔祖的伤还是老样子,师祖早就吩咐下来,让清风明月不管出什么事情都守在他那边。”^o^本^o^作^o^品^o^由^o^ 浩扬电子书城 Www.Chnxp.Com.Cn ^o^提^o^供^o^下^o^载^o^与^o^在^o^线^o^阅^o^读^o^   少年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激动,却又强行按捺下来,随手掀开被子躺好:“我知道了。流觞你先出去吧!我有点困,先睡一觉。”   “哦……好。”流觞愣愣地应了一声,他谈兴正浓,忽然被泼了冷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原地踌躇了一下,看少年翻身躺好,才挪动脚步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系统说因果   直到关门声响起,床上的少年才急忙翻身起来,抱着被子露出一副十分复杂的表情:有幸喜,有惊讶,更多的还是不敢置信:“居然是倚天屠龙记!我居然穿越到倚天里面了!难道我爹是宋远桥?那我岂不就是宋青书?!”   宋青书心念一动:倚天屠龙记?之前系统似乎也说过这里是《倚天屠龙记》世界,什么意思?   少年看起来似乎并不太喜欢这个结论,坐在那里片刻后才长出一口气。伸出手低头看着:“算了!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宋青书就宋青书,好歹也是武当派第三代领头的!只要不犯蠢,怎么也落不到被张三丰一巴掌拍死的地步。嘿!我陈一建也有今天!穿越,真是不可思议!”   说话间他看起来释然许多,干脆躺下身来,却不知一旁的宋青书早已因为他的话语中表达出的意思震惊当场:   莫非、莫非这个自称叫做“陈一建”的人也是重生的?!   虽然宋青书不懂什么叫做“穿越到倚天”,但是从字面上完全能够理解他所要表达的含义。若不是宋青书确定无人看得见他,他几乎以为眼前这人所作所为,只是一幕拙劣的戏剧罢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倚天剑屠龙刀,甚至知道他宋青书上辈子是怎么死去的——而且他的语气中也分明表现出一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意思。为的就是混淆他的判断……   不不!宋青书摇了摇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现在这种状态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奇遇了,那么有其他人和他有类似的状况也并非不可能。他和这个少年现在半斤八两,他不知道占据自己身体的究竟是来自何处的幽魂,而这个少年同样也不知道自己就在他的身边——他必须先弄清楚这个少年的来历,以及自己先下的处境: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想到之前少年神神叨叨说的“系统”之类的话,宋青书心中一动,道了句“系统”,跟着之前那个平板无波的声音再度响起:“X2为您服务。”   “你叫埃克斯途?”宋青书咀嚼了一下这个明显不是中土发音的名字,才指向一旁的陈一建问道:“这个人是谁?”   “您可以叫我埃克斯。”系统道:“他是宋青书。”   “他是宋青书,那我是谁?”宋青书一声冷笑,“他身体里的灵魂呢?”   系统沉默片刻,声音才再度响起:“数据有误,宿主身体和灵魂并未匹配,这种情况系统并未遇见过,开启深度扫描……”   “我只想知道他是谁。”   系统又沉默下来,大概是在做所谓的“扫描”,片刻后才回答道:“来自未来世界的灵魂,系统保护措施启动,个人隐私详细数据不便透露,但宿主如今情况特殊,身体和灵魂不同步,是否开启紧急预案?”   一个又一个稀奇古怪的词句让宋青书极为不适地皱起眉,费了不少心力才勉强理解了系统话语中的含义:“什么叫‘紧急预案’?能让我回到身体里吗?”念及此,他的双眼顿时一亮:也许他还能有机会拿回自己的身体?!   “系统暂时无此功能。”   “暂时?”   “能量不足,需升级。”   这么说升级之后就可以了?“你要怎么升级?”   “系统通过宿主做任务获得金钱来进行升级,达到不同等级的金钱累积可以选择升级程度。”   宋青书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金钱?就是做任务给的金?不知道现实世界中的黄金白银有没有用:“你一共要多少钱?”何为“升级”他也不清楚,但归根究底无非就是做任务攒钱,他必须知道自己需要做多长时间的努力才可以。   “系统一共分为九级,达到宿主要求需七级以上,目前系统只开启了初级功能,初级到一级需金币一百,一级到二级需一千,二级到三级需一万,以此类推。”   那岂不是至少千万以上?!宋青书皱起眉头,想到之前已经完成的新手任务,点开一看,任务完成才给了十金,照这个速度,何时才能累积到他需要的程度?!   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系统忽道:“初级任务奖励较少,宿主可多完成随机任务和强制任务,系统等级越高,任务奖励越丰富。”   闻言,宋青书双眼一眯:“你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不。”系统僵硬地回答,“系统只是根据宿主提问的因果方式提前给出宿主所需的答案。”   宋青书对这个答案保持怀疑的态度,不过他现在问题还有很多,这件事可以先搁置,留待以后慢慢印证:“那么,住在我身体里的那个灵魂能不能感觉到你的存在,或者听到你我的对话?”   系统道:“宿主之外的人不可能发现我的存在,而宿主如今的状态,在没有身体的器官作为媒介的情况下,只能使用系统所提供的‘心灵感应’的方式来与旁人对话,这种方式使用一炷香的时间扣除五金,在系统达到一级以上等级后才能开启,请问是否升级?”   “暂时不要。”他现在的金完全不够用来升级的,不过这倒是个意外发现,以后肯定会有大用处。宋青书脑海中有了个朦胧的想法,不过这个想法还需要更多试验才能确定下来……他瞥了眼背包下方计量金的位置,他现在那点金,别说升级,一共也只够与旁人说两柱香的话,想要开启还是得先赚钱。   想到这里,宋青书看了一眼那个少年,忽然道:“什么是《倚天屠龙记》?”   这次系统等了几息之后才给出回答:“宿主为本世界存在,该信息不可透露。”   也就是说,那个少年知道的事情,他不能从系统这里得到答案。宋青书对此倒也不意外,他在心里默默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决定暂且按兵不动,先弄清楚自己这次重生眼下的处境再说。而且对于这个看起来很神奇的系统,他也并不怎么信任。   没有什么东西是不求回报完全付出的,对于这一点,宋青书很清楚。   打定了主意,他就将系统抛诸脑外,按照爹之前所说,他这次重生的时间大约是太师父百岁寿宴前不久,那么想必很快爹就会送他回老家休养去了。太师父百岁……宋青书忽然怔了怔,这个时期——岂不是那张无忌 被四师叔带回武当山的时候?!   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想,他悄然走到紧闭的门边,闭上眼试探着向前,身体果然毫无障碍穿了过去。这种感觉——宋青书睁开双眼,实在难以形容穿墙那一刻心里的微妙感觉。倒是可以确定,对他来说,门窗等物确实没有丝毫遮挡作用,而门外昏黄的阳光也并没带给他任何不适。   是个好消息,至少,他不用担心自己如同坊间鬼怪传闻那样见光死了。宋青书自嘲地想着。   身体轻飘飘行走在熟悉的院落里,尽管已经没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但宋青书还是比较喜欢这种一步步迈向前的稳定。他带着几分怀念与伤感走过弟子房,路过几位师叔所在的院子,走到莫声谷门前时顿了顿,到底克制住了想要进去看一看的冲动。他没脸见那个人,那个亦师亦友的少时玩伴,那个被他亲手害死的小师叔。   他一直走到真武大殿的门前,一路走来随处可见忙碌的弟子,有人打扫卫生,有人张灯结彩,而他的二师叔俞莲舟正在大殿当中指挥弟子们轻手轻脚地擦拭真武大帝的塑像。宋青书站在大殿当中抬起头,望着即便被凡人爬了满身,依旧不失威严的真武大帝,忍不住暗忖:   真武大帝若是当真有灵,那么是否能够看到如今的他,甚至帮他解决这个麻烦?   他与塑像威严有余却毫无灵气的双眼对视片刻,最终也只能摇头哂笑于自己的天真念头。神灵是不是真的存在尚未可知,就算真有,以他前世所作所为,太师父早已逐他出门墙,武当所供奉的神灵又怎么可能助他这个叛徒?   离开真武大殿,宋青书又去太师父那里看了看,徘徊片刻到底还是没敢进门。这一路除了缅怀过去之外毫无建树,心中又挂念那个来路不明的、占据了他身体的鬼魂,是以匆匆走过一遍后就抄近路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才走到门口,他就听到屋中传来宋远桥的声音:“那就这么定了。我会让曲水和流觞跟你一起走,你回去之后,早课不必按照以往的强度,量力而行即可。你母亲与你许久未见,可以多亲近几日。”原来就在他出门的那段时间,宋远桥去而复返,正如他记忆中那般让少年回老家将养。   随后便是属于宋青书的、少年的清亮嗓音:“我知道了。”语气乖巧,毫无异样。   就在此时,系统的提示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触发随机任务,是否接受?”   宋青书扬起眉,点开卷轴看了眼,上面有个“返乡”的任务。随手点了接受后,他站在门口,忽然不想进去继续旁观那幅父慈子孝的画面——那本都该是属于他的东西,他的生活,他的父亲,他所有的荣耀与骄傲,如今尽数被一个不知来历的鬼魂抢了去!这股怨念加重了他对于屋中少年的愤恨,他握紧双手,双眼泛红,一直到宋远桥推门出来,才险险止住几欲脱缰而飞的思绪。他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已不复方才澎湃的恨意,只剩下压在眼底的一望无垠的深沉。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首发三章,三天内每日两章更新,之后日更3000,本文基于倚天原著,主角均为原著中人物,所以本文不V,欢迎新朋旧友前来跳坑~   ☆、第四章:念行尽无言   宋远桥所谓的老家位于武当山数十里外的一个名叫“清泉镇”的小镇,他的发妻、宋青书的母亲是镇上一个普通妇人。宋青书的外公是个姓卓的大夫,医术一如其名卓绝;外婆刘氏则因先天疾病常年缠绵于病榻,正是因此一家人才安顿在这个偏远安静的小镇里,即便宋远桥上山求道,宋母卓氏也没有跟去,执意留在家中照顾母亲。   宋青书跟着那个叫做陈一建的少年以及曲水、流觞一路颠簸了数日,才踏入清泉镇的范围。这一路顺便将系统的新手任务做了,获得的金币堪堪将系统从初级升到一级,不过暂时还没有其他什么变化。等到了镇子内,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宋青书的身影不禁有些僵直。自从上辈子母亲因意外去世后,他就很少回到这个小镇上了,如今看到熟悉的景色,还只能再度束手无策地坐视母亲去世,无力感进一步侵袭入他四肢百骸。   与之相比,陈一建倒是更加紧张一些。上辈子宋青书颠簸一路,到了这里却还能打起精神来拜见外公外婆,这辈子的少年没他的记忆,干脆一路都装作昏昏沉沉精力不济,完全是被曲水和流觞放在马车中“人事不省”地拉入卓家大门。   见到外孙归来,卓家众人如何惊喜暂且不表,卓氏许久未见儿子,又见他体虚病重,顾不得多问便急忙为其把脉诊治。她继承了父亲的医术,在妇儿病症上更是颇有建树,稍一观察就知晓该如何下药,当即匆匆吩咐下人抓药煎熬。   宋青书却只能跪坐在母亲身侧,他想要伸手抚摸母亲的脸颊,无奈以他如今的情形,根本无法碰触到任何人,而母亲关切的目光也丝毫不曾落在他身上,只默默盯着床上的冒牌货暗自垂泪。看着母亲双眼湿润的模样,宋青书只觉心中大恸,口中只喃喃着:“娘,莫哭,我在这儿,不孝子在这里……”   可惜这番锥心之言,卓氏根本听不见。她根本不知道床上的少年内里早已不是她的儿子,而她真正的儿子就在身边,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   不得不说,陈一建装昏这一招十分有效,屋中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话很容易让他弄清楚其他人和他之间的关系,宋青书看着他偷听半日后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又摆出一副孝子的模样拉着母亲撒娇卖乖,不过片刻后就从最初的陌生变得游刃有余,每时每刻都在挑战着宋青书的忍耐极限。再看看母亲满脸慈爱与关切,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待到母亲在他撒娇打诨之下应承许多条件,顿时忍无可忍之下冲出家门,也不辨方向,风驰电掣便是一阵奔跑,心中反反复复只得一个念头:   “娘亲认的儿子不是我,我明明身在家中却无人得见,满腔思念与心事更是无人可说,这般不生不死的模样,还有何乐趣可言?!”   他越想越觉得怒火中烧,委屈与痛苦缠绕于心,只觉天大地大,再无他容身之处,一时之间恨不能当即结束这种痛苦的日子。然而他如今的状态,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何原因,又谈何解脱?   他一直跑到一大片水域之外,才渐渐缓下速度,之前的自怨自艾随着这场奔跑逐渐变了味道,连带着越发加深对陈一建的恨意。最终他停在一处芦苇荡中,暗自下定决心,若是将来能够夺回自己的身体,定要让那姓陈的小子尝尝他今日所受之苦,方才能消心头之恨!   “触发随机任务,是否接受?”   耳边又响起系统的提示音,将宋青书从满腔恨意中唤醒,他皱眉点开面板,只见上面“返乡”的任务已完成,出现了一个新的任务:“穷发十载泛归航”。   任务提示说前方有故人归来,让他前去查看。这一冷静下来,宋青书忽然听见远处隐隐传来打斗呵斥之声,心念一动,便向着那边飘了过去。远远就瞧见那边水域中有两艘大船,船身靠得极密,竟似贴在一起。而打斗之声正是从那船上传来,靠近了一看,其中一方竟是他二师叔俞莲舟。   见状,宋青书顿时大奇,他走时二师叔尚且在山上,怎么这会儿突然下山来了这边?任务中所谓的“故人”指的就是他吗?   打开任务面板看了一眼,并没有任务完成的提示,再看看船上装饰,只见左首一艘大船上绘着一头黑色大鹰,展开双翅,形状威猛,竟是天鹰教的标记!这一幕让他心念一动,忽然想起一事来:太师父百岁大寿,不正是五师叔一家回归中土的时候?!   他对这位五师叔张翠山的印象仍旧停留在幼年之时见过的那几面,只记得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不过后来在太师父百岁寿宴上,五师叔夫妻俩双双自刎,只留下张无忌在山上。等他忙完母亲葬礼回到武当山,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他甚至连五师叔夫妻俩最后一面都没瞧见。只是听其他师叔提起过,五师叔是在寿宴之前被二师叔带回来的——莫非正是眼下这次?   正如他所猜想,双方正打斗激烈之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清丽的女声:“日月光照,天鹰展翅,圣焰熊熊,普惠世人。这里是总舵的堂主。哪一坛在烧香举火?”   宋青书飞得高了些,循声望去,就见左手方向约数十丈处一个简陋的筏子正向着这边缓缓靠近,上面可见三人或坐或站,其中一个看起来很小,多半便是张无忌那小子无疑了。   船上众人闻言也是有惊有喜,为首那人立即恭恭敬敬地道:“天市堂李堂主,率领青龙坛程坛主、神蛇坛封坛主在此。是天微堂殷堂主驾临吗?”   那女声续道:“紫微堂堂主。”   这边船上听得“紫微堂堂主”五个字,登时乱了起来,纷纷对望片刻,脸上满是惊喜与不敢置信。稍过片刻,十余人齐声叫道:“殷姑娘回来啦,殷姑娘回来啦。”人群中一个老者摆手让大家安静,向着那边高声道:“听说敝教教主的千金殷姑娘回来啦,大家暂且罢斗如何?”   宋青书跟着落到船上,站在俞莲舟旁边,俞莲舟也诧异于眼下变化,见对方攻势减缓,不愿偷袭,便也收了手站在一旁,道:“好!大家住手。”   宋远桥、俞莲舟等虽是武当派中的第二代弟子,但在武林之中,已隐然可和少林派众高僧分庭抗礼。江湖中人对武当五侠甚是敬重,他一开口,双方竟真都收手了。一时间兵刃相交之声尽数停止,相斗的众人纷纷跃开,均因眼下变化惊诧不已。   忽然,筏子那边又传来一道满含激动的男声:“是俞莲舟俞师哥么?”   俞莲舟一怔,叫道:“我正是俞莲舟……啊……啊……你……你……”他因这道熟悉的声音勾起过往记忆,猜到声音之主的身份,不由瞠大双眼,满是不敢置信!   “小弟张翠山!”那边的声音同样激动,接着只见对方抛出一根大木,跟着身子跃起,在大木上一借力,已跃到了对方船头。俞莲舟抢上前来,师兄弟分别十年,不知死活存亡,这番相见,何等欢喜?两人四手相握,一个叫了声:“二哥!”一个叫了声:“五弟!”眼眶中充满泪水,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边天鹰教迎接殷素素,却另有一番排场,八只大海螺呜呜欢起,数人站在最前,其后站着百来名教众。大船和木筏之间搭上了跳板,七八名水手用长篙钩住木筏。筏上女子携了孩童从跳板上走了过去。宋青书瞄过一眼,盯着那孩子细看:这便是幼年的张无忌吗?   在看到张无忌的那一眼,任务完成的提示声响了起来,看来他所料不差。但接下来新的任务就出现了:“结识”,而且是强制任务。   这是宋青书接到的第一个强制任务,来得莫名其妙不说,而且完全没有他预料当中的难度。宋青书看了眼任务奖励,之前的“返乡”给了他十金,“归航”给了二十五金,这个任务却只有十五金,不过额外给了一枚名叫“风行”的丹药。他看了眼丹药的说明,随后睁大眼不敢置信的又看了一遍:这、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存在?   风行丹,顾名思义,能够让使用者行于风,第一次用可以定位,而后在任意地点将之捏碎,就能回到定位点,最大传送人数为两人。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绝类小说话本中神仙所用的东西,怎能让宋青书不为之惊奇?他直到这个时候才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成神系统”的神奇,难道这系统真的是神仙制造的,拿出来的东西也都是仙家法宝?   任务奖励虽好,但对于现在的宋青书来说,想要完成却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当然认识张无忌,不过张无忌根本看不到现在的他,要如何完成?   想到这里,宋青书皱起眉头看向那边的小孩,张无忌显然从没见过这么多人,随着母亲向那些人四处见礼,一双小眼却骨溜溜四处打量,说不出的好奇。宋青书见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暗自嗤笑一声:就是这么一个乡下少年,谁又能想到他日后成就如斯,甚至将他这个本该是天之骄子的存在踩在脚下,达到了所有人都不曾达到的高度?   那一声嗤笑,倒也不知是在笑张无忌的少见多怪,还是笑他自己坎坷的命运。 作者有话要说:   小走一段原著剧情   =================   修文,中级改为一级,谢谢咕噜亲抓虫~   ☆、第五章:不雨花犹落      这时张翠山与俞莲舟叙旧完毕,抬手招呼那边道:“素素,这位便是我常常提起的俞二师哥。二哥,这是你弟妇和你侄儿无忌。”   说话间殷素素已带着张无忌走了过来,俞莲舟上下打量那孩子一番,道了几声“好!好!好!”,随后便给他们引见船上各人。那些人宋青书也未见过,听到俞莲舟介绍,才知晓其他几个大半来自昆仑派,一个矮矮胖胖的黄冠道人是昆仑派的西华子,一个中年妇人是西华子的师妹闪电手卫四娘,江湖中人背后称她为“闪电娘娘”。其余几人也都是昆仑派的好手,只是名声没西华子和卫四娘这般响亮。   那西华子年纪虽已不小,却没半点涵养,一开口便道:“张五侠,谢逊那恶贼在哪里?你总知道罢?”   张翠山尚未回归中土,还在茫茫大海之中,便遇上了两个难题:第一是本门竟已和天鹰教动上了手;第二是人家一上来便问谢逊在哪里。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向俞莲舟问道:“二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西华子见张翠山不回答自己的问话,不禁暴躁起来,大声道:“你没听见我的话么?谢逊那恶贼在哪儿?”   宋青书暗自嗤笑,这人当真无理得很!真当武当派怕了他不成?这一声笑冷得很,却没注意到他刚笑出声时,正规规矩矩跟在殷素素身边的张无忌忽然抬头看向他,目光中满是惊奇与诧异。   那厢昆仑派众人炮火转向张翠山,加上天鹰教的人从旁凉凉开口,意欲挑拨昆仑、武当两派之间的交情,同时又乘机向张翠山和殷素素讨好,双方气氛紧张,一触即发。卫四娘瞧得清楚,料知西华子接下去要说出更加不好听的话来,忙道:“师兄,不必跟他作无谓的口舌之争,大家且听俞二侠的示下。”   这便是要将导火线引至俞莲舟那侧了。俞莲舟瞧瞧张翠山,瞧瞧殷素素,也是疑团满腹,说道:“大家且请到舱中从长计议。双方死伤的兄弟,先行救治。”这时天鹰教是客,而教中权位最高的则是紫微堂堂主殷素素。她携了无忌的手,首先踏进舱中,跟着便是天鹰教的李天垣。   当封坛主踏进船舱时,突觉一股微风袭向腰间。他经历何等丰富,立知是西华子暗中偷袭,他竟不出手抵挡,只是向前一扑,叫道:“啊哟,打人么?”这一下将西华子一招“三阴手”避了开去,但这么一叫,人人都转过头来瞧着他二人。卫四娘瞪了师兄一眼。西华子一张紫膛色的脸上泛出了隐红。众人均知既然来到了此间船上,封坛主等都是宾客,西华子这一下偷袭,实颇失名门正派的高手身分。宋青书更是暗自摇头,他虽然被武当派逐出门墙,却因自小到大所受教育,始终自持名门正派弟子身份,对西华子这般所作所为完全看不上,心中暗忖:这昆仑派这般行事,难怪日后越加没落,有这样的弟子,谈何名门正派可言?   但转念又想到自己死前所作所为,与这人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那点嘲讽之意当下略作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满口苦涩。   那边众人在舱中分宾主坐下,宋青书走到俞莲舟身侧,恰好与张无忌对面而站。宋青书随意瞥归去一眼,忽然觉得少年乌溜溜的双眼向他望过来,竟似看得到他一般,在对上他的目光时竟还露出一个天真而友善的笑脸来。宋青书顿时大吃一惊,随后又想到自己站在二师叔身后,或许——这小子看的是二师叔?   恰好这时张无忌的目光又转向其他人,宋青书暗自好笑于自己的疑神疑鬼,摇摇头,凝神听其他人对话。但见俞莲舟朗声说道:“我们少林、昆仑、峨嵋、崆峒、武当五派,神拳、五凤刀等九门,海沙、巨鲸等七帮,一共二十一个门派帮 会,为了找寻金毛狮王谢逊、天鹰教殷姑娘,以及敝师弟张翠山三人的下落,和天鹰教有了误会,不幸互有死伤,十年中武林扰攘不安……”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天幸殷姑娘和张师弟突然现身,过去许多疑难不解之事,当可真相大白。只是这十年中的事故头绪纷纭,决非片刻之间说得清楚。依在下之见,咱们一齐回归大陆,由殷姑娘禀明教主,敝师弟也回武当告禀家师,然后双方再行择地会晤,分辨是非曲直,如能从此化敌为友,那是最好不过……”   西华子突然插口道:“谢逊那恶贼在哪儿?咱们要找的是谢逊那恶贼。”他对谢逊以及屠龙刀势在必得,根本无心听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心只想尽快逼问出谢逊的踪迹。却不想殷素素闻言突然说道:“无恶不作、杀人如毛的恶贼谢逊,在九年前早已死了。”   俞莲舟、西华子、卫四娘等同声惊道:“谢逊死了?”   殷素素道:“便在我生育这孩子的那天,那恶贼谢逊狂性发作,正要杀害五哥和我,突然间听到孩子的哭声,他心病一起,那胡作妄为的恶贼谢逊便此死了。”   西华子鼻中哼了一声,他认定殷素素是邪教妖女,她的说话是决计信不过的,厉声道:“张五侠,那恶贼谢逊真的死了么?”   张翠山坦然道:“不错,那胡作非为的恶贼谢逊在九年之前便已死了。”他神色笃定,显然并非撒谎。众人原本半信半疑,,却不想站在殷素素身侧的张无忌忽然大声哭了起来,叫道:“义父不是恶贼,义父没有死,他没有死。”   这几声哭叫,舱中诸人尽皆愕然。殷素素狂怒之下,反手便是一记耳光,喝道:“住口!”那一声清脆响亮,却不能阻止张无忌心中的疑问:“娘,你为甚么说义父死了?他不是好端端的活着么?”   宋青书暗自摇头:他看得出张无忌所说俱是发自内心,这小子没见过世面,根本没办法理解父母的想法,这番话一说,可是闯下大祸了!   果不其然,听到他们母子谈话,西华子微微冷笑,问无忌道:“小弟弟,谢逊是你义父,是不是?他在哪里啊?”   张无忌看了父母的脸色,知道他们所说的事极关重要,听西华子这么问,便摇了摇头,道:“我不说。”   “噗!”宋青书忍无可忍,再度嗤笑出声,他这“我不说”三个字,实则是更加言明谢逊并未身死。这小子简直蠢得不可救药!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岂料他这一笑,船中其他人未觉如何,张无忌却忽然瞪了他一眼,道,“你笑甚么?!”言语中有些恼羞成怒,还透着几分知晓自己闯祸的畏惧。俞莲舟正位于那个方向,被张无忌童言童语一刺,不由愣了一下,下意识摸摸嘴角:这种情况,他怎么可能笑出来?   宋青书却是挑起眉:“你看得到我?”张无忌三番两次表现出的模样,让他无法再自欺欺人确定无人看得见他。这小子分明从一开始就将他看得清清楚楚!   果然,张无忌睁大眼:“为什么看不见?”   为什么看得见?!宋青书才更加诧异,经过这段时间,他已经可以确定根本无人瞧得见他,为何张无忌却能清楚看见?可骤然响起的任务完成提示音清楚分明的告诉他,张无忌确实是在跟他对话,不然他不可能完成那个见鬼的强制任务。   他却不知,这是因为张无忌自小在冰火岛长大,一颗赤子之心尚未被红尘俗世所染。兼之他与宋青书前世有着那些纠葛,造成两人之间有了某种难以言说的纠葛,这才导致他成为唯一可以看见宋青书的“例外”。   不过还有一事出乎他意料之外,就在他完成任务的时候,卷轴当中又出现一个“结识之二”的任务,说明很简单:取得张无忌的信任。宋青书不爽的皱起眉:这强制任务怎么总和张无忌这臭小子有关系?   而且——他心中厌恶的想,他为何非得获得这小子的信任?   又看了一眼任务奖励,这次的奖励仍旧是十五金加风行丹的强制任务,看得出和上一个任务是一体的。这种没完没了的节奏让他忍不住想:先认识再信任,下一步该不会要我与他把酒言欢吧?怎么可能?!   当下便将任务抛诸脑后,反正任务也没限时,骗个小孩子而已,总有机会的。   船上众人见张无忌望着俞莲舟的方向自说自话,言语驴唇不对马嘴,只道这孩子被吓得胡言乱语了,便也不在意他言下之意。西华子瞪视张翠山,说道:“张五侠,这位天鹰教的殷姑娘,真是你的夫人吗?”   张翠山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句话,朗声道:“不错,她便是拙荆。”   西华子厉声道:“我昆仑门下的两名弟子,毁在尊夫人手下,变成死不死、活不活,这笔帐如何算法?”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大半走原著剧情。   以及,殷素素是个大美人~!   ☆、第六章:无风絮自飞      张翠山和殷素素都是一惊。殷素素随即斥道:“胡说八道!”张翠山道:“这中间必有误会,我夫妇不履中土已有十年,如何能毁伤贵派弟子?”西华子道:“十年之前呢?高则成和蒋涛两人被害,算来原已有十年了。”殷素素道:“高则成和蒋涛?”西华子道:“张夫人还记得这两人么?只怕你害人太多,已记不清楚了。”殷素素道:“他二人怎么了?何以你咬定是我害了他们?”   西华子仰天打个哈哈,说道:“我咬定你,我咬定你?哈哈,高蒋二人虽然成了白痴,却还能记得一件事,说得出一个人的名字,知道毁得他们如此的,乃是‘殷……素……素’!”他对“殷素素”三个字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了出来,语气中充满了怨毒,圆睁一对大眼,牢牢瞪视着殷素素,似乎恨不得立时拔剑在她身上刺上几剑。   封坛主突然接口道:“本教紫微堂堂主的闺名,岂是你出了家的老道随口叫得?连清规戒律也不守,还充甚么武林前辈?程贤弟,你说世上可耻之事,还有更甚于此的么?”程坛主接口道:“再没有了。名门正派之中,居然出了这样的狂徒,可笑啊可笑。”西华子大怒欲狂,喝道:“你两个说谁可耻?有甚么可笑?”封坛主眼角也不扫他一下,说道:“程贤弟,一个人便算学得几手三脚猫的剑法,行事说话总得也像个人样子,你说是吗?”程坛主道:“昆仑派自从灵宝道长逝世之后,那是一代不如一代,越来越不成话了。”   灵宝道长是西华子的师祖,武功德望,武林中人人钦服。西华子紫胀着脸皮,对这句话却不便驳斥,若说这句话错了,岂不是说自己还胜过当年名震天下的师祖?他闪身站到了舱口,刷的一声,长剑出手,叫道:“邪教的恶徒,有种的便出来见个真章!”封坛主和程坛主所以要激怒西华子,本意是要替殷素素解围,心想张翠山和殷堂主既是夫妇,武当派和天鹰教的关系已大大不同,便算俞莲舟和张翠山不便出手,至少也是两不相助,天鹰教单独对付昆仑派的几个,实可稳操胜算。   卫四娘眉头紧蹙,也已算到了这一节,心想凭着自己和师哥等六七个人,决难抵挡天鹰教这许多高手,何况张翠山夫妇情重,极可能出手相助对方,说道:“师哥,人家来到我们船上,那是宾客,我们听俞二侠的吩咐便是。”她是用言语挤兑俞莲舟,心想以你的声望地位,决不能处事偏私。哪知西华子草包之极,大声道:“他武当派和天鹰教已结了亲家啦,同流合污,他还能有甚么公正的话说出来?”   俞莲舟为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听了西华子的话,沉吟不语。卫四娘忙道:“师哥,你怎地胡言乱语?别说武当派跟我们昆仑派同气连枝,渊源极深,十年来联手抗敌,精诚无间,俞二侠更是铁铮铮的好汉子,英名播于江湖,天下谁不钦仰?他武当五侠为人处事,岂能有所偏私?”   西华子哼了一声,道:“不见得!”   卫四娘心中暗骂师哥胡涂,竟听不出自己言中之意,大声道:“师哥,你没来由的得罪武当五侠,师父与掌门师叔怪罪起来,我可不管。”   她口口声声只说“武当五侠”,竟没将张翠山算在其内。西华子听她抬出师父与掌门师叔来,才不敢再说。俞莲舟缓缓地道:“此事关连到武林中各大门派,各大帮会,在下无德无能,焉敢妄作主张?反正这事已扰攘了十年,也不争再多花一年半载功夫。在下须得和张师弟回归武当,禀明恩师和大师兄,请恩师示下。”   双方这一下几乎谈崩,恰在此时外面传来号角呜呜之声,竟是崆峒派和峨眉派接应的人也赶了过来。见眼下情况越发混乱,殷素素干脆也不再提“谢逊已死”的话题,见张无忌面颊上被自己打了一掌后留下肿起的红印,不禁怜惜起来。将他搂回怀里。   张无忌却兀自不放心,将小嘴凑到母亲耳边,低声道:“娘,义父没有死啊,是不是?”殷素素也凑嘴到他耳边,轻轻道:“没有死。我骗他们的。这些都是恶人坏人,他们都想去害你义父。”   张无忌恍然大悟,向每个人都狠狠瞪了一眼,心道:“原来你们都是恶人坏人,想害我义父。”这一眼却将宋青书和俞莲舟都算上了。俞莲舟正起身迎接崆峒与峨眉之人,并未瞧见,宋青书却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讥嘲道:“瞪我作甚?若不是你,你娘早就将这些人打发去了!眼下这种情形,还不是因为你太天真幼稚,才会坏了大事?”他对张无忌殊无好感,虽然知道未来种种根本不是眼下这个蠢蛋孩童所为,却仍旧发自内心厌恶他的存在。而且,终于有一个人能够看到、听到他的存在,即便是自己所厌恶之人,宋青书还是忍不住开口将心中所想尽数说出。所言有人可听,那种感觉当真畅快得很,竟盖过了对张无忌的恨意。   张无忌却被他瞪得瑟缩一下,想到先前娘亲的反应,心中不由惴惴。他本是十分聪明的人,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母亲的用意,不由得又痛又悔,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补救,急得几乎掉下眼泪来。他自幼生长在父母和义父的慈爱卵翼之下,不懂得人间竟有心怀恶意的敌人。谢逊虽跟他说过韩庆生(注一)的故事,但总是当做故事听过便忘,直到此时,才真正面对他心目中的敌人。   说话间崆峒和峨眉的人也已走进船舱,西华子率先迎了上去,声道:“唐三爷,静虚师太,武当派跟天鹰教联了手啦,这一回咱们可得吃大亏。”语气阴阳怪气,毫不介意给武当派泼上一盆“勾结邪教”的脏水。   闻言,崆峒五老之一的唐文亮双眼一翻,瞪着俞莲舟道:“俞二侠,此话可真?”俞莲舟还未答话,西华子已抢着道:“人家武当派已和天鹰教结成了亲家,张翠山做了殷天正的女婿……”唐文亮奇道:“失踪十年的张五侠已有了下落?”   俞莲舟指着张翠山道:“这是我五师弟张翠山,这位是崆峒派的前辈高人,唐文亮唐三爷,你二人多亲近亲近。”西华子又道:“张翠山和他老婆知道金毛狮王谢逊的下落,却瞒着不肯说,反而撒个漫天大谎,说道谢逊已经死了。”   唐文亮一听到“金毛狮王谢逊”的名字,又惊又怒,喝道:“他在哪里?”张翠山道:“此事须得先行禀明家师,请恕在下不便相告。”唐文亮眼中如要喷出火来,喝道:“谢逊这恶贼在哪里?他杀死我的亲侄儿,姓唐的不能跟他并立于天地之间,他在哪里?你到底说是不说?”最后这几句话声色俱厉,竟是没半分礼貌。殷素素冷冷地道:“阁下似乎也不过是崆峒派中年纪大得几岁的人物,凭着甚么,如此这般逼问张五爷?你是武林至尊吗?是武当派的掌门张真人吗?”   唐文亮大怒,十指箕张,便要向殷素素扑去,但眼见她是个娇怯怯的少妇,自己是武林中成名的前辈人物,实不便向她动手,强忍怒气,向张翠山道:“这一位是?”张翠山道:“便是拙荆。”西华子接口道:“也就是天鹰教殷大教主的千金。哼,邪教妖女,甚么好东西了?”   白眉鹰王殷天正武功精深,迄今为止,武林中跟他动过手的,还没有一个能挡得住他十招以上。唐文亮一听到这少妇是殷天正的女儿,也不禁大为忌惮,只道:“好,好!好得很!”静虚师太自进船舱之后,一直文文静静的没有开口,这时才道:“此事原委究竟若何,还请俞二侠示下。”   俞莲舟赶鸭子上架,但一方是五弟与弟媳,另一方又是名门正派的同道,实是不便贸然下结论,思量片刻才道:“这件事牵连既广,为时又已长达十年,一时三刻之间岂能分剖明白,这样罢,三个月之后,敝派在武昌黄鹤楼头设宴,邀请有关的各大门派帮会一齐赴宴,是非曲直,当众评论。各位意下如何?”   静虚师太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唐文亮道:“是非曲直,尽可三个月后再论,但谢逊那恶贼藏身何处,还须请张五侠先行示明。”说着双目灼灼望着张翠山。他崆峒派与谢逊仇恨不共戴天。那厮伤过崆峒五老,又夺了崆峒派的《七伤拳经》,他们自然要苦苦追寻他的下落。   张翠山摇头道:“此刻实不便说。”他知晓谢逊与崆峒的恩怨,这件事实在难以启齿,只能尽数推至三月之后,待禀明师父再做定夺。唐文亮虽极不满,但想武当派既和天鹰教联手,倒也真惹不起,然而公道自在人心,且看他三个月之后,如何向天下群雄交待,当下不再多说,站起身来双手一拱,道:“如此三个月后再见,告辞。”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一:原著当中这里是成昆,不过本文走《不入轮回》路线,在那篇文章中,重生回来的成昆与谢逊没有直接的恩怨纠葛,取而代之的是韩千叶的父亲韩庆生,他曾救过谢逊,又因为对阳顶天的仇视加上成昆暗地里挑拨,害的谢逊家破人亡。所以在本文当中,对谢逊而言,韩庆生这个角色彻底替代了成昆所起的作用,其他几乎无变化】   ☆、第七章:此有故彼有 柳暗花明又一村   瑶光寻了殷梨亭来,俞岱岩张口就问道:“五弟外出至今,可知他何时归来?”   殷梨亭一怔,这些天俞岱岩除了那日为宽慰大家,说了句不再寻死的承诺外,就是提了提拒绝收徒的意愿,之后,就再没发过一言。没想到,如今开口,问的却偏偏又是一桩为难的事情。   五侠张翠山多日下山未归,武当早派人前去查看,王盘山大会死伤无数,张翠山也失了踪迹,这事早就传回武当,众师兄弟皆知,只都瞒着俞岱岩,怕他担心。   “五哥自然还在外行侠仗义,想必过些时日就该回来了……三哥怎么想起问这个?可是听人乱说了什么?”殷梨亭搪塞的小声说着,他不擅说谎话,面上自然就流露出些许。   瑶光听到这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面上带出了几分懊恼。   其实,若论谁最清楚张翠山的下落,整个武当山也没有他知道的清楚,正因为知道张翠山没什么事情,所谓的失踪不过是和自家媳妇流浪海外,双宿双栖去了……所以,瑶光心中不怎么担心,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警惕心,才会没心没肺的把这件事随口说了出来,如今看来,他顿时大为懊悔,自己既然没办法说出张翠山失踪的真相,偏偏又提起这件事,肯定又惹得师父担心了。   果然,殷梨亭的话,俞岱岩是半点不相信的,他冷笑一声,开口道:“六弟,你是看三哥残废了,帮不上什么忙,就什么都不告诉我了?”   殷梨亭顿时慌了,哪还敢说什么谎话,一连声的解释,“三哥,我不是,我只是……我告诉你还不行吗?五哥他去王盘山……”   瑶光看着这一幕,终于明白为什么俞岱岩让他去独独把殷梨亭叫来,没叫别的师叔师伯。   原来六师叔这么不经吓唬,师父就那么稍稍威胁了几句话,就让他把五师叔的事情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全说了出来。   也是六师叔实诚,若是换了别人,哪怕是最小的七师叔莫声谷,只怕现在还扯着谎呢。   他这边琢磨着,那边却已经说完。   殷梨亭本就性格偏弱,这些天,先是三哥重伤,紧接着就是五哥失踪, 早就心里饱受煎熬,如今虽是被逼把事情说出来,可有时候人倾诉一下,反而让紧绷的情绪好受些,他面上虽还有些忐忑,可比之刚才一副重压在身的样子总算好了许多。   俞岱岩听了这消息,久久不语。   殷梨亭低声哽咽道:“三哥你莫怪我们瞒着你,如今你……五哥又不见踪影,我们大家都怕你伤神担心,你这伤势刚好一点,如何能劳神费……”   “行了。”俞岱岩喝止道,“六弟你不用多说,兄弟们的情意我岂能不知,但五弟下落不明,你们瞒着我又能瞒到几时,时间长了,我若胡思乱想,岂不更加伤神?如今……”   他沉默了一下,方才艰涩道:“如今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这里……帮五弟祈福,你们若是找到了,就给我个消息,也好让我放心……日后,江湖行走,你们多多注意安全……师父毕竟年纪大了……”   殷梨亭听得此话,本来在眼睛里打转的泪水一下子就掉了下来,他转头掩面道:“是,三哥,你放心,我定把五哥平平安安的找回来,日后也要好好孝顺师父。”   瑶光见他们师兄弟如生离死别一般,又是心酸又是恼怒,实在忍不住开口叫嚷道:“六师叔你快出去,没事就过来招我师父难受,我师父现在虽然病了,过阵子等我去寻到灵药,自然而然就好了,有这哭的功夫,你不如多去找找五师叔。”   俞岱岩明明是重伤,偏被他说成是生病,明明还是个娇弱的孩子,可口气又是这般大,仿佛那灵药遍地都是,只能他去捡一般容易。   殷梨亭性格温和,被他斥责了,也不计较,虽不信什么灵药的说法,但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糊涂,三哥如今命找回来了,伤总有治好的希望,一日不行就两日,两日不行就三日,总有一天,定能寻访名医,将三哥救回来,自己又何必在此说些丧气话。   他这样想了,便含泪笑道:“瑶光说的对,是我错了,三哥你莫灰心丧气,武林中奇人甚多,我们多多努力,争取不用瑶光出马,就把三哥治好。”   俞岱岩心中不抱什么希望,但也不愿意让兄弟好意白费,便道:“那三哥就等着你们来救。”   殷梨亭又略坐了一会儿才离去。   瑶光依旧乖乖的坐在床边,见殷梨亭走远,忙凑过去说,“师父,你别担心五师叔,他没事的,我感觉的到……你不知道,那会儿你受伤,我就感觉你不太好,才闹了太师傅,让五师叔和七师叔去接你的,现在我觉得五师叔好好的,就是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真的,你放心,没事的。”   俞岱岩眉头微微一动,瑶光这事他早听师父张真人提过那么一句,只说是‘要不是瑶光那孩子闹着担心,翠山和声谷也不会赶过去,可见你们是有师徒缘分的’,又听几位师兄弟愧疚的说过‘当初若是早信了小瑶光,没准就能救回三哥’。   若是一个人说,或许是哄人的,可这好几个人都这么说,便不能不信了。   半响,俞岱岩方低声问道,“你说你五师叔没事?”   瑶光忙点头,“对的对的,我感觉到五师叔没事,就是离大家好远好远,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俞岱岩沉默了下来,径自出神。   瑶光本不忍看他伤神,找个理由安慰,此时见昔日一派豪爽的俞三侠,面上露出几丝阴郁之色,心中难受,就又道:“师父,你放心,我感觉的到这世间定有可以治好你的灵药,我现在年纪小没办法,你好好教导我,等我稍微大点,我就把药拿回来治好你。”   俞岱岩虽然周身疼痛,但这些日子疼的多了,自然也就习惯了,见瑶光一本正经的说,不禁有些失笑,但他面上僵硬不露分毫,只道:“你这感觉就如此神奇了?”   瑶光见他终于和自己说话,心中欣喜,急忙想话题来接下去,便道:“当然啦,师父以前行走江湖,可曾听到些奇闻?”   俞岱岩没有搭腔,瑶光也不介意,继续絮絮说道:“人的身体是很神奇的,我以前听师兄们说,有的村子里赶上地动,房子都被震塌了,可后来搜救的时候,却发现一个母亲自己撑起了那么沉的房梁,把自己的孩子护在了身体下面,撑着那房梁,足足撑了三日,直到大家来救援……”   俞三侠依旧不开口说话,可古代生活无趣,这些大侠们每日里有事的时候不过就是行侠仗义,无事的时候是一点娱乐都没有的,只有练武,此时听瑶光说起这些在现代里都听腻了的奇闻异事,他虽面上不显,却也不由得好奇起来,心道‘难不成这母亲身怀绝技,内力深厚?’   瑶光却又道:“这母亲不过是村中一个农妇,平日里就是提一桶水都累个半死,不过是在危险之下,母爱的作用,让她爆发了身体里的全部潜能,虽是救回了自己的孩子,可过后身体也就撑不住啦。”   俞岱岩听了,虽觉得有些神奇,但又不由得点头,中国重孝道,他虽不曾亲见这样的事情发生,却也知道有时候母亲的爱往往会让一个母亲发挥出较之以往更大力量,就如山林里,一般最凶的不是老虎豹子一类的野兽,而是坏了崽子的母兽。   瑶光又道:“还有听说,一农夫在路边走,忽然感觉不对,往家里狂奔,速度快的就连习武之人用起轻功都追他不上,估计师父在,也追不上的……”   刚才那个还有些道理,这故事却更加奇怪了,俞岱岩虽然重伤,但尚武之心还在,不由得心中升起一股不服气的念头,就想开口辩驳,可一抬眼就见这孩子目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知道他是有意逗自己说话,顿时气恼,闭嘴不理。   “师父你莫生气,我不是说你轻功不好。”瑶光见俞岱岩不上当,只得软语认错着说,又接着说故事,“那农夫一路跑回家里,伸出手一接,一个胖娃娃就掉到了手里,力道猛的,把他手臂都砸断了,你道怎么回事?”   俞岱岩心中十分好奇,但想起适才瑶光狡猾的样子,觉得前些日子那个乖巧又有点笨的小孩全是装的,又见他故技重施,还想逗自己说话,只将头扭到一边,死活不开口。   瑶光见此,不由得叹了口气,还是慢慢道:“却原来是他儿子贪玩,趁家里没人注意,爬上了房顶,那农夫若是晚上一刻,那孩子就得摔死了,所谓父子连心,那农夫只怕是感觉到了什么,诸如若是不快点跑,就会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人,所以才发挥出了极大的潜力,救回了自己的孩子。”   他讲完故事,见俞岱岩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心头也有些挫败,便又低声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说道:“我对师父也是这样啊,师父受伤,我就感觉不好了呢。五师叔外出,我觉得他好好的,所以一点也不着急……我就是着急……我这么好,又懂事又乖又可爱,简直是全天下打着灯笼难寻的好徒弟,师父怎么就不喜欢呢?”   俞岱岩生性严肃,武当七侠里除了七侠莫声谷稍稍活泼,四侠张松溪多了些机变之外,都是性格谦虚谨慎的人,实在没见过瑶光这种把自己夸的跟朵花似的类型,一时间差点被气笑了,觉得这孩子,只怕自己说一句话,他有百句话等着自己,便下定决心绝不开口。   瑶光见他这样,虽然有些郁郁,但转念之间,就又说起另一些奇闻,这些奇闻里比之刚才更加神奇有趣,并且讲出了一番虽然看似荒唐但却实在有几分道理的话语,这些话语让恰巧在窗外听二人说话的张三丰都不由得开口赞了一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此生故彼生      这天一早,卓氏在给陈一建把完脉后满意地点点头:“总算是好了。青书,今儿起可以不用再吃药了,高兴不?”   陈一建一阵欢呼,显然每天早晚一顿的苦药没少折磨他。此时终于得到解禁,兴奋地几乎从床上跳起来。卓氏含笑看着他闹腾片刻,才抬手拉住他的手臂:“行了!让你吃药也是为你好。这幅模样当心叫旁人见了嘲笑你。”   陈一建撒娇道:“我不是只在娘你面前才放松嘛!”   卓氏很吃他这一套,摇摇头,忽然想起一事:“对了,病好也别着急走了,你太师父的生辰是不是要到了,待娘替你置办些像样的寿礼,一并带去,不枉你太师父那般教导你。”   陈一建眨眨眼:“太师父的寿辰?嗯对,确有此事。娘亲准备弄些什么东西?”   “你这个小糊涂蛋!娘若不提怕是都忘了吧?”卓氏在他脑门上点了一把,“有些东西已经备好了,只是还少些新鲜的,等等娘上街去看看,若有合适的一并购置回来。”   “好!”陈一建答得痛快,一旁的宋青书却宛如雷劈一般,算算日子,今日正是卓氏外出亡故的日期。他焦急地围在卓氏身边团团转,想要阻止母亲出门,然而如同之前一般,他所做的一切卓氏根本看不见。   所以一如他记忆当中,卓氏盘算了一番需要准备的东西,便打算出门了。宋青书看她转身欲走,几乎就要咆哮出声,一句:“别走”才喊出口,忽然听见少年的声音与他重叠起来:   “娘!等等!”   卓氏诧异回头,就见陈一建三步并作两步跟过来,笑嘻嘻地伸手挽住卓氏的手臂:“儿子病了这一遭,天天闷在屋子里,都快憋死了!咱娘俩一起出门逛逛吧!也好让我放放风!”   “你小子!”卓氏笑骂了他一句,语气中是全然的宠溺与爱护,倒是并未反对陈一建的话,任由儿子作出平素鲜见的亲昵举动。她的记忆中这个孩子总是不苟言笑,严谨正直的一如他爹一般,虽然乖巧却难以亲近。但这次生病之后,儿子对待家人的态度倒是亲近许多,对此她的心里受用得很。   宋青书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心底忽然生出几分对陈一建的感激。他上辈子忙于练功,母亲说要出门的时候兀自在院中舞剑,两个时辰后就听说母亲在街上被惊马所撞,被仆从抬了回来,待他赶去母亲的卧室,只来得及见到她最后一面。   这是宋青书毕生憾事,母亲是为了给太师父置办寿礼才出门被撞,这个理由曾让他一度不愿再回武当,虽知只是迁怒,却也未尝没有之前耽于习武而忽略了家人的愧疚。若不是后来父亲从山上赶来,一巴掌将他打醒,他的未来恐怕早就改变了。   而陈一建和他不同,他不是武痴,相反还比较享受少爷的生活,也很会与周遭的亲朋好友打好关系。此刻他主动提出要陪卓氏出门,已经改变了他记忆中的“历史”,那么,有他在母亲旁边,也许母亲能够就此躲过一劫也说不定!   念及此,那种期待与庆幸顿时冲淡了宋青书对陈一建的厌恶,他跟在两人身后,看着那“母子俩”边走边聊,头一次没了以往愤懑于心的焦躁。   两人一鬼出了卓家大门,一路向着南边集市方向走去,期间买了些零碎物件,宋青书对那些小物件不感兴趣,兀自东张西望,生怕下一刻忽然冲出一匹惊马来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想不见就不能见的,半个时辰后,二人一鬼来到一个首饰摊前,卓氏叫住儿子站住身低头挑选,正看得入迷,不远处骤然响起一阵喧哗声,眼见着一匹拉车的马人立而起,一声嘶鸣后脱缰飞奔,笔直朝着两人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   “小心!!”   宋青书和陈一建同时高喊出声,卓氏慢半拍反应过来,却吓得呆住了。说时迟那时快,陈一建猛的抱住卓氏向旁滚出,撞翻了首饰摊,险之又险地躲开了惊马的铁蹄。散开的金属首饰划破了卓氏的手臂,她的脸上露出痛楚的神情,但相比宋青书记忆中的结果,这点小伤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那个占据了他身体的人,救了他娘!   这个认知让宋青书口中发苦,却也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半跪在母亲身边,看着她惊魂未定地坐起身,去扶被压在身下的儿子:“青书,你怎么样?”   陈一建□□一声,他虽然占据了宋青书的身体,也“继承”了身体本身的武学修为,但不代表他能将那些功夫如臂指使,方才紧急之下救人也只是凭借蛮力,没有丝毫技巧可言,这一下没少挫伤。总算他身体结实,片刻后就缓过来,一边顺着卓氏的力道起身一面笑道:“娘,我没事,你怎么……”   他的话说了一半忽然顿住,目光直勾勾盯着卓氏受伤的手臂,大片血迹正顺着那个被划伤的伤口溢出,将衣袖染成了暗红色。陈一建有个鲜少为人所知的毛病:他晕血,一两滴或者擦伤之类的还好,但一见大量出血就遏制不住的头晕眼花。此刻见到卓氏的伤处,眼前登时只剩那片暗红,一两息后,忽然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宋青书原本跪在他二人旁边,见到陈一建的异样,不等反应,就觉一股吸力传来,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就发现自己视角变了,卓氏正满脸焦急的看着他:“青书?青书?”   宋青书愣了片刻,忽然翻身跳起来,看看自己又看看卓氏,试探着叫道:“……娘?”   卓氏还以为儿子是在询问自己是否有事,一手按住受伤的手臂,含笑摇头道:“娘没事,一点小伤罢了。多亏我儿反应及时,不然……”她回想起刚才的事情,心中也是一阵后怕。   宋青书又惊又喜,他居然回来了!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当中!若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简直想跳起身大声欢呼,高声宣泄内心的喜悦。可是眼下天时地利都没有,他只能强制按耐下心中的激动,伸手去扶卓氏:“您没事就好。”虽然再三压抑,声音中仍是难免激动。伸出的手指碰到卓氏的手臂时,轻轻颤了颤:这种久违了的、接触到实物的感觉……   卓氏倒是并未察觉,母子俩相携起身,这时那匹惊马也被制住,一声惨嘶轰然倒地。两人循声望去,隐约见到那边站着几个人,为首一人四十上下,正收回手,显然刚刚是他出手击毙了那匹马。旁边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明明正是爱娇的年纪,偏要板着一张脸,目光灵动,丝毫不被眼前情形所动;再往后,另一个中年人臂弯中夹着什么,宋青书掠过一眼并未上心,扶着母亲走了两步,忽然觉得不对,又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却让他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竟是一个不大的小孩。   “青书?”   耳边忽然传来卓氏疑惑的询问,宋青书回过神来,不再看那边,对卓氏笑了笑道:“我没事,娘,咱们回去吧!你的伤口得快点处理一下。”   卓氏点点头,经过这一场惊吓,她也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心思,从随身的荷包中拿出金疮药草草洒在伤口上,就跟着儿子回去了。   到了卓家,仆人们看到两人一身狼狈的样子,自然免不了又是一阵嘘寒问暖。宋青书陪着卓氏去了药房,几乎贪婪地嗅着空气中的药香,他在做鬼的时候,除了视觉和听觉,其他五感都变得十分迟钝,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脚踏实地的踏实感了。直到此时,他才真正有了重生的感觉,喜悦充实着他的胸口,但这一切却都无人分享。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夺回身体,也不知道陈一建跑到何处去了,但这个结果却是好的。   念及此,他突然想到之前那个“救母”的任务,急忙背过身,借着找药的功夫悄悄点开任务卷轴。果然,那个任务已经显示完成,他将中级补血丸拿出来递给母亲:“娘,这是我师门制作的补药,你试试。”   “好。”卓氏莞尔一笑,也不推辞,将那药丸含服下,气色几乎立竿见影好了起来。等她处理完伤口,又给宋青书身上的擦伤抹上药,这才拉着儿子的手絮絮说着白日惊魂一幕。宋青书耐心的听着,他从没觉得母亲的唠叨如此动听。   倒是卓氏觉得儿子从回来后就安静得过分,还以为他被那场事故吓到,替他把脉后确定无大碍,就放他离去了。她也有些惊魂未定,打算先休息一下再说。   宋青书不欲吵醒她,便告辞离开。他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身体当中,总要好好体会一下重回人世的喜悦。于是这一下午,卓家众人只见小少爷东走西顾,一反平素习惯,仿佛对什么都好奇一般,走马观花般漫步在院中,不时看看这个,摸摸 那个,偶尔也会站在某处发呆,他们只道小少爷在外受了刺激,也不去打扰,任由宋青书尽情发泄心中的喜悦。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冒个泡咩?   ☆、第九章:如梦幻泡影      等到宋青书终于从重返人世的喜悦当中苏醒过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晚饭让管家送到房中,他一边吃一边盘算着接下来的打算。现下他拥有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系统,又熟知未来的一些走向,有些事情也许应该早点做些准备。   “埃克斯。”他张口呼喊系统,“如今我既已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今后叫你还是只能说出口?”   “您只要在心中呼唤我即可。”系统回答。   “那我若是想取出空间里的东西,也必须做出——”他伸手在虚空中抓握了一下,“这种动作?”   系统道:“不必。您只需要在心中想着要取出什么,东西自会出现在您手中。”   宋青书闻言挑挑眉,稍一沉吟,在心中默念:“风行丹”,只觉手中一沉,已稳稳扣着装有那颗丹药的瓶子。他有些好奇地打开,将那颗圆溜溜的风行丹拿出来,“这东西怎么用?”   系统道:“您将它除去外面的蜡丸,放在任何你想定位的地方一炷香的功夫就可以。等到需要回来的时候,只需将它捏碎。”   “只能使用一次?”   “是的。”   “真是奢侈得很。”宋青书想了想,将包裹在丹药外面的蜡丸剥掉,露出朱红色的丹药,就这样放在了自己卧室当中。这里是他的老家,将来若是有什么事,回到这里总是安全的。他也想试试,这东西是不是真的如同说明当中那么神奇。   等到一炷香的时间后,那颗丹药明显变了颜色,表层隐约形成一层浅色透明的丹衣,上面居然还刻有一行小字:卓家卧室。   果然神奇!   宋青书心中惊叹,将药丸放回瓶中,心中默念收回,那瓶风行丹就稳稳地躺回到了包裹格子里。他又看了一下自己包裹中如今的物品:一本说明书,一个至今不知道用途的方块,一组小补血散,一组小回气散,一组小固魂散,这些是新手礼包赠送的。另外还有一颗标记过的风行丹,以及八十五金,距离下一次升级仍旧遥遥无期。   不过,他现在已经回到身体里,也就没必要汲汲营营于升级系统了,大可以先去做点其他事情,比如先一步去汉水,结识一下芷若妹妹?虽然上辈子的遭遇让他寒心,但是这一世的周芷若还没来得及接触他们任何一个人,若是先认识的是他,未来芷若妹妹芳心所属,就是未知之数了。   还有,陈一建的存在让宋青书有些心神不宁:自己回到了身体中,那么陈一建是不是变成了他之前的状态,成为了他身后一抹游魂?念及此,他忽然有些坐立不安,看着这间满是陈一建痕迹的卧室,越发觉得呆不下去,一翻身从床上坐起身,推开门走到院中。   临近十五,加上天朗气清,月光将夜色映照得颇为幽然明亮。宋青书信步走在院中,随手掐了一朵怒放的花朵放在鼻间轻嗅,思索着接下来的事情。关于陈一建和系统的事情他不打算告诉任何人,说出来恐怕也只是徒增他人烦恼罢了,没准还要以为那一切不过是他的臆想——若不是真真切切经历过这一切,恐怕就是他也无法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成为一个灵魂,徒然看着别人占据了他的身体,甚至无人能看到他,除了那个张无忌……   宋青书的动作忽然一顿:张无忌?   他忽然想起白天见到的那个被中年人夹在臂弯中的孩子,虽然换了身衣服,但那个侧脸,不正是张无忌吗?   跟着他记起一件旧事:当年五师叔夫妇身殒,张无忌则身中玄冥神掌,那段时间武当上下为此一直想方设法想要为那小子疗伤。他曾听二师叔提起过,张无忌是在他们回去的路上被人用计掳走的,算起来不正是这个时候?   这样一想,越发觉得刚才那几人形迹可疑,也不知玄冥二老是不是在那其中。他当时匆匆一瞥,并没看清那些人的长相,与记忆中鹿杖客、鹤笔翁相印证,有些仿佛,又似乎不像,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宋青书手指无意识揉搓着花柄,暗忖:若是不管,权当此事没遇见过,那张无忌吃了苦头,以后自有奇遇等他,自己又何苦掺上一脚?更何况自己本就看那人不顺眼,虽然是上辈子留下的仇怨,这辈子却也还是要报的。而且以自己如今的身板,也不是那些绝顶高手的对手。   走了两步,却又忍不住想:父亲自小给他的教育便是要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即便他与张无忌有仇,那也是上辈子的事情,如今对方还是个普通孩童,他既然见到了,万万无法当做未见。而且当初他虽未关注,却也见过张无忌为寒气所苦的模样,兼之失去父母,看起来尤为可怜。   仿佛感受到他心中的纠结,系统忽然又刷出了新的强制任务:主线任务“百岁寿宴摧肝肠”之一:拯救张无忌。居然还限时三天!任务成功奖励一百五十金,两颗风行丹,两颗大止血丸,一颗火硫散,失败将抹杀宿主!   宋青书瞪着那个突然刷出来的任务,危险地眯起眼:“埃克斯,我记得你说过,你不能读取我的想法!”   “是的。”系统依旧用它那平板的声音回答,“但系统会因为宿主身边所遇见的一切机遇给出任务,从而达到‘成神’的目的。”   宋青书怒极反笑:“机遇?什么机遇会用‘抹杀’来威胁我?还有,那个什么见鬼的‘成神’,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系统所谓的“成神”理论,即便是后来得到了诸如“风行丹”这样的任务奖励,也没将之当真。   但是现在,这个系统任务居然用“抹杀”来威胁他,这就让他不爽极了。他瞪着那个强制任务,仿佛这样就能将之瞪消失。   “系统不会发布不可能完成的强制任务。”这时,系统再度开口,“请宿主仔细阅读任务方式。系统友情提示,每个任务都会有完成的方式和路径,根据奖励多少与任务结果所能达到的最大利益来决定失败惩罚程度。”   “这种手段,敬谢不敏。”宋青书冷哼一声,倒是真的仔细看了看任务说明。这个任务让他三天内想办法救出张无忌,事实上对于拥有风行丹的他来说,还真不是什么不可能任务。他只需要找到那个小孩,然后捏碎风行丹即可。就算任务还有后续,他只要将张无忌藏起来,也就不用担心他的小命了。   念及此,他一甩袖子,深吸口气:罢了!罢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就当是为了五师叔,前去看看求个心安也是好的。   宋青书想着转身就要出门,谁知才走两步,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定睛一看,面前一张熟悉的脸庞写满了迷惑——他竟然又脱体而出,成了游魂!   “奇怪,我怎么在这儿?”   面前之人喃喃说着,还伸手挠了挠头,这幅呆蠢的模样分明便是那陈一建无疑。宋青书瞪着他,见他四下张望,辨明方向走向院门外,气得牙痒至极!他抬步冲向陈一建,试图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试验再三,却只能穿身而过,没有丝毫要附身的感觉。这种情况让宋青书几欲抓狂:这究竟是谁的身体?!   “埃克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气急败坏之下,宋青书大声吼出系统的名字:“你用这种方法威胁我?!”▽全▽本▽小▽说▽下▽载▽由▽ 浩扬电子书城 Www.Chnxp.Com.Cn ▽提▽供▽   系统平静道:“并非系统的原因,是宿主身体原本的灵魂清醒了。”   “原本的灵魂?!”宋青书嗤笑一声,“开什么玩笑?!那是我的身体!是我的!”他一边说话一边瞪着重新控制身体的陈一建,后者正上下检查自身的情况,似乎觉得无恙了,就抬步走向卓氏的院落,大概是想看看母亲是否无恙。   系统安静了片刻,才回答道:“经扫描,宿主灵魂与身体的契合度不如对方,所以对方在陷入昏迷时宿主可以取而代之,但对方一旦恢复神智,宿主就会被弹出体外。这件事系统暂且无法控制,请升级。”   “你当我傻么?与你无关,怎么可能!”刚刚才表露出不想给系统升级的意思,他就被迫从身体中弹出来,要说不是系统搞的鬼,他根本不相信!宋青书恨恨然跟在陈一建身后,徒劳无功的又试了几次。系统不再说话,也不知是默认了,还是放弃与气头上的宿主对话。   宋青书一路跟到卓氏的院落,见陈一建去看过卓氏,后者果然没察觉丝毫不对,嘱咐了他几句就让他去休息了,不禁气苦:他还道自己终于得回人间,谁想竟然如此短暂!   直到陈一建回到卧室,他才勉强压下气闷,转而思索起应变的办法。目前他根本奈何不了系统,强制任务失败则抹杀,这个险他冒不了。与其自怨自艾,不如想想解决的办法。而且看陈一建的模样,他显然没有这段时间的记忆,这就排除了他变成游魂跟在自己身边的可能性,那么他掌控身体的这段时间,陈一建人在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成!~明天开始恢复成一日一更。   ☆、第十章:如露亦如电   很显然,这个问题不是现在能够解决的,宋青书思量再三,无奈线索太少,根本找不到原因。看着陈一建无事人般躺在床上,不久便打起轻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在这里冥思苦想,这人倒是睡得酣畅!   但他的确是拿他没办法。宋青书兀自闷气片刻,终究还是放弃了这种浪费时间的无用功,转身向门口走去。没有了身体的桎梏,行动再度变成轻飘飘毫无阻碍的方式,对于眼下他要做的事情倒是方便了不少——宋青书有些讽刺地想。   他不知道白天看到的那些人是会投宿在镇上还是已经离开,索性漫无目的地四处寻找。才飘了没多久,就在街上看见一个脸熟的中年男子——正是之前一掌击毙马匹的那人。   那人出来的方向距离官府很近,一边走一边念叨着“晦气”,宋青书轩眉一扬,跟在那人身后,见他顺着一条颇为隐秘的路线拐进某座大宅子的侧门,七拐八拐敲响了其中一间房的房门。   很快有人从屋中打开门,看见那人就笑了起来:“巴图鲁,你回来啦?怎么样,那群家伙打发了?”说的竟是蒙古话。宋青书曾经学过一些,倒也还算听得懂。只见被叫做巴图鲁的中年人啐了一口,道:“别提那些家伙!晦气!不就是杀了他们一匹马么?唧唧歪歪夹缠不清的,还想凭着那点小势力给我找麻烦,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开门那人笑道:“不过是本地一点小势力而已,但主人说过,不能暴露我们的身份和行踪,你是怎么解决那些麻烦的?”   巴图鲁不屑道:“我当然不会给主人惹麻烦!嘿,我刚才去官府绕了一圈,私底下在那官老儿面前亮明身份,这事儿由他出面解决,跟咱们没干系了!”说着有些悻悻然地抬手比了个杀头的姿势,“要不是主人有命,我早就直接将那些家伙宰了了事!”   那人嘿嘿笑着摸了摸下巴,道:“你机灵!快进来吧!”说着侧开身让巴图鲁走了进去。宋青书听他们寥寥几句,才知道这人之所以夜晚上街还有这么个原因,不禁暗叹于张无忌的好运,正是因为这人走了这一遭,他才会正巧遇上对方,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也许连老天都在帮张无忌。   当然,个中细节送宋青书毫无兴趣,待那两人进屋,他也跟着潜入其中,四处看了一圈,并没发现张无忌的身影,便穿墙而过,向着下一间房走去。   这间宅子不算小,宋青书连着走了七八间屋子,才在一间小屋中找到了被五花大绑在床头木架上的张无忌。不过屋中并不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一个小女孩,及两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   这次宋青书看得分明,那两个人正是年轻一些的玄冥二老无疑。至于中间的女子,宋青书也能从她眉眼之中隐约找到“将来”那个阴险毒辣的妖女敏敏特穆尔的痕迹。张无忌和赵敏之间的纠葛,宋青书只知道个大概,不过眼下这两个人显然没有丝毫未来的你侬我侬,一个眼带仇恨,一个冷若冰霜。而从张无忌鼻青脸肿的脸上也能看出来他这段时间没少吃苦。   “他还是不肯说?”开口的是敏敏特穆尔,少女清脆悦耳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玄冥二老之一的鹿杖客当即回答道:“回郡主,这小子倔得很,不管怎么威吓都不肯说。那些对待成年人的刑罚又不适合用在他身上,不然……”   “他不肯说? ”敏敏特穆尔看向张无忌,恰巧对上后者那双倔强的眼睛,不由得怔了怔。她年纪虽小,却没少与各类成年人打过交道,这孩子眼中的光芒让她浑身不舒服,下意识站起身,走到张无忌面前,看了他片刻,忽然一巴掌扇了出去。喝道:“你说不说?!”   张无忌“呸”了一口,说道,“妖女!”他原不知晓这个词的含义,但是当初在船上,曾听西华子多次以此称呼他娘亲,内心深处也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的形容词,是以毫不客气的用在了对方身上。   敏敏特穆尔反手又是一巴掌,可惜张无忌倔起来别说是这点疼痛,就算杀了他也别想套出话来。玄冥二老倒是有些紧张,他们还指望借由张无忌做筹码来胁迫张翠山夫妇,急忙开口劝说:“郡主,手下留情!”   “不用你说,我知道。”敏敏特穆尔哼了一声,她小小年纪却极富心计,自然知道怎么做才最合适。方才不过是不喜欢眼前这小鬼看她的眼神,还有那句“妖女”,这会儿静下心来,一甩衣袖道:“再饿他两天,看他说不说!”言罢转身就离开了。   她这一走,玄冥二老自然也跟着走了出去。确定他们的脚步声越走越远,一直躲在一旁的宋青书这才现身出来,毫不意外听见张无忌惊讶道:“你怎么在这儿?”   宋青书抖抖衣袖,他身上穿着的仍是那件有些破的华服,只是已经成鬼,无论他怎么抖动,上面沾染的脏物也已抖不下去了。他走到张无忌面前,目光肆无忌惮地欣赏了一下对方青肿的脸庞,这才慢慢道:“我怎么不能在这儿了?”   张无忌警觉道:“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宋青书嗤笑一声:“蠢货!”   他语气虽讥嘲,却是摆明了与那些人立场不一,张无忌睁大眼:“既然你们不是一伙的,能不能帮帮我?我、我想我爹娘,这些坏人想用我来威胁他们。”他虽然倔强,但毕竟还是个小孩子,遭此巨变,内心深处早已方寸大乱,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绝对不能让这些坏人知晓义父的下落,这才苦苦忍耐不曾大哭出声。这会儿总算见到个熟人,虽然态度看起来不太友好,总算让他幼小的心灵当中生出几分希望来。   可惜宋青书注定让他失望了:“这我可做不到。”   张无忌急道:“我不用你作什么,只要帮我松绑就好。”他说着极力侧身,让宋青书看到捆住他的麻绳。宋青书歪了歪头,漫不经心地上前两步,抬手,张无忌十分惊讶的看到,宋青书的手轻飘飘穿过他的身体,仿佛那里不是个人,只是一团空气般轻易。   而面前之人脸上则挂着一个恶劣的笑容:“看到了吗?小鬼,你觉得我这样能帮你松绑?”   “……”张无忌张口结舌,目光从他的手移动到他的脸上,艰难的吞了口口水:“你、你……你……”他连着说了好几个“你”字,剩下的话语却仿佛梗在口头,怎么都没胆子吐出来。   “是人是鬼?”宋青书“好心”地替他补充了剩下的话,嘴角勾起,原本带些沧桑的端正脸庞瞬间添了几分诡谲,他凑近小孩犹带着巴掌印的脸颊,近距离盯着他的双眼,“你见过……常人都瞧不见的‘人’么?”   这句话无疑证实了张无忌心中的猜想,看着张无忌明显带着惊恐的神色,宋青书满足地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放弃你心里幼稚的想法吧!小鬼,与其期待别人来救你,不如想办法自救。这个世界上,谁都不如自己可信。”言罢转身就要离开。他只是来看这小鬼的笑话的,如今心满意足,剩下的事情就不是他该管的了。   “等、等等!”   才走出两步,身后又传来小鬼迟疑的声音。 宋青书头也不回,随口道:“都说过我帮不了你……”   “只有我能看见你吗?”   稚嫩的童音说出来的话语却不在他意料之中,宋青书愣了一下,诧异地转头看向他,片刻后点头:“就目前而言,只你一个。”   张无忌忽然就笑了起来,带点天真的笑容,看得宋青书微微一怔。但他随后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不以为然道:“这种事情有甚么可高兴的?小鬼,你该不会被吓傻了吧?”   张无忌讷讷两声,他也说不清自己现下心中的想法,只是一想到只有自己能看到这个人,这种“特殊”的感觉让他幼小的心灵中有种难以言喻的骄傲和满足感,仿佛拥有了什么常人都没有的殊荣。但转念一想,只有自己能看到他,那么寄希望于对方去通知他的父母显然也不现实了。   眼见这小鬼忽然敛起笑容满面沮丧,可怜巴巴宛如斗败的公鸡,宋青书快意之余竟还有些微妙的不忍。虽然这人成年后极讨人厌,但眼下他还只是个孩子而已。跟个毛头小子计较——他这未免也太出息了些……   念及此,宋青书轻声叹口气,难得缓和了些许语气:“罢了,我会想办法救你,这几日老实些,莫要露出端倪来,若要叫那些人察觉了,别怪我袖手旁观!”言罢看着张无忌骤然亮起的双眼,又不满地撇撇嘴:若非任务所逼,他才懒得掺合这潭浑水! 作者有话要说:  所谓CP的外挂   ☆、第十一章:归元性无二      虽然说是要救人,做之前有件事还是要确认一下的。宋青书离开这里飘回卓家,已经是戌时三刻左右了。重新站在陈一建的身旁,看着正躺在床上准备入睡的少年,道:“埃克斯,我问你,倘若我此时默念取出包裹里的物品,是会出现在现在的我手中,还是那个身体手中?”   埃克斯几乎是瞬间回应了他的问题:“这依据您的需要。不过道具通常会根据第一次序判定归属,也就是您的魂体,若想交由身体,也就是‘拿出’的过程,必须通过确定。”   “确定?”   “在心中默念‘拿在手中’即可。”   还真是复杂。宋青书挑挑眉,打开背包,拿出一瓶小补血散,丹药不出意外落在他的手里。他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陈一建,并不急着实验,而是一面把玩着药瓶,一面等待对方睡着。   陈一建的许多生活习惯和他并不相同,比如从来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生活上大而化之不讲究排场,睡觉之时总喜欢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后团吧团吧随手堆在床脚,睡熟了还磨牙……简直和他毫无丝毫相像之处,虽然习武之人多半也大而化之,但像这人这般“不拘小节”的还是少数。加上他看起来丝毫不像是个习武之人——他对于这人之前的身份有些好奇,但也仅止于此。眼下来说,他只需要验证一件事——   听到陈一建的呼吸声变得均匀,宋青书站起身,默念了一句“拿在手中”,正如系统先前所言,念头方起,刚刚还在他手中把玩的药瓶已经无声无息落入眼前正熟睡着的少年掌中。   “拿在他手里的东西,我能收回吗?”   “理论上,赠送出去的东西已经属于他人,不能收回。但是在物体的拥有者没有主控权、而宿主背包尚有空位的情况下,可以收入任何非活物。”系统说道,“不过您的情况比较特殊,在没有身体、也就是未经过直接碰触的情况下,宿主无法收回任何东西,而宿主和对方使用的是同一具躯体,不算‘他人’的范畴,系统无法判定,宿主可自行确认。”   宋青书微一思索,伸出手指去碰触那个药瓶,果然将药瓶重新收回背包。而他在用同样的方法碰触其他东西时,就无法收回任何东西了。   这时床上的陈一建似有所感,咕哝了一句什么翻了个身,手掌恰好按在床边衣物垂下来的玉佩上。宋青书心念一动,只见那枚玉佩瞬间消失,同时出现在了他的背包中。   见状,青年双眼一亮:如此看来,他对身体还是有一定的掌控权的,只是不知道在陈一建清醒时是否有用。不过他暂时不打算试验这一点,目前所知已经足以让他应付眼下的困境,之前浮现在脑海中的念头随着这些测试逐渐具现化,变成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系统,开启心灵感应功能。”   “开启增值功能‘心灵感应’,扣除五金,请宿主说出需要建立连接的人名。”   “陈一建。”   “连接成功,计时开始。”随着系统平板的声音响起,宋青书清楚地看见在他面前那个半透明的面板右侧出现了一个插着一支香的香炉,一袭青烟袅袅升起。他打量了那个符号一眼,勾起嘴角凑到陈一建的耳边——虽然这个动作也许没必要——集中精神,说道:“系统重启中,重启进度百分之五,开启基础功能。”   这句话是他最初听见的、系统对他所说的第一句话,当初如惊雷骤响,震得他茫然至极。而现在同样的一句话,也将本就半梦半醒的陈一建从黑甜乡中硬生生叫醒,少年几乎是瞬间睁开眼:   “谁?!谁在说话?!”   果然听得见——宋青书挑起嘴角,继续模仿着系统平板无波的声音,慢条斯理说完接下去的台词:“宿主扫描中……人物陈一建,绑定成功。本系统为X2系列,亲爱的宿主,祝合作愉快。”   这段当初让宋青书十分茫然的、几乎完全复制了X2系统初启时的台词显然让陈一建大为惊喜,他霍地翻身坐起来,双眼晶亮地左顾右盼:“系统?你是之前那个砸中了我的系统对不对?!”他在原本的世界当中看过许多关于系统的小说,更何况他上辈子死前也曾听过类似的声音,这会儿再度听见简直犹如天籁,脑海中残存的睡意瞬间一扫而尽。   对于这个问题,宋青书只是含糊的应了一句,他不可能将系统展现给自己的界面弄出来拿给陈一建看,也不可能将《系统使用指南》拿给对方,所依靠的,只是自己那一张嘴。所幸陈一建与他不同,这个少年明显对于“系统”的存在有诸多“了解”,径自脑补了所需要的事情,开口询问:“你是个什么系统?”   “成神系统。”宋青书很想吐槽这个系统名字,不过为了防止谎言被拆穿,他只能尽量使用系统原本的设定来取信于人。   如同当初的他一般,陈一建对于系统也有诸多疑问,宋青书结合《系统使用指南》当中的说明给出了大概的答案,简而言之,也无非就是通过做任务给道具这样的方法。当然,发放任务的人变成了他,想要给予什么样的奖励也是他说了算。   陈一建有些问题宋青书并不太能理解,但他可以通过询问埃克斯得到答案,他是个十分聪慧的人,虽然在感情上一败涂地,但在其他方面,他一直都是同龄人中的翘楚。埃克斯之前曾说过,因为保密条例的缘故,它不能告知他陈一建的身份,不过通过这些问题以及与陈一建的对答,宋青书也大概推测出了少年的身份。   这个人来自未来,也许还曾通过某些渠道得知了他们现在这个时代所发生的事情,他来到这里是意外,对于回去原本的时代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执念。少年在得知自己获得系统后,询问最多的还是他能获得的好处,比如武器,武功,金钱等等。通过这些,宋青书几乎摸清了少年的性格,当下不再迟疑,将自己原本想做的事情抛了出来:   “触发强制任务救人,请宿主救出如今被困在城南的少年张无忌,奖励为一组小补血散,此任务限时三天,失败则抹杀宿主,还请宿主把握时机。”   “上来就强制任务,太重口了吧!”陈一建听完之后随即哀嚎,“最起码先给我来点新手任务什么的作为缓冲吧?”   宋青书小小地愧疚了一下,新手任务确实有,他也已经做完了,不过以他目前捉襟见肘的情况,根本没有那么多奖励可以拿出来转给陈一建,只能保持沉默。好在陈一建哀嚎过后注意力就被任务内容吸引过去了,没再纠结这件事:“张无忌?是那个主角吧?他怎么被抓了?”   宋青书眼观鼻鼻观心,根本没打算回答,不过陈一建也只是自言自语罢了,抱怨过后自己埋头算算时间,“难道是玄冥二老抓走他的那个时候?唔,没准还能看到小郡主的模样呢!不过,玄冥二老的等级是不是太高了?上来就挑战小BOSS,系统你总得给我点防身的东西吧?”   “防身的没有,但可以给予提示。”宋青书不动声色地腹诽:就埃克斯那抠门的模样,别说防身的东西,连提示都没给!   “好吧!什么提示?”没要到预想中的好处,陈一建也不气馁,反而有点兴奋:马上就要见到《倚天》的那个主角了,现在对方应该还是个小孩子,趁机刷刷好感度以后有利于抱大腿啊!:-)全:-)本:-)小:-)说:-)下:-)载:-)由:-) 浩扬电子书城 Www.Chnxp.Com.Cn :-)提:-)供:-)   “我可以给你引路,但是到了那里之后,要如何救人就看你自己的了。”宋青书带着点恶意回答。“在这之前,也许你可以先做些准备。”   “准备?”陈一建眨眨眼,想到卓氏那间药房,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为了任务,宋青书又续了一炷香,这才带着陈一建向城南走去。他之前已经踩过点,这会儿也算轻车熟路。加上他可以飘在半空中,根本没人瞧得见他,很顺利指点着陈一建避开了旁人的眼线。   这个时候已经是亥时初了,很多人家早早熄灯睡去,关押张无忌的那座宅子也没几扇窗户还亮着。陈一建仗着身小灵活,在宋青书的指引下悄悄翻墙溜进宅内,避开躲在暗处的岗哨,一直走到关押张无忌的那间房外。   “张无忌就在这里吗?”陈一建小声询问,不过这次并没有得到回答:第二柱香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半结束,剩下的事情,宋青书打算让陈一建自行解决,那点麻烦不值得他再浪费五金在这上面。   没得到回答,陈一建难免有些失望,他看向蒙蒙亮的窗户咽了口口水,伸指沾了点唾沫戳开了窗纸的一角。   大概因为夜深的关系,这会儿敏敏特穆尔并不在这里,玄冥二老自然也不在,屋内除了张无忌之外,只有一个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看守。宋青书认出那人正是白天他所跟踪的那个叫做巴图鲁的鞑子,看他现在没有丝毫警觉的模样,显然并不担心会有人前来救人。   想也是,这里距离武当有段路程,又是间民居,常人根本搜不到这边来。更何况五师叔他们恐怕至今都不知是何人绑走了张无忌,就算想找也没有头绪,难怪他们如此有恃无恐。 作者有话要说:  宋青书就是个腹黑啊!一点都不纯良,尤其是在上辈子黑化之后。   ☆、第十二章:方便有多门      虽然看守只有一个,仅靠陈一建这个半大小子来救人还是有些悬,宋青书飘到屋中,见被绑在床头的少年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满脸憔悴,不禁暗暗摇头,张口喊他:“小鬼,醒醒!”   张无忌迷迷糊糊被叫醒,抬起头便看见宋青书站在他面前,竖起一根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找了人来救你,现在叫醒这家伙,说你要去茅房。”   闻言张无忌的睡意瞬间清空,双眼一亮点点头后便“哎哟”一声,吵醒了床上的人。   “臭小子,鬼叫什么?!”巴图鲁满脸惺忪地坐起身,抬手一巴掌呼在张无忌头上。后者满脸难受:“我、我肚子好痛,要去茅房!”   “草!真他妈懒驴上磨屎尿多!”巴图鲁满脸不甘愿地坐起身,宋青书这才发现,他手中扯着一条绳子,另一端正绑在张无忌的身上。他并没放开自己手中这根绳,而是随口叼在嘴里,抬手解开将张无忌和床头捆在一起的那根绳子,这才牵牲口一般牵着他走出门,口中骂骂咧咧,显然对于被打扰了梦境颇为不爽。   看到他们推门而出,陈一建双眼一亮,下意识握紧了之前从卓氏的药房中弄来的好料,悄悄跟了上去。被吵醒的巴图鲁此时显然缺乏必要的警觉性,亦或是他对于这里太有信心,居然没发现身后还吊了个小尾巴,一路扯着张无忌走到茅房,满脸厌恶地抬手一扬:“滚进去□□吧!小鬼!”   张无忌被他拽的身不由主扑向前,一个踉跄绊倒在茅房前面的门槛上,好险没直接栽倒进去。这滑稽的一幕看得巴图鲁哈哈大笑,尤其在瞥见那小子站稳后怨恨地瞥过来一眼后,更是龇牙笑着抖了抖手中的绳子:“怎么小鬼,想拉裤裆吗?”   张无忌敢怒不敢言,尤其是看到一旁宋青书似笑非笑地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之后,更是僵硬地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正是少年气盛的年纪,被抓住的这几天又受了不少折磨,眼下脱困有望,心绪不宁之余自然有些躁动。   宋青书看出他状态不对,才会用这种方法来刺激他,同时冷冷说道:“小鬼,教你个乖,在没有实力打赢对方的前提下,永远不要贸贸然被冲动控制,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言罢目光向他背后一扫,“当然,有人帮忙除外。”   就在他最后一句话说出的时候,已在脸上蒙好湿布、悄悄潜伏过来的陈一建正好洒出手中紧握的粉末,卓氏的药物做得很不错,巴图鲁迷迷糊糊吸了几口就无声无息摔倒在地,扯在手中的绳子也随之脱出手掌,被张无忌狠狠拽到自己手中。看他的神情,要不是怕吵醒对方,恐怕恨不得还要上去踩上一脚,可见这几天没少在对方手里吃苦头。   这时陈一建才正式和张无忌打了个照面,一个少年一个孩童,两人都有点怔愣——   陈一建:卧槽好袖珍的猪脚!   张无忌:好像没比我大多少……   宋青书瞥了他二人一眼,对张无忌道:“跟他走。别提起我。”   张无忌呆了呆,还没反应过来已被热情的陈一建一把扯住:“跟我走,我是来救你的!”言罢率先向外走去。张无忌急忙跟上,一面偷眼看了看坠在后面的宋青书,一面低声道:“你是谁?”   “我叫陈……”   “你们谁都别想走!”   陈一建大名还没报完,两人身后就再度响起一声喝斥,跟着不远处有道暗色的身影凌空而来,抬手就欲将他二人擒获——竟是玄冥二老之一的鹿杖客!   “不好!快跑!”   两人吓了一跳,转身就要向着相反的方向跑去,不想才跑几步,斜刺里又跑出一人:“小鬼,哪里跑?!”不是鹤笔翁又是谁?   “这边!”陈一建反应很迅速,挑了个折中的方向继续逃窜。他显然对于逃跑颇有心得,拉着张无忌左拐右拐尽顺着屋檐下阴影处钻,仗着两人身量都不高,居然好几次险之又险地闪开了两老的追击。   他们忙于逃窜没注意,宋青书却看得分明,玄冥二老汇合后并没急着抓捕他们两个,只是不紧不慢吊在后面,他转念一想就明了这二人的心思:他们多半是看陈一建人小,不像是能单□□匹马前来救人的,多半还有援手,是以打算藉此机会将之一网成擒。   正是因此两小才得以苟延残喘片刻,但是被抓已是迟早的事情,宋青书甚至看到其他房间已有人向着这边包抄过来,只凭他们两个,想要跑出去根本难如登天。   可惜被追逐的目标二人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依旧慌不择路地逃跑着,眼见追兵越来越近,前方又有人影堵在路口,陈一建急了:“系统,救命啊!”   宋青书皱眉,犹豫片刻一咬牙,从包裹中拿出那颗做了标记的风行丹,送入陈一建手中,同时再度开启心灵感应的功能:“预支风行丹一颗,捏碎!”   陈一建感觉到掌心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瓷瓶,急忙用力捏——没碎!装有丹药的瓷瓶显然十分结实。他又捏了几下,依旧没能捏碎那个顽固的瓷瓶。宋青书气急大喊:“蠢材!打开瓶塞倒出来里面的丹药!”   陈一建依言打开瓶塞,这时鹿杖客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小动作,虽然不知原因,却明白有些不对劲,忙道:“抓住他们!”说着当先一步扑了过去。   “小心!”就在陈一建倒出那颗丹药的时候,张无忌发现鹿杖客一掌拍过来,反射性挡在陈一建身前。那一掌重重拍在张无忌背后,两人被冲力打出数 丈远,滚落进墙角阴影当中消失不见——那颗风行丹被捏碎了。   旁观了这一切的宋青书松了口气,想起鹿杖客刚刚那一掌又皱起眉来:张无忌到底没能躲过玄冥神掌,这下也不知道他的救援任务是否成功了。   正想着,任务完成的提示音便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后续任务:“百岁寿宴摧肝肠”之二:护送。内容很简单,护送张无忌回武当,成功则奖励一组火硫散和一百四十金——啧!没完没了的节奏啊!他合上任务面板,转身离开这里向着卓家赶去。   到了卓家他的卧室,果然见到已经回到此处的两小,只是张无忌明显已经晕过去了,正躺在床上不停地打摆子,而陈一建则忙着将好几层被子盖在他身上。这个方法根本没什么用,宋青书皱了皱眉,看到旁边还剩下点时间的漏斗,对陈一建道:“去拿火盆,多要点碳。”   陈一建赶忙应了一声,跑出门去。宋青书飘到床边,弯下腰去看唇色变得青紫的小孩,眉头皱得更紧:他的情况看起来很糟糕,该不会不等他送之上武当山就死去吧?   想到这里,他又瞄了眼任务面板,那个明晃晃的强制任务刺得他眼睛酸疼,就算他想置之不理,也要顾及任务失败的后果。玄冥神掌是纯阴性的内劲,卓家上下且不说武功都很一般,家传武学对这种内劲根本毫无助益。   他一面想着一面领取之前的任务奖励,目光在“火硫散”上顿了顿,这东西……一看说明,上面分明写着:火属性丹药,可暖身并压制一定量阴性伤害。   啧——   宋青书目光阴鸷地盯了眼床上的小孩,又看看这颗丹药,嘲讽地勾起嘴角:“埃克斯,你从一开始就对这小鬼有着异乎寻常的执念,这些任务奖励不是给我准备的,是给他的吧?”   系统平淡无情的声音随之响起:“丹药是按照宿主所在世界情况定制而成,有助于宿主融入世界并获得更多机遇。”   “你是说他身上有很多机遇?”   “天机不可泄漏。”   宋青书嗤笑一声,天机?他倒要看看这所谓的“天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片刻后陈一建带着个家丁抱着一个堆满了碳的炭盆回来,在门口打发走对方后,才推门进来:“系统,我带火盆回来了,接着怎么办?”   宋青书看着他仓鼠一般忙里忙外将火盆点起来,双手环胸:“有新任务,回武当山,宿主是否接受?”   “当然!”比起他的不情不愿,陈一建对任务的热情显然要高多了,不过总算他还没蠢到连任务奖励都不问,随便往火盆里塞了几块碳后问道:“这次都奖励什么?”   “一颗风行丹,你刚刚救人的时候已经预支掉了,五颗可以取暖并消除少量阴性气劲的火硫散。失败依旧抹杀存在。”他将火硫散的一半预支出去,这东西恐怕是当下唯一能吊住张无忌小命的东西。   “好吧!”陈一建耸耸肩,接受了任务奖励只有一半的事实,随即又想起一事,“对了,我之前的任务完成了吗?奖励呢?”   “完成了,这是奖励。”言罢宋青书将一组补血散给了陈一建,同时状似不经意的随口道,“你似乎很关心这个人?”   “那当然,他可是主角啊!”陈一建拿到奖励后看了看,一脸满足地走到床边,望着床上孩童的目光带着宋青书难以解读的异样,“抱紧主角的大腿才能走得更顺,这个你是无法理解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没有说过早期会慢热?嘛,不过老读者应该都已经习惯我这种慢热风了哈哈哈(被抽)   ☆、第十三章:一切行无常      张无忌的情况看起来很糟糕,火盆和被褥效果太慢,没有明显作用。陈一建看着手中的补血散,咬咬牙从中拿出一份来给了对方。服下补血散后,张无忌原本急促的呼吸总算缓了缓,他很快就清醒过来,目光扫过屋中的摆设落在陈一建身上,吃力的道:“你救了我?这是哪儿?”   “我家。”陈一建凑过去,脸上带着明显的关切和一丝难以解读的微妙,“你怎么样?”   “不舒服,好冷。”张无忌的牙关仍有些打颤,在听到对方的回答后明显松了口气,“那些恶人找不到这儿?”   “应该吧?”陈一建有些不确定,但他知道,为了完成任务,他和张无忌必须离开这里回去武当山,回去的路恐怕不好走。就算对方找不到卓府这里,但多半会堵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到时候就麻烦了。   他看着面前冻得直哆嗦的主角,早年的张无忌头顶上的主角光环实在不怎么亮,金老在写书时主角们小时候多少都得受些罪——虽然他们都能活下来,可配角们可就不一定了。现在他们要是前往武当山,赵敏那些人肯定会扣下张无忌来威胁他的父母,但“宋青书”貌似没什么用的样子。   想到这里,陈一建的神色不免有些沮丧,他见张无忌疲累地半阖上眼,便向旁走了走,来到窗边低声呼唤宋青书,“系统,那个护送的任务我该怎么做?”   “自己想。”宋青书毫不客气地回答,他还在不爽陈一建刚刚那句“我家”,“系统不可能替你将今后要做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你自己的人生需自行去走。”   “我就是想不出嘛!”陈一建的神情简直有些可怜兮兮了,他确实是想抱主角大腿,可是这种用性命去拼的……还是得先斟酌一二才行。   忽然躺在床上的张无忌再度开口,有些疑惑:“你在和谁说话?”他躺在床上,视野不够宽阔,自然看不到飘在另一侧的宋青书。而后者在和陈一建谈话之时,用的也只是意念而未说出口,是以他并不知宋青书此刻也正在旁。   陈一建吓了一跳,急忙摆手:“没人!”想到张无忌看不见他这边,忙又道,“是家丁,我让他们准备些东西。你先养养神,咱们得尽快离开这里,你的伤我治不了,得去找太师父才行。”   “太师父?”   陈一建这才想起,现在张无忌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们之前的自我介绍被玄冥二老打断了, 便解释道:“我叫宋青书,是武当张三丰张真人大弟子宋远桥的儿子,他老人家功力深厚,应当能替你疗伤。”   听到张三丰的名字,张无忌明显有些激动:“武当?张三丰……你、你是我师兄?”   陈一建故作惊讶的睁大眼:“你叫我师兄?”   张无忌激动地想要坐起身,却牵动后背的伤处,疼得倒栽回去,龇牙咧嘴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但他脸上的笑却仍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师兄,我叫张无忌,家父是张真人的五弟子张翠山,他与你父是师兄弟,你自然便是我师兄!”   陈一建“恍然大悟”道:“原来你爹是我五师叔啊?!太好了!太师父一直心心念念着五师叔,还说他多年不见怕是遇上意外,这可真是大喜事啊!”   张无忌怔了怔,觉得这个师兄说话有些……太过直白,只道他是习武之人不拘小节,便没在意,与之说起武当诸事。宋青书在旁冷眼看着他二人相谈甚欢,不由嗤鼻:陈一建这小子明明什么都知道,这会儿倒是装的仿佛初见一般。他冷眼看着对方编出一套看见别人拐卖小孩,故心有不忿前去打抱不平的、错漏百出的托词,难得张无忌那个蠢货竟也全盘信了下来毫不质疑,干脆飘到外面,看看鞑子是否有其他举动。   不出他所想,两小在那座宅子当中凭空消失后,那边就乱成一团,原本自以为智珠在握的玄冥二老被赵敏这个小姑娘骂得抬不起头来,灰头土脸地将两人消失的地方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密道,之后又带着几个人上街寻找,甚至动用了官府的势力——人已经丢了,也就顾不上保密与否,先将人质找回来才不会坏了原本的计划。   不过卓府这边自始至终除了陈一建出去要了趟碳之外并没有其他动静,对方暂时怀疑不到这边。但时间长就不好说了:卓家与武当有亲,这件事稍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而玄冥二老更是见过陈一建的身形,虽然当时他蒙着脸,却仍有被认出之虞——宋青书皱起眉,这个困局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办法解决,未免夜长梦多,他们必须尽快上路才行。   回到卓府时,那两人已经话毕,一个重新陷入昏睡,另一个正在院子中团团转,不时念叨几句“系统你别不理我啊?你说句话……”宋青书没理陈一建,直接进屋去看张无忌,补血散并不十分对症,他的脸色和唇色看起来仍旧青紫,颇为骇人,即便在昏睡中也颇不安宁。   他摇了摇头,这小子此番苦头可算吃大了。想起之前张无忌毫不犹豫挡下那一掌,心中颇为不是滋味。他从没见过像张无忌这样不假思索舍身救人的人,何况对方还是个孩子。   这时张无忌仿佛心有所感睁开眼,看到床头飘着的身影后呼吸有些急促:“是你!”▂本▂作▂品▂由▂ 浩扬电子书城 Www.Chnxp.Com.Cn ▂提▂供▂下▂载▂与▂在▂线▂阅▂读▂   “你现在最好别说话。”   张无忌笑了起来,虽然因为身体上的不适那笑怎么看怎么僵硬:“谢谢你之前救了我。”   “救你的不是我。”宋青书干巴巴地说道。   “我知道跟你有关系。”他挣扎着似乎想要坐起来,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他……宋师兄出现的太巧,我还听到你喊了一句‘丹药’什么的话语——你们认识?”   宋青书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他当时情急之下没用意念与陈一建对话,而是高喊出声,便知事后张无忌定会怀疑。但这件事他并不想与人分享,更何况是张无忌这夙敌,故而只是淡淡道:“干卿底事?”   张无忌碰了个钉子,也不在意,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道:“算啦!反正你和宋师兄都是好人,我信得过你们。”   他话音刚落,宋青书耳边跟着响起任务完成的提示,是之前那个关于信任的任务。宋青书没急着去查看奖励,而是沉默地望着躺在床上的小孩,有些犹豫:“你……你不后悔?”   “后悔什么?”   “你的伤……”宋青书说着顿了顿,“当时那一掌是冲着他去的,你若是不拦着……”   张无忌似乎有些意外于他的这番话,微微睁大眼道:“怎可如此?!宋师兄是特地来救我的,我怎能让他代我受过?!我爹说过,生而为人,当相互救助,不可自私自利,不然与牲畜何异咳咳……”说到后来忍不住咳出声,显是情绪激动所致。   但这话听在宋青书耳中就不怎么舒服了,这小鬼算个什么东西?!这是在教训他?!他承认他做不到这种舍己为人的事情,他就是个自私的人!哼,自私有什么不好?他张无忌上辈子就不自私了?不然怎么一边撩拨芷若妹妹一边又和赵敏那妖女夹缠不清?自私——对,他是自私,张无忌张大教主就比他高尚,比他光明磊落,所以谁都说他宋青书不如张无忌!所以上辈子到最后,这人风光至极,他则任人唾弃!   前世的心魔汹涌而来,让宋青书瞬间赤红了双眼,他狠狠地瞪了那大放厥词的孩童一眼,一转身便冲出房门,全不理会对方惊讶的喊声。   这喊声却将门外的陈一建惊动了,少年匆匆推门进去:“怎么了?!”   张无忌躺在床上难受得直咳嗽,看见陈一建关切的神情后胡乱摆摆手,艰难地开口道:“我、我没事,梦魇着了而已。”心中却有些难过,虽然不知原因,但很显然,刚刚那个人是被他气走了。   也不知他还会不会回来……   ******   宋青书怒气冲冲在院子外面徘徊了半晌,才勉强压下了那些汹涌而来的情绪,暗下自嘲: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他对着个孩童纠结又有何用?不过徒生烦闷罢了。都说童言无忌,他这么大个人了,还要跟小孩子置气……   念及此,宋青书不禁甩甩头,重新走到房门前,正踌躇着是否应该走进去,却正好见到陈一建推门出来,揉着太阳穴道:“他的情况不太好,系统,再不想办法送他出城的话,我就真要任务失败了!”   宋青书一惊,探头向屋中望了一眼,张无忌已又一次沉沉睡下,也许说是昏睡更加恰当一些。他皱了皱眉,又听陈一建道:“我被抹杀也就算了,卓家这边还一家老小呢!赵敏可是元朝的郡主,大军一来,整个卓家都不够他们打个喷嚏的!”   这话倒是实在,宋青书可以不管陈一建死活,却不能不顾及外公一家的性命。他稍一沉吟,开了心灵感应道:“为今之计,只有一法可行。”   “艾玛你终于肯理我了!”听到他的声音,陈一建大喜,“什么办法?!”   “金蝉脱壳。” 作者有话要说:  陈一建和宋青书目前最大的区别,就是说话习惯,一个是现代人的大白话,一个是玉面孟尝的文质彬彬,忽然有种这辈子宋青书的一世英名会被陈一建败坏殆尽的错觉噗   ☆、第十四章:一切有为法      陈一建呆了呆,做了个被打败了的表情:“拜托说人话!我当然知道要金蝉脱壳,具体呢?详细呢?这么含蓄我能理解个毛线?!”   ——他同样无法理解这人那些稀奇古怪的用词。宋青书很想堵他一句,为免被怀疑,还是忍住这口气解释道:“找个正大光明的由头。你现在贸然离去更容易被怀疑,必须有一个让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的理由。”   “什么理由?”   “送寿礼。”   “寿礼?”陈一建微微一怔:“可是我外公的生日不在这个时候啊!”   宋青书叹了口气道:“不是你外公,你莫不是忘了,马上便是太……张真人的百岁大寿了?你此次是回来养病的,如今病愈,自当回武当山拜寿。”   陈一建恍然大悟:“哦哦!我明白了,这这样一来我们就能正大光明离开而不被怀疑了。但张无忌怎么办?”   ——这小子就不能自己动动脑子吗?!宋青书有些恨铁不成钢:“流觞与曲水在。”他说着顿了顿,想到这人那颗生锈一般的脑袋,只好详细解释道,“你回来的时候带了曲水和流觞回来,他们两个是父……是你父亲给你安排的道童,走时自然也得带上他们。他们也是武当的人,张无忌的身份不必隐瞒。你让张无忌扮作两人之一,只要混出城,剩下的一切都好说!”   “嗯……我知道了。”陈一建顿了顿,“你看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我娘?”   “越少人知道越好。”宋青书并不想将母亲扯进来,如此大费周章就是为了不连累卓府,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露出破绽。“尽快动身,明日一早就出城。”   “还有个问题。”陈一建听出他打算就此结束话题,急忙将最重要的问题抛了出来:“张无忌中了玄冥神掌,他这副模样太显眼,恐怕对方一看就能猜到他的身份吧?”   这的确是个问题。宋青书稍一沉吟,道:“我这里有个方子,你去配药给他服下,然后用布巾将他头脸遮住,对外便说他生了疹子,不可见风。”   言罢他说出一串药名,这种药物服下后会让人身上生出红色丘疹,当初他跟在陈友谅身边没学到什么好东西,但曾接触过一些下三滥的小花招,这种让人看起来像是出疹子般的药物配方正是那时学到的,这会儿倒也适用,不愁旁人不上当。   陈一建将药方记下来,而后就去卓氏的药房将药配好,扶着张无忌让他服下。不久后张无忌脸上就长满了红点,竟还给原本青白的面色添了点红润,正好掩人耳目。   “啧啧!这效果还真是立竿见影!”陈一建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这该不会是真出疹子了吧?!传不传染?”   宋青书没好气道:“自然不会传染。这东西是暂时性的,用温水一泡就好。”   “那就好,不然我真怕他就这么破相了。脸上起这么多疹子,要是换了我……”他脑补了一下之后打了个寒战,“宋青书可是号称‘玉面孟尝’,我还指着这张脸以后泡妹子呢!”   宋青书:“……”这种微妙的自卖自夸感是怎么回事?   于是陈一建连夜叫来曲水与流觞说明了此事,对于忽然出现的另一个小师叔,两人虽然都有些惊异,却并未怀疑陈一建的话,在听说了他们的计划后,便让张无忌扮作了体型相仿的流觞,而流觞本人则扮作普通家丁,提前一步悄 悄出城去联络武当在此地的据点,并先一步前去接应援手。   等到天一亮,陈一建就找上卓氏说要赶回武当。幸而寿礼先前都是备好的,倒不用额外准备。虽然有些匆忙,但距离张三丰的寿宴的确没有多少时日了,故而众人也并未惊讶。   “娘,你刚刚受伤,儿子却不能随侍在侧,实在是心中有愧。”卓家大门前,陈一建拉着出来相送依依惜别的卓氏,神色愧疚。若不是因为张无忌这件事□□关人命,他也不会如此匆忙便要离开。这段时间相处,让他对卓氏这位捡来的便宜母亲有了不少认同感,比起武当,这里更像他的家。   卓氏笑着抱了抱他:“傻孩子,娘本身就是医者,这点擦伤并不碍事。好男儿志在四方,莫要为了小事而耽搁前程。”   “我知道了。”陈一建回抱她片刻,才招呼曲水和蒙着头脸的张无忌带着寿礼离开了小镇。宋青书冷眼看着他二人的互动,垂下眼,一时难以说清心中究竟是种什么感觉。   城门那边不出意料多了不少盘查的官兵,进出城的核查也比来时严了不少。宋青书飘在张无忌身侧,看着小孩不时伸手去按脸上蒙着的布巾,淡淡道:“欲盖弥彰。”   张无忌疑惑的看着他,压低嗓音道:“什么?”他们此时正在城门前排队,周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加上他有布巾遮脸,倒也不虞被人听见他们的对话。   宋青书道:“你现在的样子,便是你爹妈在旁,也未必能认得出。但你这般紧张,反倒惹人生疑。”   “……我知道了。”张无忌深吸一口气,放下手扯着缰绳,“谢谢你。”   宋青书哼了一声,他绝不是看见这人过于紧张才出口安慰,只是担心再这样下去,会增加任务失败的可能性。   这时陈一建靠了过来:“马上到我们了,小心点!你的身体能行吗?”   张无忌此时已经十分难受,身上明明冷得很,却硬生生沁出一头冷汗。他的大半力气都拿来维持让自己不致摔下马去,听见对方的问题却仍是摇摇头示意无事:“放心,我坚持得住。”   轮到他们的时候,官兵果然要求张无忌将脸露出来,张无忌紧张地解开头巾,才露出那一脸疹子,官兵就嫌恶地退后三步,向着陈一建喝道:“他是什么病?疫症吗?”   “癔症?”陈一建愣了下,连忙摆手,“不是!不是羊癫疯,他就是起了疹子,大夫怕传染,所以……”   “行行行!快走快走!把你脸捂上,省得传染旁人!”官兵不等他说完就嫌恶地挥了挥手,恨不得离他们越远越好。三人见好就收,谢过官兵后急忙离开了这里,暗自庆幸计划还算顺利。   “虽然平安出城,接下来也得小心,从这座山的另一边过去,有个小道能够让开主路,你们从那边回去武当,基本上能避开多数人的耳目。”趁着小憩的功夫,宋青书悄然对陈一建说道。   陈一建向旁走开几步,避过另外两人有些惴惴然地低声道,“那个……我……我路痴。”   “?”宋青书没听说过这个词,“什么路痴?”   “就是不认路!”陈一建尴尬地挠了挠脸颊,“你能不能画张地图给我?”   宋青书无语,他要是能画地图,还要他陈一建作何用!这话他也只是在心中想想,忍了忍,才道,“我会给你指路。”说着看了眼包裹中仅剩下二百多的金数,有些肉痛地改口,“必要的时候。”   “嘿,你还真够沉默是金的,能不说就不说。”陈一建觉得系统有些自闭倾向,总是不愿多和他说说话,正要再劝,忽然听见一旁的曲水惊声道:“哎?你怎么了?!”   一人一鬼大惊,转头望去,恰好瞧见张无忌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陈一建三步并作两步伸手拉起他,才道了句:“喂!你——”目光向下,猛地瞥见地上一滩暗红色血迹,顿觉头晕脑胀,眼一翻也跟着向后倒。   “小师叔!”   曲水吓了一大跳,忙扶着陈一建摇晃。陈一建本在半晕不晕的状态,总算没直接晕倒,却也不敢再看张无忌,有气无力道:“血……血……盖住”一面伸出手指点了点那摊血迹的方向。   曲水顺着他所指望去,微怔,随即反应过来,扯下张无忌蒙头的布巾盖在那摊血迹上,而后扶着两人在旁坐下。片刻之后陈一建才缓过来,问道:“他怎么样了?”   “不太好。”曲水看了一下张无忌的情形,眼中难掩忧虑,在他看来,张无忌现下的情况,能不能坚持到武当都是个问题。   陈一建喘了几口气后,从怀中摸出一份补血散递过去:“给他服下,等我歇口气咱们就走。”   过了片刻后,两人都缓过劲来,曲水带着张无忌共骑一匹马,陈一建则骑着另一匹再度踏上赶往武当的路。看着他们的动作,宋青书有些遗憾,他刚才分明感觉到了那股隐约的吸力,正摩拳擦掌准备回到身体内,不想却被曲水搅了,看着他们的目光不禁有些悻悻然。   他们却不知,就在他们离开不久后,一队官兵路过这边,恰巧看见地上的血迹,领头之人勒马停下沾了点血迹在指间蹭了蹭,感觉到一股隐约的阴寒之气后,嘴角挑起邪狞的弧度:“原来在这边!来人,去禀告郡主,找到那小子逃走的方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暂住者,小陈你是甭想泡妹子了,默默望   ☆、第十五章:生者必有尽      宋青书早就知道追兵追来是迟早的事情,故而催着三人一路飞奔,不敢有丝毫停留。他只希望流觞那边能尽快搬来救兵,否则之前所有的策划都白费了。   但他没想到,那些人追上来的速度会这么快。   之前匆匆准备的干粮有限,赶了三天路后,几人路过一座小村庄,打算暂时停驻买些食物。而且张无忌的状态也实在太差,再这样颠簸下去,身体就吃不消了。   “我还剩下六份补血散,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武当。”曲水已经进村去买食物了,陈一建守着昏昏沉沉躺在马背上的张无忌,数了数手中的药量有些犯愁,补血散毕竟不对症,也只能暂时吊着张无忌的命罢了,再不见到张三丰,他担心这个主角会就此挂在路上。   没了张无忌的倚天世界,还是那个倚天屠龙记么?   宋青书没回答这个问题,目光瞥向包裹中那颗火硫散,这颗丹药倒是对症,但是他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拿出来。总是预支的话,未免太过刻意,若是被怀疑就得不偿失了。   忽然他的目光一凝,隐约看到远处官道口数骑风尘仆仆拐了过来。不妙的预感让他立刻招呼陈一建:“快,找地方躲起来!”   “怎么了?”   “有追兵来了。”宋青书说着目光扫过小村庄不过几十户的房屋,他们的马匹根本没有地方藏起来,毫不犹豫道:“把行李拿上,用利刃刺马臀!”   听到有追兵过来,陈一建吃了一惊,急忙照做。他先将张无忌从马背上抱下来,这么大的动作吵醒了昏睡中的人,张无忌勉强睁开眼:“怎么了?”   陈一建不答,将包裹扯下之后拔剑便对着那两匹马的屁股刺了两刀,马匹吃痛,嘶鸣一声便狂奔出去。而他则带着张无忌潜入村庄,找了家农户潜了进去。   这家农户的院子不算小,里面还堆着满满当当的木柴草垛,旁边还有一口自打的水井。陈一建将张无忌塞进草垛中,却被一把扯住了衣袖:“曲水怎么办?!”‖本‖文‖由‖ 浩扬电子书城 Www.Chnxp.Com.Cn ‖为‖你‖提‖供‖下‖载‖与‖在‖线‖阅‖读‖   “管不了他了!”陈一建急道,“追兵过来了,你先躲好,否则……”   “不行!”张无忌瞪大眼,“他会被杀的!”   “他又不是你!放心,那些人找不到你就会离开的。”   “不,他们会杀人!我知道!他们——”张无忌大急,他跟那些元人相处过几天,知道那些人有多狠毒,他可不信那些人会因此而放过曲水。   “闭嘴吧!”陈一建此时心中焦急,自然没了平时面对主角时的好脾气,暴躁道:“他们又不知道曲水跟咱们是一伙的!反倒是你跟我出去绝对会被发现,老实呆着!”言罢跟着钻进草垛。   张无忌被他吼得一怔,像是不认识一般盯着他看了几眼,陈一建完全没在意,躲进草垛后又往里缩了缩,心中默默祈祷着对方能够顺着跑走的马直追出去——他上辈子就是个被人追杀的小混混,这辈子可不想就这么因为主角虚无飘渺的正义感而丢命。更何况,他现在还只是个少年,对上那帮人高马大的蒙古人,只有扑街的份儿,主角那小胳膊小腿的豆芽菜就更别说了!   宋青书不用躲,所以能清楚瞧见追兵的动向。那些人路过村庄后果然勒马停下来,查看了地上的马蹄印后却没能如他们所愿直追过去,而是兵分两路,一半人追着痕迹离开,另一半却进了村庄。   “最近有没有外人进村?”那些人抓住一个村民开始询问,宋青书皱起眉,他们就是这么一路问过来的?看起来应该还没怀疑到陈一建身上——他面色忽然一变,看到曲水恰好从一户农家走出来,怀里还抱着个包裹。   “有!那个、那个人就是!”村民被元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到,下意识伸手去指曲水,后者僵在原地,他毕竟只是个半大少年,看到追兵的第一反应就是要逃。正是这个反应让元人二话不说挥手:   “抓住他!”   说话间曲水丢下包裹便向着刚才陈一建他们所在的方位相反的地方跑了起来,那几个元人又分出两个追过去,而之前盘问村民的那个则一脸阴鸷地扫视了一下旁边战战兢兢的村民:“就他一个?”   那村民连连摇头,之前只有曲水进了村子,他们并没瞧见陈一建和张无忌,这会儿当然也就一问三不知。可惜这个答案显然不能满足来访者们,那人狐疑地盯着村民们的脸打量了一圈,对着剩下的几个跟班一挥手:“搜!”   但显然,那些掳掠惯了的元人们并不单纯只是搜查而已,随着村中不断响起的哀声祈求,他们顺手牵羊了好几家村民留存的东西:粮食,银两,甚至一些看起来顺眼的小玩意儿。看到他们的行事作风,宋青书瞳孔微缩,感觉到了几分焦虑:这些人不是江湖人,恐怕是鞑子兵!只有那些鞑子兵强盗们才会这般蝗虫过境一样顺手牵羊。但这不是重点,他更担心的是,这群鞑子兵们从来不将汉人的命当作命,一旦开了荤,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就收手的!   正如他所想,当其中一人看中了某家长相艳丽的女儿想要强占时,事情就完全变调了——   “大人!大人饶了小女,她才十四岁啊!”   “滚!”   “大人!女儿……女儿啊!我、我跟你们拼了!”   “啊!杀人啦!”   元人挥刀斩杀了前来阻止的村民,这个举动就像是个进攻的信号,不仅激发了村民的血性,同时还惹起了豺狼的凶性。身怀武艺人高马大的元人显然不是普通的村民们所能抵挡的,那几乎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侵略者们带着邪狞的笑容浑不在意地收割着人命,虽然看不到那个场景,但汇集在周遭的惨叫与狞笑无一不在刺激着躲在草垛中二人的耳膜。   “畜生!”张无忌忍无可忍想要从草垛中冲出来,这一幕让他想起前段时间他跟在三师伯身边时遇见的那些元兵所做的恶行。这些残暴无情的家伙们没有丝毫人性可言,他必须出去阻止——   “你干嘛去?!”感觉到身侧人的动作,陈一建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扯住他,“你疯啦?出去肯定会被那些人抓住的!”   “身为习武之人,除暴安良乃是本分,我不能躲在这里看他们屠杀平民,像个懦夫!”张无忌说着又要往外冲,却被陈一建死死压制住。他本就身虚体弱,这一挣扎更是耗尽了他的体力,加上急怒攻心,竟眼一翻厥了过去。   他们如此大的动静吸引了一个正在附近劫掠的元人,闻声从屋中走出来,说着他们所不懂的话语提刀走近。屋中的村民惊慌地喊着:“大人!大人给我们点活路吧!那个不能……啊!”话音未落一声惊叫——竟是元人不耐烦之下一刀将他劈倒在地!   这血腥的一幕让正对着那个方位的陈一建看了个正着,飞散的血迹仿佛锥子一般刺入他的瞳孔,让他一瞬间仿佛看见了地狱,瞳仁散开,脑中一片嗡然,晕倒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只剩下一个:   杀人了!杀、杀人了!好多血……   与此同时,宋青书忽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吸力袭来,上次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又来了,等眼前视野清晰过来,宋青书发现,自己已经再度回到了身体内。   他在上一刻还在因为自己面对元人的暴行无计可施而懊恼,忽然得回身体的控制权,却完全没时间为此而庆幸。他双手握拳定了定神,看着那个走近的元人目光中冷意凝然。   下一刻,腰间悬着的长剑骤然出鞘,宛如白虹贯日,一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刺出,正中那元人的咽喉!他这一剑出其不意,加上前世剑法有所小成,对方哼都没哼一声便栽倒在地。   放倒这个人,宋青书从草垛中钻出来,低头看向失去意识的张无忌,那孩子的面色白得吓人,唇色也重新变得乌紫。他将手伸入怀中,取出仅有的那颗火硫散塞进对方嘴里,压迫他的喉咙迫他咽下,来不急运功助他消化药力,便闪身向着其他几个元人冲了过去。   留在村中的元人共有五个,刚刚被他杀死其一,剩下的四个人也在不远处。宋青书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内力不足,只能用技巧弥补,当下趁着那些人还没反应过来,闪身上前又杀了一个。   剩下的三个人这会儿已经发现他的出现,当下尽数向他这边围了过来。宋青书握紧手中的长剑:快一点!必须再快一点!若是追着那两匹马的人回来,就真是十死无生之局了!   然而一对三,加上身体的制约,就算宋青书记得许多技巧应用,也着实困难了些,很快他身上就挂了彩,勉强击杀一人,却被另外一人在左手臂上砍了一刀。一瞬间的疼痛不但没让宋青书退缩,这久违的疼痛感反而激起了他的战意:战!绝不退缩!   可惜天不从人愿,就在三人战成一团的时候,宋青书忽然隐隐听见有马蹄声向着这边赶过来,瞬间他的面色便是一白,额头上隐隐沁出汗水。与此同时,对面的元人脸上则露出了兴奋的嗜血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我故意不给张无忌多点戏份,让他目前如此无存在感,实在是金庸小说中主角们小时候都挺悲剧的,各种狼狈各种倒霉,远不像长大后那么金手指大开。不过放心,过了这次的事件他的戏份就起来了,咱们总得按照原著的步调走不是吗?于是目前就都是宋青书的个人秀了。   什么?你说陈一建?这货只是个倒霉的配角罢了。对,就是那种开篇很嚣张没走几章就没甚存在感的配角,虽然他还会存在一段时间,不过绝不会抢主角的戏份就是了   ☆、第十六章:我作如是说      “锵”的一声,宋青书反手挡住对方砍过来的长刀,显然援兵将至让他们格外兴奋起来,下手也就再无顾忌。此消彼长,宋青书的心神难免松懈,隐隐还有些绝望:难道真是天要亡他?   正自左右支绌,忽然听见身后有人道:“在那边!”   “咦?是青书?不好!我去助他一臂之力!”   话音未落,宋青书已觉身后风声猎猎,熟悉的气流让他下意识闪避开来,跟着背后有人一剑从他原本所在的位置直取对面敌人,剑光闪动,轻而易举便将他从战局中摘了出来。   这时宋青书才看清来人的身份,竟是六师叔殷梨亭!武当七侠当中,尤以他剑法最为卓绝精妙,尽得张三丰“神门十三剑”真传。但见他不疾不徐地捏了个剑诀,长剑一颤,呛啷一声便落了其中一人的长刀,跟着手腕一转便逼退了另一个元人,一面竟犹有闲暇开口问他:“青书,这两个是什么人?”   宋青书一手并指点了左臂上的穴道止血一面道:“是元人!地上的人都是他们所害,弟子无能……” 他直到出了战局才感觉手脚发软,握剑的虎口处更是隐隐酸痛。想他现在毕竟才是少年,加上赶路多日,能坚持这许 久已颇为不易。如今援手到来,让他总算能松口气,   “原来是鞑子!”殷梨亭闻言冷笑一声,剑招越发犀利,“那便死有余辜了!”   “小师叔,你没事吧?”   这时另有三人赶了过来,竟是刚刚逃走的曲水和先走一步的流觞,还有一人则是六师叔的弟子高山。原来方才曲水离开之时,机缘巧合正遇见带着殷梨亭等人赶来的流觞,他知道情况紧急,也没细加分说,便带着三人赶往此处,险之又险将宋青书救了下来。   宋青书庆幸道:“多亏你们来得及时,否则……”他忽然想起仍躺在草垛中的张无忌,哎呀一声,招呼三人道,“这边还有一个伤患,快来!”言罢当先一步走了过去。   走到草垛边时,张无忌仍旧昏迷着,不过较先前看起来好了许多。宋青书先拉起他的手腕听了听他的脉象,观其面色较之前好了不少,唇色也不复之前乌紫乌紫的模样,但仍带着一层青,微弱而急促的喘息也强健了些许。似乎感觉到什么,他从晕沉中清醒过来,缓缓睁开眼:“我还没死么?”   “我不会让你死的。”宋青书淡淡道。若是让这人死了,他岂不是也要一同陪葬?“刚给你用了药,感觉好些没?”   张无忌确实感觉轻松不少,从刚才开始,他就隐约感觉到有股温暖的气息从腹部缓缓散开,他还以为是错觉。“宋师兄,多谢!”顿了顿忽然睁大眼,“那些人——”   “张小师叔如何?”曲水和流觞也关切地围上来,张无忌看到他们时愣了一下,才听见宋青书答道:“不太好。”说着重又转向他,“无妨,六师叔来了,正与那些人缠斗。”   他没说村子遭遇的惨状,伤害已经造成,却没必要复述给旁人知晓。而张无忌毕竟尚幼,加上精神不济,听到这里便松了口气不再追问。心中却隐隐觉得,之前自己对宋青书的态度怕是有所误解——他之前阻止自己,想来也是为自己考虑吧?“之前,多谢你……”   “有时间说话不如好好养养神。”宋青书放下他手腕,火硫散只能暂时抵消一部分寒毒,却不能化解玄冥神掌,而之前陈一建用的补血散也只是勉强修补张无忌体内玄冥神掌的劲力所造成的伤害,对于寒毒更是于事无补,“我们得快些回武当,你的伤势怕是只有太师父才能救治。”   这时殷梨亭已经解决了战斗,走过来时听见他所言后瞧了眼张无忌:“这就是五师兄的孩子无忌?怎地伤成这样?哎!别动!”最后一句却是阻止听见他所言想要起身的张无忌。   张无忌被他按着肩膀,只能喊一句:“六师叔。”忍不住睁圆了双眼看他:这就是爹跟他提起过的殷六师叔?看起来真年轻。   “乖,别说话了,好好养伤。”殷梨亭见他气色不好,便知其有伤在身,伸手过去将他抱起来,另一手按在他背心“灵台穴”上传了内力一探,却见他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紫,身子更是颤抖不已。殷梨亭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伸手在他额头一摸,触手冰冷,宛似摸到一块寒冰一般,又感觉臂弯中贴着他背心一处宛似炭炙火烧,四周却是寒冷彻骨,这一下竟冻得他也跟着颤了颤。   “六师叔,不可妄动!”宋青书急忙阻拦道:“他受了寒性内伤,我武当内力与之相冲,这样一来会加重伤势的!”   殷梨亭自是知晓厉害,不敢再动,只怒道:“这究竟怎么回事?!”   宋青书担心鞑子援兵过来,便道:“路上说。六师叔,你们是怎么来的?”   殷梨亭道:“你四师叔之前下山采办你师祖百岁大寿应用的物事,见到两名江湖人物鬼鬼祟祟,路道不正,一听之下才知你五师叔从海外归来。我本是要下山接应他的,半途又收到流觞传来的信息,这才知晓无忌被抓,又恰巧被你所救,所以便带着高山拐道来此,幸而赶得及。”说着抬起下颌指指左侧方向,“咱们这就走,我带着无忌,青书你也有伤,且和高山共乘一骑,曲水、流觞你们二人留下善后。”他说着看了眼满目疮痍的村子,叹了口气,恨恨然道:“鞑子害人不浅!”   “迟早有一天,我们定能将鞑子逐出中土!”高山插口道。他的爹娘都是死于元人手下,对此格外感同身受。张无忌却不太能明白这些国仇家恨的事情,只是随后看到村中惨状,小小年纪心中平添几分对元人的恐惧与厌恶。   几人按照殷梨亭的安排各自上马,留下曲水二人善后不提,一路飞奔前往武当。为了赶时间,也顾不得掩人耳目,尽拣相距较近的路线去走。好在对方似乎顾忌殷梨亭,并未再来,加之几人日夜兼程不曾停歇,七八日的路程生生缩短为三天两夜,总算是在三天后的黄昏赶到了武当山下。   这天已是四月初七,距离张三丰百岁寿宴只余两日,殷梨亭望着山门松了口气,笑道:“总算赶在师父大寿之前!青书,咱们快些上山,这会儿你五师叔他们定然已经到了。”想到他二人分别之时,自己还只十八岁,十年不见,也不知五哥变成什么模样了。   他与张翠山兄弟情深,久别重逢,殷梨亭恨不得立即便见到对方。当年他们师兄弟七个,虽然老七莫声谷年纪最小,但自幼便少年老成,反而是他显得远比师弟稚弱。张翠山年纪跟他相差不远,一向对他诸多照顾。是以师兄弟几个当中,他二人之间感情也格外亲厚。   “我爹娘都在?”张无忌与宋青书共乘一骑,自从服下火硫散后,他的精神好了许多,也没再晕倒,最初殷梨亭带着他,但或许是雏鸟情节,他本能地更加亲近宋青书一些,是以后来都是他二人共骑。   “没意外的话。”殷梨亭没亲眼瞧见,也不敢打包票,只含糊道,“进去就知晓了!”   宋青书道:“五师叔一回来,太师父想必会极为高兴。”话虽如此,神色却有些心不在焉。他这几日面上不显,心中一直提心吊胆,生怕什么时候陈一建便清醒过来,将他排挤出去。又想着对方发现自己一觉醒来已回到武当山该如何解释,是以看起来格外没精打采。就算是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响起都没能让他有丝毫欣喜感。   但接下来不出所料,下一个任务又来了。这次的任务让宋青书微微一怔:“百岁寿宴摧肝肠”之三:拯救张翠山夫妇。成功奖励《易筋锻骨篇》一卷,大回气散、大止血散各一组,还有一张残缺的黑玉断续膏配方及五百金。   “埃克斯,”宋青书皱起眉,在心中默叫系统,“那两个可是必死的人,拯救他们会不会有影响?”他记得五师叔夫妻俩是自尽而死的,此举也是为了保全张无忌,甚至保全武当派。救了他们的话未来的走向恐怕就不是他之前所知的了。   还有这样的奖励……他盯着“易筋锻骨篇”五个字看了看,终于确定与他曾经从周芷若那里听说的那部来自《九阴真经》中的奇学同名,不知道是不是同一部。而黑玉断续膏更是可以救治三师叔的奇药——系统给出的奖励,果然都是他即将需要的东西,而且这一次的奖励也是最丰厚的——这同时意味着风险也是最大的。   “系统的任务对于宿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埃克斯的回答与之前并无不同,“这是本系列任务的最后一环,所以奖励相对较多,请宿主务必尽力。”   宋青书皱起眉,他这一分神,倒是冲淡了些许之前的忧虑,但在旁人看来,他的神情更恍惚了。曲水忧虑道:“小师叔,你怎么了?”   “无妨。”宋青书回过神来,悄悄收了上一个任务的奖励便纵马上前。其他几人只道他是因为赶路加受伤所致,并未再问,随着殷梨亭通报了守山人后便上了山。 作者有话要说:  精分进行时   ☆、第十七章:若人造重罪      才进山门,就听到远处一阵喧哗,有人高呼:“六弟!”殷梨亭大喜,顾不得身下马匹纵身迎向前去,紧紧握住了张翠山的手道:“五哥!我想得你好苦!”兄弟情深不言而喻。   张翠山笑道:“六弟,你长高了。”他二人分别之时,殷梨亭还只十八岁,十年不见,已自瘦瘦小小的少年变为长身玉立的青年。他拉着殷梨亭向旁引见自己的妻子:“这是你五嫂,姓殷。”   殷梨亭目光落在殷素素面上,喜道:“五嫂也姓殷,那好极了,不但是我嫂子,还是我姊姊。”见她面容清丽却隐含病容,看起来颇为憔悴,怔了怔一拍额头:“瞧我!高兴之下忘了正事——青书,快带无忌过来!”   听到“无忌”二字,张翠山夫妇都是一惊,跟着看见一少年抱着个孩童走过来,殷素素惊叫一声便扑了上去:“无忌!五哥,是无忌啊!”   “娘!爹!”张无忌也颇为激动,挣扎着从宋青书怀里跳下来,扑到殷素素怀里:“娘,我好想你!爹,我也想你!”他毕竟还只是个九岁孩童,忽然遭此劫难,还身受重伤,此时见到最亲近的人,总算能将心中的负面情绪尽数化作哭声发泄出来。   “好!平安就好!”张翠山强忍住激动点点头,他到底比殷素素镇定一些,看清张无忌的面色后当即发现了不对:“六弟,无忌这是?”   “他受了伤,说来话长。”殷梨亭道:“师父出关了吗?无忌的伤怕是要他老人家出马才能救治。”   此言一出,张翠山心中便是咯噔一声,再看殷素素,竟已因激动眼一翻晕倒在地。她这段时间忧心幼子,还未上武当山之时就思念成疾,如今身体已是强弩之末。此刻在找回儿子的大喜与得知其受重伤的大悲冲击之下,再也扛不住了。   张翠山急忙扶住妻子,看着面色惨白的爱子,一时间兄弟重逢的喜悦尽数被冲淡了,只剩下对家人的担忧。他定了定神对殷梨亭道:“师父尚未出关,我们兄弟几个先去看看。大家进屋吧!六弟,是你救了无忌?”   殷梨亭从宋青书那里接过张无忌,一面朝内走一面道:“不是我,是青书救的。对了五哥,这是大哥的孩子宋青书,你还记得吧?”   张翠山感激地向着宋青书点点头:“我记得。多年不见,当年的幼童已经如此大了。青书,我看你面色苍白,是不是也有伤在身?”   宋青书道:“多谢五师叔关心,小侄无碍,大半是赶路所致。”他看了眼其他人,目光落在一旁的张松溪身上道:“对了四师叔,我爹呢?”   “前面来了客人,大师兄正在那边应对。”提起“客人”张松溪的语气淡淡,对于所谓“宾客”毫无丝毫热络。宋青书看到他的神色,只道那些客人不讨这位四师叔的喜爱,也就不再问,身体微微一晃,道:“那我先去见过父亲……”   张松溪一把扶住他:“不急!你的神色也不好看。大师兄那边正忙,你晚些再去便可,先去休息一下吧!”他没漏看宋青书包扎起来的左臂,那里还染着血色,显然同样有伤在身。   张翠山此时也开口道:“四师兄说的不错,青书你先去休息吧!咱们带着无忌先去疗伤,叙旧的事情稍后再说不迟。”   闻言宋青书也不推脱,点点头道:“多谢几位师叔,青书先行告退。”言罢又看了眼被殷梨亭抱在怀里的张无忌,有他们在,张无忌的伤势就和他无关了。他也无心继续关心那个臭小子,当下拱了拱手便独自一人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身后隐约传来殷梨亭讲述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的声音,宋青书暗地里撇了下嘴,心中自嘲:宋青书啊宋青书,你看看,就算是现在,所有人关注的焦点也都在那个臭小子身上,从一开始就是……   他嘴角勾起一道微妙的弧度,轻轻扬起下颌,目光向下,构成一个微妙的俯视角度:随便吧!那些人,那些事情,经历过一次之后,还有什么能伤到他的呢?   宋青书并没像自己之前所说的回房休息,而是一直走到俞岱岩所在的院子。俞岱岩乃是武当三侠,当初因屠龙刀一事被殷素素暗算,随后又被藏在暗处之人以“大力金刚指”捏碎全身关节,自此瘫痪。他也就不再问世事,独自居于此处。   上辈子张翠山夫妇自刎惨剧宋青书虽然不曾参与,其后且多少听人提起过,殷素素当年所做之事有不少全凭喜恶,得罪许多正道武林人士,因此师兄弟几人商议决定,与其一命换一命,不如待此次事了,下山每人做十余件善事以作抵销,今后也以行善积德为主。然而之后少林之人前来点名要会武当七侠,众人前往俞岱岩这里,想让殷素素学会俞岱岩的招数代他出战,却被俞岱岩识破殷素素乃是当年害他之人其一,张翠山自觉对不起师兄,又不愿下手杀害发妻,逼不得已自刎当场,其后殷素素才随之殉情。   宋青书忖及俞岱岩的性子,他这个师叔最是刚烈好强,想要说服他对殷素素既往不咎绝非朝夕之事,是以如今要救下五师叔夫妇,首要一点便是在此之前阻止殷素素与俞岱岩见面。理由在这短短几步路之间他已经想好了:黑玉断续膏。   系统许诺了他黑玉断续膏的配方,虽然还没拿到手,但是多少是个盼头。他大可以此作为噱头,诓骗三师叔说母亲找到了这奇药的配方,但是伤者必须先行调理身体。只消三师叔闭关,便可避开此次之事。至于真武七截阵,完全可以由他出面。   计划虽然简单,执行起来却是困难重重。俞岱岩比他预想中还要固执——却也能够理解,这么多年来他失望了太多次,早就对此不抱希望了。但好在宋青书并非真正的十四岁少年,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总算说动俞岱岩闭关调养身体。   黑玉断续膏宋青书现在当然没有,但他可以用小回气散暂时充作用药前调理的药引。小回气散是回复内力的药物,作用于经脉,能够给俞岱岩一种四肢百骸被温暖起来的感觉。正是因为试用了一份,才让俞岱岩下定决心再试一次。   等到俞岱岩宣布闭关,宋青书吩咐童子无事不得让人叨扰三师叔,这才离开俞岱岩所在的院子。刚一出门,恰好遇见向着这边赶来的殷梨亭。   “青书?你怎地在此处?”殷梨亭颇为诧异。   宋青书信口道:“之前曾跟三师叔讨教‘真武七截阵’的妙处,这次下山归来,三师叔要考较我所学进度,还有送些药给三师叔过去。”   “送药?什么药?”   “家母最近得了一古方,许能治愈三师叔的伤,所以我拿来让三师叔先行一试。方才三师叔已然决定闭关调理一番,希望待他出关之时能有好消息。”   “你有心了!”殷梨亭闻言颇为感动,伸手拍了拍宋青书的肩膀,俞岱岩之伤他们武当七侠每个人都牵挂在心,无论宋青书拿来的方子是否有用,对他们来说都值得一试。而且,能让俞岱岩下定决心在师父出关前夕闭关调理,想来这次的希望能大不少。“既然如此,我也不打扰三师兄了。只是无忌的伤……”他说着微微蹙眉,想到那个可怜的师侄,心中不免烦躁。   “三师叔能治疗无忌?”宋青书微微睁大眼。   殷梨亭摇头:“方才我们替无忌看了看,却不知道他究竟被何人所伤。我想三师兄见多识广,或许能认出其来历……罢了,反正师父即将出关,届时请他老人家来看便是。”   宋青书点头应是,他虽然知晓玄冥二老,却不能在此时说出来,便三言两语将这个话题含糊过去了。   回到房中后,宋青书盯着屋中铜镜看了一会儿,呼唤系统道:“埃克斯,我有个问题,有没有办法让我可以预知陈一建何时清醒?”   “升级系统,二级可开启该功能。”系统公事公办地回答道。   升级二级系统需要金币一千,但他现在只有三百多金,这还是在他尽量节省的情况下——此路不通。宋青书暗暗摇头,蹙起眉来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做。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伴随着窃窃私语传入他耳中:“你听说了吗?三师叔祖闭关了,不知道他这次能不能平安出来。”声音清脆,应该是新拜入门派的道童。   “嘘!三师叔祖是禁忌,不要乱说!”   “我知道啦!就是觉得害怕……三师叔祖那个院子总是阴沉沉的,每次我进去都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你说那里该不会闹鬼吧?”   “噤 声!当心被旁人听去,你就死定啦!”   两人悄声说着越走越远,宋青书望着镜子中那张熟悉的脸,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绝妙的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猜猜宋青书想的是什么办法哟!(谢绝某只剧透,说的就是你,那边那个)   ☆、第十八章:一念般若生 作者有话要说:  走原著剧情的过渡章节,所以今天两更,下一更仍旧在晚八点左右。   这一段剧情我想了许久还是只能就这样放上来,因为我的笔力怎么样也不可能从另一个角度写出金老所写这段剧情,最多从宋青书的视角额外看到一些别的东西而已,但是省略掉的话就不完整了。还请亲们海涵。   以及,这篇文是纯原著同人,虽然后续发展不会走原著路线,但因为部分情节有原著的缘故,此文不以任何形式牟利。   转眼到了四月初八,这天一早,宋青书就跟着其他人一起来到张三丰闭关的房门外候着。张无忌伤重,这会儿由殷素素照顾,张翠山则被师兄弟几个直接拉过来,站在最显眼的位置,神色激动中带着忐忑。   辰时初,众人忽闻一声清啸,面前的两扇板门“呀”的一声开了。张三丰一身破烂道袍走出,目光落在众人身上,忽然抬手搓搓双眼,还道是看错了:“我怎似见到了翠山?”   话音未落,张翠山已扑在他怀里,声音呜咽,连叫:“师父!”心情激荡之下竟忘了跪拜。张三丰活了一百岁,修炼了八十几年,胸怀空明,早已不萦万物,但和这七个弟子情若父子,陡然间见到张翠山,忍不住紧紧搂着他,欢喜得流下泪来。众人见状纷纷道:“师父大喜,五弟回来了!”   “回来好,回来好啊!”张三丰抱着张翠山拍了又拍,而后才按耐住激动在众弟子的服侍下梳洗漱沐,换过衣巾。期间张翠山不时说些冰火岛的奇情异物,不可避免也提到了自己已经娶亲。张三丰闻言更是欢喜,道:“你媳妇呢?快叫她来见我。”   张翠山话语一顿,忽地双膝跪地,说道:“师父,弟子大胆,娶妻之时,没能禀明你老人家。”张三丰捋须笑道:“你在冰火岛上十年不能回来,难道便等上十年,待禀明了我再娶么?笑话,笑话!快起来,不用告罪,张三丰哪有这等迂腐不通的弟子?”   张翠山长跪不起,道:“可是弟子的媳妇来历不正。她……她是天鹰教殷教主的女儿。”他昨夜因此彻夜未眠,既有即将拜见师父的欣喜,又有妻子并非出身名门正派、会被师父厌弃的担忧。岂料张三丰仍是捋须一笑,说道:   “那有甚么干系?只要媳妇儿人品不错,也就是了,便算她人品不好,到得咱们山上,难道不能潜移默化于她么?天鹰教又怎样了?翠山,为人第一不可胸襟太窄,千万别自居名门正派,把旁人都瞧得小了。这正邪两字,原本难分,正派弟子若是心术不正,便是邪徒,邪派中人只要一心向善,便是正人君子。”   这段话不仅是说给张翠山,同时也警醒着在场的其他武当弟子,犹以宋青书感触最深。他前世是被太师父亲手击毙,只道他是嫉恶如仇,是以亲手清理门户,这会儿听见这番话,宛如醍醐灌顶:太师父亲手击毙他,正是因为他那时心术不正,害了小师叔,还走上歧路。所谓爱之深恨之切,不过如此。   张翠山却是大喜,想不到自己担了十年的心事,师父只轻轻两句话便揭了过去,当下满脸笑容,站起身来。又闻张三丰又道:“你那岳父教主我跟他神交已久,很佩服他武功了得,是个慷慨磊落的奇男子,他虽性子偏激,行事乖僻些,可不是卑鄙小人,咱们很可交交这个朋友。”   闻言宋青书不禁暗中摇头:太师父对五师叔果然厚爱,爱屋及乌,连他岳父这等大魔头,居然也肯下交。他此时却还不能明白,这正是张三丰远超常人之处。为人豁达不论正邪,只看本心,单此一点便是他拍马都不能及的。   不过——即便张三丰如此豁达,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也足以让他措手不及。听闻有了谢逊的下落,半个江湖都被震动了,先一步到来的江湖人士以贺寿为名齐聚武当山。那些人当中各派掌门、各帮帮主大都自重,身上未带兵刃,但门人部属有很多腰间胀鼓鼓的,显是暗藏兵器,只峨嵋、昆仑、崆峒三派的弟子才全部空手。甚至各人所送的寿礼也大都是从山下镇上临时买的一些寿桃寿面之类,仓卒间随便置办,不但跟张三丰这位武学大宗师的身分不合,也不符各派宗主、各派首脑的气势。   这般敷衍的模样莫说武当众人,便是在场并无异心的其他门派同道见了,都难免为之忿然。宋青书听到俞莲舟在张松溪身边悄声道:“咱们本想过了师父寿诞之后,发出英雄帖,在武昌黄鹤楼头开英雄大宴,不料一着之失,全盘受制。”   张松溪却只能摇摇头,道:“时不我待。事已至此,只有拚力死战。”   是啊,时不我待。宋青书默默看着事态发展,在这里他身为晚辈,是没有开口的余地的。当初这里发生的一切他都只是后来听人提起,如今真正亲眼看见了,才体会到父亲他们当年提到此事时悲伤愤恨的心情。   直到少林空闻、空智、空性三人到来,厅中气氛才算达到最高点,其余大小门派似乎有了主心骨,态度也开始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张三丰和空闻等虽然均是武林中的大师,但从未见过面。论起年纪,张三丰比他们大上三四十岁,他出身少林,若从他师父觉远大师那边论起辈分,那么他比空闻等也要高上两辈。但他既非在少林受戒为僧,又没正式跟少林僧人学过武艺,当下各以平辈之礼相见。宋远桥等反而矮了一辈。张三丰迎着空闻等进入大殿,一番客套之下,厅中乱了好一阵,数百人才一一引见完毕。   知事童子很快送了清茶过来,一杯饮罢,空闻才说道:“张真人,贫僧依年纪而言,都是你的后辈。今日除了拜寿,原是不该另提别事。但贫僧忝为少林派掌门,有几句话要向前辈坦率相陈,还请张真人勿予见怪。”张三丰向来豪爽,开门见山的便道:“三位高僧,可是为了我这第五弟子张翠山而来么?”张翠山听得师父提到自己名字,便站了起来。   空闻道:“正是,我们有两件事情,要请教张五侠。第一件,张五侠杀了我少林派的龙门镖局满局七十一口,又击毙了少林僧人六人,这七十七人的性命,该当如何了结?第二件事,敝师兄空见大师,一生慈悲有德,与人无争,却惨被金毛狮王谢逊害死,听说张五侠知晓那姓谢的下落,还请张五侠赐示。”   这却是一笔陈年老账,数年来少林始终耿耿于怀。张翠山朗声道:“空闻大师,龙门镖局和少林僧人这七十七口人命,绝非晚辈所伤。张翠山一生受恩师训诲,虽然愚庸,却不敢打诳。至于伤这七十七口性命之人是谁,晚辈倒也知晓,可是不愿明言。这是第一件。那第二件呢,空见大师圆寂西归,天下无不痛悼,只是那金毛狮王和晚辈有八拜之交,义结金兰。谢逊身在何处,实不相瞒,晚辈原也知悉。但我武林中人,最重一个‘义’字,张翠山头可断,血可溅,我义兄的下落,我决计不能吐露。此事跟我恩师无关,跟我众同门亦无干连,由张翠山一人担当。各位若欲以死相逼,要杀要剐,便请下手。姓张的生平没做过半件贻羞师门之事,没妄杀过一个好人,各位今日定要逼我不义,有死而已。”他这番话侃侃而言,满脸正气。   空闻念了声:“阿弥陀佛!”脸上颇为踟蹰,他看出张翠山并非妄言,江湖中人最讲究的便是一个“义”字,不忠不义,乃是头等大忌,更何况他们身为名门正派,绝对做不出强逼旁人行不义之事的举措来。他思索片刻后才又向张三丰道:“张真人,今日之事如何了断,还请张真人示下。”   张三丰道:“我这小徒虽无他长,却还不敢欺师,谅他也不敢欺诳三位少林高僧。龙门镖局的人命和贵派弟子,不是他伤的。谢逊的下落,他是不肯说的。”   这时空智忽然冷笑道:“但有人亲眼瞧见张五侠杀害我门下弟子,难道武当弟子不敢打诳,少林门人便会打诳么?”左手一挥,他身后走出三名中年僧人。这三名僧人乃是当年在临安府西湖边被殷素素用银针打瞎的少林僧圆心、圆音、圆业。张翠山也是认识的,当年西湖边上的斗杀之事他曾参与,先前见对方跟来,就知定会对质此事。   果然空智大师没说几句话,便将三僧叫了出来。张翠山心中为难之极,西湖之畔行凶杀人,确实不是他下的手,可是真正下手之人,这时已成了他的妻子。他夫妻情义深重,如何不加庇护?然而当此情势,却又如何庇护?“圆”字辈三僧之中,圆业的脾气最是暴躁,依他的心性,一见张翠山便要动手拚命,碍于师伯、师叔在前,这才强自压抑,这时师父将他叫了出来,当即大声说道:“张翠山,你在临安西湖之旁,用毒针自慧风口中射入,伤他性命,是我亲眼目睹,难道冤枉你了?我们三人的右眼被你用毒针射瞎,难道你还想混赖么?”   宋青书暗暗嘲笑,这人可算是挑了个站不住脚的理由,武当七侠出手向来光明正大,武林中众所周知,若说张翠山用毒针伤人,上山来的那些武林人物怕是没几个会相信。果然双方对峙片刻,张松溪又提及昔年俞岱岩伤于少林“大力金刚指”之下一事,圆音、圆业指证张翠山,不过凭着口中言语,张松溪却取了证物出来,比之徒托空言,显是更加有力了,一时之间双方竟成僵局。      ☆、第十九章:种因如是果   江湖之事江湖了,双方对峙最终,决定用一场比试了结此事,各凭武功一判强弱。少林诸僧原本想要联手挑战张三丰,却被俞莲舟接了话头过来:“今日是家师百岁寿诞,岂能和嘉宾动手过招?何况正如空智大师言道,家师和三位神僧班辈不合,若真动手,岂不落个以大欺小之名?但少林高手既然叫阵,武当七弟子,便讨教少林派十二位高僧的精妙武学!”   众人听了这话,轰的一声纷纷议论起来。空闻、空智、空性各带三名弟子上山,共是十二名少林僧。众人均知俞岱岩全身残废,武当七侠只剩下六侠,以六人对十二人,那是以一敌二之局。俞莲舟如此叫阵,可说是自高武当派身分了。   宋青书却知晓,二师叔这一下看似险着,实则也是逼不得已。少林三大神僧功力甚高,年纪远比武当七侠为大,修为自然也较高,若是单打独斗,他父亲宋远桥、二师叔俞莲舟当可和其中一人打成平手,剩下的几位师叔年纪差的太远,必输无疑。他这般叫阵,明是武当六人斗他十二名少林僧,以少敌多,其实却是武当六弟子合斗少林三神僧。   这其中关节他能看出,少林那几个人老成精的和尚又如何不知?当下空智便哼了一声,说道:“既是张真人不肯赐教,那么我们师兄弟三人,逐一向武当六侠中的三人请教,三阵分胜败,三阵中胜得两阵者为赢。”   张松溪道:“空智大师定要单打独斗,那也无不可。只是我们兄弟七人,除了三哥俞岱岩因遭少林弟子毒手以致无法起床之外,余下六人却是谁也不敢退后。我们六阵分胜败,武当六弟子分别迎战少林六位高僧,六阵中胜得四阵者为赢。”   “便是这样,倘若武当派输了,张五师哥便将金毛狮王的下落告知少林寺方丈。”莫声谷也跟着开口附和,“若是少林派承让,便请三位高僧带同这许多拜寿为名、寻事为实的朋友,一齐下山去罢!”   空智摇头道:“不妥,不妥。”但何以不妥,却又难以明言。宋青书见张松溪面露讥讽愤恨张口欲言,忽然上前一步抱拳道:“晚辈不才,倒有一法或可解眼下之局。”   他此言一出,众人目光瞬间集中过来。如今宋青书不过十四岁少年,在少林三神僧面前,宋远桥等人尚且排为晚辈,他身为武当三代弟子,论辈分更是远轮不到他开口。当下宋远桥便开口喝斥道:“青书,不得无礼!”他素知自己长子年少气盛,虽然是武当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但少年人说话做事难免不周全,万一说错一句,事情就更糟了。   宋青书却向着他安慰性一笑:“父亲莫怪。青书只是想,既然双方都觉围攻或单打独斗不够妥当,何不约个合适的人数,一阵定输赢呢?”   此言一出,倒是让双方都若有所思,空闻打量了面前青年一眼,向着宋远桥道:“这位可是宋大侠之子?当真年少有为。”   宋远桥作揖道:“少年人气盛,还请大师勿怪。”话语虽谦虚,却不乏骄傲之情。空闻向着宋青书点点头,道:“宋少侠所言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这样罢,我们少林六僧,领教武当六侠的高招,一阵定输赢如何。”   宋远桥正待开口,宋青书又先一步道:“不是武当六侠,是武当七侠。”宋远桥瞬间领会了儿子言下之意,张三丰有一套极得意的武功,叫做“真武七截阵”。乃是他醒悟出的一套合击之术。这套武功七侠各自学了其一,各有精妙之处,但若二人合力,则师兄弟相辅相成,攻守兼备,威力便即大增。若是三人同使,则比两人同使的威力又强一倍。四人相当于八位高手,五人相当于十六位高手,六人相当于三十二位,到得七人齐施,犹如六十四位当世一流高手同时出手。当下赞许地看了宋青书一眼,捻须道:“不错,我俞三弟虽然重伤,难以动弹,他又未传下弟子,但师兄弟七人本为一体,今日是大家生死荣辱的关头,他又如何能袖手不顾?我叫他临时找个人来,点拨几下,算是他的替身。武当七弟子会斗少林众高僧,你们七位出手也好,十二位出手也好,均无不可。”   这“真武七截阵”乃是武当镇山之宝、从未一用,空闻却又哪知这其中关窍?微一沉吟,心想:“武当派除了张三丰和七弟子之外,并没听说有何高手,他临时找个人来,济得甚事?若说请了别派的好手助阵,那便不是武当派对少林派的会战了。谅他不过要保全‘武当七侠’的威名,才有此言。”于是点头道:“好,我少林派七名僧人,会斗武当七侠。”   当下宋远桥便以“需得找人前去向三哥讨教”为名带着师兄弟几人与宋青书一同离开,直到出了大厅,张松溪才一掌拍在宋青书后背:“好小子!亏你想得出这好主意!”其他几人也是纷纷赞誉。宋青书微笑低头拱手道:“说来也是巧了,之前三师叔曾闲谈之余指点过弟子几招,这阵法所需武功小子虽未能全都习得,却也勉强能记个大概。等下弟子替俞三师叔出战,还需父亲和几位师叔做主攻才可。”   闻言众人双眼一亮,俞莲舟惊喜道:“你竟已经学过?老三可真是未卜先知!好好好,这下我们只需稍加演练便可,此番定要让那些人看看,我武当派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上门的!”   殷梨亭却没开口,只是隐含担忧地看了眼宋青书受伤的左臂。他张了张口,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勉励般拍了拍少年稚嫩的肩膀。   当下众人议定,便命童子守在院外,相互演练起配合之法。宋青书的确曾向俞岱岩讨教过真武七截阵的功法,不过全都学会还是上辈子张翠山一家惨剧之后。好在如今俞岱岩已被他劝去闭关,不能在旁观战,倒也不虞会被拆穿。   一个时辰后,七人重新回到真武大殿内,此时张三丰已与其中那些不怀好意的来访者虚以委蛇许久,正自烦闷,看到他们出来后转头望去,目光落在执剑走在最后的宋青书身上,眼含欣慰:“好好好!空闻大师,我们这便开始罢!厅中逼仄,我等去门外的太极广场才好施展开拳脚。”   “请!”武当七人一字排开,向着少林诸僧抱拳,端的是气势昂扬。空闻口诵佛号,带着空智与空性,又点了四名弟子随之一同去了太极广场,其他人自然不愿错过这场佛道相争,纷纷鱼贯而出,暗中指指点点,猜测双方孰能取胜。   “在我看来,武当赢面不大,居然叫个小娃娃做替身,就算宋大侠俞二侠武艺卓绝,也未必是三大神僧的助手。”   “却也未必! 武当七侠闻名已久,焉知其他几人武艺如何?再说少林除了三大神僧,其他几人都是普通弟子,这场战斗我看悬了!”   “不管如何,能见到双方切磋,与我等也有助益。”   “此言甚是……”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尽数落在张三丰耳中,后者不过微微一笑。他当年苦心孤诣创出真武七截阵,对此阵法自然有信心,虽然宋青书并未得此真传,然而此子聪慧敏锐,临危不惧,只是参与布阵,料想不会出差错,是以颇为老神在在。   正如他所料,眼前的阵仗和耳边萦绕的讨论声丝毫不能动摇宋青书的心神。他毕竟不是真正十四五岁的少年,当年也曾参与过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的盛况,如今只是对阵少林七僧,还不足以令他怯场。   “各位,请!”   作为东道主,宋远桥待众人站定后便向着少林众人抱了抱拳。而空闻自忖身为长辈,不好先行动手,便道:“宋大侠先请!”   宋远桥也不客套,捏了个剑诀便与师兄弟几人排开阵势。真武七截阵乍一望去,七人不过松散排开,相互之间并无联系,但空闻毕竟见多识广,本身又是武学大家,对方气势一开,他心中便是一跳,隐隐觉得似有不对,但他再看之时,却又看不出有何异样。昔年王重阳所创“天罡北斗阵法”好歹还依据北斗七星站位遥相呼应,尚有痕迹可循,而眼前这七人……   “师兄,我先上了!”   不等空闻仔细分辨,空性忽然身形一闪冲了上去。见闻智性四人虽然并称为四大神僧,但空性入门较晚,心性自然不如师兄,见面前七人四散开来,瞄准宋远桥就扑了过去。他心性高傲,又自持身份,自然不屑于攻击明显最弱的宋青书,这点倒也早在武当诸人的意料之中,见他过来,宋远桥微微一笑,低喝一声:“请了!”木剑一摆便迎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成,谢谢大家!~   ☆、第二十章:净心可守志   空性一动,其他少林僧人只能跟着上前,空闻慢了一步,他还想仔细观察一下对方的站位。这一看却是暗暗心惊:空性明明是对上宋远桥,然而双方刚一接触,斜刺里张松溪和莫声谷的长剑就跟了过来,巧之又巧地指向空性身上两处破绽。其他诸僧急忙援手,却又被两旁斜刺里跟进的长剑绊住手脚,只是一个照面,高下立判!   观战众人内不乏识货之人,当下有人“哎呦”一声,显是看出精妙。空闻暗道不好,不敢怠慢,禅杖一挥便隔开临近宋青书和殷梨亭的长剑,杖尾挑向俞莲舟,只听“锵”的一声金铁交鸣,俞莲舟只觉虎口发麻,心中暗惊:这和尚果然名不虚传!当下不敢力拼,巧妙闪开对方后续攻击,配合师兄弟走起阵法来。   空闻却是越战越心惊,他于片刻间与阵中诸人都交过手,其中不乏试探之意。除了宋远桥和俞莲舟堪堪能与他对上不落下风,其他人的内力显然不如他。然而双方几次交手,他根本没能占到多少便宜,就连最为年幼的宋青书都游刃有余。反而是少林这边,四个弟子大多捉襟见肘,已有好几人僧袍被划破,若非空智及时援手,只怕早已见了血。   好凶险的阵法!   不仅是他,周遭观战的人也都感觉到隐隐的压力,从一开始少林诸僧就被武当众人压住了气势,三大神僧联手竟不能伤到任何一人,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有些对阵法有所研究的这会儿已经目不转睛盯着武当诸人的走位与配合,希望能找出其规律与破绽,更多人则因阵法散发出的强横杀气暗暗心惊:武当何时有了这门功夫?怎么从未在江湖上听说过?   外人尚且如此,身在阵中的人更是暗暗叫苦,这样下去,只怕少林此遭定会一败涂地,输了尚且不怕,怕的是山门颜面就此丢失殆尽!   空性本就是暴躁脾气,被压着打了片刻后火气上来,再也顾不得什么前辈风范,勉力抵挡着四面八方刺来的长剑,想到出门之前踌躇满志的心情,脑中一热,禅杖竟笔直向着对方阵法最薄弱的一环——宋青书砸了过去!宋青书被他一杖当头砸下,惊怒之余勉强闪过,却还是被砸中左肩,瞬间只觉上臂一道温热的液体蜿蜒而下——竟是被对方击中了旧伤,刚刚结痂的伤口迸裂开来,剧痛后知后觉传入脑中,半个身体都是一麻。   见到有破绽,另外少林四僧也跟着攻了过去。武当众人急忙回防,张松溪低声道:“青书退后,不要勉强。”   宋青书摇摇头,暗自咬牙走位。他伤的是左臂,并不妨碍右臂执剑,然而阵痛却阴魂不散地刺激着他的感官,加上他内力尚浅,很快就在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中露出更多破绽。幸而张三丰这套真武七截阵妙就妙在合击上,不必非要七人才能发挥威力,六人、五人皆有不同效果。他这一负伤,反而激怒武当六侠,下手再不迟疑,招招狠厉,少林诸僧顿觉压力更大,只听几声惨叫,那四个弟子已被清出战局,以三对七,战局几乎没有悬念了。   “阿弥陀佛!”   就在空性也面露败相摇摇欲坠之时,空闻忽然低呼一声佛号,一招“韦驮献杵”逼开又一波攻势,舞起伏魔杖法,袈裟鼓荡起来,高喝一声“着!”宋青书、莫声谷等内力较差之人只觉劲风扑面,身不由主连连后退,宋青书更是强弩之末,整个身体倒飞出去,重重撞上一旁的兵器架,一口鲜血喷出便晕了过去。几乎是同时,俞莲舟与张松溪的合击点中空智胸口,宋远桥长剑指向空性咽喉,胜负已定!   但这些宋青书都没在意。就在他撞上兵器架的那一瞬,巨大的排斥感袭来,他眼前一花,痛觉瞬间消失,视角也从仰卧变回直立——他又被弹出身体之外了!   发现自己的处境后,宋青书急忙低头去看,他的身体已经彻底昏迷,并无清醒的迹象,这让他暗暗松了口气,再去看场中,空闻已经双手合十向着武当诸人与张三丰各自一礼,道:“愿赌服输,武当武学果然精妙,此事我少林不再参与。然那谢逊恶行累累,作恶多端,还请张五侠多做规劝,好自为之!”   宋远桥正扶起晕倒在地的宋青书,闻言头也不回道:“大师走好!”他半辈子克己复礼,行事张弛有度从不僭越,这会儿看见儿子带伤被对方打晕在地,满身鲜血,怒气攻心之余竟忘了那些礼数。好在这会儿没人苛责于他,对于宋青书之前的努力,他们也都看在眼里,对于这位武当三代的第一人也是另眼相看。   张松溪则随之开口道:“五弟之事我武当派自有计较,多谢大师提醒。三月后敝派在武昌黄鹤楼头设宴,邀请有关的各大门派帮会一齐赴宴,届时是非曲直,自有交代。”   这话在此战前武当七侠曾多次提起,却总有人纠缠不休,定要先行问得谢逊下落。而如今武当七侠败了少林七僧,风头正盛,其他人自然也就没了底气继续纠缠,虽然满心不甘,却也只能留下毫无诚意的寿礼悻悻然告辞离去。至于还有后来者与心有不甘之人徘徊于山下之事,便无人去在意了。   张三丰这场百岁寿宴开的糊涂,走的萧索,只留下一片狼藉,但他丝毫不以为忤,在看过宋青书只是伤口崩裂,受了点内伤却并无大碍后,更是心怀大畅:“不错!老道这场百岁寿宴过得值了!失踪十年的弟子带着媳妇儿子回来,远桥的孩子又如此争气,好!好得很呐!”   “还是师父的阵法精妙。”武当众人也是第一次看见真武七截阵大发神威,无不为之激动不已。张翠山见宋青书并无大碍,松了口气之后这才敢走到师父面前道:“师父!弟子有一事想请师父相助。是关于无忌。”他之前一直想着今日是师父百岁寿宴,加上又有那许多江湖人士找上门来,没敢拿儿子的事情让他老人家烦心,这会儿诸事告一段落,忧子之心顿起,再也按耐不住担忧的心情。   “哦?对了,我说怎么没见你带着孩子一同过来。他叫无忌?他怎么啦?”   张翠山道:“说来话长,还请师父前往一观!”无忌身上的寒毒他们师兄弟几人都不认得,现下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师父了。   张三丰点点头:“还等什么?孩子受了伤也不早说,你这小子,做了父亲怎么还这么不知轻重?!”嘴上虽然训斥,担忧之情却是溢于言表。当下便随着张翠山去了张无忌那边。   宋远桥并未跟去,而是告别师父与师兄弟后抱着宋青书去了他的卧室,一面走一面吩咐童子抓药取水,打算亲自为儿子运功疗伤。   宋青书则立于旁边,冷眼看着张三丰等人离开,眼中光芒闪烁,也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然而他的目光落在宋远桥脸上时却忽然顿了顿,跟着心情忽然便开朗起来:这时四下无人,他那个素来严谨的父亲脸上才露出心疼的表情,抬手抚摸着儿子的额头,轻声道:“青书,你做得很好,为父为你骄傲。”   两辈子加起来宋青书也不曾听父亲开口夸奖他几句,此时骤闻此言,顿觉心中阵阵酸涩:并非难过,而是另一种类似于激动的微妙情感,以及得到认同和认可的喜悦。直到此时,他才完全看开了上辈子那一场死亡,也终于不再因为太师父或其他师叔们的举动而耿耿于怀:他是宋青书,是武当派第三代弟子的第一人,只要守好本心,那些过往的荣耀只会更加闪亮,绝不会再走上辈子的老路。   就是——啧,依旧看张无忌那小子十分不爽啊!   他又看了父亲一会儿,见宋远桥替他重新上药包扎了伤口,而后将他摆成五心朝天的姿势开始运功,这才伸手点开任务面板,刚刚系统提示他说任务完成,他领取了奖励后顺便看了一下这段时间一共获得的东西。如今他的包裹里共有一本《系统使用指南》,一个不知具体作用的道具,一组小固魂散,三颗风行丹,两颗大止血丸,十颗火硫散,一组大回气散与一组大止血散,以及八百多金,另外还有刚刚获得的《易筋锻骨篇》和一张残缺的黑玉断续膏配方。不过这些东西都得拿回身体才能使用,宋青书关上背包,才道:   “埃克斯,这次没有新任务了吗?”   系统道:“主线任务之一完成,暂时没有新任务,宿主可以选择去刷声望任务,早日升级。”   “你对升级还真是有执念。”宋青书随口调侃了一句,将任务列表拉到下方,那里有几个固定的重复性声望任务,其中有两个后面标注着“可领取奖励”,他看了眼任务内容,脸顿时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系统要开挂了,虽然不是什么大挂……   以及,很快就能回到身体里的,放心吧~   ☆、第二十一章:我今皆忏悔      任务列表下方的声望任务共有三个,分别是:“三代第一人”,主要是通过门派互动获得武当声望,每一百点可换取一次奖励,奖励为十金与一组小补血散;“师兄弟情深”,通过与张无忌的互动来得到主角的好感度,每一百点可换取一次奖励,奖励为十金与一组小回气散;“名震武林”,通过下山历练换取江湖声望,每一百点可换取一次奖励,奖励为十金与两个风行丹碎片,每十个碎片可以向系统换取一颗风行丹。   “三代第一人和名震武林也就罢了,师兄弟情深是怎么回事?”宋青书盯着那个怎么看怎么和其他两个不是同类的任务,张无忌个人竟能和整个武当、乃至整个武林相媲美?   “张无忌乃是有大造化之人。”系统的回复依旧是以往那套说辞,不过这次对于声望任务本身倒是多做了一些解释,“声望任务会随着宿主历练加深而不断增加,而目前宿主所做之事只能开启这三个任务。奖励可随时领取,系统不会做出提示。”   意思就是说,因为他现在接触到了张无忌,所以才会开启他的相关任务?宋青书分别点开那三个任务,“三代第一人”显示已经有两百多点声望,可以领取两份奖励;“师兄弟情深”也有一百多点,只有“名震武林”刚刚八十多点,还没达到领取奖励的界限。   如此算来的确正如系统所说,这段时间他的所作所为,最初都是在和张无忌打交道,而这一次随二代弟子一同用真武七截阵退敌,自然也就得到了另外两项声望,只不过对于江湖而言,他的所作所为还不足以达到令人高看的地步,与之相比,另外两项所得也就立竿见影了。   随手收取了三份任务奖励,宋青书又看了眼正在运功疗伤的两人,转身离开此处向着张翠山的院落赶去。张翠山失踪十年,因为始终没有确切的死讯,加上张三丰及师兄弟们的惦念,他过去所住的地方一直有人打扰,这次携妻带子归来,自然也就重新住了进去。   他飘进院落的时候,张三丰刚刚为张无忌查看过伤势,脸色十分凝重,再无丝毫先前的喜悦:“我只道三十年前百损道人一死,这阴毒无比的玄冥神掌已然失传,岂知世上居然还有人会这门功夫。”这门掌法最是阴毒,中招之人全身如坠冰窖,再也感觉不到丝毫温度。这种折磨便是成年人都无法抵御,更何况张无忌还只是个孩童?   “师父,这孩子……这孩子当真无救了么?”殷梨亭和他相处时间最长,此时看到张无忌冻得青紫的嘴唇,忍不住询问道。   张三丰收回放在张无忌腕上的手,站起来在屋中来回踱步:“除非……除非我师觉远大师复生,将全部九阳真经传授于我。”   殷素素坐在张无忌床边,将众人对话尽数听进耳中,此时忍不住俯下身抱住儿子幼小的身躯,泪如雨下:“无忌,我可怜的孩子……娘如今该如何救你?”她原本将全部希望都放在了张三丰这武学泰斗身上,如今得知结果,又看到儿子受了这么多天折磨,怎能不肝肠寸断?她哭了片刻,忽然抬手一抹眼泪,起身向着张三丰“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张真人,晚辈知道您见多识广,定能想出如何保无忌一线生机,晚辈不才,若真人能救治好无忌,便是立时要我的命去,殷素素也绝不皱一皱眉头!请务必……请您务必……”   “素素!”张翠山虽然心中焦虑,却也看不得妻子如此哀逼师父,伸手便要去拉她。   “快起来!”张三丰抬手虚浮,殷素素只觉一股大力抬着她双膝,让她身不由主站起身来,歪靠在丈夫身上,“老道无能,一时也想不起什么办法,然而天无绝人之路,咱们尽力而为,他再能活得几时,瞧老天爷的慈悲罢。”   这会儿张无忌忽然呢喃起来:“爹爹,爹爹……我痛,痛得很。”他身上火硫散的药效这些时日已消耗的七七八八,先前强行压制的寒气再度反扑。张三丰当机立断伸手点了他身上十八处大穴,而后除去他身上衣服,自己也解开道袍,胸膛和他的背心相贴。众人知晓张三丰是在凭借自身八十余载所修的“纯阳无极功”为其运功疗伤,当下随侍在侧。殷素素看看张无忌,又看看张翠山,被后者揽着肩膀轻声安慰,心中不由得又升起一丝期冀。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只见张三丰脸上隐隐现出绿气,手指微微颤动。他睁开眼来,说道:“莲舟,你来接替,一到支持不住便交给松溪,千万不可勉强。”   俞莲舟应声接下,宋青书在旁看着众人轮番为张无忌疗伤,后者面色却几乎见不到多少改变,轻叹一声便转身离去。张无忌恰在此时恢复了些许神智,微微睁开的眼睛正对上他离去的背影,那声轻叹仿佛回荡在耳边,莫名便让他觉得心底沉甸甸的,竟连周身寒气仿佛都被压制些许。他心中忽然忍不住想:那个人之前不是讨厌他吗?怎么好像在为他担忧?   “无忌,静心凝神,不要旁顾!”   耳边忽然传来张三丰的嘱咐,他心中一凛,忙重新闭上眼,片刻后便失去了意识。   ******   宋青书回到属于他的院落后不久,便有道童匆匆来请宋远桥前往相助张无忌疗伤。宋远桥见“宋青书”躺在床上并无大碍,便吩咐曲水与流觞下去熬药,自己则匆匆赶了过去。   他刚走没多久,床上的人便一声惊叫坐起身来,额头上冷汗淋漓,显是做了个不太美妙的梦。他左顾右盼片刻才认出自己所在的地方,惊讶的道:“我怎么回到武当了?!”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人推开门,是曲水听见了他刚刚那声惊叫特地赶了过来:“小师叔?你怎么了?”   陈一建盯着曲水道:“咱们回来了?”   曲水见他并无大碍,不由得松了口气,道:“是啊!那些人都走光了,多亏小师叔你和众位师叔祖大发神威,咱们刚才还在外面谈论呢!”他语气中的与有荣焉毫不遮掩,显然对于之前那场对决颇为念念不忘。   但这件事陈一建当然是不知道的,他几乎可称之为木讷的微张开嘴,“哦”了一声:“什么对决?”   “就是今天上午——”曲水并没注意到陈一建语气中的疑惑,绘声绘色将上午的事情描述了一遍。当然,站在四代弟子的立场上,他并不是很能理解当时双方所使出的武功的精妙之处,然而这并不妨碍他将自己的想象加入其中,简直和那场精妙绝伦的对峙有一种微妙的、异曲同工的相似感。   但不管是事实还是润色加工过的想象,这些陈一建都是毫无印象的,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那场屠杀现场上,扑面而来的惨剧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冲击。陈一建上辈子只是个普通的□□青年,充其量不过是读书稍少、进入社会较早,比同龄人多了点“混江湖”的经验罢了。那点吊儿郎当染发抽烟的小叛逆远远不足以让他能够镇定面对血淋淋的命案,所以他几乎是逃避现实一般晕过去了,甚至潜意识里不想睁开眼面对。   可他万万没想到,再度恢复意识之后面对的却仿佛是个令人惊悚的事实:在他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他的身体还在运动,甚至做出了听起来很了不起的举动——简直就像是惊悚片一样!   曲水绘声绘色的描述片刻,却发现面前的小师叔满脸呆滞,似乎在走神一般,后知后觉意识到他是在向那场对决的当事人之一讲述自己浅薄的见解,顿时有些讪讪然的住了嘴,道:“小师叔你刚才是怎么了?是不是口渴?我去给你倒杯茶?”   “嗯……”陈一建机械般地应了一声,双目闪烁,片刻后手中被曲水塞进来一杯温水,忙不迭送到嘴边猛喝了几口,似乎想要借此压下心中乱七八糟的猜测。一杯水喝尽,他才对曲水道:“我要一个人躺会儿,你先出去吧!”   “哦,好!”曲水不疑有他,接过他手中空掉的杯子放回桌上就离开了。关门声刚刚响起,陈一建就急不可耐的小声道:“系统,你在吗?这段时间到底怎么回事?今天几号了?”   宋青书早在旁边欣赏了半天他面上的神情,甚至曲水“讲故事”的时候还听得颇为津津有味。陈一建的询问并不在他意料之外,当下好整以暇的点开了心灵感应,道:“四月初九。你的意识已经昏迷七天了。”   “什么叫‘我的意识’?” 陈一建敏锐的察觉到这个词的微妙性,连忙追问。   宋青书脸上带着笑意,用着埃克斯那种古井无波的声音回答道:“因为在宿主昏迷之后,一股特殊的阴性气息进入了宿主体内,这七日当中,宿主的身体一直由这股不知来源的气息所控制,我与他无法沟通。”他说的是实话,当然,除了最后一句。   而陈一建理所当然的想歪了:“你、你是说……”他悄悄咽了口唾沫,“我在晕倒的时候鬼上身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哦亲们,你们实在是太聪明了,虽然前文也不算什么伏笔来着噗   于是宋青书果断忽悠陈同学:亲,你鬼上身了哟~   我们都知道这是实话,不是吗?╮(╯▽╰)╭   ☆、第二十二章:万物皆化相      宋青书并没回答,任由陈一建将他的沉默当做默认。后者显然被这个猜测吓得不轻,宋青书甚至能看见他因包扎而露出的半截手臂上细细密密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什么人……不对,什么鬼?!”   “系统无法探测。”宋青书十分不负责的给了个答案,点到为止,剩下的就任由陈一建去想好了!   陈一建的确是止不住脑补了,阴性气息,除了鬼上身还有什么答案?他自己本身就是魂穿到这个世界的,难道……难道说这个身体的本尊还存在?!   这样一想,便忍不住又回想起之前在清泉镇卓家时,他也曾因为晕血失去过一阵意识,当时清醒过来已经回到卓家,询问母亲也只说他们是相互搀扶回来的……当时他虽然怀疑,却因为自己不是本尊而没敢仔细询问,如今想来,那个时候恐怕就有预兆了吧?   念及此,他下意识左顾右盼的四下打量,仿佛这样就能看到那个不知名的存在。可惜他根本不可能看见宋青书,反而更因为这种“未见”的惊吓而牙关打颤。   陈一建的脸色越难看,宋青书倒是越高兴,他趁着这次对话时间还有,将之前预定的五颗火硫散装在一个药瓶里丢给了他:“之前护送的任务奖励。”言罢忽然察觉这种语气太过于幸灾乐祸,不够“系统”,随口又加上一句:“触发新任务,救治张无忌,奖励一组止血散,一张残缺的黑玉断续膏配方,宿主是否接受?”   感觉到手中多了一个小瓷瓶,陈一建微微一怔,随即注意力就被“系统”口中的那个配方镇住了:“你说什么?黑玉断续膏?!”曾看过《倚天屠龙记》的人不可能不知道黑玉断续膏是什么,如今他居然能提前得到这个配方?   宋青书扬起眉,会将配方许诺为奖励,也是为了正大光明拿出来,毕竟他之前给三师叔许诺的黑玉断续膏早晚都要送去,等陈一建再次晕倒就不知是何时了,与其如此,不如趁现在正大光明将它交给陈一建?“宿主是否接受任务?”   “接受!当然接受!”陈一建毫不犹豫的点头,傻子才会放弃!他握紧手中的瓷瓶,想起任务奖励,道:“对了,你说救治张无忌,是要完全治好他的伤吗?玄冥神掌可不是好玩的,难道要让我带他去找九阳神功?”   ——这小子连怎么找到九阳神功都知道?宋青书越发好奇起陈一建的来历,但听他的语气就知道这件事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达成的,而且他也不会将任务弄得这么复杂,是以只是说道:“保命即可。”   “哦……”陈一建总觉得这个答案有点坑爹,保命?保命也是要有个限度吧?有心想问,但无论他再怎么询问,都没再得到答案,最终只能悻悻然抱怨一句“剧透会死吗?高冷是病,得治啊!”   对于那些完全没听说过的词句,宋青书已经完全能做到过耳不闻了。   ******   张无忌身上的寒毒来势汹汹,师徒八人轮换为其运功疗伤,三日三夜不曾间断,身体劳瘁不堪,好在经过这一番救治,他体内的寒毒渐解,每人支持的时候逐渐延长,到第四日上,众人才得偷出余暇,稍一合眼入睡。   作为目前派中唯二的伤者,陈一建那边的待遇虽然不如张无忌,但派中弟子在面对他的时候明显更加恭敬起来,显然当日那一战让许多弟子们都对这位三代第一弟子有了新的认识。不过这些注目让陈一建全身不自在,那些事情都不是他做的,而且他的身后还有可能正跟着一个不知道身份的老鬼,这种微妙的感觉让他十分伤脑筋,他甚至变得格外喜欢晒太阳,只有阳光充足的地方才能给他足够的安全感——不是说鬼都怕阳光吗?这样的话,“它”就不会轻易再上自己的身了吧?   他的这番举动宋青书只觉好笑,这陈一建毕竟只是个少年罢了,能想到的也都是些坊间相传的笨办法。不过很可惜,他并不怕阳光,从这点上来说,他跟民间故事里提到的“鬼”还真不怎么相似。   这天晚上,在阳光下晒了一天顺便修炼了点武当入门功法的陈一建回到卧室,简单洗漱后便一头栽倒进了床铺。他的睡相一如既往糟糕,口水将头下的被褥浸湿了一片,衣服没脱被子也没盖。他似乎觉得有点冷,哆嗦了一下,宋青书看的摇头,正要离开去看看张无忌那边的情形,却忽然听见床上的少年说起了梦话:   “……我不怕你……身体是我的,就算你是宋青书,我也不会让给你……”   宋青书微微一怔,当即怒意上涌:你的?!这身体明明是我的!我才是宋青书!   他霍地转过身,身形一动就飘到床边。少年对此浑然不觉,兀自打着轻鼾,这般无害的模样让宋青书更加恼火。他俯下身,咬紧牙关一字一顿道:“你的身体是我的!我一个人的!就算我现在拿不回来,属于我的也只能属于我!”话音未落,脚下忽然莫名一个踉跄,猝不及防向下一跌,魂体与身体重合——他猛地睁开眼,不敢置信的抬起手看了看:这、他、他居然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 浩扬电子书城 Www.Chnxp.Com.Cn #下#载#与#在#线#阅#读#   这一次的感觉和之前不同,他能隐约感受到自己脑海中还有另外一个存在,甚至仿佛能听见刚刚那般轻微的鼾声。宋青书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他翻个身盯着自己的双手看了片刻,撑起身从床上站起来,道:“埃克斯!我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一如之前有问必答:“身体是由灵魂所产生的电流而做出相应举动的,灵魂所产生的脉冲则控制身体做出各种举动。当人处于沉睡状态的时候,身体会自发陷入假死的状态……”   宋青书一皱眉:“说人话!”什么电流什么脉冲,他根本听不懂!   系统的声音顿了顿,随后简明扼要的概括:“宿主的灵魂可以在对方失去意识的时候回到身体,深眠也算其中一种模式。但睡梦中时间有限。一旦身体中的另一个灵魂苏醒,宿主就会回归原来的状态。”   “也就是说他一醒我就会与身体分离开?”宋青书有些郁闷:这到底是谁的身体?!   郁闷归郁闷,意外发现又能够使用身体多少让他有些欣喜。宋青书活动了一下手脚,便推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是夜天朗气清,难得的好天气,宋青书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向着张翠山所在的院落走去。陈一建前天曾去看过张无忌,那时众人正忙于逼毒,并未多言,而张无忌也没再清醒,一直惨白着脸昏昏沉沉。如今距张三丰大寿已过五天,也不知道他的寒毒驱散如何了。   到了门前,恰好听见院中有人说话:“无忌今天看起来好多啦!我摸他身上都有了温热的气息,之前还叫过我……五哥,看来他很快就能好了!”声音清脆,正是张无忌之母殷素素。   “希望如此。”接话的自然便是张翠山,他的语气不似殷素素那么欢快,显然犹有顾虑,“师父他老人家说无忌现下已经过了最凶险的阶段,明日开始可以稍作放松,每日给他运功两个时辰驱毒便可。”   殷素素喜道:“如此甚好。五哥,等无忌好了,我想带他回天鹰教一趟,我也很久没见过爹爹啦!他肯定也想见见女婿和外孙,我和你去见过他之后,就跟师兄他们下山去做好事,三个月之后,总要让那些人心服口服。”她说到后来语气不善,显然仍记恨那天所谓的名门正派们逼上武当的举动。   张翠山正色道:“素素,我们做好事,只是为了抵消昔日所造恶业,不可抱着赌气的心情去做。”   殷素素的语气带了点不甘的妥协:“唔……我只是不服气。罢了!都听你的便是。”   听到两人对话告一段落,宋青书抬手敲了敲门,很快张翠山就打开门扉,见是他有些诧异:“青书?这么晚了还过来,有事?”   “我来看看无忌。”宋青书说着顿了顿,他实在不太想装出一副师兄弟情深的模样,但系统任务摆在那里,他总得去做,“他醒了吗?”   张翠山笑道:“无忌知道你这么关心他一定很高兴。他还没醒,但看起来好多了!快进来罢!”   宋青书点点头走进门,院中已经不见了殷素素的身影,想必是先一步进屋去了。他跟在张翠山身边,随口回答着对方的寒暄,心中暗暗盘算要如何将火硫散交给对方。   两人进屋后直接进了内室,张无忌果然人事不知的躺在床上,脸色比前天好了许多。他来到床边伸手拉过孩童的手臂,另一只手手指扣在他脉搏上,见状张翠山不禁莞尔:“青书懂医?”他这个师侄倒是总能带来些惊喜。而且师兄的儿子有这份心,单此一点就足以让张翠山欣喜了。至于是否有效,张翠山反而并不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对方还是个孩子,就算学过医术也肯定有限。 作者有话要说:  新技能get!   ☆、第二十三章:由爱故生忧      宋青书可不知张翠山心中所想,随口答道:“家母是大夫,小侄不过稍作涉猎。”这话并非谦虚,他志不在医,最多也就能听出些寻常病症,以及通过脉搏强弱判断内伤程度罢了。如今做出这种举动,一来是想看看张无忌恢复如何,二来也为了有个由头能将火硫散正大光明拿出来——陈一建那个蠢货,想了四五天都没想到该怎么做任务。火硫散都送到他手中了!   也罢,反正由他拿出来也是一样,那个家伙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再做好了!   谁知他才刚刚扣住他的脉搏,不等细听,忽觉掌中手臂动了动,抬眼一看,正对上张无忌微微睁开、还有些迷蒙的双眼。   “青书……师兄?”   青书师兄?之前不都是宋师兄吗?宋青书挑起眉,不等开口,张翠山已惊喜地凑过来:“无忌,你醒了?!”   他声音很大,含着丝毫不加遮掩的喜悦,原本躲在室内的殷素素闻言也冲了出来,几步跑至床边:“无忌?无忌?我是娘啊!你怎么样?”   “爹,娘……”看到亲人,张无忌顿时放松下来,这么多日的委屈与痛苦尽数发泄出来,忍不住簌簌掉下眼泪。宋青书站起身后退两步,看见张无忌哭的花猫也似,不由得扬起嘴角:他几乎没见过张无忌掉眼泪,一想到昔年那个名震天下的明教教主也有这么窝在父母怀里撒娇掉金豆的黑历史,就觉得难以言喻的好笑。如若这混小子长大后还像上辈子那样义正词严,他一提起今日之事,看他还怎么摆得出大教主的架子!   殷素素一颗慈母心被儿子哭的心疼,抱着他连番轻哄,张翠山却知张无忌如今的身体状况不宜大喜大悲,便板起脸道:“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莫哭,你的身体很快就会好了。”他此时全然忘记之前见到张三丰时,是谁直接扑到师父怀里涕泪交加,全无丝毫成家生子的成年男子模样。   “嗯。”张无忌被训斥的下意识止住哭声,却仍委屈的扁着嘴。泪眼朦胧之际忽然对上宋青书似笑非笑的脸,敏锐的察觉到对方在嘲笑他。倔劲儿一上来,竟真的将眼泪逼了回去,道:“青书师兄怎么在这儿?”   宋青书慢慢道:“探病。”   张无忌听他语气中带着股微妙的情绪,可惜年纪太小无法理解,懵懵懂懂的眨了眨眼,忍不住在殷素素怀中挣动一下。不知为何,在宋青书那样的目光下,张无忌忽然有种不想示弱的感觉,他希望能成为对方那样的人,强大,有勇有谋,锄强扶弱行侠仗义,而不是始终维持着长不大的孩童模样。   感觉到张无忌的挣动,殷素素微微松开怀抱,道:“怎么了?不舒服?”   “不是……”张无忌坐正起来,望着宋青书道:“师兄,谢谢你来看我。之前多亏你了,我都没来得及道谢。”   “不用客气。”宋青书说着露出个属于“玉面孟尝”的标准客套笑容。这种毫不认真的假笑张无忌看不懂,殷素素却很明白,顿时微微皱眉,随即笑道:“无忌不说我都忘了,小青书,谢谢你救了无忌。我们夫妻俩这几日□□乏术,一直没能前去道谢,实在是有些失礼。如今无忌即将康复,改日我夫妻二人定带着犬子登门道谢。”   “五婶客气了,分内之事。”宋青书顿了顿,张无忌既然清醒过来,他们一家人定然想要单独相处,今天不是提起火硫散的好时机,于是他便打定主意告辞离开了。   “师兄这就走?”听到宋青书告辞。张无忌挣扎着想要下地,却被殷素素一把按住。他也的确觉得有些手脚发软,便没坚持,只是望着宋青书道,“不再坐一会儿?”   宋青书道:“师弟你刚刚清醒,五师叔和五婶肯定有很多话想说,改日我会再来。”   “也好。”张翠山点点 头,抬眼看向窗外,“这会儿天也晚了,青书你早些回去休息吧!你的伤现在如何了?”他忽然想起那日宋青书也是受了伤的,这会儿他面色一如常人毫无病态,竟让他一时之间忘记了这件事。   “已无碍,多谢师叔关心。”宋青书向他点点头,目光扫过仍笔直盯着他的张无忌,抱拳拱手道:“告辞。”   离开那座院落,宋青书并未再去其他地方,而是直接回到卧室内。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能持续多久,会不会将睡梦中的陈一建吵醒,所以为防万一,还是留在卧室中比较妥当。在这之前他先绕路去厨房拿了些点心权作宵夜,回去后试着喝水、吃饭,打坐片刻,又试探着打了一套拳……种种事情做完,陈一建并无清醒的迹象。很显然,就算他的动作幅度很大,对方也不会被吵醒。   真是微妙的状态。   就这样一直到天色熹微,他才躺回床上没再做其他事情,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就感觉到脑海中有什么隐约微动,下一刻,他已经重新悬浮在身体上方,而陈一建则迷迷糊糊的打了个呵欠,将醒未醒的伸了个懒腰。   浑身不舒服的从梦境中醒过来,陈一建觉得自己这一觉白睡了,腰酸背痛不说,还疲累的好像熬了一整夜一般。他活动了一下周身关节,居然还听见几声清脆的关节擦响!   “我该不会是梦游了吧?”他颇为疲累的打了个呵欠,脑海中满是睡个回笼觉的冲动。但转念想到宋远桥板着一张脸督促他功课的模样 ,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还是强迫自己坐起身来。   望着他蔫头蔫脑的模样,宋青书不禁微微勾起唇,薄唇微张:   “蠢货!”   因为身体困倦,这天晚上陈一建刚吃过晚饭就跑回来睡觉了。他鼾声一起,宋青书就熟门熟路的走过去附身其上,再度来到张翠山那边。   今夜他来得早,张翠山还在屋中给张无忌运功疗伤,所以出来开门的只有殷素素一人。宋青书拿出之前准备好的火硫散,一瓶两颗,递到她手中道:“五婶,昨夜有件事小侄忘记说了。家母是大夫,曾经研制出一种对寒毒有些抑制效果的药物,也许可以给无忌试试。”   殷素素接过宋青书递来的药瓶,道谢道:“多谢你了小青书。要不要进屋坐会儿?你的面色看起来不太好。”   “无碍的。”宋青书微微一笑,想到昨晚来这里又刷了十几点声望,距离下次兑换奖励没差多少了,便干脆利落的同意了她的邀请。   走进门时张翠山刚好收工,正在调理内息,宋青书在旁坐下,见盘膝坐在张翠山怀中的张无忌面色又好了些许,竟诡异的有种微妙的幸灾乐祸。他记得上辈子也是这样,张无忌的寒毒在众人努力之下有所缓解,然而不过一月这个方法就再无效果了。这一世就算有了火硫散,但这种药物只能抵消少量寒毒,暖身的作用效果大约也就一星期左右,饮鸩止渴,之后他依旧只能继续忍受寒毒的折磨。   恰在此时张无忌睁开眼,目光对上宋青书微含恶意的双眸,不禁怔了怔。但仔细望去,又看不到丝毫恶意了,却也不如之前几次所见那么和善——对了,昨夜也是这种,有点疏离有点冷漠的态度,他做错什么了吗?   张无忌却又哪里知道,这个时候他眼前的“青书师兄”虽然壳子相同,内里却已经换成了之前对他恶言相向的老鬼。陈一建在面对他这个“主角”之时,态度和善是为了抱主角的大腿刷好感度。而老鬼宋青书虽然也想刷,可惜面对上辈子的仇人,总也忍不住带上几分嘲讽的意味。   他此时尚且年幼,分不出其中好坏差距,可孩童所特有的本能却让他分辨出了两者态度上的不同,虽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同样一个人会出现截然相反的两种情绪。   不久宋青书便告辞离去,张无忌难言困倦的打了个呵欠,便也睡眼惺忪的滚进了被窝。殷素素捏着手中的瓷瓶,又看看幼子如今已经好了不少的面色,犹豫再三还是将那瓷瓶收了起来,暂时不打算拿去给儿子使用。不是她信不过武当派,这些时日里自张三丰往下众人对张无忌的担忧和照顾她都看在眼里,然而对于宋青书,她始终有种莫名的不信任。   殷素素自小成长环境与身处名门正派的张翠山等人完全不同,她见惯了各种尔虞我诈,加上天生聪慧,很会识人。但宋青书这个普通少年她却有些看不懂。白日里这人客套中带着明显的亲近,她却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些许莫名的急切和功利;到了晚上,少年却又仿佛变了种性子,不再那般急切到毛躁。然而却又有了成年人都鲜有的冷静与置身事外——他看着张无忌的眼睛不像是在看个病人,但究竟是什么,她还看不懂,只是本能的有些排斥。   她不喜欢白日里这个人眼中的功利,同样也不喜欢晚上那种虚伪的关心,如果可以的话,以后还是尽量少让对方接近她的儿子比较好。 作者有话要说:  殷素素是个十分聪明的人,也是个十分护犊子的娘亲,有她在,一建童鞋的抱大腿之路荆棘重重啊!   感谢27控亲的地雷,=3=   ☆、第二十四章:无忧亦无怖      宋青书完全不知道殷素素已经暗中作出隔离他与张无忌的决定,还有些诧异于今晚竟没有得到多少好感度。他微微皱眉回想着今夜所为,不禁暗自纳罕:难道他必须直接与张无忌接触,才能得到相应的回馈?   若是这样的话……他伸手摸摸下巴,也许以后他应该换一种方式来接触张无忌。而且他总能感觉到殷素素看着他时目光中带点微妙的探究——当然,这点也许是他想多了也说不定。不过白日里陈一建也总是会去五师叔一家那边,性格差距太大,极易引起怀疑。不如以后还是晚些单独去见张无忌。   事实上张无忌完全能够看见宋青书游魂时的模样,回到身体里再过来只不过是宋青书自己的执念罢了:那是他的身体,是他的一部分。他的性格天生容易执着于某件事,不撞南墙不回头,这一点从他上辈子执着于周芷若、甚至一错再错便可见一斑。   然而不等他主动停止,第二天一早发生的事情就让宋青书逼迫停止了夜夜出门的举动——   这天清晨陈一建再次呵欠连天去往演武场,这几日他始终有些精神不济,还道是受伤的缘故并未在意。走到广场中时,有关系好的过来向他打招呼:“师兄你昨晚又忙着练功了?这么刻苦,可羞煞我们这些师弟哟!”   “就是说,师兄你这般努力,难怪是我们三代弟子的楷模!”   众人七嘴八舌跟着搭话,陈一建勉强笑了笑,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又哪里是格外刻苦了?单纯犯困而已。不过最近十分容易疲惫,也许抽个时间该请大夫看看。面对师弟们热情的询问,他实在不愿解释,便只是随口含糊几句,站到队列中跟着其他人一起掐起了剑诀。   武当弟子们修炼大体是按照各自的进度来的。三代弟子由武当七子指点,四代弟子则由基础夯实的三代弟子前往教授。宋青书虽然是三代弟子们的大师兄,但那是因为他自出生起便在武当的缘故,基础并非最为牢固。而且受年龄所限,经验也有所欠缺,所以教授四代弟子的工作并不需要他去做,而有其他年长的师弟前去。   这一点在某种程度上大为方便了陈一建,他虽然继承了宋青书的全部功力,但武当招数的记忆则是完全没有的,这段时间全靠托词受伤不便做幅度太大的动作,在旁旁观之余偷学招数照葫芦画瓢,加上上辈子“混江湖”学过一些三脚猫的把式套路,倒也勉强能跟上众人的进度。   今日前来指点弟子们的是武当七子中排行第四的张松溪,照例是一番演示。陈一建勉强打起精神观看,上下眼皮却一直在打架。等到张松溪演示完毕,叫众弟子们跟着一起演练时,陈一建单手握剑,斜歪歪地刺出一招“长虹贯日”,只觉双手如同灌铅,剑尖颤动斜指向下,“贯日”几乎成了“彻地”,惹得张松溪横目相对:“青书!没吃早饭吗?!这招不对!”   陈一建被当头一喝,强打精神翘起剑尖。又一招“白鹤亮翅”斜刺里画出,跟着连背剑之势,俯身低头做闪躲状时,他忽然眼前一黑,只听“锵啷啷”冰刃落地之声,跟着耳边闪过师叔和师弟们惊讶的呼喊,跟着便人事不知了。   宋青书原本跟在陈一建身边,后者忽然倒地以至于他瞬间回到体内,这次却不像之前,灵魂和身体刚一重合,就觉浑身沉重不已,竟连眼皮都没能睁开。这一下不免大惊,在心中暗问系统:“埃克斯?出什么事了?!”   “经系统扫描,宿主的身体即将到达临界值,所以自发陷入休眠状态,强行启用会导致不可预估的问题。”系统的回答在片刻后才响起,给出的答案却让宋青书陷入沉默。他这段时间几乎每晚都会在陈一建睡着后附身活动,只顾着享受夺回身体的喜悦,却忘记了他的身体还是肉体凡胎,连续多日几乎无睡眠,是个人恐怕都受不了。   看来最近夜晚的活动也要暂停了。   “宋青书”的忽然晕倒,令武当上下颇为震动,张三丰亲自替他查探过,才得出“操劳过度,亟需修养”的结论。这个结论无疑坐实了大师兄“武痴”的名声:尚未病愈便如此努力,甚至因此而精疲力竭,这种精神又赢得武当上下全体弟子的敬佩与赞誉。   对于这个结论,仍停留在身体内的宋青书十分无语。可惜他现在的状态颇为微妙:陈一建一旦失去意识,他就会被动回到身体内并且无法再度成为游魂离开,因此虽然他的意识清醒,却被困在床上无法动弹,甚至连睁眼都做不到,只能僵在那里听着长辈们轮番碎碎念——万事有利弊,古人诚不我欺!   好在第二天陈一建便清醒了,宋青书回归“自由身”,第一次感觉到没有身体也有好处,至少不用忍受“缠绵病榻”的郁闷。当然,对于代他受过只能苦着脸继续躺在床上的陈一建,他可没什么怜悯可言,早早躲去外面溜之大吉了!   不能习武,倒是方便了陈一建的走家串户。他将当初逗得卓家上下喜爱非常的本事拿出来,很快就和几位师叔打好了关系,更是三天两头前往张翠山那边串门,用他自己的话说,主角以及主角的爹妈是必须要打好关系的。然而两人都没想到的是,陈一建之前屡试不爽的招数却在这边碰了壁,张翠山在的时候还好,张翠山不在时,陈一建的求见三次中倒有两次都被殷素素婉拒了。那个女人十分聪明,每次用的理由都不同,却都十分在理:譬如张无忌刚刚睡下,或是正在运功疗伤,有时干脆连门都不开,只派童子传话说她独自一人不太方便……如此数次下来,是个人都能感觉到不对劲了。   又一次碰壁后,陈一建难免有些沮丧:“系统,你说主角那个漂亮妈干嘛老拦着我?我又不会害张无忌,干嘛防我跟防贼似的?”   他的问题一如既往没有得到回答,对于这件事,宋青书也颇为诧异:殷素素的反应分明便是排斥他和张无忌过多接触,可——为什么?   他一面思索一面飞到张无忌那边。这是这段时间里他第一次以灵魂状态白日前往张无忌的房间。巧的很,他过来时殷素素正端着药碗出门去了,张翠山也不在,屋中只剩下张无忌一人,正歪倒在床榻上百无聊赖地翻着师叔师伯们为他准备的书籍。   “你这小鬼倒是无忧无虑。”见他如此悠闲,宋青书忍不住又开口挖苦,“生了病连手脚都一起锈死了吗?”   听到他的声音,张无忌猛地一骨碌坐起身来,望向他笑道:“你来啦!好久没见了!”   宋青书被他如此灿烂的模样弄得一噎,竟有点反应不过来,片刻后才道:“你很惦记我?”   “是啊!”张无忌点头,他这段时间的确有些惦记这个人——不,是鬼,毕竟如此特殊的存在,对小孩子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你是怎么来的?特地来看我的吗?”说着顿了顿,又有些忧虑,“对了,你出现在这里没关系吗?我娘以前跟我说过,道士都是能抓鬼的,我太师父是个很厉害的道士,万一他出手抓你怎么办?”   天真单纯的童言童语让宋青书忍不住莞尔,但嘴角刚一上扬他就察觉不对,以咳嗽声打断了,反过头来吓唬他道:“明知道我是鬼,不怕我吃了你?怎么,有太师父做后盾,你就不怕我了?”   张无忌撇撇嘴:“我才不怕你呢!我娘说过,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我看你才该担心我吃了你才是!”说着自觉有趣哈哈笑了起来,苍白的面色也因这般大笑添了点血色,看起来不像刚才那么难看了。   宋青书不以为然道:“张口闭口都是你娘,果然是个长不大的小鬼!对了,我问你,你跟你娘提起过我没有?”他之前思来想去,才忆起之前忘记告诉这小鬼不许将他的事情告诉旁人了。若是他跟殷素素提起,以那个女人的精明与敏锐,没准就能猜到他和“宋青书”之间的关系——这就不难解释她为何会对“宋青书”如此防备了。   岂料张无忌竟摇了摇头:“我没说。”   “你没说?”   “嗯,那是我们的秘密。”张无忌歪了歪头打量他,笑道,“你说过只有我能看到你,那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就算是娘,我也不想……不想让她知道你的存在。”他说着竟颇为人小鬼大的叹了口气,“反正过不了多久,我也许就可以去陪你啦!他们都说我很快就能好了,但我自己知道,我手脚都暖了,但头顶、心口、小腹三处地方却越来越冷。”   闻言宋青书不由暗暗心惊,原来这会儿寒毒就已经侵入他顶门、心口和丹田了么?转念一想,这个结果倒也并不意外,毕竟之前张无忌中了玄冥神掌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耽搁了治疗。这和上辈子并不相同,尽管有各种药物吊着命,却也无力阻止寒毒入体。   想到这里,他看着张无忌的目光简直有些怜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张无忌小的时候绝对是个白莲花,家教好不说,自己命运坎坷所以反而回去怜悯别的命运坎坷的人。   武当的戏份快结束了,可以准备开新副本了   多谢打酱油亲的地雷0 0   ☆、第二十五章:不动则不伤      张无忌能看懂宋青书眼中的神色,这种神色他在太师父和几位师叔师伯眼中都曾见过。他心性豁达,竟反过来安慰对方:“生死有命,活一天便是一天。太师父他们如此努力为我治疗,爹娘又如此关心爱护我,我也只能保证努力活下去,不让他们失望。”   闻言,宋青书心中微微一动,这么小的孩子就有如此豁达的心性,实在叫许多成年人愧煞。他很难理解张无忌这种蜜罐里长大的孩子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性,又想到上辈子这人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忍不住便想刺他一刺:“照你的说法,你是为了他们活着?那你的人生还有何意义可言?而且你如此对待他们,他们可未必如此待你!”   张无忌莫名其妙的看向他:“啊?”   就是这副完全不懂人心黑暗的模样,格外令人不爽!某种微妙的邪恶心理翻涌上来,让宋青书忍不住继续展露恶意:“傻小子,太师父不只有你父亲一个徒弟,也不只有你一个徒孙,他疼的是你父亲,并不是你;而你的父母最重要的人是彼此,对你也不像你想的那么上心,不然怎么会在你被抓走后并没追过去,而是直接回来武当?说白了,你对他们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   “你少胡说!”张无忌睁大眼,忍不住发火道,“我爹娘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真是盲目的信任啊!虽然宋青书也不否认自己的确是在胡说。不过——有什么关系呢?他就是看不惯张无忌活得太舒坦罢了。还有那种不谙世事的天真,他很早以前就已经失去了。“你就算否认又有什么意思?那些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是你说没有就没有的。”   张无忌才不信他那些胡话,但听着对方再三批评他爹娘,也不禁生气了,随手将手中的书扔向对方:“滚出去!我讨厌你!不许你这么说我爹娘!”   “啪”的一声,书本穿过宋青书的身体落到地面上, 对魂体根本没有丝毫伤害。反倒宋青书看着对方发火的样子忍不住愉悦的笑了起来,如他所愿转身飘出屋外,只留下一句话回荡在张无忌的耳边:   “随你自欺欺人。”   张无忌气呼呼地瞪着对方消失的方向,忍不住伸手按了按胸口,随即却又有些后悔:刚刚他情绪激动,那个家伙该不会……再也不出现了吧?   ******   半个月后,张无忌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虽然体质没有之前强健,看起来也和寻常弟子差不太多了。这段时间殷天正已经接连派出殷无福、殷无寿前来请女儿带着娇客外孙前去天鹰教。然而张无忌身上寒毒未清,张三丰不敢冒险,便都让张翠山代为推拒。但殷素素却有些想念父亲兄长,十年未见,如今终于回归中土,总是难掩思念的。可她又忧心幼子,左右为难,不免心中郁郁,眼见着便消瘦了许多。   见状张翠山心中怜惜,心想:我离开师门十年,再见师父与师兄弟们尚且激动非常,素素身为女子本就感性,叫她过家门而不入,委实有些强人所难了。犹豫再三后前往寻找张三丰道:“师父,如今无忌的情形稳定,每日两个时辰的逼毒弟子一人也可支持,所以弟子想,可否带着她母子二人前往天鹰教,一来安她思乡之情,二来也该让老人家见见女儿外孙,以免他老人家始终记挂。”   还有一点他并没有说,殷无福等人的行事风格实在是让他有些忌讳,当初祁天彪、宫九佳他们只是因大哥谢逊一事拦截于他,事后又想请开封府神枪震八方谭瑞来此理论,就被他们直接夺了镖旗自断一臂,而成名四十余年的谭瑞更是被迫前来与他道歉。种种手段让他对自己这位岳家颇多忌讳。他无从改变岳家的行事风格,但是殷素素既然决定愿意随他一同做好事弥补昔年罪过,更兼之承诺今后不再用邪魔外道的偏激手段,于情于理,这些事情都该和外家那边说一声。   对于张翠山这个决定,张三丰并不意外,但是张无忌的伤仍让他有所顾忌,“翠山,不是我拦着不让你去,实在是无忌现在寒毒未清,你媳妇儿内力又不够,你一个人为他运功逼毒,如若有个万一,岂不是追悔莫及?不如这样,你们将无忌留在此处,让我同你的师兄弟们继续调养,你和你媳妇儿单独回天鹰教,如何?”   “这……”张翠山知道师父的提议最合适,然而毕竟舍不得与爱子分离,但转念想到妻子的思乡之情,咬咬牙道,“弟子回去询问内子,若她同意,便按照师父所言罢!”   对于张三丰的提议,殷素素的确不太高兴。她固然想家,可张无忌没痊愈之前她并不想离开。夫妻俩因此有了些许争执,却不想他二人在院中的话都被午睡醒来的张无忌听了个正着:   “……无忌已经九岁了,他完全可以一个人留在此处。我当年五岁就一个人睡了,还不是好好的长到现在这番模样?”   “可是我从没离开过他,你我骤然离去,无忌怎么可能不担惊受怕?”   “但你也想家啊!素素,我是你的枕边人,你彻夜难眠还当我不知道吗?你都已经十年没见父亲了,这次就算不带无忌去,想必岳父大人也不会有怨言的。”   “我当然想家!我想我爹,我哥哥,还有教中多年未见的兄弟姐妹……”   “那我们就一起回去看看吧!无忌大了,也该独立了……”   张无忌坐在屋中睁大眼:爹娘要离开?抛下他一个人在这里吗?他第一时间想起之前老鬼的那番话,眼中闪过一抹惊疑,随后便自我安慰:不会的,那些话都是胡扯的,爹娘才不会丢下我一人!   这个念头让他在下一刻镇定下来,随即想起之前娘亲就曾跟他说起过,要带他去见外公。这次不带他,想必也是考虑到他的伤吧?   念及此,他眼中闪过坚定的神色,跳下床趿着鞋子推门走了出去:“爹,娘!”   “无忌?睡醒了?”闻言张翠山转身大步走过来,一把将他抱起,“身体感觉还好吗?”   张无忌露出个阳光灿烂的笑脸:“嗯,完全没事。爹,你和娘要去看外公吗?”   得知之前的对话被儿子听了个正着,张翠山不禁微笑道:“你都听见了?我和你娘确实有打算去看看你外公。不过无忌,你的身子骨还差,暂时不能长途跋涉,等下一次我们再带你去看外公好不好?”   闻言殷素素欲言又止,张无忌却先一步懂事的点点头:“无忌明白。爹娘你们放心吧,无忌会听太师父的话,早日养好身体去见外公的!”   “乖小子!”张翠山赞许的颠了颠怀中幼小的身躯,“等爹娘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和好玩的!”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又过两日,张翠山便带着殷素素辞别武当,向天鹰教所在赶去。他们谁都没想到的是,就在两人走后不到七天,张三丰便确认了张无忌的寒毒无法祛除。   起因却是因为宋远桥等人为之疗伤。原本每次运功,几人都会从张无忌体内吸取一定寒气,而后用自身功力化解。但这天俞莲舟陡然发觉,不论自己如何催动内力,无忌身上的寒毒已一丝也吸不出来。可是他明明身子冰凉,脸上绿气未褪。俞莲舟还道自己功力不济,当即跟师父说了。张三丰一试,竟也无法可施。接连五日五晚之中,师徒几人千方百计,用尽了所知的诸般运气之法,却全没半点功效。   此时张无忌也隐隐察觉到不对,便向张三丰说了自己如今仍觉寒冷的部位。张三丰闻言暗暗心惊:寒毒侵入他顶门、心口和丹田,非外力所能解,看来他们这段时间的辛苦全是白耗了。望着小孩与张翠山相仿的脸庞,他实是不愿说出实情,便只能安慰对方道:“你的伤已好了,我们不用整天抱着你啦。无忌,你且去睡一会儿罢。太师父跟你师叔师伯们暂且回去了。”   张无忌乖巧的躺回床上闭眼休憩,听着张三丰招呼其他人出门,这才再度睁开双眸,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太师父是骗人的,他的伤定然无药可医了。   到了下午,张三丰再度回来,教了张无忌一套口诀,称之为“九阳真经”,这套功法是他当初从师父觉远大师那里学来的,玄冥神掌的寒毒可称至阴,九阳神功本身则是至阳,至阳化解至阴本是理所当然,可惜他所学不全,先前闭关数次苦苦钻研,最多却也只能想得通三四层罢了。张无忌根据这套功法练出的氤氲紫气尽数储存在经脉中,至阳之气不够,是以不能达到消除寒气的作用,只能暂时用以给张无忌保命。至于能保多久,张三丰也说不准。他才练几天,面上的绿色就比先前还要浓厚,精神倒是好了点。 作者有话要说:  宋青书不知不觉间第一次作了个死——当然,后果要很久以后他才能发现。   ☆、第二十六章:悟世间无常      待张翠山夫妇归来得知张无忌的伤势发展情况,已是尘埃落定半月后了。他们看着儿子面上绿气,又听了张三丰所言,自是难过至极。殷素素抚摸着爱子面上具现化的寒气征象,忽然便想起之前“宋青书”给她的那瓶说是可清除寒气的药。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她终于咬咬牙将那只药瓶拿了出来,倒出一颗火硫散给张无忌服下了。   这一幕恰好被飘在梁柱上观察张无忌的宋青书看了个正着,青年微微一笑,心道:“我这位五婶倒是谨慎,居然现在才肯用这药,果然之前还是不信任旁人。”无怪先前他来送药却没能刷到好感度。念及此,他心中一动,想到另外一事,忙起身穿过屋顶离开了此处。   他却不知,就在他离开的时候,张无忌的目光悄然扫过他先前所在的位置,眼中一丝遗憾悄悄闪过——   “无忌?”发现儿子有些走神,殷素素紧张的看向他,“你感觉如何?”   “这里暖暖的。”张无忌伸手按在丹田处,神色惊叹:他已经很久没感受到这种暖意了,而且似曾相识,“我和师兄来武当山的路上我也有过这种感觉,娘,你刚刚给我吃的药是师兄给的?”   殷素素有些惊异:“他先前给你用过这药?”   “是啊!”张无忌道,“若非师兄,我早就在半路便支撑不住了。这药吃过后能暖好几天。”想到师兄在路上无微不至的关怀,还有特地送来的药,张无忌的双眼不禁亮了起来。   看着他的神色,殷素素若有所思道:“无忌,你很喜欢宋师兄?”   “嗯。”张无忌毫不迟疑的点头,“宋师兄人好,也很关心我。”不像某个老鬼,嘴毒不说,还编排他爹娘和太师父,实在是可恶的很!   不过,那个家伙也只是嘴毒吧?张无忌想起自己这几日偶尔看到房梁上垂下的一角,忍不住轻笑。他这副模样看在殷素素眼中,越发觉得自己之前的判断或许有些武断。   也许以后可以不用这么防着那个宋青书。殷素素暗想,一边摩挲了一下手中的药瓶,这里面还剩下一颗药,若是真有效的话,以后说不得还要让那个少年多弄些过来了。为了儿子,让她付出什么都无所谓!   宋青书回到陈一建的房间时,后者并不在屋中。两日前他的身体已经调养好了,为了不辜负门派中宣扬出的“美名”,只得继续去广场习武。他也不急着去找人,飘在屋中思索着接下来的事情:殷素素已经用了火硫散,日后必然会更多需求。不知道火硫散服用到一定程度能不能医治好张无忌?还是和其他药物一样,用得多了就没效果了?   想到这里,便随口问了系统一声,得到的答案果然是后者。宋青书叹了口气,也是,如果这么简单就能救治张无忌,系统给的东西未免太逆天了些。不过在药物失效前,还是得想办法多弄些火硫散。   “埃克斯,除了声望任务,我现在还有其他任务能够做吗?”   系统答道:“每一级只有一条主线任务,做完之后就只有声望任务和随机性质的任务可完成。但是随着系统每次升级,都会增加随机任务的触发几率,宿主可以尽快升级,二级系统可以开启基础榷场,全部对应等级的任务奖励都可以在榷场中购买。”   所以还是要升级吗?宋青书看了眼背包中的金数,只好苦逼的再度去做声望任务。好在因为他和陈一建共用身体的缘故,对方的所作所为同样可以帮他获得相应声望,倒也不虞获取来源。   不久后陈一建回到屋中,宋青书看他站在床边一边吹口哨一边脱练功服,轻笑一声便点开心灵感应开口:“救治张无忌任务完成,请宿主领取奖励。”言罢将黑玉断续膏配方和补血散送入对方手中。   陈一建被忽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差点没当场跳起来,但听到具体内容、又感觉到落入手中的东西,顿时笑开:“我的任务完成了?谢啦!”想想又觉得不对,“哎?我这几天一直都没看见张无忌,怎么就突然完成任务了?”   宋青书并没立即回答,而是顿了顿,因为他同时收到了系统新给予的随机任务:救治俞岱岩(一),奖励为十颗火硫散与五十金。这个任务倒是不难完成,他微微一笑,接下任务的同时回答陈一建:“目标的母亲在刚才使用了你送去的火硫散。”   陈一建愣了一下:“火硫散?”他急忙跑到床边,翻出被他藏起来的那只小药瓶,打开一看,果然发现少了两颗丹药。完成任务的欣喜瞬间被惊恐所取代。他捏着药瓶喃喃道:“是他?是他?”   宋青书当然不可能回答他。却见陈一建在原地面色阴晴不定片刻,忽然便抿起唇将药瓶重新藏了起来,并没再问其他问题,反而无事人一般继续脱身上的衣物。直到换上常服躺在床上,他看起来简直像是之前的事情完全没发生一般,如此一反常态的模样让宋青书有些捉摸不定:   这小子莫非转性了?   他眯起眼打量着对方,却没能从那张熟悉的脸庞上看出任何可以解读的情绪来。这种不可捉摸的变化让他隐隐有些焦躁,却又不可能开口询问,只能暗暗观察陈一建接下来的举止。   但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陈一建的表现都一如既往中规中矩,他再次前往张无忌那边时果然没再受到殷素素的阻拦,在听到自己之前送去的药物有效后更是将剩下的三颗火硫散毫不犹豫给了殷素素。之后宋青书发布的“救治俞岱岩”的任务也中规中矩的完成了,挑不出一丝错处。   这让宋青书逐渐放松了警惕,忍不住暗道这小子之前如此反常,该不会是认命了吧?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不再频繁使用夜晚回到身体的能力了,只有偶尔陈一建犯了蠢或是有所需要,才会在夜半时分刷一刷张无忌的好感度。   他却不知,正是因为他这般偶尔“附身”的缘故,让张无忌有些摸不清头脑:他总觉得这个“青书师兄”的性格有些怪异。多数时候都是和善且容易亲近的,但偶尔却会变得十分高冷且毒舌,简直跟先前那老鬼有的一拼!   但无论和善的师兄还是毒舌的师兄,张无忌都很喜欢。他此时年纪还小,并不明白这种喜欢的含义,却知道自己每每看见对方,心中的喜悦都会瞬间盈溢出来,一段时间不见,也会期盼着对方的出现:师兄和善的时候会讲各种奇怪的故事逗他开心,而毒舌的时候又有种莫名的魅力,让他既想亲近又有些害怕,却又因为不常见而想念。   如此过了半年,闭关许久的俞岱岩终于出关了,这也意味着宋青书以“疗伤”为借口隔离他与殷素素的计划正式宣布中止。这段时间里宋青书借陈一建的手先后将回气散、半成品的黑玉断续膏与那张残缺的配方交给了俞岱岩,通过这些东西,俞岱岩的旧伤有了明显的好转,甚至能够在他人搀扶之下走上几步。不过他毕竟重伤多年,那些关节早已畸形愈合,想要彻底治愈,必须在有完整版的黑玉断续膏后、重新敲断全身关节,令其重新生长才可。   而现在他手里只有半成品,俞岱岩不懂医药,宋青书也没那个本事补全这张配方,是以这件事只能到此暂且告一段落了。   随着他的出关,他和殷素素的见面再也无法避免。这半年里张翠山刚回来时曾拜见过三哥,不过殷素素当时生病未愈,并未前来。之后俞岱岩闭关,双方也不曾得见。这次夫妻俩在山下刚完成一件好事,救了山西一户人家上下二十三口人的性命,因思念儿子回山,听说俞岱岩出关,便特地赶来正式拜见三哥。   三人甫一见面,俞岱岩见殷素素容颜秀丽,举止温雅,便笑道:“早便听五弟说过五弟妹,却拖到今日才见,果然一表人才。三哥刚出关,没甚么好东西送你作见面礼,回头定要补给你一份。”   殷素素喜道:“多谢三哥。”   俞岱岩第一次听到她开口说话,突然听到“多谢三哥”这四个字,脸上肌肉猛地抽动,双目直视,瞬间记起了一件毕生的恨事:他当年下山行侠仗义,得到屠龙刀,却不想遭到旁“人暗算,中了暗器全身麻痹。他还记得当初暗算了他的人又托了龙门镖局送他回武当,临行前曾说过一番话:‘第一,要请你都总镖头亲自押送。第二,自临安府送到湖北襄阳府,必须日夜不停赶路,十天之内送到。若有半分差池,嘿嘿,别说你都总镖头性命不保,你龙门镖局满门,没一人能够活命。”   那人的声线俞岱岩毕生难忘,与殷素素此时一般无二!他深吸口气,对殷素素道:“五弟妹,十年前临安府龙门镖局中,你我缘悭一面,不想如今竟会在此等情形下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新副本预热。   目前走了两个情节,都是两只磨合的过程,接下来的阶段就该发展感情了。嗯,没错,传说中的岁月如梭,不过这个梭子跑的慢了点ORZ   谢谢等等亲卖肾送的地雷0 0   ☆、第二十七章:恨时光熹微      又一次运功大周天圆满,张无忌舒了口气后睁开眼,觉得四肢终于回了些许暖意。他弯腰穿鞋下地,走到客厅当中,却发现屋中多了些东西,心中一喜:爹娘回来了!   自从三月前武当七侠带着殷素素去武昌黄鹤楼头设宴,将义父谢逊一事说清后,夫妻俩就经常下山去做好事,总要隔一段时间才能归来。多日不 见父母,张无忌心中颇为想念,如今发现两人回来的痕迹,却又没找到人,自是难免心急,忍不住便推门出去四下寻找。   这一寻找,却听见某处隐隐传来一阵喧闹之声,他有些诧异的向着那边走去,很快来到一座从没来过的院落,喧哗声正是从那其中传出来的。他甚至在院墙上看见了许久未见的老鬼飘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带着几分好奇走进门,就见爹娘和几位师叔师伯正站在一个瘫坐在椅子上的人面前,母亲背对着他,看不清表情,说出的话却带着颤抖:“三哥,其实你心中早已料到,只是顾念着和翠山的兄弟之义,是以隐忍不说。不错,那日在钱塘江中,躲在船舱中以蚊须针伤你的,便是小妹……”   “素素,当真是你?你……你……你怎不早说?”张翠山忽然高喝出的话语将张无忌吓了一跳,原本想要走过去的脚步跟着顿住,下意识躲在一旁:他觉得眼前的情形并不适合他一个小孩子出现。他已经吃够了贸然开口的苦,这次干脆抿起唇,只躲在那里张望着院中情形。   院中众人正自剑拔弩张,没人发现他出现,殷素素颤声道:“伤害你三师哥的罪魁祸首,便是你妻子,我怎敢跟你说?”转头又向那倚坐之人道:“三哥,后来以掌心七星钉伤你的、骗了你手中屠龙宝刀的那人,便是我的亲哥哥殷野王。我们天鹰教跟武当派素无仇冤,屠龙宝刀既得,又敬重你是位好汉子,是以叫龙门镖局将你送回武当山。至于途中另起风波,却是我始料所不及了。”   张翠山全身发抖,目光中如要喷出火来,指着殷素素道:“你……你骗得我好苦!”   张无忌睁大眼伸手死死地按住口鼻,爹娘这是吵架了?却见倚坐那人突然大叫一声,身子从床板上跃起,砰的一响,摔了下来,那声响吓的他下意识将目光向着那边转去,就见那人生生将身下的椅子压断成碎屑,人却晕了过去。   殷素素忽然拔出佩剑,倒转剑柄,递给张翠山,说道:“五哥,你我十年夫妻,蒙你怜爱,情义深重,我今日死而无怨,盼你一剑将我杀了,以全你武当七侠之义。”张翠山抖着手接过长剑,也不知是气是怒,剑尖指着殷素素,眼看就要刺下去一般!   这始料未及的发展让张无忌再也不能躲在一旁,急忙冲过去:“爹,娘,你们做甚么?!”   他的忽然出现让殷素素手一抖,目光不敢置信的看向他。张翠山却似未见,大喊一声,抬手将长剑掷出,而后竟对着院中古树一头撞了过去!   “爹!!”   “五弟,你干甚么?!”   宋远桥带着陈一建刚一进门就看到张翠山冲出去的身影,下意识一掌挥出,险之又险以内力阻了阻,才没让张翠山当场撞死在俞岱岩院中。殷素素更是又痛又悔,抱着昏迷不醒的张翠山垂下泪来,他们从冰火岛回到中原这么久,共同经历了正道门派上门找茬、黄鹤楼英雄会,又一同下山做了那许多好事。本以为一切都可否极泰来,却没想到竟还是没能逃过此劫。   宋远桥不知道前因后果,上前看了张翠山的伤势,确定并无大碍后,才怒火冲天的指着两人大骂:“胡闹!你们竟然当着孩子的面如此争执!翠山更是乱来,也不想想他若是真的死了,叫无忌怎么办?!”   张无忌跟在宋远桥身后,眼睁睁看着父母的举动,整个人都呆住了。而先一步来此、从头到尾观看了这场冲突的宋青书也没料到事情会如此凑巧。他是知道殷素素和三师叔必然会有冲突的,所以用任务的形式让陈一建带着宋远桥过来,也是为了随机应变以防万一,却没想到张无忌会如此凑巧的找过来并看见这一幕。   望着小孩有些萧瑟的背影,他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转身要走,忽然听见小孩喃喃道:“你早就知道会这样是不是?”   宋青书的脚步一顿,张无忌离那边几人都不算近,只和他相距不过数步,这句话显然是说给他听的。但宋青书无法反驳,他确实早就知道,甚至知道的比这还要惨烈。不管怎么说,就算张无忌的父母因为这个变故生出嫌隙,他们的命都已经保住了——他并不欠他。   可惜这些张无忌都不会懂,也不会知道。目睹了这一切后,他仿佛在一夜之间便长大了,那日起,他再不复先前那个躲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小男孩,而是开始了人生中第一次蜕变。   ——爹之前说得对,他大了,也该独立了。   ******   时间在张无忌日复一日运转经脉中的氤氲紫气当中逐渐流逝,练了两年有余,他丹田中的氤氲紫气已有小成,脸上的绿气也日益加重。火硫散的效用在一年前彻底失去,再不能起一丝半点作用,武当七侠一面行侠仗义,一面在外寻找药物,一部分是用于克制张无忌身上的寒毒,还有一部分则是为了补全俞岱岩手中的黑玉断续膏。   这两年里俞岱岩与殷素素之间的仇恨稍有化解,双方虽然丝毫不打交道,但经历过这么多事,总也算不如当初那般剑拔弩张。而张翠山和殷素素的夫妻情分也因此淡薄许多,尽管双方都有意修补,然而已经发生的事情毕竟不是那么容易抹去的,俞岱岩一日不释怀,张翠山便一日无法放下芥蒂接纳妻子,是以殷素素独自离开了武当山,却也没回到天鹰教,而是带着几个手下单独离开,只每两个月上山探望张无忌一次,余下时间则继续先前行侠仗义之举,以期丈夫早日解开心结。   父母皆有事情要忙,张无忌独自在武当山上,倒是和陈一建关系越来越好。一个本就孤独,另一个有意亲善,双方的关系自是突飞猛进。反而宋青书尽量减少在张无忌面前出现,如若一定要与之相处,则会选择夜半附身前去。   张无忌能感觉到对方有意躲避,虽然想打破僵局,但他毕竟没有招鬼的能力,对方不主动出现,他自然也就无从下手。小孩子忘性大,加上他寒毒缠身,又要跟着武当众人学文习武,渐渐地仿佛也就忘了那个老鬼的存在,不再追寻藏在房梁屋后的衣角,转而亲近起触手可及的青书师兄。   对陈一建来说,这两年总体而言还是充实且满足的,他这两年已经逐渐习惯了“宋青书”的身份,对于习武一事也逐渐找到乐趣,不复之前三脚猫那般拿不出手。由于“系统”不时发布的各种任务,已经拿到许多奖励,甚至有诸如《易筋锻骨篇》之类的内功秘籍。系统给的秘籍几乎都是锻体或者内功方面的,无一不是精品,这让他的武学更上一层楼,加上包括主角在内的师弟们日渐加深的信赖,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稳稳坐实了“三代第一人”的身份。   唯二让他比较闹心的事情,就是“晕血”的毛病和“鬼附身”了。   后者是不可抗力,身为一个人,陈一建实在是想不出要如何拒绝一个鬼,而且自己被鬼上身的时候绝大多数都是在因晕血而晕倒之后。至于前者——作为一个江湖人,晕血实在是个拿不出手的毛病,因此他每次出手都尽量干脆利落,避免二次打击产生鲜血喷溅的效果。如有可能,他会尽量避开一切和血有关的场合,厨房和药房更是重中之重。   可惜的是,并非每次都能做到神闪避——   “青书!去把这些灯笼送到广场,让弟子们挂上去!”   这天乃是中秋佳节,陈一建一早被父亲叫去帮忙,来回在武当山上跑腿练轻功。宋青书无所事事的飘在四周,这是他以鬼魂形态过的第二个中秋节了,也许因为已经逐渐习惯了如今这种生活的缘故,倒是没了去年那种抑郁烦闷之感,而能够静下心来居高临下的欣赏这番景色了。   随意飘了片刻,不知不觉竟来到了张无忌所在的院落。这几年宋青书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着了魔,明知道那小鬼不想见他,却仍旧忍不住时时来这边瞧上一瞧。对于一个鬼来说,藏身实在是太容易的一件事,尤其是这半年来,他亲眼看着张无忌的气色日复一日败坏下去,渐渐地发现自己居然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怎么高兴。   ——这可真是奇妙而危险的心理。   他已经隐约察觉到自己对张无忌的关注过多,最初是因为任务的缘故不得不为之,但如今在没有任务的情况下仍就会去关注,区区“宿敌”二字完全不足以解释。但真要说是什么缘故,他却仍旧摸不到头脑。   低头望向屋中坐在床边的少年,他目光微凝,带了几分自己都不知道的微妙情感。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错,这文是宋青书先动心的(真的咩?),作死君你还好吗?   ☆、第二十八章:觉世多苦恼      张无忌今日一如既往在房中修炼,母亲日前派人送了信,这个中秋她要回天鹰教。信中询问张无忌要不要与她一同前往,但张无忌考虑到自己现在的情形,还是婉拒了这个提议。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父母并不清楚火硫散已经失效的事情,每次见到他们,张无忌都会摆出最好的状态,加上有意无意的遮掩,才让他们二人能够放下牵挂下山去忙。这也是他身为人子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情了。   今天一早起来,张无忌就觉得身体不怎么舒服,只是强忍着运了几次功法,便无聊地跳下床。岂料随意向着窗外一瞥之时,忽然看见一道身影飘在那里。他微微一怔,某个许久不曾叫出的名字在脑海中浮现,刚张口欲喊,那人……那鬼忽然面上变色,跟着瞬间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这么不想看见他么?   张无忌垂下眼,神色有些黯然。   宋青书若是知道张无忌此时在想什么,恐怕真要觉得冤死。可惜这两年他们二人的脑回路没对上过几次,这一次也一样——张无忌抬头望向窗外的时候,宋青书的确想过是否要离开。但还没等他作出反应,就忽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吸力传来。等他再度定下神时,视角已经完全从之前的居高临下变成了仰面朝天,刺眼的太阳大咧咧挂在天上,周围还有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询问:   “大师兄(师伯)你没事吧?!”   宋青书眨了眨眼坐起身,在看到被扔在一旁放血、四只蹄子还穿在木棍上的那头猪时瞬间了然:陈一建这个倒霉蛋,走在路上都能撞见大滩鲜血!   “那头猪怎么回事?”他站起身拍拍衣摆示意自己无恙,顺口询问。他此时正在太极广场上,这里出现一只刚被杀死的猪显然不太正常。   “嗨!这家伙刚刚挨了一刀子,没绑住跑出来了!”围着他的弟子中一个穿着庖丁服的人不好意思的咧开嘴,“咱们刚才废了好大劲儿才将它抓回来!等等将猪送回厨房,咱就回来收拾这些,小师伯勿怪啊!”   原来如此。宋青书勾起嘴角:“无妨。”他还要感激这头忽然冒出来的猪,人生处处有惊喜,陈一建千防万防,也防不了冲上门来的机缘。他挥挥手让那些弟子散开,自己则慢悠悠地离开了此处,继续做之前宋远桥吩咐下来的事情。   到了中午,第一锅月饼出炉,有好事的弟子早早捧着热腾腾的糕饼挨个给派中长辈们送去。宋青书作为大师兄,自然也有人特地给他送过来。   “小师叔,你的月饼!”曲水怀中抱着个篮子,从中摸了一包出来递给他,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额头上还有汗水,显然跑了不少地方。   宋青书接过曲水递过来的纸包,向他怀中的篮子里瞥了眼,顺口问道:“还有什么人要送?”   “唔,这里还有七师叔祖的,弟子院的……对了,还有张小师叔!”曲水数着篮中的纸包,吁了口气道:“还有不少要送呢!小师叔,我先走啦!”   “等等!”宋青书心中一动,伸手道:“无忌那份给我罢!我去送。”   “这……”曲水有些迟疑,怎么好叫师叔替他跑腿?   “我刚好有事找他。”   闻言曲水不再迟疑,痛快地交出了纸包:“那好,小师叔,这个就拜托你啦!我先去送其他的嘿!”言罢便抱着篮子颠颠儿地跑走了。留下宋青书一人捏着那个透出温热的纸包在原地挑眉轻笑。   带着月饼来到张无忌的院门外时,后者正在院中打拳。这两年来尽管张无忌的身体状况不好,却始终坚持每日至少打一套拳来健体。听到开门声后,他转头看见宋青书,顿时停下动作,惊喜道:“青书师兄!”   “嗯。”宋青书应了一声,抬手将一包月饼递过去,“新出炉的月饼,尝尝?”   “多谢。”张无忌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接过那个纸包招呼宋青书进门。两人走到客厅中,张无忌随手摸了摸茶壶,感觉还算温热,就提起来一人倒了杯茶:“怎么是师兄你送过来?今儿中秋,不忙吗?”   宋青书端起茶杯微笑:“总要忙里偷闲,我不似你,在院中偷懒了也无人来管。”   张无忌歪着头看着他的动作,瞬间明了今儿来的是毒舌版本的师兄。他连忙端正坐姿,正色道:“我也不是想偷懒,昨儿偷去厨房还被王大叔赶了出来!唉,他总嫌我笨手笨脚,只会添乱,连柴火都捡不好!”   “也是,你那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小身板,两根木柴就压趴下了罢!”   “怎么可能?!”张无忌瞪圆了双眼反驳,一面抬手将包着月饼的纸包拆开来,瞬间热腾腾的香气扑面,让两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圆圆扁扁憨态可掬的月饼上,“王大厨的月饼烤得的真好!我都饿了,师兄,来吃点?”   宋青书也不跟他客气,抬手捻起一块,咬了一口满嘴鲜香。他细细咀嚼后咽下香甜的糕点,笑道:“晚上要开宴席,中午的饭食怕也就是这些月饼了,多吃一些,不然还未熬到晚上就要饿。”   两人一面吃饼喝茶一面说笑打趣,倒也其乐融融。他二人现下都是长身体的年纪,几块月饼很快就都下肚,连宋青书那包都没放过。吃过月饼后,张无忌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他近几日精神很差,刚刚又打过拳,这会儿困劲上来,便忍不住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了。   “这是困了?”见他如此,宋青书看看日头,干脆站起身招呼他:“睡个午觉吧!”   “师兄要回去吗?”张无忌强打起精神站起身,脚步微晃,被他不着痕迹地单手支撑桌面遮掩过去,“不如在这里休息一下?”他实在不喜欢只有一个人呆在这个院子里,尤其在这种节日当中,外面喧嚣的热闹越发衬托自己屋中的冷清,所以才试探着开口邀请。不想宋青书很干脆地点头道:“也好!反正晚上要一起去赴宴的,咱们俩挤挤一起休息一下吧!”   没想到宋青书真的会答应,张无忌大喜,拉着宋青书便向内室走去。他心口反常的砰砰直跳,大半因为开心,还有些说不出的紧张,“我的床很大,肯定不会挤到你~!师兄,你能留下我真高兴!”   “你这么小,能占多大地儿?”宋青书随口调侃,却也看得出张无忌心中雀跃。他倒不完全是因为不忍心拒绝对方眼中的期冀,还有个原因则是因为不想被宋远桥继续抓壮丁出去跑腿练轻功。留在这里宋远桥找不到他,偷得浮生半日闲,何乐不为呢?   两人在床上并肩躺下,张无忌几乎立刻就呼吸均匀熟睡入梦,宋青书却有些睡不着。他如今正长身体,两年来个子抽高许多。而张无忌却还不到发育的时候,加上寒毒缠身,看起来比两年前并没大多少。两人躺在一起,宋青书只要一抬手,就能轻易将对方揽在怀中整个儿包裹起来,但他从没有过与人同床共枕的经历,自是不会做出如此逾距的动作。   然而不知怎地,之前不想也就罢了,这会儿听着少年沉稳的呼吸,视线望着对方浮着一层绿意的脸庞,还有紧皱的眉宇间隐隐的坚毅,竟越发想伸手去捏一捏那张脸……宋青书心中悚然一惊,不知道这种想法是哪儿来的,隐隐知晓有些不妥,却又不知错在何处。   这两年来他二人虽不说朝夕相对,却也几乎每日都能见面,宋青书早就发现自己对张无忌的感觉不复过去的愤恨,虽说相处之时他总也忍不住要在言语中刺他一刺,也只是习惯使然罢了,实际上经过这两年相处,他早已无法将那个惹人生厌的张教主和眼前这个可怜却又坚毅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如此心烦意乱地躺了片刻,倒也迷迷糊糊合上了眼。八月的天已经有些阴凉,宋青书睡得有些冷,抬手摸索到被子,随手扯过往身上一盖,便放任自己进入黑甜乡中。   梦中多是些似是而非的凌乱片段,有时飞天遁地,有时喜怒无常,毫无逻辑可言。但睡着睡着,他却觉得越来越冷,正梦到某个长了头角獠牙的妖怪将他抓住,用绳子绑了,而后塞了块冰块在怀中,心中忽觉不对,迷迷糊糊睁开眼,便发觉怀中有块冰凉的东西。   不是冰块,是个人——是张无忌!   宋青书霍然清醒,低头一看,张无忌正窝在他怀中瑟瑟发抖,整个人都散发着浓浓的寒气。他吓了一跳,忙拍拍对方的肩膀:“无忌?无忌?你怎么了?!”   张无忌却未回答,口中发出梦呓一般的声音,宋青书凑得近了,才听见那是一个断断续续的“冷”字,还伴随着牙冠打颤的咯咯声。他心中“咯噔”一声,暗道糟糕:这分明是病发了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天的更新~   昨天写在评论下了不知道大家看到没,这里再向大家道个歉,作者君前天回家,家里电脑坏了,昨天送修时修理店的人把电脑所有盘都格式化然后重装了个系统。新系统折磨了作者君一晚上ORZ,不知道为什么上网的客户端和word程序冲突,打不开文档。卸载了好几个版本的word又下载新的安装,一直折腾到半夜两点多才总算搞定,自PIAing   晚上会有更新,依旧在八点左右。那之后会有一批修文,昨天好友刚好替我全篇抓了一下虫,大家看完八点的更新之后,若是之后又有提示更新,那是作者君在修文,只是抓虫和修改部分词句,对全文情节没有丝毫影响。   再次为给大家带来的麻烦而道歉!!   ☆、第二十九章:诸法因缘生      “触发新主线任务‘针其膏兮药其肓’之一:蝴蝶谷,宿主是否接受?”   忽然响起的系统提示音让宋青书的动作微微一顿:他一年前就将系统升级到二级了,但是却一直没能触发主线任务,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他点下同意,却没心情查看任务说明,而是拉起张无忌的手腕听了听脉象,面色微微一变:这次寒毒格外气势汹汹,他的手指碰触到的皮肤简直堪比冰块,脉象听起来更是凌乱。   宋青书忙摸出一颗火硫散,这东西他现在还有几颗,虽然对张无忌的寒毒已经没什么太大效用,总也聊胜于无。待张无忌艰难地吞咽下去后,宋青书又拉过棉被替他盖上,自己则翻身下床,飞快地生了一炉旺旺的炭火。   这时有弟子前来请两人去开席,宋青书哪有心情过去?反而拉住那道童道:“快去请太师父过来,就说张无忌病发了!”   那道童吓了一跳,急忙应了一声飞奔而去。宋青书抬手摸了摸少年的脸颊,又替他盖了一床被子,这才有时间查看刚刚接到的任务。   “蝴蝶谷”的任务要求很简单,护送张无忌前往蝴蝶谷,任务完成奖励为一组止血散、一组固魂散和三百金。止血散宋青书这些年断断续续得到不少,多半都用来作为“奖励”给陈一建使用了,固魂散却没用过,这玩意儿的说明只有一句话:固魂,九重为实。他之前只在新手大礼包中开出过一组,顺手就扔在了角落里。现在看来,能作为主线任务的奖励,这东西绝对不简单。   “埃克斯,固魂散有什么用?”   “固魂。一定量能够使魂体凝结实体化,有时限。”   魂体实体化?!宋青书双眼一亮:“意思说我可以碰触到东西,也能让别人见到我的实体化?多少才有效果?!”   “是的。”系统道:“九颗可实体化三个时辰,过后恢复原状。作为药品,建议慎用。”   宋青书根本没注意他后面那句话,喃喃道:“三个时辰么……”他看着包裹中仅有的一组十颗固魂散,这东西实在是太少了,只有一次机会,就算他想要试验一下都不舍得。   扫过任务奖励,宋青书才重新去看任务说明,蝴蝶谷这个地方宋青书曾听说过,上辈子张无忌曾在这里学了不少医术,不过没能医治好身上的寒毒。这一次的任务是护送他去那里,这么说来他必须跟在张无忌身边了。   他印象中张无忌这次并没遇见什么危险,不过当初有太师父护着,这一次换成殷素素,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不得而知——或许他应该让陈一建一起跟过去?那小子执着于所谓的“抱大腿”,想必看见张无忌有危险肯定会出手的。最不济危险之时如若见了血,他也可以第一时间回到身体里出手……   正自沉吟,就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声,是张三丰带着武当诸侠赶了过来,令人意外的是,一身风尘仆仆的张翠山赫然在列。作为主人,张翠山率先走入内室,见到宋青书时点点头权当招呼,目光跟着落在床上昏睡着的少年身上,失声道:“无忌……”   “师叔,噤声!”宋青书竖起食指示意,“他刚刚睡下。”   闻言众人立刻放缓动作,张翠山没再上前,眼圈却泛红了。张三丰恨其不争地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将他推到一旁,自己则上前走到床边,伸手扣在张无忌手腕上片刻,面色一沉,收回手将少年纤瘦的手腕放回被中,顺手替他掖了掖被角,这才转身示意众人出去再说。   到了前厅,张三丰才轻叹口气,道:“明日我带无忌出门,上嵩山少林寺走一遭。”   众人面色齐齐一变,他们明白师父的心意,先前张三丰曾不止一次提起过,只有补全“九阳神功”,才能根治张无忌身上的寒毒。当年觉远禅师临死前口述“九阳神功”内容,张三丰、郭襄与少林各自记下一部分,他此番前去少林,正是打算亲自去向空闻大师求救,补全“九阳神功”中的不足之处,挽救无忌的性命。   两年前武当山上一会,少林、武当双方嫌隙已深。张三丰一代宗师,以百余岁的高龄,竟降尊纡贵的去求教,自是大失身分。是以张翠山当即反对:“师父,不可!”   “有何不可?”张三丰一甩衣袖,道,“区区虚名罢了,比之无忌的性命,孰轻孰重,你还不懂吗?”   张翠山咬牙,他当然在乎张无忌的性命,也知道如非无可奈何,以师父如今的身份,根本不必向少林低头,可他更不愿师父为此去少林受辱,只能咬牙道:“总还有其他方法,师父,容我再想想。”   “你能等,无忌却等不得!”张三丰心意已决,抬手阻止了其他弟子未说出口的劝说,“尔等不必多言,就这么——”   “太师父!”一旁沉默多时的宋青书忽然开口道,“弟子刚刚想到一人,或许能救无忌师弟!”   张三丰的话音戛然而止,众人的目光跟着落在宋青书身上。但宋青书却看向张翠山:“五师叔,这件事还得麻烦于你!”   “我?”张翠山微微一怔,“但我并不擅长岐黄之术,若我有办法的话,无忌何苦如此?”   宋青书道:“不是你,是五婶。小侄曾听闻明教有一名医,有起死回生之能,只是为人颇有怪癖……”   张三丰一怔之下,猛地里想起了一人:“你说的莫非是‘蝶谷医仙’胡青牛?”   宋青书点点头:“正是他。”   闻言张三丰微微皱眉,神色踌躇:“素闻这‘蝶谷医仙’胡青牛虽然医道高明之极,却是明教中人,向为武林人士所不齿,何况他脾气怪僻无比,只要明教中人患病,他尽心竭力的医治,分文不收,教外之人求他,便是黄金万两堆在面前,他也不屑一顾。因此又有一个外号叫作‘见死不救’。无忌并非明教中人,他又怎肯医治?”   “无忌师弟虽不是,但五婶是啊!”宋青书道,“五婶乃是白眉鹰王的掌上明珠,无忌是她的儿子,想来蝶谷医仙看在双方同为一脉的份上,应当会出手相救。”   众人眼前一亮,张翠山却苦笑道:“这……不瞒大家,我也曾想过这个办法,但岳丈十余年前便离开明教自立门户了,天鹰教算不算明教的范畴,实在是说不准。”   殷素素之父白眉鹰王原是明教四大护教法王之一,却不知为何十余年前忽然自立门户,虽然仍旧宣称与明教遥相呼应亲如一家,其中是否有内幕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明教四大法王,紫衫龙王当年不知所踪,白眉鹰王自立门户,金毛狮王则是个四处惹事、负债累累的疯子,青翼蝠王虽然没有自己的势力,然而他素传以吸食他人鲜血为生,声名狼藉。也曾有人揣测过,四大法王都敬服阳顶天教主,且从阳顶天的行事风格来看,应不至于使门下得力助手分离崩析才对。然而如今四大法王几乎名存实亡,实在叫人费解。   这些年里明教在教主阳顶天的率领下,虽然行事依旧狂妄肆意,名声却比过去好了许多。然而两年前阳顶天协同伴侣忽然失踪,也没指定下一任继承者,这两年中明教那些不服管束的人已经颇为蠢蠢欲动。据他所知,江湖上明教与天鹰教弟子之间就没少闹出过嫌隙,虽然没有大的冲突,但小摩擦始终没断过。两家表面上一脉所出,实际如何,没有人能揣度明白。【注一】   见他犹豫,宋青书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无忌师弟如今的情况已经十分糟糕,左右都是选择,何妨一试呢?由五婶带着师弟去蝶谷相求,总有一线生机。”   这话说得直白,却也将张三丰与张翠山师徒敲醒。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确定的神色。   当下众人不再耽搁,张翠山修书去往殷素素那边说明情况,请她务必前来武当一趟。张三丰则带着其他弟子替张无忌疗伤逼毒,聊胜于无。宋青书见自己的意见被采纳,看看时间,估计陈一建也快要清醒了,便托词离开了此处回去卧室。   躺在床上盘算着接下来的事情,宋青书并不太希望陈一建跟过去,以他的阅历,当然看得出陈一建在对待张无忌时动机不纯,不然之前殷素素也不会总是有意无意拦着他与张无忌见面。可若陈一建不去,张无忌若是路上真出了意外,那就得不偿失了。   忽然一阵晕眩感袭来,等到和身体分离开,宋青书看着坐起身一面揉着额头一面低声咒骂的陈一建,暗暗下定决心:这一次不带陈一建一同过去了,若真有意外,还有固魂散可用,到时见机行事便是!   是以等到陈一建再醒来,询问“系统”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之时,宋青书只简单的说他在广场上晕倒后被送了回来,给张无忌送月饼云云提都未提,这一下午所发生的事情也被他随口搪塞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一:这里是原著和《不入轮回》一个分歧点,原著阳顶天早就便当了,而《不入轮回》中阳顶天活着,并且把明教治理的很好。不过天鹰教还是分裂出去了,这个原因后文会提起,不过不重要,也不用记住。   这章是今天的更新,一般我的更新时间都是在晚上七点到八点这个时间段,加更的话多半是在午休期间,其他时间若是看见更新提示,多半是我在抓虫修文,无需点开查看~   ☆、第三十章:因缘世间集      又过数日,殷素素匆匆上了武当山,在听说众人的打算后,二话不说便同意前往胡青牛那边一试:“我虽不知父亲当年为何离开明教自立门户,但双方却多少有些香火情。我小时候曾跟他打过交道,这次前去相求,总也是个希望。”   “如此,无忌就拜托你了。”张翠山看着妻子明显消瘦的脸庞,心中酸涩复杂难言。   殷素素深深看了他一眼,轻笑:“五哥,你我是夫妻,无忌是我的孩儿,又有何谢可言?我只盼你能早日原谅我,再治好无忌的伤,我们一家能像过去一样,就再好不过啦!”   张翠山心中黯然,他知道殷素素这两年吃了不少苦头,虽然他们不常见面,彼此却仍是惦记着的。此时看着妻子憔悴的模样,又听了这番话,忍不住道:“好!若是能治好无忌,我们就回冰火岛隐居,一起过原来的日子,再不管这江湖上的风风雨雨!”   殷素素嫣然一笑:“但愿如此。”却也不再多言。她知晓以张翠山的性格,能说出这番话已是最大的让步了。她如今所求不多,虽然在天鹰教日子过得潇洒舒适,最让她想念的,却还是在冰火岛上那段艰苦却温馨的生活。   事不宜迟,两人路上所需的东西张翠山早已提前张罗好,殷素素稍作准备,又问张翠山要了一物收于怀中,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张无忌下山离开了。众人前往送别的时候,陈一建才知道事情与他印象之中的“原著”有所差别,忍不住狐疑:为何不是张三丰带着张无忌前往少林,而是直接去往蝴蝶谷?可转念一想,如今张翠山夫妻未亡,由亲生父母带着前往求医,也算是理所应当了。   就是不知道他这么一走,张无忌还能不能遇上常遇春和周芷若大美人。陈一建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一个念头忽然浮现在心头,他转身面向宋远桥,道:“爹,我如今已十六岁了,别的弟子这个年纪都开始下山闯荡,我是不是也该出去走走?”   宋远桥收回远眺的目光,闻言随口道:“不错,束发之年的确该去历练一下,你打算去往何处?”   “一路往南,走到哪儿算哪儿。”陈一建嘻嘻一笑,心中暗想:向南必然路过汉水,说不定就能遇见芷若美女和常遇春。既然主角已经不需要常遇春引他进入蝴蝶谷,这个机遇自己捡了应当也没关系吧?   “向南……倒也是个不错的去处。”宋远桥点点头,一旁殷梨亭闻言随口打趣他:“怎么,青书你莫非是因为小无忌离开,觉得寂寞了才想下山走走?”在他们看来,宋青书与张无忌相处的一直不错,一方骤然离去,另一方会觉得寂寞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陈一建嘻嘻一笑,毫不犹豫的承认:“是啊!没准我此去还能遇见无忌师弟呢!”他这句话还真是发自肺腑,见过了周芷若美女,他肯定要去蝴蝶谷碰碰运气的。且不说他坚定不移的抱主角大腿的行动方针与蝴蝶谷的《医经》和《毒经》,那里可还有遇见杨不悔小萝莉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不由怜悯的看了眼殷梨亭,可怜他这个六师叔还不知道自己早已被戴了绿帽子,仍如此天真欢脱。啧啧,一想起他将来好端端的未婚妻变成丈母娘,情敌成了岳丈,他就觉得自己不如好事做到底,试试看能不能收了不悔小萝莉,也省得他将来尴尬。   殷梨亭被他看到莫名其妙,没能理会他那一眼中深意,仍借着之前的话题打趣他。众人说说笑笑上了山,谁都不知一道身影悄然离开此处,远远追着张无忌所在的马车飘然离去。   殷素素母子俩下山的时候,宋青书一直站在远处的院墙上,听见陈一建要去历练的时候颇有些诧异。在此之前对方从没提起过任何与历练有关的事情,为何偏在此时提了出来?   不过这倒是不妨碍他之前的计划。这一次他本就没打算带上对方,各走各的也算方便。至于之后陈一建找不到他这个“系统”也无所谓,埃克斯通常在不发布任务时也没什么存在感,反正陈一建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他“高冷”了,何妨继续“高冷”下去?!   为了不被张无忌发现,宋青书和马车始终维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看着殷素素带着张无忌一路向南,自鄂北的武当山下来,度过老河口来到汉水河畔,母子俩坐在船上聊天,张无忌道:“那位胡青牛大夫当真能治好我身上的寒毒吗?”   殷素素摩挲着他的头发,点头道:“当然。他是这世上最有本事的大夫,定能治好你的。”这话却也不知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张无忌晃了晃头,他对自己的病情早已不抱希望,却也不忍让母亲伤心,便道:“既然他是世上最好的医生,是不是也能治好三师伯的伤呢?若是三师伯好了,定然不会再为难娘,你和爹也能好好在一起了。”   殷素素闻言微微一愕,她没想到自己和俞岱岩之间的恩怨无忌竟也知晓,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心中不禁又酸又喜,抬手将儿子揽入怀中,心想:殷素素啊殷素素,你自己昔年做的孽债,如今竟 还要让儿子担心吗?当年是她设计了俞岱岩,如今丈夫因此左右为难,没有直接与她一刀两断已是因情深,若想恢复过去的夫妻情谊,怕是真的要等到治好俞岱岩才可能了。   这次出门前,她特地让张翠山从俞岱岩那里誊抄了那张残缺的黑玉断续膏配方,打算趁机去胡青牛那里试试看能否补全,这也是她此次前去,除了为儿子求医外另一件药事。唯一要担心的,就是胡青牛会因为天鹰教的缘故拒绝治疗,若真如此……她怕是必须要用些非常手段了。   心中正暗自思量,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高喝:“快些停船,把孩子乖乖交出,佛爷便饶了你的性命,否则莫怪无情。”这声音从波浪中传来,入耳清晰,显然呼叫之人内力不弱。殷素素闻言大怒:谁敢动她的无忌?!抬眼望去,只见两艘江船向着这边飞速划来。临近一艘小船的船梢上坐着一个虬髯大汉,双手操桨急划,舱中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后面一艘船身较大,舟中站着四名番僧,另有七八名蒙古武官。众武官拿起船板,帮同划水。那虬髯大汉膂力奇大,双桨一扳,小船便急冲丈余,但后面船上毕竟人多,两船相距越来越近。过不多时,众武官和番僧便弯弓搭箭,向那大汉射去。但听得羽箭破空,呜呜声响。   张无忌这时也看到了那些人,不由道:“娘,是鞑子!”他对两年前元人所做恶事记忆犹新,此时见到那身装备,忍不住面露恨意。   殷素素还道他被眼前这阵仗吓到:“无忌,你怕么?”   “我不怕!”张无忌昂然道,“鞑子没有好人!”   殷素素冷笑道:“不错,鞑子该死,见一个便要杀一个!船家,迎上去。”明教宗旨之一便是驱除鞑虏,素来与元人不共戴天,如今被她撞上,自然是要教训教训的。那艄公见羽箭乱飞,早已吓得手酸足软,拚命将船划开尚嫌不及,怎敢反而迎将过去?忍不住哀求道:“姑奶奶,你……你说笑话了,那边……小人怎敢过去哟!”   这时猛听得“啊”的一声惨呼,小船中男孩背心上中了一箭。那虬髯大汉一个失惊,俯身去看时,肩头和背上接连中箭,手中木桨拿捏不定,掉入江心,坐船登时不动。后面大船瞬即追上,七八名蒙古武官和番僧跳上小船。那虬髯大汉兀自不屈,拳打足踢,奋力抵御。张无忌看的暗暗心惊,忍不住扯住殷素素的衣袖:“娘,救救他们吧!”   “莫慌。”殷素素柳眉一皱,见艄公战战兢兢的模样,暗骂一声“废物”,劈手夺过船桨在水中扳了两下,渡船便横过船头,向着来船迎去。待船靠近,她便扣了一把暗器,对着那些人便掷了出去。   殷素素武功不弱,一手暗器更是用的利落,这会儿不等招呼便出手,那些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其中两人“哎呦”一声便倒了下去,众武官见状不禁又惊又怒:“哪儿来的小娘皮?!不要命了么?!”   殷素素根本不与他们废话,低声安抚张无忌一声,脚尖轻点船身,衣袖展开,如一只花蝴蝶般飘然落在对方船上。她出手狠辣,远不如外表娇美可爱,转眼之间又撂倒数人。见状鞑子兵们又惊又怒,偏又打不过她,片刻间就被斗得落花流水,哇哇叫着四散开来,其中一人更是高声叫喊:“兀那女子,你可知这人是谁?那是袁州魔教反贼的余孽,普天下要捉拿的钦犯!你帮助他们,莫不是想与朝廷作对?!” 作者有话要说:  笔者:青书啊!你心心念念的芷若妹妹上线了,高兴不?   (正饶有趣味盯着无忌小正太的)宋青书:哪里?   笔者:喏!那边一男一女!   青书:……兵荒马乱的,谁看得见啊ORZ   可怜的一建君,你算错时间线啦!原著第二天太师父就带着无忌下山,绕了一圈嵩山归来才遇见芷若妹妹。这里为了等正太娘,他们可是晚了好一段时间才出门啊!有些缘分,真不是抢就能抢来的,远目   ☆、第三十一章:缘起则死生   那人不说还好,此言一出,殷素素反而扬起眉:“袁州?难道是周子旺的部属?那倒当真是一家人了!”言罢出手更是狠辣。天鹰教和明教宗旨并无差别,看见鞑子务必除恶,彼此之间虽然有所内斗,对外却还是看在那一线香火情上守望相助的。更何况她正担忧胡青牛会不认她这个天鹰教的人,若是有明教中人一同,把握就更大一些了!   那武官见没能吓走对方,反而引来新一波攻击,不禁大怒,又见她只是独身一人,干脆招呼众人围攻过去。殷素素一声清啸,闪过对方劈来的长刀,向着之前船上那大汉道:“日月光照,天鹰展翅,圣焰熊熊,普惠世人。这里是天鹰教紫微堂,那位可是明教弥勒宗周子旺手下吗?”   那大汉原本正抱着中箭孩童,闻言抬头高声道:“正是!小主公……小主公给他们射死了。”虎目含泪,望着怀中已经失去气息的孩童,咬牙道,“我有负嘱咐,这条性命也不要了!鞑子受死!”言罢轻轻放下那男孩的尸身,向这边扑了过来。   “休得胡闹!”殷素素喝斥一声,“堂堂七尺男儿,做什么儿女情态?!护好你家孩子,这些家伙姑奶奶还不放在眼里!”   说话间她已解决了大半元兵,剩下的见势不妙,呼喝一声便逃之夭夭了。殷素素也不去追,她抬脚将船上那些受了伤还未死去的元兵一一踢入水中,也不管他们在水中沉溺,径自回到张无忌所在的船上,招呼艄公道:“靠过去那边,接他们上来。”   宋青书从头到尾围观了这场一对多却一面倒的对决,暗暗赞叹于殷素素精妙绝伦的身手之余,也不禁为她狠辣的手段暗暗心惊。他潜伏在水下看着身边拼命扑腾、最终却只能无力沉入水下生生淹死的元兵,忍不住在心中打了个寒战。他与这位五婶上辈子没来得及打交道,此时才从她的身上见证了魔教中人的心狠手辣。现在看来,上辈子的张无忌还真是明教中的一朵奇葩,依他那宅心仁厚的性子,居然能在明教那种虎狼窝中混得风生水起被人信服,不得不说是种奇迹。   这时那大汉已一手抱着男孩尸身,一手抱着女孩,轻轻一纵上了渡船,殷素素拿出金疮药给对方,后者感激抱拳道:“多谢夫人!不知怎么称呼?”   殷素素道:“我姓殷。”   那大汉闻言肃然起敬:“原来是紫微堂堂主!”   “好说。”殷素素看了看他怀中的男孩:“这孩子是周子旺的郎君?”   大汉点头,恨恨然道:“正是!小人从信阳护送小主南下,途中与鞑子派来追捕的魔爪接战四次,终究未能保护少主,常某无能。那些狗官兵好不歹毒,一上来就放箭射死了船夫,若非殷堂主相救,这小小的船家女孩多半也是性命不保。”说着轻拍身边少女的后背,带着她一起向殷素素跪下:“殷堂主,你救了我二人,常遇春这里给你磕头了!”   殷素素受了他一礼,抬手虚扶:“常兄弟不必客气。天鹰教与明教本就一脉相承,自己兄弟,出手是应当的。”常遇春却仍执着的磕满了三个头才起身。他看殷素素态度平和毫无傲气,想起过去听说的明教与天鹰教之间的冲突,不由暗想:“这天鹰教中人看起来并不像传言中叛教之人的模样,她既然出手救我,我便将她当做兄弟姐妹看待。”当下神色越发亲近。   殷素素对这莽汉如此和颜悦色,却是另有打算,此时不便多言,便将视线转向旁边的女孩。那女孩约莫十岁左右,衣衫敝旧,赤着双足默默跪在一旁,低头只是垂泪。   殷素素见她楚楚可怜,怜她身世,柔声道:“小姑娘,你叫甚么名字?”   那女孩道:“我姓周,名叫周芷若。”   这个名字落在宋青书耳中,宛如惊雷骤响,炸的他下意识睁大眼,甚至顾不得再隐藏身形,只呆呆地盯着那个女孩。之前乱作一团,他也没注意对方模样,此时细看,才见那女孩容颜秀丽,十足是个绝色的美人胚子,面部轮廓依稀便和记忆中的周芷若相仿佛。   竟然真是芷若妹妹……   一时间上辈子的前尘往事尽数浮上心头,初见对方的惊艳,相处之下的倾心,喜结连理的喜悦,还有最终被否定的绝望……最令他惊愕的是,这两年来,他竟逐渐忘记了这个曾让他念兹在兹、倾心爱恋的女子!   这简直就是当面给他一直以来的信念一记响亮的耳光,打的宋青书脑中嗡嗡作响,他用力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忍不住低声自嘲:“枉我自认情深专一,原来不过如此!哈!”   他却不知,感情经历过伤害而不曾弥补,极易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消磨。他前世临死之前听见周芷若亲口否定了对他的感情,峨眉诸女更是一口咬定是他癞□□想吃天鹅肉,掌门人只是利用他刺激张无忌,这些种种早已让他内心深处对周芷若失望。这些年里又从找张无忌的茬逐渐变得能够心平气和对待以往,无论是对张无忌的恨意,还是周芷若的爱意,早就已经随着前世的离去而离去了。   只是他一直不曾正视这一点,虽然察觉到自己对待张无忌态度缓和,却也没想到再度面对周芷若时,也没了上辈子的心动。   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佛家所言不外如是。宋青书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他跟周芷若之间的缘分,也许在上辈子就彻底断掉了。   他心中诸般思绪纷至杳来,完全没注意到张无忌早已看见他了。碍于娘亲在场,他并没开口招呼,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   这一年半里张无忌几乎没怎么见过宋青书,一度以为对方已经前去投胎转世了,也就逐渐淡忘了对方的存在。然而中秋那天,这个许久未见的老鬼竟忽然出现,连带着让他想起了他们之前见到的最后一面时彼此之间的争执,还有当初那些交集。久违的老朋友见面,他的心中早已没了当初的隔阂,更多的还是欣喜。但对方却在他发现他的时候骤然消失——他是在躲着他么?   这个认知让张无忌很是黯然,后来病发,他跟着娘亲离开武当,原以为今后也许再无机会见到对方了,没想到今日竟在这汉水上与之突然重逢。   然而张无忌很快就发现,对方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他的身上,而是愣愣地盯着他旁边。张无忌敛起面上喜悦,视线顺着他的目光旁移,就见被娘救下的那个渔家贫女正在默默垂泪。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女孩抬起头,怯怯地瞧了张无忌一眼,黑葡萄似的双眼泪光盈盈,说不出的可怜可爱。   可惜张无忌如今远不到识得男女情爱的年纪,自然也感觉不到什么怜悯心动,倒是忍不住想:“她这可是家破人亡了,老鬼莫非是在可怜她?”却又觉得老鬼绝非那种会为了这种事情而心软的人,不由暗自奇怪。   殷素素等人自是不知道这一人一鬼心中各自的暗潮汹涌,寒暄完毕后便让艄公继续前行,常遇春带着周芷若不便与她母子二人同舱,便住在外舱之中,宋青书则浑浑噩噩跟在后面,始终也不曾和张无忌说过一句话。   这晚二更时分他们到了太平店,殷素素吩咐艄公将船停在岸边,自己上岸去到镇上买食物,留张无忌一人在内舱当中。见状早已忍耐一整天的张无忌终于忍不住掀开窗口的帘子,向着宋青书道:“老鬼!”   宋青书低头看他,看见少年眼中的期冀,忍不住莞尔,说出来的话却依旧恶劣:“怎么,忍了一天忍不住了?不装看不见啦?”   张无忌鼓起脸:“我才没装!明明是你一直不理我!”   “真是长不大的小鬼!”宋青书语气不屑,却不知自己眼中含着笑意,“你娘留你一个人离开,你害怕了?”   张无忌气咻咻的看着他,这人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才怕呢!”他这段时间心中郁郁,情绪始终不高,这会儿被宋青书言语一激,居然打起精神来,脸颊也因激动多了些血色。宋青书看在眼里。不由暗中松了口气,轻车熟路调笑他几句,见少年眼中隐隐有些疲累,才停住话头。   张无忌却不愿就这样被对方含糊过去,想到白日所见,眼中光芒闪了闪:“对了,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跟在我后面?”   宋青书哼了一声,嘴硬道:“我可没跟着你,小鬼,莫要一厢情愿啊!”   张无忌闻言神色有些郁郁:“哦……我想也是。”   这个答案倒是出乎宋青书的意料之外,他看着小鬼颓丧的模样微微一怔,又听张无忌续道:“你是为了那个姓周的妹妹?你认识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ZZ的地雷,捏之~   ☆、第三十二章:有缘灭世间      认识?他当然认识她,却也不认识她。宋青书沉默了片刻,他认识的是将来那个周芷若,不认识的则是现在这个幼小的渔家女。片刻后他才点头算是承认,毕竟他之前盯着周芷若看的模样瞒不了人。   张无忌却以为宋青书真的是为了周芷若而来的,不由撇撇嘴,有些不满的说道:“你不是曾言只有我看得见你?”   宋青书扬起眉:小鬼这是什么语气?   张无忌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兀自愤愤然道:“那你跟在她身边有什么意思?她又不能跟你一起说话,也不能和你玩,你这样跟在她身边又有什么用?还是说……还是说你和她有什么亲戚关系?”他说着看了看宋青书,想起之前老鬼面上显而易见的悲伤,不由猜测,“你是他爹?”   “……”宋青书被这异想天开的答案弄得啼笑皆非,正要讽刺他几句,不想张无忌竟摇摇头自顾自的推翻了之前的猜想,“不对啊?她爹爹是之前的船夫,刚刚去世了,难道……难道你是她爷爷?”   宋青书不禁瞠目结舌:这小鬼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又见对方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脸上还明白写着:“我猜对了,聪明吧?”的话语,嗤的一声嘲笑道:“是啊!你真聪明!这都能猜到!”   可惜张无忌完全没听出他语气中的嘲笑,居然还得意洋洋的点点头:“原来你姓周!我以前问你叫什么你都不肯说,这会儿被我抓到了吧?”   宋青书好笑的摇摇头,懒得去纠正他自以为是的想法,双手环胸:“随你怎么想。”说着抬头看看前面,道,“你娘回来了。”   这时张无忌也感觉到船身轻轻一晃,忙放下帘子坐回板床上,才坐正身体,就见殷素素掀开门帘走进来,对着他轻声道:“无忌,娘回来了。等等我叫船家去做饭,你想吃什么?”   张无忌这几日一直没什么食欲,然而刚刚与宋青书重逢,心里高兴之余精神也提起来不少,笑道:“娘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话音未落就听见耳边传来熟悉的嗤笑声,却是宋青书飘进船舱,正虚坐在他斜对面,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在说:“果然是小孩子,只会跟爹娘撒娇!”张无忌故作未见,却也不好再向母亲撒娇,说过这句便动了动屁股,悄悄换了个正经的坐姿。   倒是殷素素因为无忌今日的态度大为惊喜,忍不住将他抱了抱,喜道:“难得你今日有食欲,娘等等亲自下厨为你做碗蛋羹,你不是最爱吃那个吗?”   “好。”张无忌微微笑了起来,心中有些愧疚。他这段时间没少让娘亲担心,也许不管自己此去能否治好身体,他都该乐观一些,哪怕只是为了爹娘他们。   晚饭殷素素和张无忌的饭食大半是她自己所做,而常遇春和那个叫做芷若的小姑娘吃的则是艄公所做。饭后殷素素拿着残羹冷炙去了船头,就见周芷若正乖巧的帮艄公收拾厨房,而常遇春正低声向艄公打听些什么。   听见脚步声,三人回头见是殷素素过来,分别开口招呼。殷素素点点头,将手中托盘递给艄公,目光扫过周芷若,对常遇春道:“这小姑娘你打算怎么办?”   常遇春道:“小人也在考虑。这位小姑娘的爹爹因我而死,小人自当设法妥为照料。明教当中并不缺乏女弟子,届时找个合适的给她做师父,想来应当不至亏待了她。”   宋青书在旁微微一怔:周芷若如果进了明教,那还是他所知的那个周芷若吗?魔教行事素来诡异,手段又狠辣,芷若心地善良,如何能习惯那里的勾心斗角? 他视线转向船舱内,有心想要出口提醒张无忌一声,让他想个法子将周芷若留在武当,到时自有机缘将她送往峨眉。转念一想却又默然了:他这一世既然已经不打算再与她纠缠不清,对方的归宿如何,还是不要妄加干涉较好。   殷素素的目的本就不在周芷若的身上,随口询问也是为了找个合适的话题开口罢了。三言两语定下周芷若的归宿后,她便引导常遇春询问自己来意。待到常遇春如她所愿问出口,她才顺理成章的回答:“我儿无忌受了重伤,我此行乃是希望前去蝴蝶谷,请胡青牛为他医治。”   常遇春之前就注意到张无忌面色糟糕,猜测他身怀重病,闻言也不惊讶,而是道:“原来殷堂主是要寻胡师伯。真是巧了!小人内伤不轻,正打算前去求他疗治,倒与两位顺路。”   殷素素点点头,面上却带了几分为难的神色,常遇春看出她的犹豫,还道对方因自己贸贸然提出同行而为难,后知后觉想到对方身份:一个独身妇人带着幼子,和他这个粗莽汉子一同前行显然多有不妥,不由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瞧我是个粗人,心直口快,若有冒犯堂主之处还望见谅!”   殷素素笑道:“常兄弟哪里的话?我并非因那些俗礼而犹豫,只是担心另外一事,难免踌躇。”   常遇春奇道:“堂主担心何事?”   殷素素道:“虽然天鹰教与明教同出一脉,彼此也算守望相助,但天鹰教毕竟独立,算起来已不是明教中人。胡青牛为人古板,我担心他咬着这一点不肯出手。”   常遇春闻言顿时明白她的心意,说道:“殷堂主,胡师伯虽然从来不给教外人治病,但天鹰教算起来并非外人。且殷堂主相救小人,大恩深重,胡师伯若当真不肯动手,小人决不和他干休。”   殷素素等的就是他这番话,闻言嫣然一笑:“那就有劳常兄弟替我美言几句了!还望神医看在双方同为一脉的份上,肯出手相救!”   ******   入夜之时常遇春上岸在一棵大树下用刀掘了个土坑,将周公子尸身埋葬起来,跪在坟前拜了几拜,殷素素也跟着烧了点纸钱。第二天一早四人便向着蝴蝶谷所在的方向赶去。那蝶谷医仙胡青牛所隐居的蝴蝶谷,是在皖北女山湖畔。长江自汉口到九江,流向东南,到九江后,便折向东北而入皖境。   到得集庆下游的瓜埠,殷素素舍了江船,雇了一辆大车向北进发,教中之人都知晓胡青牛不喜旁人得知他隐居的所在,常遇春力气颇大,也会驾车,便省了车夫自己坐在车前,载着另外三人颠簸上路。他受伤不轻,路上伤处就发作了,殷素素只得与他轮换驾车,如此数日间到了凤阳以东的明光。   众人在镇上稍作休憩便再度上路,待行到离女山湖畔的蝴蝶谷附近,山路崎岖,马车已经无法进入,便弃了马车徒步向前。张无忌腿脚无力,常遇春和殷素素便轮流背着他前行。张无忌见周芷若一个娇怯怯的小姑娘尚且踉跄步行跟在旁边,又不愿被跟在一旁的老鬼看扁,便坚持要下地自己走。殷素素再三劝不过,便拾起一根较粗的木棍给他拄着,自己则跟在旁边亦步亦趋。   如是众人走了大半日,前方始终渺无人烟,他们知道胡青牛隐居之处便在左近,当下耐心缓缓寻找。一路上嫣红姹紫,遍山遍野都是鲜花,春光烂漫已极,转了几个弯,却见迎面一块山壁,路途已尽。   “奇怪,这里没有路了。”常遇春上前敲了敲山壁,那山壁上都是攀爬的花草木藤,并无明显人迹。   殷素素也跟着上前敲打,张无忌累的支着木棍原地休息,抬眼望去,却见前方几只蝴蝶从一排花丛中钻了进去,他灵机一动,道:“那地方既叫作蝴蝶谷,咱们且跟着蝴蝶过去悄悄如何?”   殷素素笑道:“小孩子注意力怎地尽放在这些地方?也罢!”说着拉着张无忌和周芷若的手,从花丛中钻了进去。宋青书却早已先一步穿过山壁向前,他虽然没有身体,但穿石而过、两眼一片漆黑的感觉却也没好到哪里去。好在没走几步便觉眼前一亮。只见前方一大片花草树木林立,蝴蝶四下纷飞,或花或白、或黑或紫,翩翩起舞——当真不愧蝴蝶谷之名。   这时张无忌等人也找了过来,那些蝴蝶并不畏人,飞近时便在他们头上、肩上、手上停留。殷素素显然喜极这片美景,下意识伸出手,任由蝴蝶落在她的指尖,彩蝶翩翩,当真说不出的娇媚好看。   “这里就是蝴蝶谷?”她放飞指尖的蝴蝶,抱起张无忌道:“无忌,咱们很快就要见到神医了,你高不高兴?”   张无忌挣扎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宋青书,却见后者正自远眺,并未看向他这边,心中莫名便是一阵失落。他又用力推了推娘亲的肩膀:“娘,让我下来自己走罢!”   殷素素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笑道:“怎么,娘亲抱不得你了?也罢,我的无忌长大了,要做个男子汉了。”说完真将他放回地上,却仍坚持牵着他的手向前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炮灰掉了芷若妹妹,喂饭之恩什么的也就一并省下了╮(╯▽╰)╭   抱歉今晚更新晚了。今天下班后被师父叫去吃饭,原以为只是简单的饭局而已,结果我师父喝高了ORZ,几个人在桌上端着酒杯絮絮叨叨,可怜我想走都走不了,扶额   现在才回来,总算还赶得及补上今天的更新,看来我明天要考虑用存稿箱了0 0   ☆、第三十三章:譬如磨铜镜      众人在这片蝶舞花丛的山谷中又走了一阵,行到过午,才见一条清溪旁结着七、八间茅屋,茅屋前后左右都是花圃,种满了诸般花草。常遇春喜道:“到了,这是胡师伯种药材的花圃。”说着走到屋前,恭恭敬敬的朗声说道:“弟子常遇春拜见胡师伯。”殷素素拉着张无忌站在旁边,以她的身份自是不必主动开口向胡青牛招呼的,所以只是四下打量周围的环境。   过了一会,屋中走出一名小童,说道:“请进。”众人随之进屋,扑面而来的便是一阵药草之气。定睛一看,厅侧那边站着一个神清骨秀的中年人,正在瞧着一名童子扇火煮药,听见脚步声后转过身,目光在常遇春身上顿了顿,常遇春忙上前磕头,说道:“胡师伯好。”   胡青牛点点头:“你起来吧。”说着上前在常遇春腕脉上一搭,解开他胸口衣服瞧了瞧,说道:“你是中了番僧的‘截心掌’,本来算不了甚么,只是你中掌后使力太多,寒毒攻心,治起来多花些功夫。周子旺的事情我已经知晓,这也是他命数使然。” 说着目光向旁,落在殷素素面上,正要询问,神色忽然一变:“你……你不是……?”   殷素素向他拱了拱手:“胡先生,许久不见。”   “你是殷白眉家的那个小丫头?”胡青牛从面前少妇的眉眼中找到了些许昔日印象,想起这两年江湖上传闻天鹰教失踪十年的紫微堂堂主归来,还跟武当弟子生了个儿子的传闻,目光便落在旁边的小孩儿身上:“这是你儿子?”   殷素素颔首道:“胡先生记忆力真好。这是我儿无忌。无忌,来见过胡伯伯。”   张无忌恭恭敬敬上前行了一礼:“胡伯伯您好。”   “好!好!”胡青牛抬手虚扶,目光落在张无忌泛着绿气的面上,他一眼就看出这孩子身患顽疾,且比起常遇春严重的多。“小姑娘,你是带他来我这里医治?”   殷素素已经十余年不曾被人如此称呼,闻言竟有点腼腆,她调整了一下情绪,面带恳切望着胡青牛道:“不错,胡先生,你的医术我爹爹曾不止一次夸赞过。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治好无忌的伤,那一定非你莫属。”   胡青牛闻言微微一笑,抬手捻须,“你不必给我戴高帽。娃儿,你过来,我看看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向着张无忌招招手,后者看了殷素素一眼,抬步走过去,任由胡青牛抬指搭上他手腕。   “这孩子是中了寒性内劲?”甫一碰到张无忌脉门,胡青牛就感觉到一股寒气从那里传了过来,只觉他脉搏跳动甚是奇特,不由得一惊,再凝神搭脉,指尖微跳——如此霸道的寒性内劲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心道:“这娃娃所中寒毒十分古怪,难道竟是玄冥神掌?这掌法久已失传,世上不见得有人会使。”又想:“若不是玄冥神掌,却又是什么?如此阴寒狠毒,更无第二门掌力。他中此寒毒为时已久,居然没死,又是一奇。”   念及此,他抬眼看向殷素素,见后者满脸关切,慈母之情溢于言表,心中一动,道:“他这是受了多久的伤?伤在何人手里?”   殷素素道:“是玄冥神掌。两年前无忌被歹人掳去,归来后便已遭毒手。若非他太师父师门上下以深厚的功力为他续命,恐怕早已不成了。”   胡青牛一挑眉,顿时想起张无忌父亲的身份。殷素素虽然含糊不曾言明,但如今江湖上谁人不知武当张翠山与天鹰教教主之女结为连理的消息?想来是那张老道士不惜耗损内力出手。是了,当今世上除了他,怕也只有阳教主才有如此深厚功力能维持他两年不死。但如今这娃娃身上的阴毒已散入五脏六腑,胶缠固结,除非是神仙才救得了。   他松开张无忌的手腕,抬手阻止殷素素开口,坐在椅子上望着药炉中火光凝思出神,连常遇春都忘记了。常遇春感激殷素素相救之情,故而并未开口,他身上伤痛难忍,干脆靠坐在门边,一手按着胸口等待胡青牛思索完毕。   胡青牛这一思索便是两个时辰,殷素素倒是松了口气,神医如此态度,分明便是同意救治张无忌了。她闲极无聊,干脆叫上周芷若,跟着一旁熬完药的童子去后厨做了便饭。众人围在灶边随便吃饱肚子,没敢打扰胡青牛,只将他的那一份放在厨房温着,这才都回去之前那间屋中。   大约未时,胡青牛忽然有了动作。他起身去取出十二片细小铜片,招呼张无忌上塌盘坐,抬手运内力在他丹田下‘中极穴’、颈下‘天突穴’、肩头‘肩井穴’等十二处穴道上插下。那‘中极穴’是足三阴、任脉之会,‘天突穴’是阴维、任脉之会,‘肩井穴’是足少阳、足阳明、阳维之会。这十二条铜片一插下,他身上十二经常脉和奇经八脉便即隔断。   隔绝常脉和奇经后,张无忌体内的寒毒便不能再相互作用,倒是暂时止住寒毒蔓延。接着胡青牛以陈艾灸他肩头‘云门’、‘中府’两穴。再灸他自手臂至大拇指的天府、侠白、尺泽、孔最、列缺、经渠、大渊、鱼际、少商各穴,这是为了以热攻寒,寒热交替,痛苦比起寒毒发作又有不同,眼见着盘坐在床上的少年唇色瞬间惨白下来,额头更是挣出虚汗。殷素素在旁紧张的直绞手指,知晓其中利害关系,不敢开口打扰。宋青书粗通医理,却能看出胡青牛出手之时并未顾忌张无忌疼痛与否,难得这孩子居然咬牙忍了下来,没有痛呼出声。   看着少年强忍疼痛的模样,宋青书忽觉有些心软,下意识安抚道:“疼就喊出来。”不想张无忌半睁双眼看了看他,竟抿起唇来一丝□□不肯出口了。他却不知少年认定这老鬼喜爱以讽刺他为乐,这句话多半也是想嘲笑他怕疼怕痛,便越发不愿在他面前示弱。   他与宋青书这般暗中较劲,看在胡青牛眼中倒是暗暗惊异。他本以为这孩子定会大哭大叫,没想到居然将这些疼痛尽数忍了下来,赞叹之余便随口说了些相关的医理、穴道经脉等转移他的注意力。张无忌曾与谢逊学过点穴、解穴以及转移穴道之术,是以各处穴位他倒是知之甚详,偶尔还能与胡青牛搭上几句话,歪打正着投了对方所好。   不过张无忌所说大半都不是什么正确的医理内容,还有不少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脱口而出的谬论傻话,胡青牛初始不察,说得多了才发现,这小子其实一窍不通,乃是胡说八道,顿时又笑又恼,又不肯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便干脆与他东拉西扯,竟也说的颇为兴起,倒叫一旁诸人啧啧称奇。   等到十二经常脉数百处穴道灸完,已是天将傍晚。殷素素叫童子去取了温在灶上的饭菜,胡青牛也不惊异,端起碗来大口吃喝,一面叫童子给四人准备房屋。   这一晚众人便在蝴蝶谷中歇了下来,蝴蝶谷中客房有限,童子一时间也来不及收拾出合用的房间,只能让殷素素和周芷若同屋,张无忌则跟着常遇春睡在另一间内。宋青书没有实体,自然不用睡觉,干脆飘在张无忌的屋顶上查看任务。   下午他们见到胡青牛时,系统就提示他说任务完成了,连带着还有新的任务提示。宋青书收取了上一个任务给的固魂散,强忍住试用一下的冲动,点开名为“‘针其膏兮药其肓’之二:黑玉断续膏”的任务,才一看任务提示,就忍不住微微皱起眉。   这次任务的内容居然和他之前猜测的不相同。他原以为这一系列任务是为了治疗张无忌,可这个任务竟是让他帮助张无忌调制出成品黑玉断续膏来。这东西张无忌用不上,唯一的用处就是治疗三师叔俞岱岩的旧伤。难道说他一开始就猜错了,这次任务要救治的,其实是三师叔?   他重又看了一遍任务说明,的确是制作黑玉断续膏,奖励和前一次相同,依旧是小固魂散和三百金。他接下任务,又看了眼包裹中剩余的金数,经过这两年的努力,他现在已经有六千多金存余了。   六千多金看似很多,但是宋青书自己知道,这些金数根本不够他放开手脚去使用。如今他的系统已经升级到二级,开启了基础榷场,他曾点进去看过一次。仅仅是一组小止血散就要一百金,更别说诸如风行丹之类千金以上的丹药。而且基础榷场中的东西都是他之前做任务时获得过的,用金去买太不合算。系统曾说过,它每升一级,榷场都会开启相应的高级功能,同时也会降低基础物品的价格,是以他暂时也不打算使用这个功能了。   正自盘算,宋青书忽然听见下方传来一道压低的声音:“周老先生?你在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宋青书:周老先生?什么鬼?      ☆、第三十四章:垢去则明存      听到对方的称呼,宋青书一度没反应过来张无忌是在叫他,直到张无忌等了半天不见他应答,皱眉道了句“老鬼?”他才反应过来,飘下屋顶居高临下的望着张无忌:“有事?”   张无忌仰头看向他,鼓着脸道:“常大哥刚刚睡啦!他睡觉打呼噜,我睡不着,你能陪我说说话吗?”常遇春毕竟受了伤,便是在睡梦中也浑身不适,自然免不了打鼾。张无忌这两年一直一个人睡,这会儿颇有些不习惯。   宋青书落在他对面,道:“你想说什么?”   张无忌道:“白天胡伯伯替我治伤,我看他的样子好像很为难,你说他真的能治好我吗?”   这个问题宋青书倒是知晓答案,张无忌伤愈是因为九阳神功,显然胡青牛没能治好他。但这样的话他无法说出口,只能含糊道:“他既然号称神医,想来还是有本事的。你不必疑神疑鬼,小小年纪便如此多虑,也不怕少年早衰?”   张无忌忍不住瞪他,深深觉得跑来这里找安慰是件很蠢的事情。他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将话题继续了下去:“如果胡先生能救我,为何这两年娘亲从没提起过他?太师父他们似乎也知晓胡先生的存在,但当初走前太师父特地嘱咐过我,行事须小心谨慎,出门在外不可堕了武当的威名。为什么他会告诉我这些?”   宋青书微微一怔,他还真没注意到太师父曾如此嘱咐过张无忌,不过倒也可以理解:“我武当派乃是名门正派,自然注重名望气节,你母亲的天鹰教和胡青牛所在的明教,都是江湖上出了名的邪魔外道,正道中人避之唯恐不及。太师父叫你不要与之走得太近也是为你好。”   对此张无忌似懂非懂,却敏锐的捕捉到一个关键词:“你也是武当派的人?”   宋青书微微一顿:“你听错了。”   张无忌心中狐疑,他看得出老鬼在提及武当派时神色颇为自然熟稔,那种理所当然的归属感他也曾在其他武当弟子身上看到过。对方既然不愿说,他也就不再询问,而是 提到了另外一事:“你总说明教和天鹰教是邪魔外道,但我观我娘、无福无禄几位伯伯、还有常大哥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他们究竟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忌讳?”   宋青书冷哼一声:“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这还需要理由吗?”他上辈子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都是如此,长辈们对魔教的印象自然也影响到了他,即便后来他走了歪路,对魔教也依旧没什么好印象,更何况当初一直跟他作对的张无忌正是魔教头子?   但这副理所当然的态度显然不能说服张无忌,少年皱起眉,脸上满是不赞同:“周老先生,你的看法未免太武断了!我娘不是大奸大恶之辈,想必天鹰教也一定是好的。常大哥为了保护幼主身受重伤,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汉子,说他们都是大奸大恶之辈,我却不信。”   宋青书正因这个话题回忆起两人上辈子的恩怨来,闻言没好气道:“你自己信了你的歪理,又何必来问我?!你娘是好的,那整个魔教都是好的?若你娘不好呢?”   张无忌怒了:“你怎么这样说我娘?!”   宋青书冷笑道:“我说错了吗?你三师伯可是因为你娘才瘫痪在床,十余年无法自理。龙门镖局上下是你娘派人屠尽了的,就连你义父的眼睛都是你娘所刺瞎,要说这些都是好人行径,我可不信!”   他气怒之下口不择言,将自己所知的陈年旧账尽数翻了出来,这个话题且明显踩到了张无忌的尾巴,少年气的跳起来骂道:“我娘过去的确有错,但她已经改邪归正了!你只揪着过去不放,与当初那些逼上武当的坏人又有何异?!”他仍记得两年前刚刚回到中土时遇见西华子他们时对方说的那些刻薄话语,还有后来太师父寿宴上以少林和尚为首的那些“名门正派”的丑态,内心深处对这些人其实颇为不屑。当初若不是青书师兄跟着师叔师伯们以真武七截阵退敌,之后会发展成何种模样还未可知。如今这老鬼却又在他面前大放厥词,说着当初那些人曾说过的话,让他有种被背叛的感觉,怒气上涌,双眼都挣红了。   “我与他们本就是一种人,你才知道吗?”宋青书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但望着小鬼控诉的样子,只觉莫名心烦意乱,一甩衣袖转身便走:“话不投机!也罢,你自去亲近你的魔教,我走便是!”最后一个字说完,身形却已在数丈之外了。张无忌咬牙瞪着他离开,也不出声招呼,恨恨然踹门回了卧室:爹曾说过,道不同不相为谋,他绝不会为此而道歉的!   ******   宋青书这一走便冲到了蝴蝶谷外,心烦意乱之下也不辨明方向,只顾四处游荡。他心中混乱一片,暗暗怒其不争:张无忌那小子,从小就这么亲近魔教,难怪长大之后会毫不犹豫当了魔教的教主。他原本还想着这孩子还小,没来得及被那些邪魔外道熏陶,或许不致如上辈子那般长歪,现在看来,其实他从根子上就已经烂掉了罢!   正自忿然,忽觉一阵熟悉的吸力遥遥传来——陈一建那家伙又做了什么蠢事?宋青书下意识闭上眼,再度睁开之时,眼前的环境果然又变了。   入目所见第一眼就是一大片鲜血,还有横七竖八倒在那里的几个人,离他最近的是个和尚,一身鲜血,眼见已经没了气息。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见一声高呼:“丁纪两位姑娘,快用剑刺他。”   宋青书一惊之下下意识压低身体,这才发现自己此时正躲在一片草丛当中,此时才觉出脸上湿漉漉的,用手抹了一把,月色下望去黑红一片,竟是溅的鲜血,难怪会让陈一建晕厥过去。他顺着缝隙望向前,只见前方约有八九人或躺或坐或立,站着的却是几人之中唯二的女子,其中一人长剑一招“虚式分金”,向着地上一人刺去,另一人却横剑过来,“锵”的一声拦住了她,道:“师姊,彭和尚掌下留情,咱们也不能赶尽杀绝。”   她这一开口,加上微侧过来的脸庞,让宋青书瞬间记起了她的身份:峨眉派的纪晓芙,六师叔殷梨亭原本的未婚妻!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她口中的师姐,多半便是那刁钻狠毒的丁敏君罢!   “甚么掌下留情?他是掌下无力。”被拦住的女子哼了一声,转向地上的人厉声道:“彭和尚,我师妹心慈,救了你一命,那白龟寿在哪里,这该说了罢?”   那躺在地上被威吓之人仰天大笑,说道:“丁姑娘,你可将我彭莹玉看得忒也小了。我明教可没有出卖兄弟的宵小之辈,不似你们所谓的名门正派,专做围攻堵截、以多欺寡的勾当!”   原来那人是明教五散人之一的彭莹玉。宋青书眯起眼,天色太暗看不分明,这会儿才将前方诸人分辨了个大概。他因之前和张无忌的争执迁怒魔教,却也不喜欢丁敏君,暗想:这双方可谓是狗咬狗,我且在此看戏便是!   听见彭莹玉所说,丁敏君顿时冷笑,一脸轻蔑:“对付你等邪魔外道,还要讲究江湖道义不成?若对手是正道中人,我们自当光明正大与之交手,而你们?哼,也配本姑娘一对一与你单挑不成?”   “丁姑娘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彭莹玉仿佛听见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江湖上谁人不知,两年前武当山上,你们所谓的名门正派集体围攻张五侠夫妻二人?若非武当七侠功夫了得,怕是早被你们威逼打压至走投无路了!”   丁敏君冷笑道:“张翠山瞎了眼睛,竟去和邪教妖女成婚,这叫自甘下贱,好好一位少年英侠,却受了邪教妖女之累,一失足成千古恨,他武当派……”   “师姊……”纪晓芙听不得她这般尖酸,忍不住开口打断。   “你放心,我不会说到殷六侠头上。”丁敏君长剑一晃,指着彭和尚的右眼,说道:“你若不说,我先刺瞎你的右眼,再刺瞎你的左眼,然后刺聋你的右耳,又刺聋你的左耳,再割掉你的鼻子,总而言之,我不让你死便是。”   宋青书在旁听得直皱眉,这丁敏君行事如此狠辣,哪有丝毫名门正派的风范?且她如此肆无忌惮讥讽张翠山夫妻,还牵累整个武当派,让他心中很不舒服。他五师叔仅仅因为和殷素素成婚就叫自甘下贱,被打成邪魔外道,如此判断未免太过片面。   【“我娘过去的确有错,但她已经改邪归正了!你只揪着过去不放,与当初那些逼上武当的坏人又有何异?!”】   脑海中忽然浮现之前张无忌所说之言,这一刻,宋青书第一次察觉到自己先前的想法或许过于偏颇,世上无绝对的黑白,改邪归正善莫大焉,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作者有话要说:  纪姑娘这件事很适合拿来教育一下宋青书。他上辈子对明教根深蒂固的偏见不是重生就能改变的,所以只有让他亲眼所见,才能逐渐改变自己的观念。   谢谢亲们辛苦补分,=3=   ☆、第三十五章:菩提本无树   思索间场中已有变化,彭莹玉讽刺峨眉灭绝师太心狠手辣,被丁敏君一怒之下刺瞎了右眼,而后再度被纪晓芙拦住了。宋青书不由暗忖:这个女人心狠手辣,果然两辈子都如是,以后还是少与之打交道较好,否则怕是要被记恨许久。   丁敏君被三番两次打断招数,显然也恼了,向着纪晓芙怒喝:“你三番两次回护这魔教妖僧,到底是何居心?”   纪晓芙道:“我劝师姊别这么折磨他。要他说出白龟寿的下落,尽管慢慢问他便是。”   丁敏君冷笑道:“难道我不知你的心意。你倒抚心自问:武当派殷六侠几次催你完婚,为甚么你总是推三推四,为甚么你爹爹也来催你时,你宁可离家出走?”   听到六师叔的名字,宋青书顿时打起精神,又听丁敏君道:“我们大家心里明白,当着这许多外人之前,也不用揭谁的疮疤。你是身在峨嵋,心在魔教。”暗暗摇头,知晓此女怕是要揭纪晓芙的伤疤,提及她与杨逍的私情。   果然接下来丁敏君句句利如长枪,明着逼迫纪晓芙去刺瞎彭莹玉的另一只眼,暗中却分明讽刺纪晓芙与他人有私情,说到后来干脆揭露了她与旁人生子之事。宋青书当年虽然听长辈提起过此事,这会儿再听丁敏君细细道来,也不禁暗暗咂舌。   他对于纪晓芙并没什么好印象,曾经的温婉善良的形象在她瞒着六叔与魔教杨逍私定终身后坍塌的一干二净。说起来宋青书与殷梨亭倒是同病相怜。上辈子他痴恋周芷若,然而芷若心中只有张无忌。如此也就罢了,偏又践踏他一番真心,与他成婚后却又说是为了让张无忌后悔才为之。而纪晓芙与六叔早有婚约,却仍与魔教的杨逍有了私情,将守在她身后的殷梨亭忘了个一干二净。也许旁人看来她是因为魔教妖人逼迫,但从她给女儿取名“不悔”,足见在这段感情之中,并非杨逍一厢情愿。   这会儿见丁敏君为难她,宋青书无意去管,恰巧场中那师姐妹二人争执之下拔剑动手,便欲趁此机会悄然离去。刚走两步,忽听得彭和尚一声高喊:“纪姑娘,你来将我的左眼刺瞎了罢,彭和尚对你已然感激不尽。”   宋青书脚步微顿,这彭莹玉倒是比他想象中还要有义气。他此言分明便是因为纪晓芙甘冒生死之险回护于他,才想舍己救人。可惜丁敏君与纪晓芙早已撕破了脸,此时招招狠辣,只为取纪晓芙的性命,又怎么会在乎区区一个彭莹玉?当下任由彭莹玉出口骂她,只将一腔怒意尽数宣泄在纪晓芙身上。   那边越打越激烈,但宋青书这会儿却也走不了了。原因无他,就在他因彭莹玉刚刚那一嗓子微微失神之际,一人竟无声无息潜至他身旁,长刀抵在他喉头,压低嗓音嘶声道:“站住!再走一走老夫定要了你的性命!”   那人是个一身青袍的老者,月光下望去面色暗黑,呼吸散乱,似乎赶了很长一段路。宋青书知趣的顿住脚步:“你待怎样?”   那人冷哼一声:“你们正道中人惯来卑鄙无耻,多人围攻一人,还好意思自称英雄好汉?我呸!”   宋青书道:“我和他们不是一路。”   “放屁!不是一路你怎地出现在这里?说!你们有甚么……”话音未落,那人动作忽然一僵,下一刻宋青书只觉压在颈上的凉意消失不见,那人竟一声高喝,笔直冲向了彭莹玉所在的方向!   电光火石之间,那人挡在彭莹玉身前同时一掌拍出。他比彭莹玉矮了半个头,恰好挡住丁敏君恼羞成怒下刺来的当胸一剑。丁敏君被他一掌拍飞出去,口中狂喷鲜血,那人则被长剑插在额头,眼见也是不活的了。   “白龟寿,白龟寿!”旁人看清那人身份,顿时惊呼出声,原来那人竟是天鹰教玄武坛坛主白龟寿,他们此次所寻目标。而白龟寿如此贸贸然冲出去,也让其他人发现了宋青书的存在,一时间双方都向他这边望了过来。   “抓住他!那小子和白龟寿是一伙的!”   那人一喊,其他几人的目光顿时变得虎视眈眈,宋青书忙解释道:“我不是……”但下一刻,在看清那几个所谓名门正派面上神情后,他就知道解释不通了。   “纪女侠,快抓住他!”   “莫让他跑了!”   “他肯定知道白龟寿的事情!”   几人苦于动弹不得,只能七嘴八舌催促纪晓芙,看着纪晓芙望过来的目光,宋青书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挂在腰间的长剑,正要抽出,不想纪晓芙的视线扫过他,竟视而不见一般转回来,抬手撕下衣襟包扎好了臂上伤口,跟着伸手解开了彭和尚腰胁间被封的穴道,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见状众人急忙阻止,有恳求的,有出口谩骂的,更有人直言丁敏君所言不差,她真的勾结魔教……如此种种不一而足,纪晓芙全做未闻。   一片杂乱声中,唯有彭莹玉正色道:“且慢,纪姑娘,请受我彭和尚一拜。”说着行下礼去。纪晓芙闪在一旁,不受他这一拜。宋青书双目闪了闪,搭在剑柄上的手却是松了。   彭莹玉拜完,顺手拾起长须道人遗在地下的长剑,道:“这丁敏君胡言乱语,毁谤姑娘清誉;不能再留活口。”说着挺剑便向丁敏君咽喉刺下。纪晓芙左手挥剑格开,道:“她是我同门师姊,她虽对我无情,我可不能对她无义。”   彭莹玉皱眉道:“事已如此,若不杀她,这女子日后定要对姑娘大大不利。”   宋青书不由暗忖,彭和尚这话说的倒是没错,她前世之死,丁敏君功不可没。可纪晓芙到底念着同门之情,不肯同意,彭和尚无奈,只得道:“纪女侠所命,焉敢不遵?”而后颇为不甘的收了剑,目光一转,扫过地上神色各异的其他人,心中已有计较。   纪晓芙也不知是否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只低声向丁敏君道:“师姊,你自己保重。”说着还剑入鞘,出林而去。待她离开,彭和尚对身受重伤、躺在地下的五人说道:“我彭和尚跟你们并无深仇大冤,本来不是非杀你们不可,但今晚这姓丁的女子诬蔑纪女侠之言,你们都已听在耳中,传到江湖上,却叫纪女侠如何做人?我不能留下活口,乃是情非得已,你们可别怪我。”说着一剑一个,将昆仑派的两名道人、一名少林僧、两名海沙派的好手尽数刺死,跟着又在丁敏君的肩头划了一剑。   丁敏君只吓得心胆俱裂,但重伤之下,却又抗拒不得,骂道:“贼秃,你别零碎折磨人,一剑将我杀了罢。”彭和尚笑道:“似你这般皮黄口阔的丑女,我是不敢杀的。只怕你一入地狱,将阴世里千千万万的恶鬼都吓得逃到人间来,又怕你吓得阎王判官上吐下泻,岂不作孽?”   说着大笑三声,掷下长剑,抱起白龟寿的尸身,又大哭三声,目光转向不发一语的宋青书:“小子,跟我走。”言语之间显然也将他当做白龟寿的同伴。宋青书对此颇为无奈,他摸不清彭莹玉的路数,这人明明是魔教中人,做事却极重义气,便是刚刚杀死那几人也是因为担忧他们出去乱说今日之事,败坏了纪晓芙的名声。可若他现下说自己不是天鹰教中人,这人说不准便会当场将他一剑杀却。   念及此,他额头上不禁隐隐见汗,暗中揣测了一下双方实力胜负,咬咬牙意欲含糊过去:“我不……”   “他可不是你们魔教中人。”一道女声忽然插嘴进来,竟是刚刚被吓得花容失色的丁敏君。这会儿看清宋青书的长相,居然满怀恶意的开口道,“武当第三代弟子,宋远桥家的郎君宋青书,你莫非还要站在那里看这恶徒行凶,置江湖道义于不顾吗?”   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还有余力咬他一口,宋青书心中恨极,暗暗吸了口气单手搭剑道:“武当门下宋青书,凑巧路过,无意冒犯。”   “原来是武当派的娃儿!”彭莹玉盯着他看了一眼,道,“久闻武当张真人大名,令尊宋远桥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今日之事孰是孰非,想必少侠心中已有计较。”   宋青书道:“不错。”   彭莹玉又道:“张五侠与天鹰教白眉鹰王掌上明珠成婚,更为全与我教金毛狮王谢逊兄弟之义不惜与正道对峙,对此我也是十分钦佩的。宋少侠明辨是非,想来今后江湖上不会多出什么流言蜚语才是。”   这话便是隐隐警告宋青书不要将纪晓芙之事宣扬出去了,也意味着他并不打算与宋青书动手。宋青书原本就不打算将今日之事说出口,闻言再度点头:“自当如此。宋青书对天发誓,今日所见,定不会告知第三人知晓。如若说出,定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彭莹玉向他微微颔首,看也不看丁敏君,抱着白龟寿的尸身便转身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是存稿箱君,作者出去吃饭了,回帖晚一点会回来回复的0 0   ☆、第三十六章:明镜亦无台      彭莹玉这一走,此处便只剩下宋青书和丁敏君两个活人,彼此面面相觑,谁都不愿开口说第一句话。   宋青书是实在不愿与这个蛇蝎心肠的女子多言,丁敏君则踌躇于这人刚刚见到自己意欲诛杀同门的举动,难保不会说出口去。两人之间沉默片刻,正当丁敏君打算开口花言巧语骗的对方相信自己的无辜时,宋青书忽然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   “你去哪儿?!”见他转身,丁敏君下意识询问 。   宋青书头也不回道:“我适才发誓今日之事定不会告知旁人,丁姑娘你好自为之。”   丁敏君狐疑的看着他:“你、你真不会说出去?”   宋青书淡淡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言罢便再不理会她,径自走开了。   丁敏君默然,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是,今日之事只要她不会说出,他自然不会多言。她在原地喘息很久,直到天色泛起鱼肚白,才以剑鞘拄地,一跛一拐的走出这片树林。   对于之前那一场乱局,宋青书的感触比之场中人更要多。他曾经认定正就是正,邪就是邪,上辈子他走了邪路,乃是咎由自取。但丁敏君却自始至终都是正道弟子,而彭莹玉、白龟寿之流也自始至终都是魔教中人,可是他们双方站在一起,无论是道义还是行为,都仿佛立场相反,正道不择手段,邪道拼死救人。这与他多年来的认知相差太大,也让他不得不正视自己一直以来自命正确的所谓“正义”。   他即使可以说服自己,彭莹玉、白龟寿或是丁敏君等人不过是偶然,可两年前诸派围上武当之事却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他在黑暗中走了许久,也想了许久,这个晚上,他仿佛才真的重生了一次,学会不再用偏激的眼光去看待事情。正有正路,邪有邪路。所谓惩恶扬善,从来不仅仅是杀死邪道中人而已。   等到天光大亮,他才逐渐分辨出自己所在的位置,有些惊讶的发现附近的环境看起来居然十分眼熟:这分明便是昨天他曾经走过一次的、去往蝴蝶谷的路线。   陈一建来蝴蝶谷做什么?   他并未急着赶路,反而回到之前陈一建所在的位置,果然在那里找到个青布包裹。宋青书将地上那片狼藉收拾了一下,死掉的人随意挖了个坑埋进去,而后拎着包裹找了个稍远的位置坐下来,暗暗揣测陈一建的用意。   又过了两个时辰,熟悉的剥离感传来,宋青书漂浮在自己的身体上方,冷眼看着陈一建一副做了噩梦的模样坐直身体。对方显然仍沉浸在昨夜所见当中,爬起身来第一件事便是左右打量,确定没见到血迹或者其他什么才悄悄松了口气。他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辩明方向后挑起包裹背在肩上,向着与之前相反的方位走去。   对外人来说,蝴蝶谷并不是什么很好找的地方,陈一建走了大半天也没走到正确的路上去。宋青书默不作声的跟在他后面,倒是越发确定他的目的地与张无忌相同了。想到这人之前那个所谓“抱大腿”的想法,多少也猜到了他的打算。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出来的:难道是直接跟在他们后面?   ******   张无忌将老鬼气走之后,一整夜都没合眼。第二天早晨殷素素来叫他时见他神色恹恹,不禁担忧的连连询问。张无忌不愿说出老鬼的存在,便只是摇头说换了新的环境所以不适应,倒让常遇春因此十分愧疚:“想必是我昨儿打鼾吵到小兄弟了罢!老常就这么个打鼾的鼻子,没办法治,实在是对不住啊! ”   张无忌笑道:“常大哥哪里的话?打鼾又不是人能控制的,我睡不好另有原因。”却也不再多言,岔开话题催促殷素素一同去吃早饭。   早饭用必,胡青牛又以半日功夫,替张无忌烧灸奇经八脉的各处穴道。昨夜他回去后潜心思索,拟了一张药方,却邪扶正,补虚泄实,用的却是‘以寒治寒’的反治法。煎了药给张无忌服下后,他裹着棉被生生打了半日寒战,精神竟健旺了许多。   午后胡青牛先替常遇春做了诊治,而后又替张无忌针灸。待他以银针刺张无忌足少阳和带脉间的‘五枢穴’时,张无忌忽然想起之前义父讲解脉象穴道时曾提到一事,好奇问道:“人身上这个带脉,可算是最为古怪的了。胡先生,这带脉似乎可有可无,为何还会长出?”   胡青牛只当他如昨日一般随口询问转移注意力,便解释道:“带脉比较奇妙,那是不错的,但岂可说它无用?世上庸医不明其中精奥,针药往往误用。我著用一部《带脉论》,你拿去一观便知。”说着下地走入内室,取了一部薄薄的黄纸手抄本出来交给他。   张无忌翻开第一页来,只见上面写道:“十二经和奇经七脉,皆上下周流。惟带脉起小腹之间,季胁之下,环身一周,洛腰而过,如束带之状。冲、任、督三脉,同起而异行,一源而三歧,皆洛带脉……”跟着评述古来医书中的错误之处,《十四经发挥》一书中说带脉只四穴,《针灸大成》一书中说带脉凡六穴,其实共有十穴,其中两穴忽隐忽现,若有若无,最为难辨。张无忌一路翻阅下去,虽然不明其中奥义,却也知此书见识不凡,于是就他指摘前人的错误之处,提出来请教。   诧异于这孩子对医学的敏感度,胡青牛倒是颇为欢喜,隐隐竟动了收徒的念头。一路用针,一路解释,待替他将带脉上的十个穴道都刺过了金针,才说道:“我另有一部《子午针灸经》尤是我心血所寄。”言罢从内室取了一部厚达十二卷的手书医经出来。他毕生自负,人人都赞他医术了得,他却更乐于钻研前人所未成,开创出属于自己的医学流派,这会儿惜才之心一起,便忍不住拿出自己的得意之作给他观赏。   张无忌不知他心中想法,接过那套医经后便翻阅起来。胡青牛这套医经写的十分用心,只见每一页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蝇头小楷,诸如穴道部位,药材份量,下针的时刻深浅等等,无不详为注明。其详细程度,便是张无忌之前丝毫不曾涉猎医学,也觉获益匪浅。他甚至还看到了常遇春所中的“截心掌”,想到之前胡青牛为常遇春医治时的手法,两厢印照,不禁大感精妙。待翻到其中一页之时,捻着书页的手指忽然顿了顿,视线落在“离魂征”三个字上,轻轻“咦”了一声。   那离魂征属于祝由科,胡青牛在医书中提到,患有离魂征的人,时常会表现出两种性格和态度,大半会有与另一种性格截然相反的表现。古时许多书籍将之归类为“癔症”,胡青牛认为这个说法并不准确。“癔症”的说法较为笼统,有着各种各样的不同的表现形式。而患有所谓的“离魂征”的人,仅仅表现为两种性格以上的转换,每种性格都是完整的,有自己的记忆、行为、偏好,而且时常并不知道另一种性格的存在,也不具有相关联的记忆。   这让张无忌想起了青书师兄。他大半时间都表现得很阳光爽朗,懂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有时候则会突然性格大变,毒舌,说话辛辣,却举止优雅,风度翩翩。他曾经在交谈中发现前者并不知道后者的存在,甚至常常表现出对自己曾做过的事情完全不知情的态度……   难道青书师兄便是患了这种离魂征?   他接着往下看过去,可惜胡青牛对这种病症提的也不多,虽然描述了患者的表现,治法却说得极为简略,除了所谓安心凝神之类的治疗外,只有简略的针灸与不成药方的几味药。须知中国医道,变化多端,并无定规,同一病症,医者常视寒暑、昼夜、剥复、盈虚、终始、动静、男女、大小、内外……诸般牵连而定医疗之法,变化往往存乎一心,少有定规,良医与庸医从这一点上高下立判。这其间的奥妙,张无忌自是全然不懂,只是囫囵吞枣看了看治疗之法,暗暗下定决心回去后一定要替青书师兄治好此病症。   只是医经中所述还有许多不懂,当下张无忌将书合起来,恭恭敬敬放在桌上,向胡青牛讨教起来。他不便将宋青书的名字说出,便只是含糊的询问相关病症的事情,胡青牛有意相授,两人一问一答,倒是颇为和谐。   张无忌原本想要先学会治疗之法,而后如有机会回到武当就亲自为师兄治疗,若不能回去,也可以让娘将治疗方法带回去。谁知就在他学了第二天的时候,一个意料之外的访客忽然闯进蝴蝶谷,赫然便是他之前心心念念惦记着的宋青书!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宋青书的身体弄进蝴蝶谷了!摔!原以为两章能完的情节写了这么长,说好的培养感情和推倒呢?快点互有好感然后纠结(喂)啊!   ☆、第三十七章:命本由己造      “……青书师兄?”看着被常遇春领进门的人,张无忌几乎不敢相认。只见来者一身风尘仆仆,浅色的衣衫上沾了许多红红绿绿的染色,眼周浓黑,满脸憔悴,显然许久没好生休息过了。   看到张无忌,陈一建很是松了口气,笑道:“我总算活着过来了,师弟,许久没见想我不?”   张无忌这才真正确定了陈一建的身份,急忙邀他进门,一面道:“师兄是怎么过来的?”   提到这个陈一建就忍不住咬牙切齿,蝴蝶谷的路径十分隐秘,他在外面找了数日才总算找到了正确的进入方式。期间他也曾寻求系统的帮助,不过高冷的“系统”一如既往没理会他。如此在野外折腾几日,看起来不狼狈就怪了!   不过这其中的弯弯绕绕陈一建也不好说给张无忌知晓,虽然他想刷主角的好感度,但用贬低自己能力的方法来做就太不合适了,他还打算继续营造好好师兄的形象,所以三言两语含糊过去,只道是出门游历时太师父曾特地嘱咐他说,叫他来此处看看他们。   他却不知,宋青书其实一直跟在他身旁,只在进了蝴蝶谷后离得稍远了些。此时也为躲过张无忌的察觉融于旁边的墙壁中,他之前的求助对方全都听在耳内,只是不想理会他罢了。   此时终于找到张无忌,抱大腿的举动有了回报,陈一建喜悦之余不忘继续摆着师兄的脸谱关心道:“太师父和几位师叔都很担心你,你的伤怎么样了?胡青牛肯给你治吗?”他曾看过原著,知道胡青牛这货究竟有多傲娇,张无忌来他这里寻医,肯定少不了要吃些苦头。   他这次却猜错了,胡青牛再傲娇,殷素素亲自上门求垦,加上殷天正的面子他自然不会推脱。张无忌除了最初治疗时吃了点苦头,其他倒是都没影响。倒是看着陈一建狼狈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心疼,便道:“叙旧的事情稍后再说,师兄,你且先去收拾一下吧!你身上的灰衣都破烂不堪了,等等我去问问胡先生,看是否能借一件衣衫给你穿!”   陈一建闻言微微一顿,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物,讷讷道:“其实这原来是白衫来着……”初入江湖,少年心中难免有着白衣剑客翩然如风的梦想,他自然无法免俗,挑了几件最合身的白衣便出了门。谁知道书中那白衣剑客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那许多麻烦?白色本就格外容易沾染灰尘,他一个大老爷们,又不怎么会洗衣服,这一路上不知道报销了多少件白衫,身上这件也是仅剩的一件,进山后就磨破了,连件替换的都没有!   “……”张无忌默然望着那件丝毫看不见本色的衣服,明智的装作未听见,道,“我带你去我房间里,小童,能麻烦你烧点热水吗?”   守在门边的童子应了一声便离开了,张无忌带着陈一建拐向自己的房间,一面道:“胡先生是个很厉害的神医,等等我带你去见他。我娘今日一早便去了后山,大约要中午才能回来,见到你她肯定也会很高兴!”   陈一建自然知晓胡青牛的厉害,却也不喜欢张无忌用这种带点崇拜的语气提起其他人,便故作不屑道:“不过是个有点医术的大夫,我看你面色并没有多少改变,看来那胡青牛也没什么大本事……”   “咳咳!”   话音未落忽然听到背后一声轻咳,有人冷笑道:“哪儿来的蠢小子?就会大放厥词,倒把你的本事拿出来我瞧瞧?”   两人受惊回头,就见一旁半开的房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中年人,正满脸不善的盯着陈一建,顺便还横了张无忌一眼。张无忌下意识站直身体:“胡先生,你不忙了?”   陈一建这才知晓那中年人竟是此地主人,忙拱手道:“毒手医仙胡青牛,久仰!”   胡青牛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目光斜睨着他:“小子,报上名来!”   陈一建悄悄吸了口气,昂然道:“武当宋青书,见过胡前辈。”   “原来是武当山的小牛鼻子!”胡青牛上下扫了他一眼,眼中轻蔑之色更甚,“名门正派的小辈,来我这个邪魔外道的住处作甚?莫非还打算学那些个蠢蛋来我这里除魔卫道?”语气中的嫌弃任谁都听得出来。   张无忌忙道:“胡先生,这是我师兄,并没有恶意,他只是来看我罢了。”   “你师兄?”胡青牛转眼瞪他,“你是殷白眉的外孙,当然是天鹰教的一员,与他武当有何相干?”   张无忌微微一怔,道:“胡先生也许不知道,家父是武当张……”话音未落却被陈一建一把捂住嘴,后者紧张的对他摇摇头,向着胡青牛道:“我只是来看看无忌而已,并非来求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心思,还请神医勿怪!”   “哼!”胡青牛瞥了瞥他,阴阳怪气道,“捂着作甚?我当然知道你爹是武当张翠山,那又如何?张翠山的儿子又不一定非要是武当弟子,孩子,你外祖父是天鹰教的教主,你妈妈是天鹰教堂主,论身份论地位都不比那张老道士低,你既然来我这里求医,自然就是神教中人,和他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趁早划清界限的好。”   这番说辞听得张无忌直皱眉,他此番临行前太师父曾谆谆叮嘱,他身为武当弟子,绝不可随意改投别门,更不要身陷明教与天鹰教,以免将来立场难堪。他虽然不知何故,却也牢牢记得嘱咐,当下道:“胡先生,我爹爹是武当弟子,我自然也是武当弟子,娘和外公都是知晓的。何况我离开之前太师父曾跟我言道,不可随意改投他门,我既已答允了太师父,万没有背信弃义的做法,还请先生见谅。”   闻言胡青牛顿时冷笑:这番大言不惭的话,也就那些所谓正派教的出来!他之前强迫自己忽略张无忌父亲那一系的身份,这会儿却被眼前两个小鬼主动提出,不禁愠怒:“哼,张三丰有言在先又怎样了?他教出来的弟子就敢如此瞧不起咱们,看起来不过如此罢了!无忌,你该知晓,我身为明教中人,决不为自居名门正派的侠义道疗伤治病。你若是肯答允我,待你伤愈之后,便投奔你外祖父白眉鹰王殷教主去,此后身入天鹰教,不得再算是武当派的弟子,我就继续为你治疗,否则的话……哼哼!”   否则什么他没细说,几人却是心知肚明。陈一建顿时皱起眉来:这胡青牛果然如原著当中所说,又以此事逼迫张无忌。他悄悄看了眼身边的少年,果然见到对方满脸坚毅:“毕竟是我太师父有言在先,我既答允了他,岂可言而无信?胡先生你不肯给我治伤,那也无法。要是我贪生怕死,勉强听从了你,那么你治好了我,也不过让世上多一个不信不义之徒,又有何益?”   胡青牛生平最不喜听见这类大言不惭的话语,当即怒道:“既决意不入本教,我又何必替你医治?走!你这便离开,我胡青牛门中,怎能有病死之人?”   陈一建忍无可忍冷笑道:“如此见死不救还好意思自称神医?我看你根本就是治不好无忌的伤,怕砸了招牌才想将他撵走吧?”   胡青牛冷冷道:“‘见死不救’胡青牛天下驰名,你这小娃娃难道第一次听说不成?我就是不救他,你又能乃我何?”   陈一建还要再说,却被张无忌一把扯住衣袖,到嘴边的话语生生咽了下去。他心中有些惊异,没想到张无忌的力气居然这么大,身不由主被他拉着走向门口。胡青牛也不阻止,任由他们走出门去,心想: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这会儿赌气出门,装出一副英雄好汉的模样,我真的不给他医治,瞧他病发了是不是跪地相求?!   那厢两人才走出门,恰巧遇见下山归来的殷素素,瞧见张无忌扯着一个邋遢少年一同出来,不由诧异:“无忌,你这是去哪儿?他是谁?”   张无忌见到母亲,之前那股怒气顿时化作淡淡委屈,强自镇定道:“娘,这是青书师兄,他来看我了。我打算跟他一起离开,娘你走不走?”   殷素素闻言大吃一惊:“走?你的病还没治好,要去哪儿?”   张无忌道:“胡先生嫌弃我身为武当弟子,不肯给我医治,我也 不愿就此改换门派。既然如此,我就此离开,若将来侥幸不死,再来报他这两日施针之恩便是!”   此言一出,殷素素的面色顿时变了。她本就是聪慧之人,胡青牛早不发难晚不发难,偏偏在“宋青书”到来之时开口赶人,原因绝对与这少年脱不开干系。她本就担忧胡青牛会借张翠山的身份拒绝医治,如今担忧成真,看向“宋青书”的目光顿时带了几分埋怨。但她毕竟被少年叫了两年“五婶”,自然做不出开口埋怨小辈的举动,便只是抬手摸了摸张无忌的额头,对陈一建道:“究竟怎么回事,你跟我说一说?” 作者有话要说:  带着陈一建童鞋出来溜溜,免得之后抱怨我不给他戏份。咳咳,胡青牛是大夫,他那里最不缺的就是患者,尤其混江湖的某类患者。陈童鞋,乖乖躺倒吧!晕血是病,得治啊!   ☆、第三十八章:相全由心生   陈一建被殷素素犀利的目光看的莫名有些气短,他一直觉得殷素素对他称不上十分友好,这个主角娘的友好度太难刷,又太聪明,让他不得不小心应对。“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是……”   “胡先生在吗?”   门外忽然响起一声询问,语气焦急,还带着几分虚弱。众人下意识循声望去,陈一建才看一眼,身体便向旁软软一歪——   “你找胡先生?”张无忌看清来人的模样,不禁暗暗倒抽口气,只见不远处有两个满身血迹的人相互搀扶走向这边,其中一个明显已经失去了意识,另一人也神色惨淡,刚刚那句话多半便是他所说的。听见张无忌询问,那人眼中明显亮起几分期冀来:“你是新来的童子?快请胡先生前来救命,十万火急!”   张无忌看得出这两人的确受伤极重,不敢耽搁,转身向着屋中走去。殷素素不认识那两人,但看他们装扮便知是明教弟子。天鹰教和明教关系尴尬,她便只是站在一旁,再度将目光转向“宋青书”,这一看却是微微一怔:只见那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男子此刻一扫先前惶然紧张的模样,不丁不八站在门边,对上她的目光时还微微一笑。殷素素不由皱眉:这人怎么好像突然和先前判若两人一般?   她虽然有所怀疑,却也知晓此时不是追究这些事情的时机,只能默默压下心中疑惑,暗中打定主意等晚上询问一下儿子之前的事情,以及多注意这人一些。   那厢张无忌已经叫了胡青牛出来,后者脸色虽然依旧难看,但给那两个弟子治疗时却毫不含糊。张无忌在旁看着胡青牛轻车熟路施针布药,心中暗暗敬佩。这人虽然傲气,却是真有本事。   他却不知胡青牛此时心中所想也极为复杂,照常理而言,大多数医者施针之时最是厌恶有人在旁盯着看的,但他之前就有传张无忌衣钵的想法,现在又想借精妙的手法引起对方兴趣,从而后悔回来求他医治,所以不但不避讳,治疗的时候甚至还特地放慢了动作。一个有意卖弄,另一个兴味盎然,倒是有种无声的默契。   片刻后胡青牛施针完毕,叫他二人在旁歇息,又写了方子让童子煎药。他站起身后目光瞥向张无忌,淡淡道:“小子,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张无忌正看得如痴如醉,被他一言提醒宛如冷水当头浇下,他微微一顿才摇头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多谢胡先生好意,无忌恕难从命。”   “你——”   “胡先生其实是怕了罢!”   胡青牛正待怒骂,忽然听见一旁那讨人厌的正派小子插口说话,顿时白眼一翻:“你算个什么东西?这儿有你说话的份?”   宋青书轻笑道:“小子无意得罪先生,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晚辈刚见到无忌师弟的面色,比之离开武当时还要糟糕,胡先生如今这般三番两次将他向外推拒,莫不是怕砸了自己的招牌,治不好他的病?”他刚刚回到身体之中,正对上陈一建留下的烂摊子。虽然里子换了,面上这毕竟是他惹来的麻烦,自然也要他想办法补救。   胡青牛被他气得胡子一翘,正要发作,却又立刻明了他的意思:“哼!激将法对我没用,小子,你道行浅了点,敢当面质疑我医术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宋青书笑道:“我并非有求于你,自然敢说真话的。无论是否激将,我说的总是事实。”   胡青牛闻言大怒:“你这是说我医术不好?”   “小青书,不得无礼!”殷素素见状不妙,急忙开口欲打断他二人对话。岂料宋青书向她微微一笑,不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空有医术没有医德,本就称不得‘医’。不过您老既然号称‘见死不救’,那是你的规矩,旁人自是无从置喙。可晚辈有一事不明,你先前既然已出手替无忌治疗,现下却又反口,与你过往行径大为相异,所以晚辈不得不怀疑,你其实是自觉本事不够,并无把握治此寒毒。”   他这般侃侃而谈,简直将胡青牛气得恨不能一掌拍死这胆大妄为之厮。他眯起眼盯着宋青书看了半晌,怒极反笑:“你说我救不了他?那好,我便救给你看看!”心中却起了歹念:“我先将他治好,然后将他弄死。” 张无忌所受寒毒如此奇异,让他就此放下也是不舍的。如今若他治好了这玄冥神掌之毒,那胆大妄为的正派小子自然心服口服。而他救了人,殷素素必然欠了他一个人情,之后他再弄死她的儿子,量他天鹰教也不敢说些什么。   打定主意,他也就不再与对方逞口舌之利,一挥衣袖道:“都堵在门前作甚?滚回你们自己房间去!莫要在门口冻病了,转过头还要怪我这里风水不好!”   殷素素母子俩一直看着两人争论,此时见胡青牛终于松口,莫不为之欣喜。张无忌忍不住道:“你当真不逼我加入天鹰教了?”   胡青牛冷哼道:“爱入不入!当我求着你不成?哼,倘若日后你后悔了,莫要怪我今日不曾提点于你!”   这一幕殷素素一直在旁静观,直到此时,才意味深长的看了宋青书一眼。   于是这件事就算这样揭过了,接下来几日,胡青牛再度给张无忌治起了伤,只是除此之外再没给他三人好脸色看过。对于宋青书这个入住进来的名门正派,也全当未见,任由他在张无忌房间落了户,而常遇春则搬到了另一间新收拾出的客房住下。   半个月后,常遇春伤愈,便带着周芷若告辞了。张无忌一直送他去往蝴蝶谷口,一路上不曾开口多言的周芷若忽然道:“小哥哥,咱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张无忌道:“有缘自会再见。常大哥,你们保重。”   常遇春笑道:“说得好!有缘自会再见!小兄弟,我会常来看你,若你伤愈,常大哥定会为你好生庆祝。我胡师伯性子虽然乖张,医术却是不差的,希望下次看见你时你已经好了。”   “借你吉言。”张无忌向他拱了拱手,完全没注意到一旁欲言又止的周芷若面上抑郁的神色。小姑娘在旁默默抿紧唇,这段时间她一直战战兢兢,不敢稍有逾距,好不容易壮起胆子说了刚才那句话,却被轻描淡写的岔了过去,心中不由又是失落,又是难过。   常遇春曾说要给她在明教找个师父,以后也便于生活。但周芷若心里却总也忍不住会想起那日张无忌与胡青牛冲突时所说的话。张无忌想要做名门正派,她倘若加入明教,定会与对方立场相悖。她心中并不喜欢这种情形,如若可能,她更想成为名门正派中的一员,这样长大后就能正大光明与对方相认相交了。   小姑娘的心思常遇春一个糙汉子又如何知晓?告别张无忌后,他就带着周芷若离开了。却不知这一走,倒是开启了周芷若另一段奇妙的遭遇,不过这些就与蝴蝶谷中这些人毫无干系了。   那之后张无忌便恢复了每日被胡青牛施针用药,消散体内的寒毒的日子,闲暇之时便阅读医书。他知道宋青书对医术有所涉猎,胡青牛的医书却决计不可能拿给师兄看的,便想着自己将那些书中内容都记下来,晚上回去悄悄复述给师兄知晓。与此同时,他还暗中为治疗师兄的病症做着准备,关注着书中与“癔症”相关的任何字句,遇有疑难不明之处,便向胡青牛请教。   这一着大投胡青牛之所好,他本就喜爱张无忌聪颖,只要对方开口询问便即详加指点。他虽不知张无忌为何会对离魂征感兴趣,倒也不吝于教他一些简单的方法,诸如按摩穴道舒缓精神的手法,或者一些简单的提神药方。有时张无忌提一些奇问怪想,也颇能触发胡青牛以前从未想到的某些途径。他初时打算将张无忌治愈之后,便即下手将他杀死,但这时觉得这少年一死谷中便少了唯一可以谈得来的良伴,倒不想他就此早愈早死。   张无忌当然不知他心中所想已变了多次,自己的小命也无形中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只是喜滋滋地抱着那些学到的东西去找宋青书。宋青书的确对于他口述的那些医经颇感兴趣,他身上毕竟还有个调制“黑玉断续膏”的任务,也就顺水推舟研究起记忆中那张残缺的药方来。至于张无忌除了复述医书之外,为何会突然孜孜不倦地给他按摩、敲打穴道以放松,或是弄一些稀奇古怪的药草茶来,他只道是对方亲近他的做法,不但不排斥,反而心中隐隐有着微妙的喜悦。   自那日陈一建见血昏厥后,宋青书就再度掌握了身体的主权。胡青牛这里作为医馆,自然少不了前来求医的患者。江湖人所受又大多是皮外伤,这使得陈一建几乎一直处于昏睡当中,每每醒来不久,就会再度因为刺激晕倒。这看在张无忌的眼中,还以为是自己的治疗初见成效,不由得越发乐于此道,天天变着法子去给师兄“治疗”。 作者有话要说:  咳,其实我上一章说的是反话来着,对于一建童鞋的遭遇,我绝对是幸灾乐祸较多啊!望天   多谢苹果醋亲抓虫   ☆、第三十九章:春花秋月起      如此过了数月,有一日胡青牛忽然发觉,张无忌无名指外侧的‘关冲穴’、臂弯上二寸的‘清冷渊’、眉后陷中‘丝竹空’等穴道下针后竟是半点消息也没有。胡青牛潜心苦思,使了许多巧妙方法,始终不能将张无忌体内散入三焦的寒毒逼出。连续施了了十多日针灸,累得他头发也白了十余根。   张无忌见他劳神焦急,十分苦恼,心下深为感激,又是不安,说道:“胡先生,你已尽心竭力为我驱毒。世上人人都要死的,我这散入三焦中的阴毒驱除不出,那是命数使然,你也不必太过费心,为了救我一命而有损身子。”   胡青牛哼了以声,淡淡的道;“我几时要救你性命了?你瞧不起我们明教、天鹰教,只是我治不好你,未免显得我‘蝶谷医仙’无能。我要治好你之后,再杀了你。”他对那日宋青书所言显然耿耿于怀,即便知道那人只是激将之法罢了,仍旧忍不住在意。   张无忌打了个寒噤,听他说来轻描淡写,似乎浑不当一回事,转念一想,却又释然:“我看我身上的寒毒终是驱除不掉,你不用下手,我自己也会死的。不过胡先生,此言万勿再提,你救我之恩无忌铭记在心,这条命你要拿走自然也是应当,可我不想娘和师兄因此而记恨,不如就当我病死最好。”   他这一番话若成人说来,少不得会被曲解为隐含威胁,但胡青牛和他相处这段时日,知晓他赤子之心,的确不想母亲和师兄为难,心有所感,不由望着庭外天空出神半晌。   张无忌还道他依旧在意宋青书名门正派的身份,想了想又道:“至于我师兄,先生不必过于介怀,什么正道魔道,在我看来,都是习武之人。大家学武功,不都是为了打死别人么?魔道杀人,正道也杀人,在这一点上,没有谁更高尚。”   少年这番话戳中了胡青牛心窝,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满脸赤诚的少年,听他此番话,显然心中对名门正派也是有所怨气的。片刻后他悠悠的道:“我少年之时潜心学医立志济世救人,可是救到后来却不对了。我救活了的人,竟反过来狠狠的害我。有一个少年,在贵州苗疆中了金蚕蛊毒,那是无比的剧毒,中者固然非死不可,而且临死之前身历天下诸般最难当的苦楚。我三日三晚不睡,耗尽心血救了他,和他义结金兰,情同手足,又把我的亲妹子许配给他为妻。哪知后来他却害死了我亲妹子!”   张无忌见他脸上肌肉扭曲,精神极是苦恼,心中油然而起怜悯之意,暗想:“原来他生平经历过不少惨事,这才养成了‘见死不救’的性子。”问道:“这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人是谁?”   胡青牛咬牙切齿的道:“他?哼,他便是华山派的掌门人鲜于通,名门正派中鼎鼎大名的首脑人物啊!”   张无忌虽然没见过鲜于通,却也听过华山派的大名,惊讶之余不由道:“你怎不去找他算帐?”   “自然去过。”胡青牛叹道:“我前后找过他三次,都遭惨败,最后一次险些命丧他手。此人武功了得,更兼机智绝伦,他的外号便叫‘神算子’,我实在远不是他的对手。何况他身为华山派掌门,人多势众。我明教虽然人多,但性子大多古怪,我行我素,而我也耻于求人。这场怨仇,只怕是报不成了。唉,我苦命的妹子,我自幼父母见背,兄妹俩相依为命……”说到这里,眼中泪光莹然。   闻言张无忌不由心软,暗忖:“他其实并非冷酷无情之人。此人遭际之惨,实是比我多上百倍。”正待再出言安慰,忽听胡青牛厉声喝道:“今日我说的话,从此不得跟我再提,若是泄露给别人知晓,我定叫你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张无忌道:“我不说就是。”   胡青牛摸了摸他头发,叹道:“可怜,可怜!”转身进了内堂。独留张无忌在原地微微皱眉,沉思半晌,起身去了药房。   他今日新学了一味药,有凝神静气的功效,与人体无害。他在药房中挑挑拣拣找出合用的药来,去煎成一碗浅绿色的汤汁,端着来到宋青书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扉。   他二人这段时间一直同处一室,只是来往之时仍要敲门。过了半晌仍不见开门声,便自行侧身撞开木门,绕过门前屏风。屋中有道清浅规律的呼吸声,张无忌抬眼望去,就瞧见床上宋青书正盘膝端坐,双手置于膝上,俊眸微阖,显然正在调息。他不敢打扰,小心翼翼将药碗放在桌面上,自己则坐在旁边,单手支了下颌看着师兄怔怔出神。   宋青书此时刚十七岁,正是风采翩翩令人瞩目的年纪。这个年纪男子的骨架还未长成,身量修长,手脚纤细有劲,加上生得一张俊脸,气质卓然,不骄不躁,前世“玉面孟尝”的称号不是白白叫出的。张无忌一直知道师兄生得好,现下细细望之,更觉得师兄好看的紧,却又想不出词句来形容,只能痴痴呆望着。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宋青书一个大周天运完才收了内力,甫一睁眼就瞧见少年坐在对面盯着他发呆,不禁笑道:“何时回来的?在那里犯什么傻?”   张无忌回过神来,不知为何竟有些脸红,他掩饰般站起身,一面伸手去摸药碗一面道:“看见师兄在运功,我就没敢打扰。这是新配的药茶,这会儿温度正好。我看师兄最近有些气虚,不如来试试看?”   “你又去弄药茶了?”宋青书穿鞋下地,瞥了眼桌上的药碗,他的面色确实有些差,但并非气虚,而是因为陈一建的缘故。如今他和陈一建交替出现,后者往往才清醒不久就会见血晕倒,惊悸之下面色当然好看不到哪里去。不过这个理由他也无从说给张无忌知晓,只能端起药茶嗅了嗅,抿起唇道,“一闻就知晓很苦。”   “不苦的!我刚刚尝过!”张无忌忙道。   宋青书实在是怕了他三天两头送来的药茶,眼珠一转虎起脸道:“无忌,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我生了什么非死不可的绝症,你不便告知给我,才借定神的由头三番两次让我喝药?”   张无忌被他严肃的模样镇住,还道自己的想法当真被察觉,连忙摆手:“非也!师兄你的身体好得很,这药真的只是用来凝神而已,没有其他作用!”   宋青书本欲唬他一唬,免得这小子将他当做试药的工具,但此时见他慌张的模样,心中 越发生疑,皱起眉道:“你不必瞒我,我的病我自己知晓。你这么做也是为了我好,但始终瞒着我,只会让我多想。”   他这番话原本有些矛盾,可惜张无忌生性老实,被他话语一诈便上了当:“你、你真知道?”   宋青书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张无忌顿时像是松了口气,又有些沮丧:“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唉!医书上都说离魂征双方不知晓对方的存在,我还以为……”   离魂征?宋青书皱起眉,他之前曾听张无忌提起过这个病症,难怪当初少年神色古怪,原来他是以为自己得了离魂征?转念一想却又了然,不怪少年会这么想,他和陈一建轮流掌控身体的情形,在旁人看来确实与离魂征无异。他二人性格习惯相差太大,不熟悉的人也就罢了,熟悉的一眼就能看出其中差别。   原来张无忌这段时间的举动是想要替他治疗“离魂征”么?难怪拿来的药茶都是些凝神静气的作用。他微微垂下眼,状似不在意道:“我当然知晓,不过‘他’并不知道。无忌,你为何想要‘治好’我?”   张无忌歪了歪头:“既然是病症,当然还是治好比较好。”   “那你更喜欢‘他’,还是我?”   张无忌被这个问题问住,不由得呆了呆:“师兄不都是一样的吗?不管是哪种性格,我都愿意亲近。”   “那你是否知道,这个病治好后,我和他之一便会消失?”   闻言张无忌不由瞠大眼,胡青牛的医书上并未提到这个!他几乎是立刻道:“你、你们不都是青书师兄吗?为什么会有一个要消失?这只是治病而已,师兄不要太过忧心!” 在他心中,两种性格的师兄各有其特点,他从未有过喜爱一个讨厌另一个的想法,更别说让其中之一消失了。   见少年满脸紧张的模样,宋青书不禁心软:果然还是个孩子,只想要给他“治病”,却没想过治疗的后果。他虽然不知道离魂征真正治好是什么模样,但他自己的情况自己知晓,他和陈一建绝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体双魂。倘若这种“病”真的治好,只能是他二人其一消失。就是不知道那个时候,张无忌更希望他们中谁是留下来的那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古伊亲的地雷~   ☆、第四十章:冬雪溢清寒      对于这个问题,张无忌显得格外纠结,望着宋青书张口半晌,喃喃无法成言。见状宋青书暗中叹了口气,心想他终究狠不下心来为难这孩子,只能就此打住之前的询问,换了个话题道:“罢了!我逗你呢!我又没见过离魂征,何来消失一个的说法?杜撰罢了。既然你要给我治疗,便继续治疗下去吧,我倒也想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师兄放心,我肯定会尽力的!”张无忌明显放松下来,那副神态让宋青书不由暗自摇头,又有些微妙的不爽。他眯起眼稍加思索,道:“不过我还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宋青书笑道:“再弄药茶的话,别弄得那么苦涩难咽,最好带点安眠的作用,这才有益于治疗,否则再好的心情也都被苦没了!”   张无忌怔了怔:“是要放些甘草么?可……那样药性很有可能会破坏掉,胡先生曾说,这样乱用药会吃出问题来的!”说着鼓起脸颊满面愁容,那副小大人的模样让宋青书不由得失笑出声,越发想欺负一下对方:“这我可不管,总之别让我知晓那是药便好。如何搭配就看你自己的了!”   “……好吧!”张无忌的神色明显有些踯躅,但为了不让师兄失望,还是咬牙应允下来,目光一转看向旁边的药碗,忽然道:“不过今天的药真的不苦!你就试试看吧?”   这小子居然还没放弃么?!宋青书哭笑不得的接过药碗,到底狠狠心喝了下去。汤汁入口之时,他心中不由浮现出一个阴暗的念头。等药茶饮尽,他将药碗递给张无忌,一面道:“那就这么定了!今日和我之间的谈话以后休要提起,否则……”   “绝对不提!”张无忌急忙竖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随后不由微笑起来:师兄这幅表情还真有趣!却不知宋青书心中正暗暗想着,早晚要让陈一建在这上面栽个跟头:镇静安眠的药茶,想必那人能安分许久罢!   两人天南地北聊了一会儿,张无忌便打算带着药碗出门去了。刚走到门口,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宋青书的声音:“对了,还有一件事。”待他转过身才继续道,“我这里有张古方,你闲来无事可研究一下。”   张无忌诧异回头,就见宋青书从旁取了纸笔,稍一沉吟写下一张方子,吹干墨迹递给了他。他伸手接过,低头看了看,认出这上面所写的药材大多都是用来治疗跌打损伤的,不由关切道:“师兄你可是受伤了?”   宋青书失笑:“你我天天同处一室,我若受伤你会不知?只是忽然想起罢了。”他所写的正是那张残缺的黑玉断续膏配方。这段时间他曾借由张无忌口述的医经内容试着补全这张配方,然而总是差强人意。他毕竟没有系统学过医术,母亲所擅长的也不是药物制作这方面,只能寄希望于张无忌和胡青牛的关系。   好在张无忌对此并未多想,接过药方后就点头离开了。他这段时间翻看胡青牛的医书,虽然最初是为了说给宋青书知晓,渐渐地自己倒是也有了几分兴趣,拿到药方后第一时间便想着拿去给胡青牛看看。   到了胡青牛的药房,就见一身青衫的医者正念念有词的抓药配方子,便敲敲门走了进去。后者看见他,居然没像以往那般生气,而是抬手招呼道:“有事?”   他自和张无忌之前一场深谈,又察觉他散入三焦的寒毒总归难以驱除,即便是以精深医术与他调理,亦不过多延数年之命,心情已经完全变了。他本就喜爱这小子聪明且善解人意,加上山居孤寂,有这样一个机灵的孩童相伴也能消遣许多寂寞,这会儿态度便回到先前般和颜悦色了。这其中的心理变化张无忌虽然不知晓,却能感觉到对方心情甚佳,便壮起胆子拿出那张药方来与之探讨。   胡青牛是医学大家,只看一眼就猜到了这张配方的用处:“若我没猜错,你手里这张应当是黑玉断续膏的配方,不过似乎少了几味药材。”   “黑玉断续膏?”张无忌奇道,“作何用处?”   胡青牛抬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一记:“一看你便偷懒没将我拿给你的医经看完!这黑玉断续膏可大有来历,西域有一路外家武功,疑是少林旁支,手法极其怪异,断人肢骨,无药可医,仅其本门秘药‘黑玉断续膏’可救,然此膏如何配制,却其方不传。我虽然久闻其名,却也不曾见过。观此药方上君臣佐使之道,分明便是治疗外伤所用,其中几味配伍很是奇妙,果然有其特点。”   张无忌看不懂药方上的神奇之处,却能听懂“断人肢骨,无药可医”这句话,脑海中灵光一闪,脱口道:“我三师伯!他正是被人捏碎全身骨节才会瘫痪在床的!莫非他便是伤在那少林旁支的人手上?”说完忽然意识到胡青牛对名门正派的排斥,下意识伸手捂住了嘴。   不想胡青牛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并未与其计较,而是捏着那张药方沉吟片刻,道:“这药方我能补全。”不等张无忌面露喜色,径自续道,“但我每日行医救人已□□乏术,根本没时间为研究它而置教中兄弟于不顾,所以,这药方你自己补全。”   “我?!”张无忌大吃一惊,抬手指指自己,“我怎么可能……”   “我可以指点你医理中的阴阳五行之变、方脉针灸之术。”胡青牛慢条斯理道,“用药方式和配伍我也会一一教你,能做到多少,就看你自己的了!”   那日之后,胡青牛果然每日抽些时间教他用药之法,张无忌潜心钻研,学得极是用心,一扫之前单纯为了偷师而背书的态度。胡青牛见他悟性奇高,对《黄帝虾蟆经》、《西方子明堂灸经》、《太平圣惠方》、《针灸甲乙经》、孙思邈《千金方》等医学尤有心得,不禁叹道:“以你的聪明才智,又得我这个百世难逢的明师,不到二十岁,该当便能和华佗、扁鹊比肩,只是……唉,可惜,可惜!”   言下之意自是说等你医术学好,寿命也终了,这般苦学,又有何用?张无忌心中却另有一番主意,无论他学到多少,都要尽数拿去给师兄共享。又盼能尽早补全黑玉断续膏的配方,令俞岱岩不必靠人扶持,能自己行走。这是他的两大心愿,若能于如愿以偿之后自己寿元再尽,也无所憾了。   ******   谷中安静无事,岁月易逝,如此过了两年有余,张无忌已是一十四岁,而宋青书已年满十九,即将到弱冠之年。这两年之中,殷素素并未一直住在蝴蝶谷,而是每隔一段时间便往来此处与武当山之间,一来见见许久未见的丈夫以消思念之情,二来还要继续行侠仗义之举,三来也为告知武当众人无忌和青书如今的状况。有宋青书陪在一旁,她也能安心离开。虽然在她眼中,“宋青书”的性格依旧怪异,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沉稳可靠的,也不似以往功利心极重,渐渐地也能让她放下些许戒心来。   值得一提的是,张无忌和宋青书的黑玉断续膏配方已经补全,一年前便做出成品,由殷素素亲手送至俞岱岩处为他医治。只是俞岱岩残废已久,要尽复旧观,势所难能,但因宋青书之前曾为其调养,加上医治得当,半年之后,他已可用双足缓缓步行,身体各关节活动起来也与常人无异了。   这日晚间,张无忌读了一会儿王好古所著医书《此事难知》,觉得昏昏沉沉的甚是困倦,当即上床安睡。次日起身,更觉头痛得厉害,想去找些发散风寒的药物来食,走到庭上,只见日影西斜,原来已是午后。他吃了一惊:“这一觉睡得好长,看来是生了病啦。”一搭自己的脉搏,却无异状,更是暗惊:“莫非我阴毒发作,阳寿已尽?”   适逢宋青书在外面练剑归来,还未进门就见少年站在门前,面色一阵青白,眼中隐隐透着恐惧,不由大惊,上前摸摸他额头道:“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他二人这两年来几乎朝夕相对,感情已非两年前可比。那时宋青书心中还有些许对前世的愤懑,经过这两年相处,已经真正将少年当做自己亲近的家人,也因此逐渐恢复到前世那个温文尔雅谈笑自若的玉面孟尝了。   与他相同,张无忌对师兄的依赖也与日俱增,他摇了摇头,没敢说出自己的身体状况,只道:“似乎有点着凉了,我正要去胡先生那里看看。”   宋青书不疑有他,嗅到自己身上的汗味儿难以忍耐,便道:“你去罢!我去提水洗个澡。你若是风寒,今晚就别碰水了,吃过药早些睡觉是正经。”   张无忌胡乱点点头,推开门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开启新副本   ☆、第四十一章:会者犹近尔      来到胡青牛房外,张无忌只见房门紧闭,屋中灯却还亮着,便轻轻咳嗽了一声。片刻后听见胡青牛道:“无忌,今儿我身子有些不适,你自个儿读书罢。”声音嘶哑且中气不足,大异于平时。   张无忌微微一怔,没想到先生竟也觉得身体不适,他关心胡青牛病势,在原地稍一犹豫,道:“先生,让我瞧瞧你喉头好不好?”   “不用了。我已对镜照过,并无大碍,已服了牛黄犀角散。”胡青牛低沉着嗓音说道。张无忌见他不愿出来,不便勉强,犹豫片刻正要离开,忽见有童子提着食盒送饭过来,灵机一动便跟了进去,   才走入卧室,就见胡青牛脸色憔悴,躺在床上。看见他进来,当即挥手道:“快出去。你知我生的是什么病?那是天花啊。”张无忌吃了一惊,看他脸上手上,果有点点红斑,心想:天花之疾发作时极为厉害,调理不善,重则致命,轻则脸麻皮,胡先生虽然医道精湛,可自行调理,但终究不好弃之不顾,便道:“先生现在感觉如何?”   “无妨。”胡青牛说着又挥挥手,赶苍蝇也似,“你不可再进我房,我用过的碗筷杯碟均须用沸水煮过,你和童儿不可混用。”沉吟片刻,又道:“无忌,你还是出蝴蝶谷去,到外面借宿半个月,免得我将天花传给了你。”   张无忌仍是摇头:“不必。先生有病,我若避开,谁来服侍你?我好歹比这两个童子多懂些医理。”   胡青牛把眼一瞪:“翅膀硬了就要忤逆我啦?听话,你还是避开的好。”但说了良久,张无忌总是不肯。这几年来两人朝夕与共,胡青牛虽然性子怪僻,师生间自然而然已颇有情谊,何况临难相避实是大违张无忌的本性。胡青牛见说不过他,只得妥协道:“好罢,那你决不能进我房来。”   这一点张无忌倒是能够做到,又嘱咐胡青牛几句,直烦的他连连挥手,这才告辞和童子一起出了门。   他魂不守舍的回到所住的屋外时,已是月上柳梢,张无忌随手推开门,绕过屏风,脚步忽然一顿:屏风后面宋青书正泡在浴桶当中,他这才想起自己进门之时忘记敲门了。正要告罪,却发现宋青书对他进门毫无反应,心中一紧,忙凑过去道:“师兄!”   习武之人多警觉,他进门也没刻意放轻声音,按照常理宋青书应当能够察觉才是。然而这会儿他开口呼唤对方却都没有反应,这让他原本就紧绷的神经拉得更紧,忙走到正面一看,原来宋青书竟是睡着了。   “师兄?”他不放心的又低呼一声,这下终于吵醒了昏睡中的人。宋青书皱皱眉头,颇为不情愿的睁开眼,一瞬间茫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眼下的处境:“……我睡着了?”   “嗯。”看着师兄睡眼惺忪的模样,张无忌莫名觉得心中一阵柔软,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觉。他眼角瞥见搭在旁边架子上的浴巾,便伸手拿过来:“师兄要搓背吗?我看你好像乏得很。”   “是有点。”宋青书向前凑了凑,趴在浴桶边沿上,“麻烦你了。”他今天不知为何,一直有些说不出的乏力,刚才更是泡在水中就昏睡过去。迷迷糊糊间还做了个梦,梦中都是些凌乱片段,记不真切,只觉扰人的很。   张无忌绕到他背后,拿起胰子替他打些泡沫,开始用力擦洗。往日他也曾做过类似的事情,今日却不知为何,总觉得师兄后背仿佛打了一层光,朦朦胧胧的甚是好看,忍不住便多看了几眼,口中有一搭没一搭和宋青书说着话。   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宋青书也确实累了,待少年擦了片刻就转过头接过浴巾:“行啦!就这样吧!”说完便哗啦一下从浴桶中站起身。张无忌猝不及防之下将这一幕尽数看在眼里,以初显肌肉线条的白皙胸膛与淡褐色的突起尽数映入眼帘,不知怎地忽觉脸上一片燥热,忙撇过头去,胡乱道:“也是。早些休息,水泡多了也不好。”   宋青书没察觉他心思,穿上干净的中衣便挽起衣袖将浴桶抱出去倒水洗净了。张无忌却无心洗漱,趁着这个功夫扯掉衣裤一咕噜滚上床去,将脸贴在冰凉的竹墙上,才勉强缓和几分燥热。   “我这是怎么了?”他扪心自问,今日感觉一直有些不对劲,莫非当真是大限将至,那寒毒要发了?可若是如此,为何他没觉得冷,反而觉得浑身发热呢?啊哟!莫非是要发烧不成?   伸手摸摸额头,并没感觉出烫手的温度,他心中忐忑,有心想找个人说说自己的情形,但殷素素前两日刚刚离开前往武当,而事关宋青书,他更不可能拿来说与他听。正自烦恼,忽听见宋青书推门回来的声音,急忙将被子拉过来胡乱盖在身上,假装自己已经睡了。   宋青书进来就看见床上隆起一团,忍不住摇头轻笑,也不去管他,收拾完毕后便躺在了外侧。他心中有事,这两日胡青牛那里伤者明显减少,他已经能感觉到陈一建即将醒来了。   就在两天前,他的系统升级到了三级,然而二级的主线任务“针其膏兮药其肓”却并未完成,自“黑玉断续膏”之后,他又做了“名门正派”,如今停留在“昆仑山”的进度上。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不过埃克斯说过,主线任务并不影响系统升级,他也就没去在意。   三级的系统将榷场升级为中级,许多东 西他也有能力购买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让他惊喜的是,这一级系统还给了他一个意外之喜:开启了“预测”的功能。这个功能在消耗一定量的金之后能够预测身体状况,包括陈一建的清醒。但灵魂清醒毕竟不像身体,能够准确判断,所以只能给他提供一种类似于“预感”的感觉。宋青书正是凭借着这一点才能多次在陈一建醒来前做好准备,尽量减少对方的怀疑。   不过,在这一点上张无忌倒是帮了他不少的忙,虽然这小鬼自己都不知晓。宋青书瞥了眼旁边的被子卷儿,这两年里张无忌一直孜孜不倦研究各种治疗“离魂征”的方法,这件事情陈一建也跟着知晓了,有药效摆在那里,所以他对于自己“嗜睡”一事似乎并不惊讶,也更方便了宋青书瞒天过海。   但是他能感觉到,陈一建心中的怀疑已经越来越多了,这几次他冷眼旁观之时,发现对方的性格有了不少改变,这半年里已经不像过去那样近乎于谄媚的照顾张无忌,仿佛张无忌对他来说已经失去了某种意义。更令他诧异的是,陈一建已经很少再呼喊系统了,一个人时也经常沉着脸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他二人虽然共用一个身体,但毕竟不能心灵相通,而且陈一建不在呼喊他,两人之间自然也就没了交流。这些变化让他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劲。即便可以暗中戒备,却又不知该戒备些什么,以至于现在才会隐隐有些焦躁。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他现在思索再三,事到临头也未必有用。宋青书将被子盖好,明日一早再睁开眼,“醒来”的就不是他了,他正好趁机再仔细观察一下对方。   ******   挂心胡青牛的病症,张无忌接下来几天每日都去他的房间外报到,如此过了三日,这天一早,张无忌晨夕在房外问安,听胡青牛虽然话声嘶哑,精神倒还健旺,饭量反较平时为多,料想无碍。到了第四天下午,张无忌在堂前诵读《黄帝内经》,正赞叹前贤卓识、行复自伤之际,忽听得隐隐蹄声,自谷外直响进来,不多时已到了茅舍之外,其中一人朗声说道:“武林同道,求见医仙胡先生,求他老人家治病。”   张无忌走到门口,只见门外站着一名面目黝黑的汉子,手中牵着三匹马,两匹马上各伏着一人,衣上血迹模糊,显见身受重伤。那汉子头上绑着一块白布,布上也是染满鲜血,一只右手用绷带吊在脖子中,看来受伤也是不轻。他高声道:“各位来得真是不巧,胡先生自己身上有病,卧床不起,无法为各位效劳。还是另请高明罢!”   那汉子闻言急道:“我们奔驰数百里,命在旦夕,全仗医仙救命。”   张无忌道:“胡先生身染天花,病势甚恶,此是实情,决不敢相欺。”   “我三人此番身受重伤,若不得蝶谷医仙施救,那是必死无疑的了!”那人见张无忌面善,忍不住苦苦哀求,“相烦小兄弟禀报一声,且听胡先生如何吩咐。”   见他神色哀婉,张无忌略一犹豫,道:“既是如此,请问尊姓大名。”   那人大喜:“我三人贱名不足道,便请说是华山派鲜于掌门的弟子。”说到这里,身子摇摇欲坠,已是支持不住,猛地里嘴一张,喷出一大口鲜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放假回家,一向傲娇的家猫反常的格外粘人,于是我受宠若惊陪它玩了许久,等发现的时候,更新已经晚了ORZ,我还作死的修了一下文,将之前写好的片段删掉加了另一段进去ORZ,现在才更新,大家久等了!   ☆、第四十二章:迷者尚远乎      听他说出“鲜于通”的大名,张无忌顿时一凛,心想:“华山派鲜于通是胡先生的大仇人,不知他对此如何处置。”他让那些人稍等,自己走到胡青牛房外,说道:“先生,门外有三人身受重伤,前来求医,说是华山派鲜于掌门的弟子。”   胡青牛“咦”的一声,果不其然怒道:“不治不治,快赶出门去!”   张无忌应了一声,回到草堂,向那汉子说道:“胡先生病体沉重,难以见客,还请原谅。”他说不出胡青牛那些正道见死不救的说法,只能依旧以生病搪塞。不想旁边伏在马背上的一个瘦小男子忽地抬起头来,伸手弹出,只见金光闪动,拍的一声,一件小小暗器击在草堂内厅门框上,大刺刺道:   “你拿这朵金花去给‘见死不救’看,说我三人都是给这金花的主儿打伤的。那人眼下便来寻他的晦气,‘见死不救’若是治好了我们的伤,我们三人便留在这里,助他御敌。我三人武功便算不济,也总是多三个帮手。”   恰在此时陈一建从内厅走进来,骤闻劲风拂面,微一侧头,那暗器堪堪嵌入他旁边的门框上,他皱起眉听完那人堪称无礼的大放厥词,看了眼那枚暗器。只见门框嵌着一朵黄金铸成的梅花,和真梅花一般大小,白金丝作的花蕊,打造得十分精巧。他伸手去拿,不料那瘦子这一弹手劲甚强,金花嵌入木框内,竟然取不出来。   宋青书飘在他身后,也瞧见这一幕,顿时皱眉:这是在示威还是想彰显些什么?   陈一建却认出了那金花主人的身份,心中一动:原来竟是到了金花婆婆的剧情了吗?这么说来,那胡青牛也没几日好活的了,也不知毒仙王难姑是不是会出现。他在看原著时对这对医毒夫妻实在是又好笑又怜悯,但若是要自己亲身体验毒仙的剧毒,却是万万不愿的。   这时张无忌也赶了过来,看到他时忙问:“师兄你没事吧?”   陈一建道:“我没事。”说着伸手去拔那朵金花,不料那瘦子这一弹手劲甚强,金花嵌入门框,竟然取不出来,他微微“咦”了一声,加了内劲在指尖,才将之□□交给张无忌:“拿去给胡先生看看!咱们不过是暂居的客人,说的不算,还要他这个主人拿主意才是。唉,只怕又是一幢大麻烦。”   张无忌也是如此想,他看得出那汉子武功不弱,但在这金花主人手下却伤得这般厉害,他说那人要来寻仇,倒须跟胡先生说知一声。于是手托金花,走到胡青牛房外,转述了那瘦小汉子的话。   而陈一建独自留在前堂内,抬眼看向那些人,好死不死瞧见先前壮汉喷出的那口血,眼前一晕,连忙在舌尖咬了一口强自镇定下来,向旁走开两步避开门口的方向,才道:“你们都是来看病的?不知道胡先生是出名的见死不救吗?”   那些人瞧他年纪轻轻,原以为是胡青牛的亲戚,又听他这会儿言语间对胡青牛并无多少尊重,就把他当做是同病相怜之人套话。陈一建这些年里多少练就了些许圆滑的本事,也有心想打听金花婆婆的情况,双方倒也算相谈甚欢。他心中想得更多:当初看原著的时候,这段剧情他看的含糊,不过有一点却是记得的,就是纪晓芙和杨不悔很快也会出现,而不悔小萝莉和张无忌之间的感情,正是这段时间中培养出来的。   这两年里陈一建睡多醒少,尽管宋青书多有防范,加上张无忌给他端来的药物多是安神助眠的,但他仍旧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越发不对劲了。陈一建不是傻子,系统出现的时候,他的身体第一次失控,所谓的“阴性能量”也是系统告知给他的,这让他不得不怀疑,其实一开始就是系统想要谋夺他的身体。   前世中那些YY小说里也并不是所有系统都是友好的存在,他遇上的这个没准就是个想要夺舍的,这让他对系统有了戒心,也尽量减少被对方利用的机会。他这两年想了很多,系统之类都是外物,张无忌这个主角的大腿也不是那么好抱的,他为何不努力变强,自己走出一条路呢?什么大腿,什么系统,都没有属于自己的实力来的可靠。   陈一建上辈子是个普通人,因此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理所当然会有抱大腿的想法。他适应不了武侠的世界,也克服不了晕血的毛病,但他知晓这个世界中那么多事情的走向,为什么——不试着将主角的奇遇夺过来据为己有?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就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了,这两年蝴蝶谷中身不由主的生活也越发加深了他的这个信念。反正张无忌现在不可能知晓他都会遇见什么的,在他看来,这个主角可以说是金庸小说中狗屎运最好的一个,他的一切都脱离不开巧合,环环相扣,却并非毫无插足之地。只要他跟紧对方,先一步拿到九阳神功,再去开启明教密室,何愁不会成为天下第一人?   陈一建看着面前这群人,心下暗自盘算,很快不悔小萝莉就要来了,他打算先用这件事练练手,倘若他能成功刷到不悔妹妹的好感度,再跟着张无忌他们一起去,肯定会有机会先一步将奇遇据为己有。   事情正如他记忆中原著所书,很快其他受了伤的正派人士们便接二连三赶了过来。崆峒门下,华山门下……三三两两相扶走进草堂。这会儿张无忌刚刚将胡青牛拒绝医治的事情告知给第一批来的人,见到这么多伤者出现,不由得也犯了愁。他大致数了一下,来人一共十四个,有的善言求恳,有的一声不响,但都是磨着不走。   眼见天色将晚,十四个人挤满了一间草堂,陈一建知道纪晓芙母女俩不会来的这么快,便拍拍张无忌的肩膀,笑道:“干嘛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你不是在跟胡青牛学医术吗?干脆学学他‘见死不救’的功夫好了!”   张无忌看了他一眼,心中叹气,点点头道:“说的也是。”见煮饭的童儿端了饭菜出来,便跟陈一建在屋内自顾自的吃了,饭后翻开医书,点了油灯阅读,竟真对这十四人视而不见。   夜阑人静,茅舍中除了张无忌翻读书页、伤者粗重的喘气之外,再无别的声息。突然之间,屋外山路上传来了两个人轻轻的脚步声音,足步缓慢,走向茅舍而来。   陈一建在听见那两道足音后第一时间站起身:“又有人来了!”他强行按捺住就此奔出去的冲动,仔细侧耳倾听,片刻后便听见一个清脆的女孩声音说道:“妈,屋子里有灯火,这就到了。”   “师兄?”张无忌不解对方的态度,疑惑的看着他。陈一建忙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注意力却都放在外面。他这副模样看的张无忌直皱眉,心中有些微妙的不悦:什么人竟能让他师兄如此在意?   “孩子,你累不累?”   这时她也听见一个女子轻柔的声音传来,隐隐觉得耳熟,躲在房梁上的宋青书却是心中一震:“这女子的声音好熟!”他记性甚好,很快便想起两年前与纪晓芙那算不上见面的一面之缘,但——她怎么会来了此处?   这时陈一建已经推门走了出去,月光之下,但见一个青衫女子携了一个小女孩,正是峨嵋女侠纪晓芙。张无忌跟在他身后,看到对方后也是微微一怔,从记忆中找到些许回忆片段来。   他上次见到纪晓芙还是五年前在武当山上,当时太师父大寿,谁也不知道他曾趁着母亲不注意溜出门去远远看过一阵。那个时候上山贺寿的门派绝大多数都不怀好意,带来的寿礼也都是随手买来的敷衍之物,只有峨眉派送上的是真正用了心的:一套由峨嵋门下十个女弟子合力绣成的道袍。是以武当七侠对待峨眉的态度也与其他门派不同。   当时他曾远远瞧见六师叔殷梨亭目光转也不转地盯着一个女子,目光与之相触时还会害羞的撇过头去,羞得满面通红,心中大为讶异。六叔当初送他上山,加上年纪又轻,又与他爹爹较好,是以两人相处起来不像叔侄,更像兄弟。能让六叔如此在意的人,张无忌特地多看了几眼,还很好奇六叔为何一看到那位姑姑就害羞,只是没多久娘亲便寻了过来将他带走,这件事也就被他抛诸脑后了。   而此时他看的分明,眼前这个女子,正是当年那位叫做“纪晓芙”的姑姑,顿时心生亲切,正要询问,就听师兄先一步开口道:“纪姑姑,你怎地在此?”   纪晓芙听见有人叫她,抬头一看,却是个长身玉立的青年,身边还跟着个十四五岁的孩童,看起来颇为陌生。对方如此准确地叫出她的名字,让她心下愕然,道:“你……你……”   陈一建道:“纪姑姑不认得我了?也不奇怪,我们总有数年未见了吧?晚辈宋青书,乃是武当宋远桥之子,小的时候曾见过纪姑姑。”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知道亲们都不太喜欢陈一建,巧的很,我也不喜欢,但仍旧要一遍遍将他拎出来溜溜,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是本文最大的反派啊!默默望。   狐狸尾巴慢慢露出来了,没错,他们三个之中,反派是最先黑化的。   ☆、第四十三章:有朋远方来      纪晓芙“啊”的一声惊呼,万料不到竟会在此处见到他,想起自己以未嫁之身,却携了一个女儿,宋青书又是自己未婚夫殷梨亭的师侄,虽然年少,终究难以交代,不由得又羞又窘,胀得满脸通红。她受伤本是不轻,一惊之下,身子摇晃,便要摔倒。   她小女儿只有□□岁年纪,见母亲快要摔跤,忙双手拉住她手臂,可是人小力微,却根本拉扯不住。见状陈一建忙抢上扶住纪晓芙肩头,道:“纪姑姑,请进去休息一会。”   纪晓芙被他按住肩膀,急忙挣脱开来,淡淡道:“不必。”心中却微微皱眉,为这人堪称唐突的举动。宋青书如今已是十七八的年纪,完全是个成年人了,她虽然已经生了孩儿,名义上也算是对方的长辈,然而毕竟未嫁,又正当妙龄,两人这般接近实在过于不妥。再加上她自己心虚,陡然间遇到和殷梨亭相识之人时便窘迫异常,深感无地自容,越发不愿与对方相处。   可惜陈一建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觉悟,他前世所在的世界,这样的“绅士行为”完全是再正常不过的,在武当山上又都是男弟子,竟完全没想到过这方面的事。他本想扶纪晓芙走进草堂,却被对方推拒,不由微微愕然,可转眼又看清左肩和右肩都受了极厉害的刀剑之伤,包扎的布片上还在不断渗出鲜血,只道她是因为受伤所致,才放下心来,热情的招呼道:“纪姑姑快进屋坐坐,无忌,去烧点热茶来吧!”说着绕过草堂将她母女二人带到后厅。   张无忌应了一声,去厨房提了一壶热茶,他早就看出纪姑姑的身体不太好,又听她轻声咳嗽不停,无法自止,咳声又大异寻常,知是肺叶受到了重大的震荡,关心的问道:“纪姑姑,你可是以右手和人对掌,伤了太阴肺脉?”   纪晓芙这才注意到张无忌,又听他精准说出自己的伤处,不由大为惊异:“我的确是……孩子,你是胡神医的徒弟?”   张无忌向他微微一笑,拱手道:“纪姑姑没见过我,我却是见过你的。家父是武当张翠山,当年太师父百岁寿宴之际,我曾远远瞧见过你一次。”   “原来是张五哥的孩子。”纪晓芙向他嫣然一笑,又见他只比自己的孩子大几岁的模样,越发亲近:“你会医术?”   “只是跟胡先生学了点。纪姑姑,不如让我给你看看?”   纪晓芙见他眼中一片赤诚,又见他从怀中取出七枚金针,还未反应过来,少年已隔着衣服在她肩头‘云门’、胸口‘华盖’、肘中‘尺泽’等七处穴道上刺了下去。这两年多来,他跟着胡青牛潜心苦学,于诊断病情、用药变化诸道,限于见闻阅历,和胡青牛自是相去尚远,加上大半都复述给宋青书,自己反而不甚熟稔,但针灸一门,却已学到了这位‘医仙’的七八成本领。纪晓芙只觉金针一到,胸口闭塞之苦立时大减,不禁又惊又喜,说道:“好孩子,想不到你在这里,又学会了这样好的本领。”   陈一建没想到自己先一步开口,却仍被张无忌抢了风头,不由有些悻悻然,此时才找到机会开口道:“无忌在这方面很有灵性,他还曾跟我说过一些药方,纪姑姑,我去给你抓点药来吧!”他知道纪晓芙对自己未婚生子一事颇为介怀,是以闭口不问,果然纪晓芙对此颇为感激,向着他点点头道:“多谢你们两位啦!”   杨不悔一直站在她身边,听着他们几人谈话,一双黑漆般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动,好奇地凑到母亲耳边,低声道:“娘,这个小孩也是医生吗?那你痛得地方 好些了么?”   纪晓芙听她叫自己为‘娘’,又是脸上一红,事以至此,也无法隐瞒,脸上神色甚是尴尬,道:“这两位是宋家哥哥和张家哥哥,他们的爹爹都是妈的朋友。”向另外两人低声道:“她……她叫‘不悔’。”顿了顿,暗自咬咬牙又道:“姓杨,叫杨不悔!”   张无忌笑道:“好啊,小妹妹,你的名字倒跟我有些相象,我叫张无忌,你叫杨不悔。”陈一建则弯下腰在她头上拍了拍:“好机灵的小姑娘!”神色间也尽是喜爱。他看得出这孩子眉目如画,长大必然是个小美女,而且虽然后期被杨逍惯得很有些大小姐脾气,可本质却天真善良,不禁暗想自己这一遭算是没白走了。“你娘的伤哥哥定会治好,不悔妹妹你不用担心。”说完还对她眨了眨眼,暗暗期待着原著当中那纯洁的一吻。   可惜不悔机灵的双眼转了转,在他和张无忌之间瞧了一下,竟没按原著的路数去走,而是悄悄向着母亲又靠了靠:在她眼中,张无忌是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哥哥,但宋姓哥哥就大的太多了,她还是有些小胆怯的。   对此陈一建自然十分失望,却也不好表现在脸上,只能暗下决心再接再厉,继续刷小萝莉的友好度。几人寒暄几句,陈一建就亲自去熬药了。这两年里虽然学习医术的大部分都是宋青书,然而他清醒的时候也抱着技多不压身的想法跟着学了一些,这种寻常的内伤药还是很熟悉的。   几人之间和乐融融,唯有躲在房梁上的宋青书被纪晓芙那句“杨不悔”震得咬牙切齿。他上辈子对于六叔和纪晓芙之间的纠葛所知不多,那是殷梨亭毕生恨事,更导致后来他武当诸人也是三缄其口,从来不在他们这些做晚辈的人面前提起,久而久之也就搁置了。   他还记得六叔当初只是从峨眉那边听说纪晓芙被明教妖人杀死,一心想找杨逍报仇。后来六大派围攻光明顶时才从不悔口中知晓真相,杨不悔一句“我娘她从不曾后悔”带给六叔多大的震撼,他们这些局外人根本无从得知。而六叔冲下光明顶后,心神激荡,竟在大漠中迷失了道路,在黄沙莽莽的戈壁中独自摸索了□□日,渐渐和派中其他师兄弟们失去了联络。待得他觅回旧路,却突遭奸人暗算,身受重伤、四肢残废。   若非后来张无忌寻来黑玉断续膏,六叔下半生只怕也会像三师叔一般惨烈,而这一切,都是拜纪晓芙一句“不悔”所赐。是以他此时看着下方那对母女,心中只有浓浓厌恶,又见张无忌和陈一建与之言笑晏晏,似乎毫不介怀她这般水性杨花的作风,甚至提都不提六叔一句,心中厌恶,再不愿留在此处,转身便向屋外飘去。   他这一动,便忘了要隐藏身形,张无忌原本正听着纪晓芙与师兄间的谈话,眼角余光忽然瞧见屋顶飘过的衣袂,心中一动,借口有事便追了出去。果不其然,才出门就瞧见许久未见的老鬼向谷外方向飘走。   “等等!”见状张无忌急忙开口阻拦,他又有很久没见过这老鬼了,心中本来甚是思念。上一次他和这人依旧不欢而散,还道对方因周芷若离开所以跟着去了,没想到竟在此地又发现了对方的踪迹,情急之下顾不得屋中人会听见便大喊出声,抬脚追了过去。   宋青书听到他的声音,眉头微皱,但还是停下了脚步:他知晓张无忌身体不好,真要追着跑过来只怕半路上就会倒下了。   见他停下,张无忌又跑了两步才顿住,弯下腰连连呼吸两声。屋中传来陈一建疑惑的询问:“无忌,怎么了?”他头也不回地高声道:“没事!我看错了!”目光却直勾勾盯着宋青书,大有他一走立刻就跟上的打算。   “……你跟着我作甚?”宋青书有些无奈,自从他发现自己对这个少年格外关注,而少年也十分亲近“师兄”后,这两年就有意想减少用这种方式和张无忌相处。他希望对方更多看到的是“宋青书”,而不是个年纪和他相差太大又来历不明的老鬼,所以每次都会躲起来,没想到今日一着不慎又被这孩子发现了,更没想到他会就这样毫不犹豫追出门。   张无忌又走近些,确定这个距离屋中人听不见了,才道:“你、你这两年都去哪儿了?”   宋青书微微一怔,随即道:“怎么,想我了?”话一出口倒把自己吓了一跳:虽然他这个状态的时候习惯了调侃少年几句,但刚刚这句话委实有些太过轻佻。   不想张无忌居然毫不犹豫的点头:“两年没见,自然是有些……你、你是去找你孙女了吗?”   宋青书不由一怔,才反应过来所谓“孙女”指的是周芷若。这人居然连理由都给他找好了,让他颇有些哭笑不得,顺水推舟道:“是啊!我也是路过这里才想起过来瞧瞧,没想到居然看到这样一场好戏!”   “什么好戏?”张无忌听他说到后面语气渐冷,有些莫名其妙。   “自然是因为你那个水性杨花的纪姑姑!”提到这里,宋青书忍不住斜睨着对方,他以前明明觉得张无忌虽然软弱没用了些,三观好歹还是端正的,可今日一见,似乎有那么点不太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宋青书:“又有许久未见”的“又”是什么鬼?   张无忌:还不是因为你总闹失踪?   宋青书:……说得好像我一直没在你身边似的。   张无忌:我又不知道!   作者:嗯,早晚会知道的~   多谢超级腐女亲的火箭炮,太破费啦!~   ☆、第四十四章:一切唯心造      听到老鬼口中的形容,张无忌顿时皱起眉来:“这么多年没见,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吗?”   宋青书冷笑:“怎么,嫌我说话难听?我说的都是事实罢了!哼,女人不都是这样?为了所谓的情爱,置其他人于不顾,周……是这样,你那纪姑姑也是这样,包括你娘,你看,你重病独自在外求医,你娘还不是经常抛下你一个人离开?”   “咱们不说这个成吗?”张无忌烦躁的抓抓头发,他实在是怕了老鬼那张利嘴,也不希望两人才重逢就像之前几次那样争执分开。更有甚者,他也隐隐觉得老鬼所言并非无的放矢,毕竟娘的确三番两次留他一人在此……不不,他不该这么想!暗自在心中摇摇头,少年叹口气道:“你别提我娘,纪姑姑的年纪也算是你的晚辈了,你就留点口德罢!”   “……总之我不喜欢那个女人。”宋青书悻悻然地哼了一声,这么一会儿他多少冷静下来,而且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面对张无忌时,也终究有些不愿与之翻脸。两人之间一时陷入僵局,片刻后张无忌才温声道:“你不喜欢纪姑姑,我们便不过去那边了,你这次来,有什么事吗?”   “路过。”宋青书干巴巴地给出一个答案。   “只是路过?”张无忌露出有点遗憾的表情,看着对方飘在半空中,执意不肯落下来,任由自己仰头看他,这副别扭的模样过去张无忌或许无法理解,但如今却能感受到些许对方的心情了,甚至还微妙的觉得有些——可爱。他打量着这许久未见的故人,老鬼已经成了鬼,面貌装扮数年来始终如一,他忽然发现,对方的面部轮廓看起来有些面善,竟和师兄有些相似,心中越发觉得亲近,面上神色也越发温柔起来。   “嗯。”宋青书说着顿了顿,目光望向不远处那间亮着的屋子,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问出声:“你打算救她?”   “谁?”张无忌慢半拍才反应过来,道,“你说纪姑姑?当然是要救的。我感觉她是个好人,而且和六叔又是那样的渊源。”   宋青书瞥了他一眼:“难为你还知道他和六叔是那样的渊源!她背叛了六叔,你却去救她,不怕将来六叔知晓怪罪于你?”   “六叔为何要怪我?”张无忌诧异的反问,他年纪尚小,于这男女之情全不了然,心里只觉这位纪姑姑为人极好,至于她何以未婚生子、是否对不起殷叔叔等情由,却是毫不在意的。   见他这副单蠢的模样,宋青书简直要一口老血哽在胸口,他实在不知晓要如何同一个孩童说起情爱之事的后果,可面对张无忌质疑的目光,到底还是叹了口气:   “你之前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这个问题张无忌好奇许久了,但之前他无论怎么问,老鬼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当做没听见,这次终于肯提起,他当然想知道:“你愿意说?”   宋青书落到地面上,淡淡道:“我的遭遇,和你殷六叔也是相似的。不过我是咎由自取,他却比我无辜。”   这是宋青书第一次对别人提起他的前世那些遭遇,也将是最后一次。他将前世的那一切简化了絮絮道来,当然,所有人的名字也都用了化名。他讲自己是怎样对周芷若一见钟情,怎样痴心追随不顾对方心有所属,怎样中了算计失手害死莫声谷,又怎样一步踏错步步走错,为了痴情丢了一切,最终丢掉性命……种种一切都毫不隐瞒,那些混账事现在想来都自觉无颜面对。   不说不知道,如今将那些前世的遭遇一一道来,宋青书赫然发现,那些执念他几乎都能放下了。没有什么是时间不能消磨掉的,上辈子那些痴情,如今说出尽都是些笑料罢了,曾以为刻骨铭心的感情,到头来也不过如此。   “我生前活的一塌糊涂,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对她的感情,为此我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到头来在别人眼中也不过是场笑话罢了。情爱之事……嘿,情情爱爱,不过如此。”言罢宋青书低头去看张无忌,却发现少年不知何时竟已怔怔地掉下泪来,不由失笑:“你哭甚么?!”   张无忌忙抹了把脸,掩饰道:“我才没哭,是风沙进了眼睛!”他说着用衣袖悄悄将泪水沾去,不敢说自己是因为老鬼的遭遇而心疼,恨其不幸,怒其不争。所以他沉默片刻后只是道:“你如此讨厌纪姑姑,到底是因为你喜欢的那个女子像她,还是你像她?”   宋青书被这个问题问得愣住了,他本该发怒的,纪晓芙的所作所为让他不齿,但张无忌这样一说,他却宛如醍醐灌顶:是啊!他和纪晓芙有何差别?纪晓芙为了爱情对不起殷六叔,他又何尝不是为了情爱对不起师门,对不起小师叔?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的少年,原来他之所以如此纠结此事,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吗?看着纪晓芙,就好像看到当初的自己——他竟然还没有一个孩子看的通透!   这一刻,宋青书忽然发现自己的心绪变得有些怪,面对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睛,他有被人看透的羞恼,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比起前世面对周芷若时犹甚——莫非……莫非他……   ******   因为张无忌和陈一建之前替纪晓芙疗伤的缘故,接下来几日,草堂中那十四人也跟着求救起来,那边陈一建便爱莫能助了,一来他的本事没那么大,放到外面也不过是寻常大夫的水平,二来那十四个人伤处可不比纪晓芙,好几人伤口都血糊糊的,他若凑过去只会被系统平白钻了空子。所以干脆专心去逗不悔来玩,时不时向纪晓芙讨教一二。   而宋青书则在张无忌极力挽留之下,以游魂的状态跟在他身边,倒也不必像之前那么东躲西藏。两个人之间倒是逐渐找回了不少以往的默契。而张无忌在给那些人治疗的时候遇上一些疑难杂症,他也能给出不少建议,让张无忌大为惊喜——虽然多数时候他还是得去询问胡青牛治疗方法。   胡青牛的脾气古怪,更是扬言绝不治疗名门正派弟子。但他话语中诸多漏洞,并不把话说死,张无忌将一件件疑难医案,都假托为明教弟子受伤,向胡青牛请教。胡青牛明知他的用意,却也教以治法。如此过了五六日,各人的伤势均日渐痊愈。而在宋青书不加干涉的情况下,张无忌倒也没刻意与纪晓芙生疏,更和杨不悔关系混的相当不错。   这一天早晨起来,张无忌一如既往察看众人伤势,却发现纪晓芙眉心间隐隐有一层黑气,似是伤势又有反复,消解了的毒气再发作出来,忙搭她脉搏,叫她吐些口涎,调在‘百合散’中一看,果是体内毒性转盛。张无忌苦思不解,走进内堂去向胡青牛请教。胡青牛叹了口气,说了治法。张无忌依法施为,果有灵效,可是没多久其他人的伤处却又出了岔子。数日之间,十五人的伤势都是变幻多端,明明已痊愈了□□成,但一晚之间,忽又转恶。   张无忌不明其理,去问胡青牛时,胡青牛总道“这些人所受之伤大非寻常,倘若一医便愈,又何必到蝴蝶谷来,苦苦求我?”但张无忌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这天夜里,张无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询问宋青书道:“周老先生,你觉不觉得此事颇为蹊跷?伤势反复,虽是常事,但不致于十五人个个如此,又何况一变再变,真是奇怪得紧。”   宋青书道:“确实奇怪。”顿了顿,终是忍无可忍对少年道,“你不必一直叫我甚么‘周老先生’,我死掉的时候还没那么老。”而且这么恭谨的称呼他也并不喜欢。   “哎?那我该叫你什么?”张无忌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双眼晶亮:“你的名字是什么?之前你都不肯告诉我!”   ——就算现在我也不打算告诉你!宋青书干咳了一声,道:“前尘往事都过去了,过去的名字我也不打算再用,你随意罢!之前不都没大没小叫我老鬼吗?”   “那还不是因为你一直叫我小鬼?”张无忌嘟囔了一句,沉吟片刻,道,“我第一次遇见你是在船上,你又姓周,不如就叫你阿舟吧?”   这什么破名字?宋青书正要反对,却见张无忌自己先摇摇头:“不好不好,姓氏谐音感觉还是有点没大没小,娘说让我待人处事必须有礼……唔。周……舟……就叫兰舟如何?”说着目光期待的看着宋青书。   “……随便你!”兰舟什么的,至少听起来比阿猫阿狗一般的“阿舟”强上许多。宋青书默认了这个称呼,却不知面前的少年心中也在想:老鬼和师兄眉眼间有些相似,性格也和师兄有些仿佛,兰舟对青书,真是再绝妙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张无忌:昵称是贴近彼此的第一步!虽然我更喜欢叫师兄来着。   宋青书:那就别叫!   张无忌:那怎么成?喜欢的人岂能没有专属称呼?谁都可以叫你青书或者师兄,只有我能叫兰舟!   宋青书:说得好像这是个多好听的昵称一样!   ☆、第四十五章:惧言语道断      两人又说了几句,便绕回最初的话题去,宋青书这几日一直在张无忌身边,倒也没怎么注意外面,但他心中早有猜想,便道:“不如我今晚出去看看,或许能找到原因。”   张无忌本就聪慧,闻言顿时理解了他言下之意:“你是说——有人故意下毒?”   “也未可知。”宋青书说着便飘了出去。不过片刻,张无忌就听外面传来他的声音,“还真有收获!无忌,你小心点出来看看!”   张无忌闻言忙翻身下床,悄然走到窗边,弄破窗纸向外张望,只见不远处有道背影一闪,隐没在槐树之后,瞧这人的衣着,宛然便是胡青牛。他心中大奇:“胡先生起来作甚?他的天花好了么?”但胡青牛这般行走,显是不愿被人瞧见,他也就没高声叫喊,只悄悄关注着。过了一会,就见他向着那些伤者所在地方走去。   张无忌心中怦怦乱跳,纵身从窗中跳出,蹑足跟随在胡青牛后面,宋青书飘到他身边,道:“你在胡先生如此鬼祟,该不会去下毒的罢?”   张无忌不答,只是闷头跟在后面,他快步走到茅舍背后,伏地向内张望,只见纪晓芙母女偎倚着在稻草垫上睡得正沉,胡青牛从怀中取出一枚药丸,投在纪晓芙的药碗之中,当即转身出外。张无忌一瞥之下,见他脸上仍用青布蒙住,不知天花是否已愈,一刹那间,心中恍然大悟,背上却出了一阵冷汗:“原来竟是胡先生半夜里偷偷前来下毒,是以这些人的伤病终是不愈。”但见胡青牛又走入了简捷、薛公远等人所住的茅棚,显然也是去偷投毒药,等了好一会不见出来,想是对那十四人所下毒物各不相同,不免多费时光。他轻步走进纪晓芙的茅舍,拿起药碗一闻 ,那碗中本来盛的是一剂‘八仙汤’,要她清晨醒后立即服食,这时却多了一股刺鼻的气味。   “他走了。”宋青书一直飘在屋顶看着胡青牛的动向,见他离开此处走向卧室方向,才进屋提醒张无忌。张无忌放下药碗,稍一沉吟,也没惊醒纪晓芙,而是端起那碗药出门倒入不远处的溪水中,又去其他人房中一一施为。那些江湖人士虽然都有武功,但如今个个带伤,又被伤病折磨,竟没察觉到他进出来回。   等处理完此事,张无忌回到自己卧室,这才敢开口询问宋青书:“胡先生与他们有何仇怨,为何要下毒害人?”他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回来的路上始终惦记。   宋青书却看得分明,摇头道:“那人虽然伪装的好,身量看起来却与胡青牛有些差别。”   “那不是胡先生?!”张无忌这一惊非同小可,心中却是松了口气。他这两年与胡青牛相处甚好,实是不愿相信对方喜欢做出这种白日救人,晚上下毒的事情。但那人既然不是胡先生,又为何要伪装成他的样子?   “是与不是,明日你抓到他,一问便知!”   张无忌闻言神色凝重的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有询问那人才可知晓了。   第二天乃是月半,月色高照,张无忌在宋青书的指点下悄悄潜到纪晓芙所在的棚屋外,躲在一棵树的阴影处等待昨晚那人。他身体本就畏寒,夜里凉气重,呆了没多久面色就发青起来。他不欲宋青书发现,便咬牙忍着,偶尔询问一下是否有可疑之人到来。   宋青书很快便听出他声音有些异样,原本正飘在半空中张望,这会儿干脆落到张无忌面前,一眼就看到少年难看的面色,顿时怒了:“你既然难受怎么不早说?快回屋中呆着,这里有我在就好!”   张无忌摇摇头,低声道:“我无事的。”   “无事面色都青了!”宋青书怒道,“回你自己屋子里去!这边有事我会叫你!”可惜张无忌性子倔,无论如何不肯离开。宋青书无奈,只得威胁他道,“你再如此,我便也不去管你了!这些乱七八糟本就与我无关,我倒是可以就此离开,今后生死祸福,各管各的,再不相干!”   张无忌一听他要走,顿时急了:“你别走!”   闻言宋青书的心微软,板着脸道:“那便听话!我又不会害你,也不会耽搁你的事情。回屋里去!”   张无忌咬咬牙,总算没再继续倔下去,紧了紧衣衫回到屋中。他心中纷乱,刚刚才发现自己其实最怕别离。之前老鬼曾一再提起他爹娘、太师父都能随意放弃他离开,他面上不觉如何,却不知这种不安已悄然在他心中扎根,这会儿被宋青书无意中一句话被刺激到,瞬间抽条发芽,滋生出几分害怕被抛弃的恐惧来。   他不想、也不喜欢一个人呆着,之前有爹娘,有师兄,但现在娘回武当了,师兄这几日又忙着去找纪姑姑讨教武学剑法,根本不曾理会他,若是老鬼再走,就真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暗夜本就容易滋生恐惧,他一个人胡思乱想,竟是越发忐忑起来。若非宋青书及时赶回,说不得便要因此生出些心魔来:“你在发甚么呆?喊了你好几声不见回答?”   张无忌如梦初醒,抬起头看向他:“怎么了?”   “目标出现了。”宋青书用探究的目光看了看他,到底没询问他发怔的缘由,便招呼道,“他在纪晓芙那边,快去抓人!”   话音未落,张无忌已经冲了出去,宋青书飘在他身后,见他一路直取纪晓芙那边,赶到之时正见那假扮胡青牛之人左手捏住纪晓芙的脸颊,逼得她张开嘴来,右手取出一颗药丸,便要喂入她口中。张无忌见情势危急,急忙跃出,叫道:“住手!不可害人……”   那人一惊回头,便松开了手,纪晓芙趁机脱离桎梏,一掌重重击中那人后背。那人吃了一掌,闷哼一声软倒,蒙在脸上的青布也掀开了半边,秀眉粉脸,却是个中年妇人。   “你是谁,为何要下毒害人?”纪晓芙反扣住那人手腕,抬眼看了看张无忌:“无忌,你怎么也来了?”   “纪姑姑,你没昏迷?”看到纪晓芙的反应,张无忌也吃了一惊,刚刚这妇人想要给她喂毒的时候,她明明是失去意识的,这会儿看来却像是早有准备。   纪晓芙道:“是你宋师兄告诉我,我这几天的症状像是中毒,他怀疑有人夜半下毒,叫我注意一些。”说着紧了紧扣着那妇人的手腕,“你究竟是什么人?!为甚么几次三番来害我?”   那妇人背心中了峨嵋派的重手,疼得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张无忌见这边有纪晓芙在,又听师兄早有察觉,忧心胡青牛,怕他已遭了这妇人的毒手,当下说了句:“我瞧瞧胡先生去。”就快步奔到胡青牛卧室之外,砰的一声,推开房门,叫道:“先生,先生!你好么?”   他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屋内却不闻应声。张无忌大急,在桌上摸索到火石火镰,点亮了蜡烛,只见床上被褥揭开,不见胡青牛的人影。他本来担心会见到胡青牛尸横就地,已遭那妇人的毒手,这时见室中无人,反而稍为安心,暗想:“先生既被对头掳去,此刻或许尚无性命之忧。”正要追出,忽听宋青书道:“床下!”   张无忌脚步一顿,这会儿也听得床底有粗重的呼吸之声,他弯腰举蜡烛一照,只见胡青牛手脚被绑,赫然躺在床底。见状他不禁大喜,忙将对方拉出,这才发现胡青牛口中被塞了一个大胡桃,是以不会说话。   张无忌取出他口中胡桃,便去解绑住他手足的绳索。胡青牛忙问:“那女子呢?”   “她已给纪姑姑制住,逃不了。先生,你没受伤罢?”   胡青牛道:“你别先解我绑缚,快带她来见我,快快!迟了就怕来不及。”   张无忌奇道:“为甚么?”   胡青牛道:“快带她来,不,你先取三颗‘牛黄血竭丹’给她服下,在第三个抽屉中,快快!”他不住口的催促,神色极是惶急。张无忌知道这“牛黄血竭丹”是解毒灵药,胡青牛配制时放入不少珍奇药物,只须一颗,已足以化解剧毒,这时却叫他去给那女子服上三颗,难道她是中了分量极重之毒?但见胡青牛神色大异,焦急之极,当下不敢多问,取了牛黄血竭丹,奔进纪晓芙的茅棚。   那边纪晓芙已将那女子点了穴道,见他回来还想询问,张无忌顾不得解释,对那女子道:“快服下这药!”   谁知那女子丝毫不领情,反而瞪了他一眼:“滚开,谁要你这小贼好心。”   张无忌被她骂的也是气闷,道:“是胡先生给你服的!”可惜无论如何解释,她都不肯服下,只管让他走开。   张无忌不明胡青牛的用意,猜想这女贼在绑缚胡青牛之时,中了他下的毒,但胡青牛要留下活口,询问敌情,当下硬生生将三颗丹药喂入她口中,对纪晓芙道:“咱们去将她交给胡先生,听他发落。” 作者有话要说:  天空一声巨响,难姑闪亮登场~   这妹子……啊不,应该说是这阿姨实在是一朵奇葩,能将自己丈夫这位大国手硬生生逼成见死不救,也真让人叹为观止了!   ☆、第四十六章:情非物所拘      纪晓芙点那女子的穴道,和张无忌两人分携那女子一臂,将她架入胡青牛的卧室。胡青牛这会儿仍躺在地下,一见那女子进来,忙问:“服下药了么?”   张无忌道:“服了。”   胡青牛道:“很好,很好!”神色看来颇为喜慰。张无忌上前割断绑着他的绳索,胡青牛手足一得自由,立即过去翻开那女子的眼皮,察看眼睑内的血色,又搭了搭她的脉搏,惊道:“你……你怎地又受了外伤?谁打伤你的?”语气中又是惊惶,又是怜惜。那女子扁了扁嘴,哼了一声,道:“问你的好徒弟啊。”   胡青牛转过身来,问张无忌道:“是你打伤她的么?”张无忌道:“她正要……”第四个字还没出口,胡青牛拍拍两下,重重的打他两个耳光。这两掌沉重之极,来得又是大出意料之外,张无忌丝毫没有防备,竟没闪避,只给他打得眼前金星乱舞,几欲昏晕。   见状纪晓芙长剑挺出,喝道:“你干甚么?”宋青书也跟着上前一步,若非纪晓芙在此,真想拿出固魂丹来显出身形狠狠揍这人一顿:他家养的少年,岂是这般任由他想打就打的?!   胡青牛对眼前这青光闪闪的利器全不理会,问那女子道:“你胸口觉得怎样?有没肚痛?”神态殷勤之极,与他平时“见死不救”的情状大异其趣。那女子却冷冷爱理不理。   原来这女子乃是医仙胡青牛之妻,号称毒仙的王难姑,他二人虽是夫妻,但王难姑心高气傲,一心想与丈夫争个高低,两人这一斗便是十余年。他二人相处模式实在令人诧异,张无忌虽于男女之情不大明白,但旁观片刻,也瞧得出两人相互间实是恩爱缠绵。且听他二人对话,更是甜蜜之余令人惊异:   “十年之前,我便说医仙万万及不上毒仙,你偏不肯信。唉,甚么都好比试,怎能作践自己身子。这一次我却真心盼望医仙胜过毒仙了。否则的话,我也不能一个儿独活。”   “我若是去毒了别人,你仍会让我,假装不及我的本事。嘻嘻,我毒了自己,你非得出尽法宝不可了罢。”   “我可实在担心得紧。快别多说话,闭上眼睛养神。你若是暗自运气糟蹋自己,那可不是公平比试了。”   “胜败之分,自当光明磊落。我才不会这样下作。”   这二人一问一答,半晌后胡青牛才总算顺好了妻子的逆鳞,这才转过身来,向张无忌深深一揖,说道:“小兄弟,是我一时情急,你于我有救命大恩,只因我关怀拙荆的身子,适才冒犯于你。多有得罪,还请原谅。” 说着竟提起手掌,啪啪两响,用力打了自己两个耳光   张无忌阻拦不及,愣了一下才奇道:“她……她是你的夫人?”   胡青牛点头道:“正是拙荆。你若气不过,请你再打我两记耳光,否则我给你磕头谢罪。你救了我性命,也没什么。拙荆的性命却也是你救的。”他平素端严庄重,张无忌对他颇为敬畏,这时见他居然自打耳光,可见确是诚心致歉,又听得这女子竟是她的妻子,满腔怒火登时化为乌有,说道:   “磕头谢罪是不敢当,先生打我两下,也没甚么要紧。只是我实在不明所以。”不只是他,一旁的宋青书与纪晓芙同样觉得难以理解。   胡青牛请纪晓芙和张无忌坐下,说道:“今日之事,既已如此,也不便相瞒。拙荆姓王,闺名叫做难姑,和我是同门师兄妹。当我二人在师门习艺之时,除了修习武功,我专攻医道,她学的却是毒术。她说一人所以学武,乃是为了杀人,毒术也用于杀人,武术和毒术相辅相成。只要精通毒术,武功便强了一倍也还不止。但医道却用来治病救人,和武术背道而驰。我衷心佩服拙荆之言,她见识比我高明十倍,只是我素心所好,实是勉强不来。都是因我顽固横蛮,不肯听从她良言劝导,有负她爱护我的一片苦心美意。   “我二人所学虽然不同,情感却好,师父给我二人作主,结成夫妇,后来渐渐的在江湖上各自闯出了名头。有人叫我‘医仙’,便叫拙荆为‘毒仙’。她使毒之术,神妙无方,不但举世无匹,而且青出于蓝,已远胜于我师梅姑,使毒下毒而称到一个‘仙’字,可见她本领之超凡绝俗。也是我做事太欠思量,有几次她向人下了慢性毒药,中毒的人向我求医,我胡里胡涂的便将他治好了。当时我还自鸣得意,却不知这种举动对我爱妻实是不忠不义,委实负心薄幸,就说是‘狼心狗肺’,也不为过。‘毒仙’手下所伤之人,‘医仙’居然将他治好,不但有违我爱妻的本意,而且岂不是自以为‘医仙’强过‘毒仙’么?”   纪晓芙和张无忌听得暗暗摇头,心中都大不以为然。胡青牛这番理论实在是令人瞠目结舌至极,简直没有丝毫道理,一心只为他妻子着想。宋青书却若有所思,他前世本就痴情,这一世又隐隐感受到些许动心的苗头,虽然自问做不到胡青牛这般,却对他着实佩服。   只听胡青牛又道:“她向来待我温柔和顺,情深义重,普天下女子之中,再也寻不出第二个来。可是我这种对不起爱妻的逞强好胜之举,却接二连三的做了出来。内人便是泥人,也该有个土性儿啊。最后我知道自己太过不对,便立下重誓,凡是她下了毒之人,我决计不再逞技医治。日积月累,我那‘见死不救’的外号便传了开来。   “拙荆见我知过能改,尚有救药,也就原宥了我。可是我改过自新没几年,便遇上了一件十分古怪的中毒病案。我一见之下,料想除了拙荆之外,无人能下此毒,决意袖手不理。可是那人的病情实在奇特,我忍耐了几天,终于失了自制力,将他治好了。”   张无忌奇道:“救人一命,原是好事啊!”话音刚落却被对面那对夫妻齐齐瞪了一眼,不禁下意识闭上了嘴。   王难姑心中不悦,卧在榻上翻了个身不去看他,胡青牛安抚的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这才续道:“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好,拙荆却也不跟我吵闹,只说:‘好!蝶谷医仙胡青牛果然医道神通,可是我毒仙王难姑偏生不服,咱们来好好比试一下,瞧是医仙的医技高明呢,还是毒仙的毒术厉害?’我虽竭诚道歉,但她这口气怎能下得了?原来她这次下毒,倒也不是跟那人有仇,只是新近钻研出来一项奇妙法门,该当无药可治,便在那人身上一试,岂知我一时侥幸,误打误撞的竟给治好了。我对爱妻全无半分体贴之心,那还算是人吗?   “此后数年之中,她潜心钻研毒术,在旁人身上下了毒,让我来治。两人不断比划较量。一来她毒术神妙,我的医术有时而穷;二来我也不愿再使她生气,因此医了几下医不好,便此罢手。可是拙荆反而更加恼了,说我瞧她不起,故意相让,不和她出全力比试,一怒之下,便此离开蝴蝶谷,说甚么也不肯回来。   “此后我虽不再轻举妄动,但治病是我天性所好,这瘾头是说甚么也戒不掉的,遇上奇病怪毒,也只有出手。那想到所治愈的人中,有些竟仍是拙荆所伤,只是她手段十分巧妙,不露出是她手笔,我查察不出,胡里胡涂的便将来人治好了。这么一来,自不免大伤夫妻之情。唉,我胡青牛该当改为‘胡蠢牛’才对。像难姑这般的女子,肯委身下嫁,不知是我几生修下来的福份,我却不会服侍她、爱惜她,常常惹她生气,终于逼得她离家出走,浪迹天涯,受那风霜之苦。何况江湖上人心险诈,阴毒之辈,在所多有,她孤身一个弱女子,怎叫我放心得下?”他说到这里,自怨自艾之情见于颜色。   纪晓芙向卧在榻上的王难姑望了一眼,心想:“这位胡夫人号称‘毒仙’,天下还有谁更毒得过她的?她不去害人,已是上上大吉,大家都要谢天谢地了,又有谁敢来害她?这胡先生畏妻如虎,也当真令人好笑。”   胡青牛道:“于是我立下重誓,凡非我明教中人,一概不治,以免无意中坏了难姑的事情。要知我夫妇都是明教中人,本教的兄弟姊妹,难姑是无论如何不会对他们下手的。”   纪晓芙与张无忌对望了一眼,均想:“他非明教中人不治,原来是为此。”   胡青牛又道:“七年之前,有一对老夫妇身中剧毒,到蝴蝶谷求医,那是东海灵蛇岛主人金花婆婆和银叶先生。”   纪晓芙忽然“啊!”了一声,道,“便是这次打伤我们,叫我等前来求医的那个老妇人?”   胡青牛点头道:“不错。正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小走一段原著剧情,胡青牛和王难姑这对爱情实在是太令人叹为观止了,我不忍删之,还是拿出来大家共同欣赏一下吧!   原著情节较多,今日两更,晚上八点左右第二更   ☆、第四十七章:不生则不死      提起金花婆婆,纪晓芙的面色顿时不大好看,显然是想起之前遇见那老妇人时的遭遇。张无忌和宋青书曾听她提起过此事,想起那老妇人狠辣残忍的手段,也不由跟着皱起眉来。   胡 青牛对他们的神色并不在意,道:“他夫妇俩来到蝴蝶谷,礼数甚是周到,但金花婆婆有意无意间露了一手武功,我一见之下,不由得心惊胆战。我虽不敢直率拒医,但你们想,我既已迷途知返,痛改前非,岂能再犯?当下替两人搭脉,说道:‘凭两位的脉理,老岛主与老夫人年岁虽高,脉象却与壮年人一般无异,当是内力卓超之功。老年人而如此壮年脉象,晚生实是生平第一次遇到。’金花婆婆道:‘先生高明之极。’我道:‘两位中毒的情形不同。老岛主无药可治,但尚有数年之命;老夫人却中毒不深,可凭本身内力自疗。’“我问起下毒之人,知是蒙古人手下一个西域哑巴头陀所为,和拙荆原无干系,但我既说过除了明教本教的子弟之外,外人一概不治,自也不能为他们二人破例。”   听他说到这里,宋青书已然猜出,定是此事让他与那金花婆婆之间结了梁子。之前纪晓芙讲述时,只闻金花,却未听说银叶,想必那位银叶先生已然去世了。   果然,胡青牛继续道:“金花婆婆许下我极重的报酬,只求我相救老岛主一命。但我顾念夫妻之情,还是袖手不顾。这对老夫妇居然并不向我用强,便即黯然而去。金花婆婆临去时只说了一句:‘嘿嘿,明教,明教,原来还是为了明教!’我知道为了不肯替人疗毒治伤,已结下了不少梁子,惹下了无数对头。但我夫妻情深,终不能为了不相干的外人而损我伉俪之情,你们说是不是啊?”   纪晓芙和张无忌默然不语,心中颇不以他这种“见死不救”的主张为然。   胡青牛又道:“最近拙荆在外得到讯息,银叶先生毒发身亡,金花婆婆就要来寻我的晦气。这事非同小可,拙荆夫妻情重,赶回家来和我共御强敌。她见家中多了外人,便先用药将无忌和你那师兄迷倒了一晚。”   张宋二人恍然大悟,这才知晓那一日昏昏沉沉的缘由竟是中了胡夫人的迷药。这位毒仙伤人于不知不觉之间,果是厉害无比。张无忌更是心下庆幸,他自己还道那时的症状乃是病发,当时还曾心惊胆战一阵。若非师兄的缘故,或许就此自暴自弃也说不定——想到师兄,心中不由一暖,可转念又想起师兄这几日只顾围着纪姑姑和不悔妹妹打转,根本不曾理会他,又觉得隐隐有些难过。   胡青牛续道:“我见拙荆突然回来,自是欢喜得紧。她要我假装染上天花,不见外人,两人守在房中,潜心思索抵御金花婆婆的法子。这位前辈异人本事太高,要逃是万万逃不了的。没过几天,薛公远、简捷以及纪姑娘你们一十五人陆续来了。我一听你们受伤的情形,便知金花婆波是有意试我,瞧我是否真的信守诺言,除了明教子弟之外,决不替外人治疗伤病。一十五人身上带了一十五种奇伤怪病,我姓胡的嗜医如命,只要见到这般一种怪伤,也是忍不住要试试自己的手段,又何况共有一十五种?但我也明白金花婆婆的心意,只要我治好了一人,她加在我身上的残酷报复,就会厉害百倍,因此我虽然心痒难搔,还是袖手不顾。直到无忌来问我医疗之法,我才说了出来。但我特加说明,无忌是武当派弟子,跟我胡青牛绝无干系。   张无忌这才明了,为何他那么浅显易懂的谎言,胡青牛却从不拆穿。他看看躺在榻上的王难姑,道:“那么今日之事又是怎么回事?”   胡青牛道:“今日之事,乃是难姑见无忌依着我的指点,施治竟是颇见灵效,每晚便悄悄在各人的饮食药物之中,加上毒药,那自是和我继续比赛之意。再者,她也是一番爱护我的好意,免得无忌治好了这一十五人的怪病,金花婆婆势必要怪在我头上。”   他这般说,只怕前者是真,后者则有待商榷了。胡青牛续道:“但她始终不服我的医术,今日突然来找我说:‘师哥,我和你做了二十多年夫妻,海枯石烂,此情不渝。可是你总是瞧不起我的毒术,不论我下甚么毒,你总是救得活。这一次我自己服了剧毒,你再救得活我,我才真的服了你。’我只吓得魂飞天外,连声服输,不断哀求,她却在我口中塞了一个大胡桃,教我说不出话来。此后的事,你们都知道了。”说着连连摇头。   纪晓芙和张无忌面面相觑,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对夫妇如此古怪,当真天下少有。胡青牛对妻子由爱生畏,那也罢了,王难姑却是说甚么也要压倒丈夫,到最后竟不惜以身试毒。   对此胡青牛似乎也很无奈:“你们想,我有甚么法子?这一次我如用心将她治好,那还是表明我的本事胜过了她,她势必一生郁郁不乐。倘若治她不好,她可是一命归西了。唉!只盼金花婆婆早日驾临,将我一拐杖打死,也免得难姑烦恼了。何况近几年来她下毒的本领大进,我压根儿便瞧不出她服下了甚么毒药,如何解救,更是无从说起。”   张无忌道:“先生,你医术通神,难道夫人服了甚么毒也诊视不出。”胡青牛道:“我夫人近年来使毒的本事出神入化,这一次我是无论如何治她不好的了。我猜想她或许是服了三虫三草的剧毒,但六种毒物如何配合,我说甚么也瞧不出来。”一面说,一面伸出右手食指,在桌上写了一张药方,随即挥手道:“你们出去罢,若是难姑死了,我也决计不能独生。”   张无忌看了眼桌上,对胡青牛道:“还请保重,多劝劝夫人。”   “劝她甚么?一切都是我该死!”胡青牛哽咽着挥了挥手,这便是下了逐客令了。纪晓芙和张无忌当即退了出去,宋青书实在不耐这夫妻俩腻歪,也跟着出了门。   到了门外,确定屋中人听不见他们谈话,纪晓芙才摇摇头:“天下竟有如此奇异的夫妻,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想必胡先生也是对其夫人敬爱颇深,才会如此。”张无忌虽然不懂夫妻恩爱之道,但他曾见过自己爹娘相处时的情形,与屋中那两人是完全不同的。纪晓芙会有如此感叹,显然与不悔的爹爹也不是这般情形。他又看看一旁不发一语的宋青书,忽然便微微一怔:说起来兰舟所讲述的那个故事里,他对那位心仪的姑娘倒是当真敬爱的很,不惜放弃一切也要追随。   宋青书被他这一看,不由微微皱眉:“瞧我作甚?”   张无忌轻轻摇头,只是微笑却并不语。宋青书被他看得郁闷,又见他因为纪晓芙在旁不好开口,只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不知怎地就有些烦躁:“你就是再看也看不出花来,当心旁人瞧你这幅模样,还当你中邪了!”   张无忌微微一怔:他又是什么模样了?下意识伸手摸摸脸,倒引得纪晓芙诧异起来:“无忌,你怎么了?”   “我没事,纪姑姑。”张无忌连忙摇头,纪晓芙仔细看了看他,确定无恙后道:“那就好。既然这边已经无事了,我就先回去啦!你师兄还等着我回信呢!无忌你也早点回去休息罢,这些邪道中人的行事习惯,不是我们所能理解的,还是尽量远离为妙。”她一想到王难姑为了与丈夫一争高低,便随意拿他们练手之事,就觉得不寒而栗。   张无忌点点头,待纪晓芙离开后才微微皱眉:“兰舟,你说纪姑姑和我师兄是不是走的太近了点?”   宋青书并未回答,张无忌似乎也并不期待他的答案,自言自语道:“难道真像纪姑姑所说,师兄也觉得胡先生是邪魔外道,不愿与之打交道,所以更喜欢亲近纪姑姑?”   宋青书心中暗忖:那是因为现在掌控身体的不是我。陈一建如何想法,我是不知晓的,但若换成我,比起纪晓芙,倒是宁可与胡青牛更近一些。   不过这般想法自是不便让张无忌知晓的,听着对方越猜越离谱,他不由得暗自好笑,随口道:“谁知道呢?或许你那宋师兄看上了你纪姑姑也说不定。一个男子忽然向另一女子献殷勤,大半都是这个原因。”   张无忌顿时皱眉,本能地不太喜欢这个答案:“纪姑姑已经有心上人啦!师兄怎么可能会对她……”   话音未落,忽然听见背后屋中传来王难姑的哭叫声:“师哥,师哥,都是我不好,你决不能死……我再也不跟你比试了!”   张无忌心中大惊,忙抬脚抢回房中:“出什么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成~!   准备开新副本,没错,就是传说中的雪岭双姝之一的那位朱九真,作为引诱无忌开窍的好助攻,怎能不拉这位妹子出来溜溜?   ☆、第四十八章:此灭最为乐      屋中胡青牛歪坐在椅子上,嘴角带血,头颅下垂,看来显然是不成了,而王难姑却无法动弹地躺在榻上,见张无忌进来,如同见到救星一般:“快!快给他服牛黄血竭丹和玉龙苏合散,用金针刺他‘涌泉穴’、‘鸠尾穴’……”   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进来几声咳嗽,静夜之中,听来清晰异常。张宋二人抬眼一看,只见门窗无风自开,一个弓腰曲背的老婆婆携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已站在室中。   宋青书心中一凛:这人好快的身法!在看清那老婆婆长相后便认出来者身份,沉声提醒张无忌:“当心!她就是金花婆婆!”   张无忌也是一惊,下意识摆出戒备的姿势。然而金花婆婆却看都没看他,只是望着双手抱住肚腹、满脸黑气且呼吸微弱的胡青牛,不由得一怔,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旁人还未答话,胡青牛双足一挺,已晕死过去。王难姑大哭,叫道:“你何为这般作贱自己,服毒而死?”他此言一出,众人更是大惊:原来胡青牛这幅模样,竟是自行服毒所致?   金花婆婆这次从灵蛇岛重赴中原,除了寻那害死她丈夫的对头报仇之外,便是要找胡青牛的晦气,哪知她现身之时,正好胡青牛服下剧毒。她也是个使毒的大行家,一看胡青牛和王难姑的脸色,知他们中毒已深,无药可救。她只道胡青牛怕了自己,以致服毒自尽,这场大仇自是已算报了,叹了一口气,说道:“作孽,作孽!”携了那个姑娘,出房而去。只听她刚出茅舍,咳嗽声已在十余丈外,身法之快,委实不可思议。   待她离开,张无忌忙上前摸了摸胡青牛心口,心脏尚在微微跳动,不由松了口气,手脚飞快地取牛黄血竭丹和玉龙苏合散给他服下,又以金针刺他涌泉、鸠尾等穴,散出毒气,然后依法给王难姑施治。忙了大半个时辰,胡青牛才悠悠醒转。   王难姑喜极而泣,连叫:“小兄弟,全靠你救了我二人的性命。”他夫妻二人数十年来尽管不断斗气,相互间却情深爱重。王难姑自己不怕寻死,待得丈夫服毒自尽,却大大的惊惶伤痛起来,暗中发誓再也不与他比试了。   这一遭下来,两人避开了金花婆婆的杀手,也阴错阳差解了彼此心结,个中惊魂自是不足为外人道也。宋青书开了个药方,让张无忌煎了给两人驱毒,等胡青牛夫妻俩缓过劲来,才到:“这两人也算因祸得福。”   张无忌道:“那金花婆婆只道胡先生已服毒而死,倒是去了一件心腹大患。”他见金花婆婆倏然而来,倏然而去,形同鬼魅,这时想起来犹是不寒而栗。   胡青牛、王难姑服了解毒汤药之后,正在收拾行当,听到他的话,还道少年是对他们而言,王难姑摇摇头道:“我这些年曾听人言,这金花婆婆行事极为谨慎,今日她虽去了,日后必定再来查察。我夫妻须得立即避走。小兄弟,请你起两个坟墓,碑上书明我夫妻俩的姓名。”   张无忌答应了,随着夫妻俩一同收拾完毕,趁着天色犹暗送夫妻二人到蝴蝶谷口,一老一少两年多来日日相见,如今就此分开,天下之大怕是再无相见之日,都感依依不舍。胡青牛取出一部手写医书,说道:“无忌,我毕生所学,都写在这部医书之中,以往我一直自秘,没给你看,现下送了给你。你身中玄冥神掌,阴毒难除,我极是过意不去,只盼你参研我这部医书,能想出驱毒的法子。那么咱们日后尚有相见之时。”   “多谢胡先生。”张无忌郑重道谢收下。见状王难姑也拿出自己所写《毒经》相赠,以报他救了夫妻二人之恩。少年目送载着他夫妻二人的骡车一路离开,这才回到茅舍。次日清晨便在屋旁堆了两个坟墓,出谷去叫了石匠来树立两块墓碑,一块上写“蝶谷医仙胡先生青牛之墓”,另一块上写“胡夫人王氏之墓”。其余受伤之人见胡青牛夫妻同时毙命,才知他病重之说果非骗人,尽皆嗟叹。   王难姑既去,不再暗中下毒,各人的伤病在张无忌诊治之下便一天好似一天,不到十日,各人陆续道谢辞去。纪晓芙母女反正无处可去,便留着多呆了几天,陈一建全程陪同,有意无意便将张无忌忽略了。对此宋青书冷眼旁观,张无忌却有些郁闷不乐,连带着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对此宋青书很是无奈,最后只得借口自己对胡青牛留下的《医经》很感兴趣,叫张无忌翻阅给他看,才总算转移了些许少年的注意力。   这天一早,张无忌正和宋青书一同研讨胡青牛留下的医书,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门外同时传来陈一建的声音:“无忌,你在吗?”   张无忌双眼一亮,跑过去打开门,道:“师兄!”   陈一建笑眯眯地点点头:“看你天天闷在屋里,也不知道出来走走!师兄都好几天没看见你啦!”   张无忌心中暗想:明明是你天天围着纪姑姑转,都不搭理我了!这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便只能含糊道:“最近在看先生留下的《医经》,有很多我所不懂的事情,不知不觉便看的投入进去。”   陈一建之前从他那里听说过《医经》的事情,虽然他早就知道原著走向,还是不免有些嫉妒。然而他对文言文写就的《医经》实在敬谢不敏,即便张无忌拿到他面前,他也是看不懂的。这和张无忌背下药方来教给他完全是两回事,他再嫉妒也学不来,只能暂且放下:“原来如此。无忌,我这次来是有事要跟你说。”   “甚么事?”   陈一建颇有些忐忑的咳了一声:“那个,我离开武当也有两年啦!之前刚刚收到父亲的书信,让我回武当一趟,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张无忌闻言微微一怔,他这几日翻看胡青牛留下的《医经》,越看越觉博大精深,然而那其中对于他所中寒毒却并无解法,他虽然还没看完全部《医经》,对这个可能性也不太抱希望了。如此一来,他所剩寿命也不过一年,他实在不想死在武当山上,徒惹太师父他们伤心,于是便摇摇头道:“我还有些事,晚些再走,师兄……你一定要现在回去吗?”   他内心深处仍在隐隐期冀师兄能留下来陪他,言语间便带了一丝恳求。可惜陈一建也不知是没听出来还是故作未闻,只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这样啊……可我之前已经答应纪姑姑,要送她一同去武当一趟,无忌你留在这里还有胡先生留下的药童相伴,她们娘俩都是女流之辈,单身上路太危险啦!所以我得先送她们一程,过段时间我定会回来找你的。”   张无忌闻言,心中大失所望。但他虽然舍不得师兄,却也知晓他所言没错,更何况他还有兰舟陪在一旁,便只能强打起精神道:“说的也是。那……师兄你们打算何时离去?”   “明天。”   “这么快?”张无忌又吃了一惊,咬咬牙道,“那……那也好。师兄,你若在武当看见我爹娘,替我带封信给他们吧?”他想拖住娘亲,不让她再来蝴蝶谷了。这最后一年,倘若他真的找不到救治自己的方法,宁愿一个人悄悄死在这里。   陈一建不知他心中想法,点头道:“没问题!你快写吧,回头我肯定给你送去。”   于是张无忌便蔫蔫地回到屋中,提笔写了封家书交给他,本想再说几句,却见师兄脸上全然一派即将离去的喜悦,没有丝毫对他的不舍,那些告别的话便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目送对方告辞离开。   这一刻,他忽然有些想念之前和师兄一起探讨医术的那些时日,毒舌的师兄虽然不会讲有趣的故事,却和他有许多共同话题。而幽默风趣的师兄,却离他越来越远了。可惜他之前一直想要替师兄治好离魂征却没能成功,如今又治不好自己的 寒毒,当真一事无成。   第二日一早,陈一建就陪着纪晓芙母女俩一同离开,纪晓芙曾开口劝说张无忌和她一同上路,杨不悔也表现出明显的不舍,但这些都没能撼动张无忌的决定。将他们三人送到蝴蝶谷口后,张无忌便回到胡青牛的药房里,神思不属的捏着各种药材发呆。   他这副模样让宋青书很是无奈。他原本可以借由系统任务的名义让陈一建留下来的,可是出于一种微妙的心理,他并没这么做,而是任由陈一建离开——本能地,他并不希望张无忌和陈一建太过亲近。少年也许并不明白这种亲近意味着什么,但已历经两世的宋青书却太熟悉张无忌眼中那种光芒了:上辈子这家伙在面对赵敏和周芷若时,都曾露出过类似的神色,再这样下去,只怕少年这份感情会逐渐发酵,最终变成他不愿看到的后果。   而这一点,哪怕只是想象,宋青书仍觉发自内心的不喜,他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他对这个少年,是真的动了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人的心意明朗了,另一个人也快了   ☆、第四十九章:情执是苦恼      胡青牛所著这部《医经》果然博大渊深,其精微奥妙之处令人叹为观止,世人称之为“医仙”果然有其原因。张无忌只读了半月不到,医术已是大进,但如何驱除自己体内阴毒,却找不到丝毫端倪。   他反来复去的细读数遍,终于绝了指望,合上书页对宋青书道:“胡先生若知医我之术,如何会不医?他既不知,医书中又如何会有载录?看来这些天,你我都做白工了!”言念及此,不由得万念俱灰。   宋青书却不以为然:“胡青牛即便号称‘医仙’,也未必见过天下所有绝症。至少你这玄冥神掌之毒他是不知晓的。而你已囿于此毒多年,其发作之时的细节尽都感同身受,如今又继承了胡先生的衣钵,或有一日终能找到自救之道。”   张无忌摇摇头强笑道:“或许罢!”神色淡淡,显然并没听进去。   宋青书见不得他这般自暴自弃,正要再劝,忽然抬眼向外:“有人来了。”胡青牛“去世”的消息并未刻意传开,是以这几日陆续也有明教弟子上门求医。他听来人脚步踉跄,呼吸急促,显然也是重伤之人,便示意张无忌出门看看。   张无忌自接下胡青牛所赠《医经》便默认了受他衣钵,这几日来的人都是他给诊治的,这会儿便也合上医书推门出去。看清来人模样时他不由大吃一惊:“师兄!不悔妹妹……你们怎的……”   抱着杨不悔进门来的陈一建看到他顿时大喜过望,道:“无忌,快来看看她……”言罢身体一顿,竟就这样靠着大门晕了过去!   张无忌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查看两人状况,杨不悔看起来明显已经失去意识,嘴角带血,陈一建的面色也透着青黑,明显是中毒了。他急忙拿出银针替陈一建护住心脉,而后摸出一颗胡青牛留下的牛黄血竭丹塞入其口中,这才转头去看杨不悔的伤情。   杨不悔的衣衫有些凌乱,发髻上还沾着杂草,后心中了一掌,也不知是何人下此毒手。张无忌将她抱起送入内室,一面开了方子让童子熬药一面替她施针,总算将她从死亡线上救了回来。他伸手擦了把汗,道:“兰舟,你能帮我看着点师兄吗?”   他的话却没得到回答,张无忌诧异回头,却没发现平时如影随形的老鬼,喊了几声也不见应答,不知何时对方竟消失了。   宋青书倒也不是故意要消失,陈一建失去意识后,他自然而然就被锁入身体内。他能感觉到中毒后所特有的麻木与疼痛,却没办法做出任何反应——这家伙也不知从哪里招惹的毒素,反而害得他跟着倒霉!   正自郁闷,忽然听到系统提示道:“触发新任务:前往坐忘峰。是否接受?”   宋青书身体动不了,也失去了做鬼时的感知,无法查看任务面板,只能在心中道:“埃克斯,给我读一下任务内容。”   系统道:“任务模式:随机。任务提示:带杨不悔前往昆仑山坐忘峰,任务成功奖励瞒天石一块,是否接受?”   瞒天石?宋青书微微一怔,这个东西还是第一次听说,“那是什么东西?”   “可以在一炷香内屏蔽方圆一米内生物的气息和身影,神鬼难察。”   这倒是个很不错的东西,宋青书沉吟片刻便接下了任务,他原本就有一个要前往昆仑的主线任务了,加上这一个也只是顺便。不过——为什么是坐忘峰?   这个问题系统并没回答他,宋青书便没再问,侧耳听着屋中声响。片刻后便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走出来,有人拉着他的手臂将他连拖带拽背回屋中,心中暗笑:倒是委屈张无忌那个小身板了!然而感觉到胸口贴着对方后背,带点温凉的体温让他有些隐隐着迷,忽然又觉得,即便是这样身不由主被关在身体中,也并不全然是坏事……   杨不悔的伤是内伤,在张无忌的治疗下很快就稳定了,然而她刚一清醒就开始哭,显然被吓坏了,张无忌在旁安慰许久,才从她口中断断续续得知了缘由。   原来之前陈一建带着纪晓芙母女俩前往武当,原本走的还算顺遂,今天一早却遇上了金花婆婆,纪晓芙母女俩一看到对方就想躲,金花婆婆看起来也似乎不打算再对这母女俩做什么。双方原本相安无事,可惜不悔一个口快说出了张无忌的名字,金花婆婆不知为何对此格外敏感,又知晓陈一建是武当弟子,便抓住他逼问张无忌的下落,陈一建的毒正是在那个时候被对方所下的。   若只是一个金花婆婆,事情恐怕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然而好巧不巧,峨眉掌门灭绝师太恰好带着弟子路过,纪晓芙看到师父出现开口求救,虽然惊走了金花婆婆,却也因此付出了性命:   “我娘她被那个老女人叫到一边,说了一会话,娘就摇头,不想听那个老女人说的话了。然后那个女人就举起左掌拍在我娘顶门上。我娘她……”说到这里,杨不悔早已泣不成声,张无忌没想到他们出去一遭竟会如此,也是吃了一惊,一面安慰她一面暗中惊怒:那灭绝师太不是纪姑姑的师父吗?怎地如此狠毒?   他却不知,灭绝师太此人恩怨分明,对明教更是恨极。她的兄长孤鸿子可谓是死在杨逍手里的,偏偏她的爱徒却委身于对方,还生了个孩子。她叫弟子杀了对方,纪晓芙又不肯,这才让她痛下杀手,再不顾半点师徒之情。   杨不悔哭诉完母亲的遭遇,已经疲累的说不出话来,张无忌又轻按她镇定舒神的穴道,不久后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宋青书回忆着上辈子的事情,杨不悔当初一直到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之时才说出纪晓芙是被灭绝师太打死的真相,可细节却没多言,想必也是因为这小姑娘年纪还小,不清楚个中缘由。但陈一建肯定是从头到尾看到了此事,再想到这人之前如此积极陪伴着纪晓芙……他莫非早就知晓会有此事?   思量许久不得其法,便也就暂时放下这些疑惑。他侧耳听着张无忌走来走去的声响,一面猜测他所做的事情。过了一阵,又听他走到自己这边来,在床榻旁坐下,低声道:“师兄,你怎地如此不小心,若非我这里还有胡先生留下的药,你非得被这毒害死不可。”   宋青书暗想:我可没这么蠢,再说我身上有系统给的各种药物,即便是胡青牛的药都未必比得上。唔,也许下次得找个由头再给陈一建一些防身,莫要让他在我不注意的时候把我的身体弄死才好。   张无忌不知他心中所想,兀自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有些是他之前和“老鬼”说起过的,还有些连宋青书都不知晓,这让宋青书又是开心又是郁闷。开心的自然是少年如此毫不设防的诉说,让他能够更加了解对方,郁闷的则是对方更依赖的显然是“师兄”而不是“兰舟”。   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宋青书并不打算告诉张无忌自己的身份,一来重生之事不好解释,二来却也有些近乡情怯,他不知道张无忌更加在意自己还是陈一建,若是后者……他当真不知自己该如何自处。不如趁着如今的状态,与张无忌培养一下彼此的感情,他生性谨慎,没有万一的把握,并不敢让张无忌贸贸然参与到他和陈一建之间这场无声的博弈当中。   大约两个时辰后,宋青书终于脱离开身体的桎梏重又飘上半空,原来是身体上的毒性缓解,陈一建也跟着清醒过来。幸好这个时候张无忌刚好去了药房抓药,并没看见老鬼从“宋青书”的身体中飘出来的场景,不然定能猜出师兄那所谓“离魂征”的真正缘由。   陈一建醒过来时显然还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大汗淋漓又带些茫然。张无忌端着药进门看见他时很是惊喜:“师兄,你醒了!”   “啊……嗯。”陈一建看了看躺在对面床榻上的杨不悔,“我昏迷了多久?”   “两个时辰。”张无忌说着将药碗放在旁边,走过来抬手摸摸他的额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给你吃了解毒药,但胡先生的药我不知道成分,也不知晓对不对症。等一下我给你针灸驱毒,免得余毒残留在体内。”他针灸方面比较在行,药理却不如师兄和兰舟知晓的清楚。   陈一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脉搏,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水平,只能依赖张无忌的医术。若不是因为张无忌继承了胡青牛的衣钵,他真不想带着杨不悔回到这里——好不容易改变了原著的路线甩开张无忌独自上路,结果却还是殊途同归,这让他神色有些沮丧,连带着面对张无忌时也失了以往虚以委蛇的精神。   张无忌看他蔫蔫的有一搭没一搭回话,只道他因毒素的缘故没有精神,替他针灸完后嘱咐几句就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章:放下得自在      才一出门,张无忌就看到飘在不远处的熟悉身影,不由大喜:“兰舟?!你这是去哪儿了?”   宋青书自不会告诉他自己的去向,于是信口胡说:“刚看到一个可疑的身影,就追过去看了眼。”   “是什么人?”   “采药的童儿。”这个话题就此带过,宋青书轻轻敲打了一下面前的任务面板,对少年道:“此间事毕,我们是不是也该考虑离开了?”   张无忌微微吃了一惊:“怎么,你想离开?”   宋青书道:“不是我,是‘我们’。你毕竟不是胡青牛,也不是明教中人,一直留在蝴蝶谷,难免会有正道中人认为你与魔教勾结。如此这般时间一长,与你的名声不利。”   张无忌本就不在乎名声,他一个少年,眼见一年后或许便会死去,旁人如何说却又与他何干?可张了张嘴不等反驳,却又听宋青书道:“便是你不在乎,总要考虑你爹娘的,你娘如此艰难才洗去邪道中人的名头,若是传出她儿子又与明教走得近,难免旁人不会多想。”   “……说的也是。”张无忌不得不承认宋青书所说之事极有可能发生,他有些烦躁的挠挠头,思索片刻却又释然,“也罢,这里毕竟不是久居之地,若是我娘找来,发现我病没治好却要死在这里,肯定会伤心的。我们换个地方前去居住,她看不到我,自然会以为我外出云游寻找医治之法,拖上几年她的思念之情也就淡了。”   他的这番想法听得宋青书直皱眉:少年此刻的状态比之过去消极许多,实在有些糟糕。他心中轻叹,道:“定居之事不忙,眼下倒有另外一事。”他说着目光望向屋中,“你纪姑姑如今已被杀害,她女儿便只能孤零零一个人活在世上了。你让她怎么办?”   张无忌道:“何时需要我去担心?师兄不是说要送她吗?”话虽如此,想到杨不悔如今只有孤身一人,剩下的话语便都咽下未说。宋青书听出他口是心非,忍不住轻笑,道:“总之还要问问你那师兄,若他执意独自去送,你我当然不必淌这趟浑水。但若他开口相邀,我们便一同去送那小女孩去找她父亲也不错。”   张无忌闻言大奇:“你知晓不悔妹妹的父亲是谁?”   宋青书微扬起头,做莫测高深状:“自然知晓。待你去问你师兄时,不妨同他说一声,可知昆仑山坐忘峰如何找寻?”   对此张无忌满心疑惑,到了夜里给陈一建送药之时想起此事,便试探着问了问对方。谁知陈一建在听到“昆仑山坐忘峰”六个字时明显吃了一惊:“你怎么知晓这个地方?!”   张无忌见他反应有异,诧然反问:“你真知道?”   陈一建惊疑不定地盯着少年的双眼,他自己是穿越而来,知晓的自然比旁人多,但张无忌这一世根本没像原著中那般在纪晓芙临死前陪在旁边,又怎么会知晓这件事。他沉默片刻,才道:“不错,我知道。是纪姑姑死前告诉我的,她说不悔的父亲便是在昆仑山坐忘峰,让我持着信物带不悔去找他。你又是如何得知?”   张无忌自然不能说是宋青书告诉他的,稍一迟疑,便听宋青书在旁道:“跟他说是纪晓芙告诉你的,也曾邀请你去送不悔。”   张无忌吃了一惊,忍不住想:“兰舟这话分明便是让我骗人,可是为何又要欺骗师兄?”不由得有些不悦。他不想跟师兄说谎,却又不想说出兰舟的存在,踌躇片刻才道:“是纪姑姑……”到底还是选择了宋青书那番说辞,只是说完之后脸色显而易见暗了下去。   宋青书在旁看的冷哼:这小子就这么不情愿跟他“师兄”说谎么!便阴阳怪气道:“怎么,不高兴了?想跟你师兄说我的存在?”   陈一建也恰好道:“她邀请过你?!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两个人的声线重合到一起,诡异地竟给张无忌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感觉。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含糊道:“就是临走之前……师兄,你现下打算怎么办?带不悔妹妹去昆仑山么?”   陈一建打了个哈哈:“当然,我既然受人之托,就该忠人之事。倒是无忌你……你的身体不太好,还是留下来好生修养一下比较好。”心中却大为紧张:倘若张无忌真的提出要跟他一起走,他还真没理由拒绝。毕竟他一向忌惮对方的主角光环,若张无忌真的执意跟随,哪还有他的戏可唱?   张无忌却不知师兄心中所想,倒为对方的体贴颇为窝心。对比只会逼迫他做违心选择的兰舟,远近亲疏立显。他本就是温和的性子,见状便顺着对方的话道:“师兄说的是。我也正打算找个地方好生休养,你和不悔妹妹此行定要小心,早日平安归来!”   陈一建顿时松了口气,笑道:“那是当然!你就等我好消息吧!”说着心中比了个“V”字,很为自己刚刚的机敏而点赞。宋青书在旁冷眼看着他的反应,心中越发确定他有些不对劲:若是以往,这人肯定不会如此迫切地想要将张无忌推开,言语之间也透露着不希望别人跟来的意思,他在打什么主意?   事情看来就这么说定了,张无忌从陈一建房中走出来,才看向一直在旁双手环胸一副若有所思模样的宋青书:“你为何非要我跟师兄说谎?”   宋青书斜睨他一眼:“怎么,替你师兄抱不平?”   张无忌皱眉道:“我不喜欢这样。师兄待我一直很好,这两年来也始终陪在我身边,我想不出有什么要对他说谎的必要。”   “你就没感觉到,你的好师兄是想踢开你吗?”宋青书早知道张无忌是个脾气软糯的烂好人,闻言很是怒其不争,“他话里话外都透着想要独自送杨不悔离开的意思,对他来说,你也许就是个累赘!”   “你别胡说!”张无忌有些愠怒,更多的却是隐隐的恐慌。他不是笨蛋,陈一建态度上的转变他都看在眼里,而且不若宋青书旁观者明,在他看来,师兄对他一直若即若离,时而亲近非常,时而又陌生的很,这种态度让他有些心慌,虽然勉强可以归咎为“离魂征”的缘故,可之前两种性格的师兄明明都和他相处很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不敢细想,也不愿继续与兰舟争论此事,匆匆便回到自己房中,甚至顾不得就说谎一事继续向对方兴师问罪。宋青书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微微皱起眉,并没跟过去。他心中也有些烦乱,既为对方亲近陈一建而懊恼,又 有对陈一建反常行为的提防,任务什么的,倒被他抛诸脑后了。   ******   这件事既然说开,本该就这么定下,然而让两人一鬼没想到的是,原本预定好的事情却被杨不悔激烈反对所打乱了。不悔原本就比较亲近年龄相差不多的张无忌,之前娘要带她离开时就有些不高兴。如今娘已经不在了,她说什么也不愿离开张无忌,就算心中有着对素未谋面的父亲的憧憬,也抵不过陌生人相伴的恐慌,无论陈一建如何劝说,她都不肯与他单独上路,只顾用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盯着张无忌瞧。   张无忌被她看得心软不已,又受不住小姑娘再三哀求,最终只能妥协,同意陪着他二人一同上路前往昆仑。其实少年心中也很希望能跟着师兄一起出门,他只有一年左右的寿命了,能够多和师兄相处一段时间也是好的。倘若他真的死在外面,也有师兄能替他收尸。   对于这个结果,唯一觉得不满意的只有陈一建了。明明已经改变了的路线又回归原著,怎能让他不又惊又怕?这件事再度向他证明了张无忌主角光环如何闪亮,他心中忌惮之余,越发升起几分不服输来:他就不信他不能改变原著的路线!只要跟在张无忌身边,总会有办法改变的!   于是待两人伤愈,三人一鬼就踏上了前往昆仑的道路。蝴蝶谷距离昆仑山路途何止万里?这一路上三人奔波劳累,个中辛苦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他们碰上了各种突发状况,部分仗着陈一建武当三代首徒的身份以及张无忌、宋青书的医术混过去了,更多的还有各种突发状况。若非陈一建对这段剧情有着残缺不全的记忆,规避开几处杀身之祸,几人恐怕会走的更加艰难。   如此过了大半年,众人终于来到了昆仑山下,机缘巧合遇见昆仑掌门何太冲,救了其小妾的性命,惹上其正房班淑娴的追杀,却又恰巧被路过的杨逍所救,顺利将杨不悔送到杨逍手中。其过程之惊险,奇遇之巧合,让宋青书十分惊叹,更让陈一建心中嫉妒不已。若他知晓自己的引领反而减少了张无忌的弯路,更化解了不少杀身之祸,成就其主角光环的一部分,只怕会更加怨念。饶是如此,他心中的郁卒也早已与日俱增,只是被他强压下去不曾表达出来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过度的一章。关于送不悔妹妹的详细就不在这里多写了,于两只无异。至于杨左使的戏份也就暂时一笔带过,亲们可以自行将原著情节带入其中。   ☆、第五十一章:有相皆虚妄   张无忌和杨不悔万里西来,形影相依,突然分手,甚感黯然,但想到终于能不负纪晓芙所托,将她女儿送往杨逍手中,又不禁欣慰。陈一建心中则是杂乱情绪纷至杳来,五味杂陈难以言喻。两人悄立半晌,怕再和何太冲、班淑娴等昆仑派诸人碰面,便往山深处走去。   到了昆仑后,宋青书手里的两个与昆仑有关的任务都宣告完成,随之而来的是新一轮主线任务:"剥极而复参九阳"之一:奇谋秘计。任务说明是让他识破一场针对张无忌的阴谋,阴谋内容是什么,是何人的阴谋等等线索却丝毫没有。   如此奇葩的主线任务让宋青书一头雾水,注意力不集中的情况下,竟没注意到另外两人所选的方位。这昆仑山脉山峰众多,周围景色相仿,很快便迷失了来时的路线。只是两人一鬼都有些神思不属,谁都没察觉有异。   最终倒是张无忌先清醒过来,发现方位不对,便伸手去扯陈一建的衣袖:“师兄,你知道咱们这是去哪儿吗?”   陈一建心情不好,也懒得应付张无忌,随口道:“鬼晓得这是什么地方?反正只要别犯蠢,回去撞上昆仑派那帮忘恩负义的家伙,随便哪里都好!”   张无忌被他糟糕的态度噎的一阵气闷,索性也赌气不跟他说话,目光转向身边的真鬼,以目示意对方帮忙指路。但宋青书又哪里知道这里的情形?他灵机一动,待两人休息之时,吩咐张无忌在这里稍待,摸出一颗风行丹定位于此。如今他已经完成许多系统发布的任务,手中各种丹药都有不少,这些东西也就不必节省着用了。定位完毕后,便仗着身体轻灵选中一个方向飘了出去。却没发现,就在他拿出风行丹之时,张无忌望着他手中那只熟悉的瓷瓶,眼中疑惑一闪而过。   宋青书这一飘直冲出近百里,昆仑山茫茫一片,几次差点弄错方向。之后总算发现一处有人烟之处,心中一喜,根据阳光辨明方向,这才捏碎手中的风行丹回到张无忌他们那边:“向西走,那边有处地方有人居住,不妨去那边问问路。”   张无忌大喜,悄声谢过宋青书,对陈一建道:“师兄,咱们这么乱走容易迷路,不如选定一个方向直走如何?”   陈一建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走哪边? ”   张无忌指指西面,两人一鬼便朝着那个方向赶了过去。如此走了七八日,却始终没看见宋青书所说的人家,张无忌有宋青书探路,倒是并不紧张,陈一建却越走越烦躁。随着走的越远,天气越发寒冷,两人虽然在来的路上准备了一些御寒的衣物,却仍觉得寒冷彻骨。张无忌尤其耐不得寒,走走停停,没少拖累进度。   这天傍晚他们找到一个能容下两三成年人蜷缩的树洞,便决定在此落脚,张无忌留下生火,陈一建则执着手中破烂的长剑外出狩猎。途径一条河时,忽然发现河水中有些许白色粒状物随波流下,他心中一动,伸手去捞,竟是几粒米!这个发现让他大喜过望,顾不得打猎,匆匆抓了两条鱼便回到树洞,打算告知张无忌这一喜讯。   然而才刚靠近,他忽然听见张无忌道:“兰舟,你说那户人家离这里不远了?”片刻后又道:“两三日啊!那也快了。”   陈一建心中狐疑:莫非是有人过来?他放缓脚步,躲在一棵树后悄然探头去看,就见张无忌在不远处一面弯腰捡拾地上的枯枝,一面偶尔转头像是在和什么人说话,然而他所说的对象却始终不见踪影,从头到尾只有张无忌一人开口:   “我知道我脚程慢,拖累师兄良多,若是他自己走,两日当可到那里,加上我非得再走上十天不可。我现在状态越来越糟糕,这几日常常冻的手脚僵硬,没准便是大限将至也说不定。”他说完侧耳似乎在听什么人说话,陈一建屏住呼吸,生怕对方是听见自己的响动声,不过没多久,又听少年笑道:“死在这里也不错,反正有师兄能替我收尸,我在蝴蝶谷中给爹娘留了信,早就说过我若出了意外,会请师兄回去替我报讯的。”   最终他又悠悠叹了口气:“生死有命,就算我医术再好,也不及先生,这自医之事休要再提!兰舟,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待我死后,与你一起做了鬼,倒也不必像现在这般阴阳相隔,不是很好吗?”   他这副模样看的陈一建心中惊骇不已,起初还道少年天寒地冻之下病发出了幻觉,听到此时才听明白,原来张无忌身边一直跟着个叫做“兰舟”的鬼魂!他想起系统之前说,自己每次失去意识后,都会鬼上身,莫非就是跟在张无忌身边那个鬼魂?   越想越惊,越想越怕,便漏听了那边几句,等他再度打起精神,恰好听张无忌站起身来一脸郑重的询问:“你之前用的那个东西,可以瞬间传送来回,我记得当年师兄去救我时曾用过类似的东西,难道是你给师兄的?”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陈一建霍地睁大眼,片刻后见张无忌微笑起来,神色颇为愉悦:“我都记得!你骗我也没用!你们手里拿的瓷瓶一模一样,兰舟,多谢你!”   兰舟?系统?   陈一建只觉一股寒意从尾骨直冲入脑,天寒地冻之下整个人却生生逼出一身冷汗。他想通了!全都想通了!系统竟然一直和张无忌有联系!难怪他总是不响应自己的询问,难怪张无忌的许多反应都很异常——原来他们竟是一伙的!   他心中恨极也怨极,咬牙切齿片刻忽然露出一个狞笑:好啊!好啊!你不仁我不义,既然你们耍我在先,就别怪我多做准备了!当下打定主意,拎着手中的鱼便悄然离开了此处。   ******   张无忌一面拾柴一面和宋青书聊天,两人聊的专注,竟没发现陈一建曾回来过一次。待他生完火后久等师兄不至,看看天色已暗,飘飘扬扬开始下起雪来,心中不免有些着急:“兰舟,怎么师兄还没回来?”   宋青书从鼻腔中哼了一声出来:“这都问第四次了!你那师兄是个成年人,总不至于蠢到在山间迷路罢!”   “可是……”张无忌站在树洞前张望,仍旧忍不住焦急。他下午刚刚和宋青书说开了幼时之事,知晓当年兰舟虽然一直恶声恶气,却也参与了营救自己,本来心中颇为喜悦,然而师兄久未回归又让他心中蒙上一层阴影。一直等到月上柳梢,他心中隐隐有了不妙的感觉,却倔强的没敢询问,只强行扯出一抹笑道:“师兄这个笨蛋,没准真迷路了也说不定。”   宋青书神色凝重的看着远处,忽然听见身旁的小鬼腹中“咕噜”一声,转头瞥向对方,就见少年有些尴尬的伸手按着腹部,叹口气道:“别等他了!你先热点东西吃罢!”   张无忌摇了摇头,执意要等,他知道兰舟不喜欢师兄,也不好开口请他帮忙去找一找,就这样一直等到后半夜。   宋青书确实不太愿意去找陈一建,但看着少年这副模样,终是叹了口气:“罢了!我去找便是,你呆在这里不要乱走。但你必须吃点东西!”他早发现张无忌已经饿得快要受不住了,干脆以此为条件强迫他进食。   张无忌确实饿得心中发慌,闻言这才从包裹中摸了两块干粮出来,用木棍穿着放在火上烤热了吃,煮了点雪水胡乱喝了,才困倦地缩回树洞,只用双眼期待地望着宋青书。后者被他那样的目光看的心中一酸,恨恨然剜了他一眼一眼,这才转身出去找人。心中暗想:明明上辈子是这家伙欠了我的,怎么反倒这辈子仍要被他折磨?也不知道上上辈子我到底做了什么孽,才遇上这讨债的冤家对头!   宋青书算着正常人的脚程,四处兜了一圈,却始终没看见陈一建的身影。这会儿雪下的不算小了,足迹之类早被遮掩住,他找不到人,又担心张无忌的情况,匆匆扫了一圈便回到张无忌所在的那边。正想着要如何安抚少年,忽然听见山洞中隐约传来阵阵呻|吟声,不由大惊,忙冲进树洞,道:“无忌?”   黑暗中传来少年神志不清的呢喃,宋青书借着树洞口的火光看到少年面色铁青,双唇发紫,显然是寒毒发作,不由得大吃一惊,叫了他几声不见应答,不由慌了神:这深山野林当中张无忌竟然病发了!该如何是好?!   他这会儿是真的期盼陈一建能够出现了,好歹他是个活人,总比自己这种碰不到人的情况强。可惜他又哪里想得到,陈一建早已趁着下雪前离开了这里,又怎么可能再度回来?天寒地冻之下,他竟丝毫无计可施!   眼见张无忌情况越来越糟糕,他正自焦虑,忽然想起一事,忙打开包裹,从中取出九颗固魂散来,尽数丢入口中,下一刻身体一沉,整个儿栽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固魂丹第一次登场,还有点小激动呢   ☆、第五十二章:若诸相非相      这是宋青书第一次使用固魂散,这东西获得太艰难,他一共得到的数量也不到十组罢了,一次就要用掉九颗,可以实体化三个时辰。宋青书平时有陈一建在旁,又习惯了做为鬼魂时那种没有实体的自由,这东西就都当做珍藏收了起来,现下倒是正好适用。   固魂,九重为实,九颗丹药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突然从虚体变成实体,在引力作用下,宋青书身不由主向下趴倒,接触到少年冰凉的身体时,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若非耳边仍响着少年急促的呼吸,他几乎以为自己是趴在了一具尸体上。   但这冰凉也让宋青书瞬间从这种奇异的感觉中脱离出来,他急忙拿出几颗火硫散塞入张无忌口中,这东西虽然效果大减,也比一般药物对症的多。感觉到少年急促的呼吸稍微变缓,宋青书抬手将他搂入怀中,一面用自己的体温给他取暖,一面点开榷场寻找能够治疗对方的药物。   其实自从榷场开启,宋青书就曾找过好几次有无治疗寒毒的药。可惜系统提供的也只有火硫散罢了,剩下的都不太对症。只是眼下张无忌情况太过糟糕,死马当做活马医也是好的。   这一找倒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暖胄,穿在身上可保暖;造化丹,可增幅其他丹药百分之百药性;打火机,可无限引火。前两者稍贵,第三样却只要一金。他将这三样东西都买了下来,暖胄是一套非常薄的衣物,他先用造化丹混合火硫散给张无忌服下,直到少年身体回温后才三下五除二将对方身上衣物除下,给他套上暖胄,又将其他衣物穿在外面。至于打火机,现在还不太用得上,他直接塞到了少年的包裹里。   这时张无忌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宋青书终于不再觉得怀中抱着的是一块大冰坨了。他轻轻松了口气,看到门口的火堆已经不太旺了,便将少年放下,挪过去捡了几根干柴加入其中。   张无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坐在火堆旁那道模糊的身影。他见对方拿着木柴拨弄火堆,还以为是师兄回来了,下意识开口叫了一声,却见那背影微微一僵,随即传来熟悉的轻哼:“就惦记你师兄呢!自己都快没命了!”   “兰舟?”张无忌惊讶地坐起身,他之前还以为自己要冻死了,谁知忽然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暖意,火硫散的效果他再熟悉不过,加上周身传来的、属于人体的温暖,他自然以为是师兄回来了,却没想到兰舟也有那些药物。他看着对方拾柴拨火的动作越发惊讶,结结巴巴道:“你、你怎地……”   宋青书微侧过头看了看他,忽然微微一笑,道:“你在做梦呢,傻小子!”   那一笑让张无忌有些微妙的晕眩,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兰舟露出这种、这种……难以言喻的笑容来。是做梦吗?他看着对方被火光投射出一圈光晕的身影,有些迷茫,又有些恍然:原来是做梦——也对,兰舟是鬼,怎么可能碰触到他?还有温度,还能烧火……他无意识地笑了起来,笑的很傻,宋青书忍不住问:“你笑甚么?”   “我还以为我已经死了,所以来陪你啦!”张无忌笑道,“你看,平时清醒的时候你都碰不到东西,现在能碰到,若非是在阴曹地府,当然就只有在我的梦里了。”   宋青书闻言心中一动,温声道:“你做梦梦到过我吗?”   “当然。”张无忌点点头,宋青书微感欣慰,可惜没欣慰多久,又听那臭小子道,“还有爹、娘、师兄,我都常梦见。”   宋青书不由气绝:这小子真是走到哪里都不忘他的师兄!一时气苦,懒得再与他啰嗦,便转过头专心烧火。张无忌叫了他几声不见回答,有点紧张,却不知自己究竟哪里引得对方生气了,思索片刻灵机一动,“哎呦”一声栽倒在地,打了几个哆嗦道:“冷……我好冷……”   宋青书吃了一惊,急忙凑过来:“怎么又冷了?”抬手便将少年抱入怀中。张无忌被他的体温熨的内心微微一荡,却不知那种感觉是何缘由,只本能地手脚并用将对方牢牢抱住,脸颊在对方衣襟上蹭了蹭,满足地叹口气:“兰舟,你好暖和!”   宋青书没察觉少年使诈,况且对方的脸颊埋在自己胸口,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伸手摸了摸他发髻:“好点没?要不要再吃点药?”   张无忌胡乱摇了摇头,梦里吃药有什么用呢?反正醒来就都好了。他闭上眼,隐约闻到一股熟悉的冷香,心中有些诧异:怎么兰舟身上的味道和师兄有些相似?是了,既然是做梦,我定是将师兄和兰舟弄混了。   这个念头一起,依恋之情便更甚起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熟悉的气息,叹道:“好香……”   宋青书微微一僵,少年这话实在是有些登徒浪子的意味,若非他一直看着对方长大,知晓他一直囿于病痛,根本无从知晓男女之事,几乎要以为对方是在调戏他了。饶是如此,他 仍忍不住在对方后脑上叩了一下:“少胡说八道!”   他那一下力道不重,张无忌根本不痛不痒,只满足地埋在宋青书怀中,不知不觉竟又有些困了。这会儿本就夜深,他又被寒毒折磨许久,这时心神一松,便越发困倦,迷迷糊糊地合上眼,睡着之前心中还在想:这次的梦境太逼真了,若是以后还能梦见,该有多好?   ******   暖胄的效果很好,加上增强版的火硫散,总算让张无忌又熬过了一次毒发。第二天他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下了一夜的雪早就停了。他有些茫然的揉揉眼,抬头看去,树洞口只有一团燃烧后的灰烬,没有手执木柴的兰舟,也没有应当归来的师兄。   “你醒了?”   宋青书从一旁飘过来,居高临下看着少年睡眼惺忪的模样,后者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道:“什么时辰了?”   “过午了。”固魂丹的效果早就消失了,宋青书恢复成魂体后,还特地出去找了一圈陈一建,却依旧没有收获。“你昨晚毒发了,感觉怎么样?”   张无忌运起内力感受了一下自身情况,道:“没事了!昨晚……是你在照顾我?”   宋青书哼了哼:“就算我在也没什么大用,没死是你自己命大——你师兄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你还要等他吗?”   张无忌沉默了一下,道:“我再等一天,若他没回来,咱们就走吧!”他心中隐隐有着预感,师兄恐怕是不会回来的了。   这大半年里他早就感觉到师兄对他日渐疏远,而且随着经历的事情多了,他也隐约能感觉到,当初师兄面对他时那种“宠溺”的态度不太正常。倒是另一种性格的时候虽然冷漠,却是真实的感情。而在送不悔的路上,对方似乎已经不再愿意带上好好师兄的面具,多次露出不耐烦的态度来——   张无忌闭了闭眼,拒绝继续想下去。   宋青书凝视着少年固执的表情,不置可否的盘膝虚坐:“随便你。”他懒得再去戳破少年不切实际的希望,再说他也确实不太喜欢和那个人同行,尽管身体是他的,能换的一夕清静,他宁可暂且不要!   如此又过了一天,陈一建依旧没有回来。到了第三天清晨,张无忌照例练完九阳功,站起身将散开的包裹系上背于后背,对宋青书道:“走罢!”   “不等了?”   “不等了。”   一人一鬼就此踏上行程,继续向着西面走去。   又过了两天,这日走了大半,张无忌坐在一堆乱石上休息,宋青书正有一搭没一搭同他聊天,忽听西北方传来一阵犬吠之声,听声音竟有十余头之多。犬吠声越来越近,似是追逐甚么野兽。张无忌好奇望去,只见犬吠声中,一只小猴子急奔而来,后股上带了一枝短箭。那猴儿奔到数丈外,脚步踉跄打了个滚,显然筋疲力竭,再也爬不起来。   宋青书看的微微皱眉,却见张无忌忽然站起身向那猴儿走去,不由奇道:“你做甚么?”张无忌不答,只将那猴儿抱起,轻轻拔下短箭,从怀中取出草药来,敷上箭伤的伤口。   便在此时,犬吠声已响到近处,张无忌拉开衣襟,将猴儿放入怀中,只听得汪汪汪几声急吠,十余头身高齿利的猎犬已将他团团围住。众猎犬嗅得到猴儿的气息,张牙舞爪的发威,一时还不敢扑将上来。   宋青书见那恶犬凶猛,露出白森森的长牙,神态凶狠作势欲扑,忙道:“快跑!”话音未落,张无忌已纵身从群犬头顶飞跃而过,迈开步子急奔。宋青书飘身跟上,一面道:“你救那猴子作甚?将它扔出去,不然这样跑下去,你又要毒发了!”   张无忌却不肯,一面跑一面道:“我要救它!”之后无论宋青书如何催促,都不肯开口了。片刻间群犬已胡胡狂吠追来其中之一飞身而起,一口咬在张无忌腿上,痛的少年一个踉跄,回身一掌击在那头猎犬头顶。这一掌出尽了全力,竟将那头猎犬打得翻了个筋斗,昏晕过去。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其余猎犬蜂拥扑上。张无忌拳打足踢,奋力抵抗。无奈双拳难敌四手,四面八方群犬扑上乱咬,头脸肩背到处被群犬利齿咬中,气血上涌,忽然身子一软便扑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打火机:我只是来客串的,咳咳   上一章的十颗火硫散改为九颗,是我记错了之前的设定了,扶额   谢谢影迷亲的地雷~   ☆、第五十三章:伤其身与骨   见张无忌被恶犬围攻,宋青书又急又怒,正要用固魂散凝出身体赶走恶犬,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几声清脆娇嫩的呼叱,片刻间一个娇巧少女骑着高头大马,带着数个家仆打扮的人来到左近,道了句:“咦?这里有个人,是不是被平西将军它们咬死的?”   宋青书见有人来,暂时止住动作在旁观望。只见那少女打马过来斥退恶犬,神色好奇的倒转皮鞭在张无忌身上戳了两下,道:“原来是个乡下小娃娃!喂!你死了没?”   张无忌早已晕厥,自是不能回答,那少女戳了几下便觉无趣,收回马鞭“啧”了一声:“原来是个死的!也罢!就当犒赏将军们了!”说着竟调转马头招呼家丁便要离开,这般冷血的模样与她那娇媚可爱的容颜大不相符。宋青书眉头一皱,暗想:若这样就叫她离去了,恶犬不散,无忌岂不是要被活活咬死?   心中一动便躲到左近,眨眼间九颗固魂散下肚,“扑通”一声摔倒在草地上。他本可稳稳站直了再用药,这会儿却是故意弄出较大声响,引起即将离去的人的注意。果然那少女狐疑转身,喝道:“谁在那里?!”   宋青书做出一副畏畏缩缩的神态从树后走出来,道:“这位小姐,您、您的猛犬能否先叫走?我弟弟快要被咬死啦!”他上辈子曾跟在陈友谅身边,多少学了丐帮的一些行为习惯,这会儿佯装出来也有七八分像。那少女看他一副落拓邋遢的模样,身上衣衫还有血污,盖在蓬乱发髻下的脸庞瘦削憔悴,只道又是个乡巴佬,疑心去了大半,道:“你躲在那里作甚?”   宋青书缩了缩,道:“小姐,我们是山下的猎户,之前不慎迷路到了这里,不想正遇上贵府猛犬……”他担忧的望了张无忌一眼,幸亏这少女刚刚并未再下令让恶犬咬人,总算没让张无忌被咬的更惨一些,“小姐还请高抬贵手,放了我弟弟吧!”   那少女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地上的少年,轻蔑道:“你弟弟?你看起来可比他大多了!”这少女说话恁地任性,宋青书强忍住摸摸脸的冲动,只顾唯唯诺诺点头,心中却有些郁闷。又听少女扬起下巴续道:“也罢,本小姐日行一善,来人,把他们带回去!”不由暗暗着急,他本想让着少女招呼恶犬离开便罢,却没想到对方竟想要带着他二人一同走,忙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小姐,我们两个乌糟的很,跟您去贵府上怕污了贵人眼,不如……”   少女嫌恶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大有“算你有自知之明”的意思,可惜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截然相反:“叫你们去就去,废什么话!喂,我可告诉你,到了我家之后不能乱走乱摸,若是让本小姐发现丢了什么东西,就把你们都拉去喂我的将军!”说完一挥手,便招呼恶犬们离开,而有两个家丁则向他这边靠过来:“走罢!墨迹甚么?”   宋青书无奈,转念一想,自己三个时辰后又要消失,还不如趁现在给张无忌找个安身之所。前方纵然是龙潭虎穴,总好过露宿雪山,冻死了都无处收尸。   于是宋青书便抱起张无忌,跟在那些人后面到了之前他所看见的那户人家外。这里与其说是人家,不如说是一片山庄,少女早已纵马离开,那两个家丁则从侧门将两人带入府内,随便找了间低矮的屋子一指:“喏!进去罢!”   那屋子房门有些矮小,宋青书抱着张无忌还得微微低头才能进入,他心中不喜,却强自忍耐,粗略打量了一下屋中情形:入目空旷,仅有一桌一椅一榻一矮柜而已。他将张无忌放在靠墙的床榻上,转头向那两个正要离开的家丁道:“两位贵人,我弟弟身上伤得厉害,能不能请主人家赠些药物?”   其中一个家丁不耐烦的挥挥手:“行了!那些都有,等着我去取来。”说完抬腿便走,另一人则站在门口,看起来似乎是要盯着他们这两个可疑人士。宋青书无奈,起身将桌子上那盏昏黄小灯点亮,借着微弱的光线将张无忌身上被撕咬破碎的衣物都脱了下来。脱到里面却微微一怔:他买的那身不知是何材质的暖胄居然没被恶犬利齿撕碎,甚至一点创口都没有。只是那狗咬人狠厉,隔着薄薄一层衣物仍是将张无忌咬伤了,除下暖胄后就能看见触目惊心的伤口,血糊了一片,甚至因为暖胄保暖的作用,部分较深的伤口还没止血。   宋青书看的直皱眉,心中怜惜,将丝毫血迹没沾的暖胄丢到一旁,拉过旁边的棉被替张无忌盖上,摸出止血散喂了他两颗,才走到门口对另一人道:“劳烦这位贵人,能否给点热水和干净的布条?”   那人瞥了他一眼,恶声恶气道:“急什么?那些一会儿就都拿来了!哪儿来那么多事?是嫌我们红梅山庄招待不周么?”   宋青书不由腹诽:这些狗仗人势的蠢货倒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招待不周。面上倒是不以为忤的样子,与那人套话道,“原来这里是红梅山庄。这位大哥,贵庄主人该如何称呼?”   那大汉道:“我家主子姓朱。救你们来的是我们小姐。”他语气虽然冷,倒也有问必答,宋青书又深谙套话的路数,不知不觉便得到不少自己想要的讯息出来。   原来这家人是朱子柳的后人,隔壁一家姓武,是武三通的后人,属于武修文一系。武三通和朱子柳都是一灯大师的弟子,武功原是一路。但百余年后传了几代,两家所学便各有增益变化。武敦儒、武修文兄弟拜大侠郭靖为师,虽也学过“一阳指”,但武功近于九指神丐洪七公一派刚猛的路子。当年襄阳城破,大理段氏也被攻占后,这两家人便来到昆仑扎根,在此处建了山庄比邻而居,久而久之便发展到如今这般规模。   至于之前两人遇上的那个少女,乃是红梅山庄庄主朱长龄的掌上明珠,闺名“朱九真”,与隔壁武家的掌上明珠武青婴俱是姿容秀丽明媚,各有千秋,并称为“雪岭双姝”。朱九真好猛犬,建了一座灵獒营养了许多恶犬训练,都以将军命名。“你们两个也算命大,小姐的猛犬都很厉害,咬死个把人都是正常的。若非小姐心软,就算你跪地相求,恐怕也都没了命了!”   这位朱九真小姐好生霸道!纵犬伤人理所应当,没杀死人倒算她的功德了!宋青书想到张无忌所受的伤,心中有气,几乎按耐不住想要开口讽刺几句,就听一阵脚步声,竟是先前那家丁回来了,还带了两个手捧东西的人过来。   “我们小姐心善,这是伤药,绷带,还有热水和火盆。小姐说你们既然受了伤,就在这里好好养着,养好了再走罢!一日三餐我们会送过来,你们没事不得乱跑!”说着也不管宋青书的反应,径自带人进屋将东西堆在桌子上。其中一人似乎有些好奇,还对着床上的张无忌看了几眼,见少年面色惨白,一副病弱模样,才不感兴趣的撇了撇嘴,意甚轻蔑。   宋青书按下心中恶气,连连道谢,那些人看了眼他破烂的装束,颇为不甘的就此离开了。他又哪里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通常是下人做了服侍,作为客人多少也该给点赏赐。但那些人见他二人穿着破烂,显然榨不出什么东西,自然有些不甘心。不过就算知道这一点,宋青书也不打算打赏这群恶仆,关上门便去桌边翻找需要的东西。   那些人拿来的药材都是些捣碎的药膏,看成色显然不是刚刚弄出来的。宋青书用指尖挑起一点嗅了嗅,不由皱眉:这里面尽是些杏仁、马前子、防风、南星诸味药物,这些药若是治疯犬咬伤,用于拔毒,原具灵效,但咬张无忌的并非疯狗,他是筋骨肌肉受损而非中毒,药不对症,这要是给少年用了,不但没什么疗效,反而多增痛楚。   他原想开个方子让那些人抓药过来,转念一想,先前那些家仆如此不耐烦,恐怕未必愿意更换。再说他一个“乡野村夫”,贸贸然说自己会医术,只怕凭添麻烦,便将那些药膏弃之不用,只取了热水和绷带到床边坐下,又拿出一瓶止血散用布包裹起来,两手合十运起内力搓上一搓,便将药丸搓成了粉末,打开布包细细洒在张无忌的伤口上。   止血散不愧是系统提供的良药,加上他之前给张无忌口服过,内服外用下来,血很快就止住了。宋青书又替他将那些伤口包扎起来,有些心疼地摸摸少年惨白的脸颊,心中叹息之余又忍不住好笑:   “你啊!叫你之前非得去救那猴子,被狗咬了也不肯放,这下好了,受伤的变成你自己,那猴子也趁乱逃走了,也不知道你小子为何总是如此背运——”   床上的少年自是不能给他回答,兀自昏沉沉毫无知觉。宋青书坐在床边看了他半晌,轻轻一叹,这才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有望-亲的地雷!   张无忌的好日子就要到了,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个坎要迈过去。   ☆、第五十四章:无从不可说   固魂丹的效果只有三个时辰,宋青书在走来的路上就花了大半,刚刚给张无忌处理伤势、等待送药又用了不少时间,眼看时辰将到。他这会儿倒也不急着连服,见少年伤势稳定,就打算找个地方变回鬼身四处探查一番。这里对他们来说到底是陌生之处,多知道一些也有利于早作应对。他向门口的家丁询问了茅房所在,慢悠悠走过去,片刻后好整以暇的穿过茅房顶飞出,沿着庄园围墙探查起来。   这座红梅山庄委实不算小,各种院落环环嵌套,还有数个演武场、杂物院,甚至还有专门用于耕作的地方。宋青书看了一圈,匆忙间并没见到什么可疑之处。房子太多,他也不便一间间钻入屋内查看,便干脆挑选人较多、院子较大的地方细看,其他小地方便都略过去了。   最大的一间显然属于庄主朱长龄,宋青书落入其中,经过一条长廊,又穿过两进厅堂,来到一座暖阁之中。此时已届初冬,昆仑一带早已极为寒冷,暖阁中却烧着暖墙与地火龙,仆人在外呵气成冰,屋中之人却只一件薄薄的夹袄便足矣。阁中陈设辉煌灿烂,榻上椅上都铺着锦缎软垫。一个中年男子正端坐在椅子上喝茶,下方还站着一人,却是之前见过的给他们送药物的家仆之一。那人手中抱着几个画卷递给那中年男子,道:“这是这两天的,庄主请过目。”   那中年男子、也就是朱长龄随手取过其一打开看了眼,就不感兴趣的合上,挥挥手道,“都送去给那小子看看,不必往我这边送了。”   那人应了一声,抱着画卷告辞离开。宋青书又呆了一会儿,没见有什么异样,便转身离开此处。又飘出一段距离,来到一座大厅之外,只见厅上扁额写着“灵獒营”三字。宋青书想起之前那家丁曾说,朱九真在这里养了许多猛犬,便飘身入内,打算看看那些恶犬究竟有多少。   一踏进厅便吃了一惊。但见三十余头雄健猛恶的大犬,分成三排,蹲在地下,而身穿纯白狐裘的朱九真则坐在一张虎皮椅上,手执皮鞭,喝道:“前将军,咽喉!”一头猛犬急纵而起,向站在墙边的一个皮制的假人咽喉中咬去。那假人周身要害之处挂满了肉块。那狗咬下其一,便踞地大嚼。朱九真又喝道:“车骑将军!小腹!”第二条猛犬窜上去便咬那个假人的小腹。这些猛犬竟是习练有素,应声咬人,部位丝毫不差。   见到那些恶犬的动作,宋青书顿时想起张无忌所受之伤,对这红梅山庄中的人越发不喜:神神秘秘的庄主,喜欢纵犬伤人的小姐,这户人家水还真不是一般深!   ******   宋青书刚走没多久,张无忌便在止血散强大的药效下隐隐约约醒了过来。他在昏迷中时就似见无数豺狼虎豹不住的在咬他身体,想要张口大叫,却叫不出半点声音。过了不知多久,才有一股暖意从腹中泛起,身上原本剧痛之处也逐渐缓和,耳边传来或熟悉或陌 生的人声,却都听不真切。等他终于睁开眼时,屋中却没了旁人。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点昏黄的灯火,张无忌发觉自己睡在一间小室之中,周遭空旷,心中顿时发慌,叫道:“兰舟?师兄?有人吗?”   话音刚落,便传来开门声,一人带着不满的语气骂道:“刚醒来就吵吵嚷嚷干甚么?”张无忌见进来的是个陌生的中年汉子,不由呆了一呆,道:“我……我在哪里?”   “红梅山庄。”那汉子道:“小子,算你命大,死不了,现在感觉怎样?”   张无忌动了动手臂,感觉自己胸前项颈、手臂大腿,到处都缚满了布带,一阵药草气息扑鼻,原来已有人在他伤处敷了伤药。那药味道独特而熟悉,却是师兄曾给他用过的止血散。伸手在麻痒处按了按,似乎已经结痂了。   他没看到师兄也没看到兰舟,但这药的存在多少给了他点安慰,张无忌想起昏迷前的遭遇,望着那中年汉子,道“大叔,是你救了我?”   那汉子冷冷的道:“这儿是红梅山庄,我们小姐救你来的。你饿了罢?”说着出去端了一碗热粥进来。张无忌喝了几口,但觉胸口烦恶,头晕目眩,便吃不下了。他揉着太阳穴,强忍过一波难过,又问:“大叔,请问是谁给我包扎的?我身上的药……”   “那是庄子里的大夫配的。”那人给出的答案大出张无忌的预料,他本想借这个询问对方是否见过自己的师兄,没想到药物竟不是师兄给的。转念一想,又问,“贵府的大夫姓什么?我能否见上一见?”   他心中仍抱着最后的期待,师兄颇通医理,没准恰好来此做了大夫也说不定。可惜汉子给的答案无情地浇灭了最后一丝希望:“刘大夫忙得很,哪有时间理会你?好了小鬼,老老实实呆着罢!”说完便端着粥碗离开了。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张无忌心中虽然失望,却也隐隐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他在心中暗笑自己:不是早就知道师兄不可能回来了吗?怎么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他就是个累赘,师兄避之唯恐不及,哪会专门赶回来再救他一次?   他疲倦的闭上眼,生平第一次有了变强的渴望。少年原本天真善良的心性,在这一路的磨练下终于逐渐成长起来——如果他能治好这一身寒毒,如果他不像现在这么没用,也许早就不必永远只能期待他人的救赎,而是自己掌握自己的生死……   止血祛痛的药物多少有些安眠的成分,很快张无忌就没力气再想这些,片刻后就再次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已是第二日,张无忌睁开眼见四下无人,第一时间便开始呼喊:“兰舟?”   话音刚落,就听见熟悉的声音道:“醒了?感觉可好?”正是宋青书。他心中大喜,转头望向飘在半空中的人道:“你没走!”   宋青书莫名其妙看着他:“我要去哪儿?”   张无忌摇摇头,不肯说自己昨日没见到他的提心吊胆,以免被这满口毒液的坏家伙嘲笑,便顾左右而言他:“这是哪里?”   “红梅山庄。”宋青书将自己打听出来的事情告知给他,最后道,“不管这里怎么样,你暂时先留下来好好养伤罢!他们既然在这里建造山庄,应该距离城镇不算太远,回头问到出路再走不迟。”   对于这个想法,张无忌倒是并无异议,点点头道:“先这样罢!”   “另外,还有一事,”宋青书说着顿了顿,他既然已经在那些家丁面前暴露了身份,那么于情于理也该告知张无忌一声,毕竟他不可能一直维持实体,成为魂体的时候,还需要张无忌帮忙圆谎。   系统的存在当然不便于解释,因此宋青书只说自己有能够让魂体短时间凝成实体的东西。在听说完关于“固魂散”的存在后,张无忌整个人都呆住了。半晌才结结巴巴道:“所以……你可以变成人?可以碰到,有呼吸有心跳那种?”   “不算吧 ?”对于少年这个总结,宋青书有些迟疑,固魂散的作用仅仅是凝结出实体罢了,他能够使用属于自己的武功和内力,也有体温,但是却不用呼吸,心跳是否存在也没去注意——这两次使用固魂散的情况都比较紧急,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其他事情上了,这些本能般的存在反而不太有印象。   张无忌却想到了自己之前那个梦,原本以为是日有所思故而夜有所梦,现在想来,竟有可能是真的!“你、你……几日前在那个树洞中,我寒毒发作,你曾变成人救了我?”   宋青书觉得“变成人”这个说法有些怪异,却也懒得计较,点头道:“不错。我还以为你小子是脸皮薄,是以不好意思询问我。原来竟真当做梦不成?”   张无忌顿时红了脸,嗫嚅道:“明明是你骗我说在做梦……”   见他面皮薄成这样,宋青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堂堂男子汉,脸皮倒是薄的跟姑娘似的!”   “你才跟姑娘似的!”张无忌忍无可忍反唇相讥,末了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真好,你能便成人,我就能碰到你啦!兰舟,你现在能不能……”   “现在不行。”宋青书摇摇头,“我手中固魂散有限,需得在必要之时才能使用。”话音刚落就见少年面露遗憾,忍不住安慰他道,“总有机会的。”   两人话一说开,张无忌自然要为宋青书“圆谎”。于是接下来几天,红梅山庄的人每次送饭,宋青书便开启“心灵感应”的功能与那人对话,装出一副不好意思见人的态度让对方将食物放在门前,再由张无忌趁无人之时拿回来。好在那些家丁对他们这两个贫穷的“客人”也没什么礼遇的心思,巴不得放下饭菜便走,从不多说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坦白一下。   张无忌:为什么鬼魂能变成人?   宋青书:吃药。   张无忌:为什么鬼魂能吃丹药?   宋青书:……我有嘴。   张无忌:为什么鬼魂会有丹药这种东西?   宋青书:= =   张无忌:为什么……   宋青书:闭嘴!   ===============   多谢影迷亲的地雷=3=   ☆、第五十五章:作已深自责      张无忌的伤早就好了,但他寒毒已经深入全身,每隔数日就要发作,在这小屋中养伤期间又发作一回,若非有宋青书提供的暖胄和丹药早就熬不过去了。饶是如此,寒毒发作之际,他也几乎是神智全失,虽然隐约感觉到宋青书化作实体抱着他给他取暖,却连睁开眼看看的力气都没有。而毒发过后,往往三个时辰已过,也见不到对方凝实后的模样,让张无忌暗自扼腕不已。   如此过了七八天,这天一早,那送饭的家丁隔着门板放下饭菜,忽然道:“小兄弟的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罢?既然如此,也该去见见我们庄主,谢过他救命之恩了!”   屋内的两人微微一惊,对视一眼,要去见庄主的话,自然由不得他们再继续含糊过去了。当下宋青书便回复道:“那是该当的!还请稍等,容我们兄弟俩收拾收拾,免得冲撞了庄主。”~更~多~好~书~请~访~问~ 浩扬电子书城 Www.Chnxp.Com.Cn ~   那家丁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速度点!”跟着便向旁踱了两步,嘀咕道:“乡下小子说话还这么文绉绉的……”   宋青书微微皱眉,这倒是他疏忽了。家丁或许没那么多疑心,觉得他说话文雅不似乡下人,倘若那小姐或者庄主听见,说不准便要怀疑他们的身份,看来以后说话之时还要当心一些。   打定主意,他转过头正要嘱咐张无忌,却见少年一脸期待与好奇的盯着他,瞬间被这宛如小狗般的眼神闪了一下:“……怎么?”   张无忌小声道:“兰舟,你该吃药了罢?”   “……”宋青书被他的用词弄得哭笑不得,落到地面拿出固魂散服下,而后抬手便在少年额头上敲了个爆栗:“甚么吃药!叫旁人听见,还道我生病了呢!”   少年反射性“啊哟”一声,却没像平时一样反驳,而是望着宋青书傻笑:“兰舟,你能碰到我了!”说着伸手扯住宋青书还未收回的手,感受到掌心里的温热,心底竟油然生出几分眷恋:尽管已经知晓对方能变成实体,此时亲身感受到的感觉又是不同,让他一时间竟握着宋青书手恋恋不舍不愿放开。   宋青书被他这番模样弄得又是好笑又是窝心,任由他扯着自己不放,另一只手替他扫了一下乱发,又正正衣襟,道:“正事要紧,不好让主人家久等,咱们走罢!”   张无忌“嗯”了一声,跟在宋青书身后走出门去。门前那家丁早等得不耐烦,看了他们一眼,道:“跟我来罢!”说着便当先一步转身离开。   走出门去,两人才发现周遭弥漫着一股喜气洋洋的气息,院墙旁边的树上悬着大红的灯笼,还有家丁忙忙碌碌在门窗上贴纸挂画。宋青书算算时间才发觉,他们这一耽搁,不知不觉居然已经是过年了。   转头去看身边的少年,对方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神色中有些难过,还有些思念,多半是想起远在武当的父母了。宋青书握了握少年手指,得到对方一个回应的笑容,心中有些担心,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三人经过一条长廊,又穿过两进厅堂,来到之前宋青书曾去过的那间暖阁之中。暖阁中温暖如春,陈设辉煌灿烂,张无忌一生从未见过这等富丽舒适的所在,自顾衣衫污损,站在这豪华的暖阁中实是大不相称,不由得自惭形秽。宋青书却见怪不怪,只为了不让人怀疑才做出一副好奇与羡慕的神情来。家丁进门前特地嘱咐二人道:“今日是除夕,庄主要发饷,屋中人多,等等你们跟在旁边,没我的指示莫要随意开口。”见两人都点头应下,这才带着他们绕过挂着红彩绸的屏风走入大厅,叫他们在角落等着,自己则走到那一地的仆从之间找个空当跪下等待。   张无忌对这里好奇的很,悄悄抬头去看,但见主座上正坐着一对面目清秀的中年夫妇,七八十个童仆跪了一地,那对夫妇笑吟吟的道:“大家都辛苦了!”旁边便有两名管家分发赏金。山庄中仆从甚多,一个一个发过去无趣的很,张无忌看了几眼就没兴趣了,只顾握着宋青书的手低下头悄悄打量。对方的手掌和魂体时并无二致,但张无忌却是第一次仔细去看,对方手指修长,虎口和掌心都有一层老茧,显然是使用兵器留下的痕迹。他对比了一下师兄的手,竟觉得有些相似,便悄声道:“兰舟,你也是用剑的么?”   宋青书点了点头,他掌心被张无忌挠得有点痒,有心想收回来,却又耐不住少年恳求的目光,便任由他打量,心想对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实体,好奇也是应当的。   他心中对张无忌有好感,虽然对方只是个少年,然而他毕竟见过对方成年时的模样,知晓现在这个瘦瘦小小的孩子以后能长成多么伟岸的男子,此时被对方扯着,心中竟浮现出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滋味来,也不愿意就这样收回手了。   两人正自黏糊,忽听得一个娇媚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表哥,你今年来得好早啊。”宋青书听出是朱九真的声音,想到正是这少女纵犬咬人,手下意识便要握拳。张无忌感觉到他的动作,抬头看了看他,这会儿也觉得那声音熟悉,便转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跟舅舅、舅母拜年,敢来迟了么?”这时那边又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这个声音却连宋青书都没听过。跟着响起的还有另外一道陌生的女音:“师哥这么早便巴巴的赶来,也不知是给两位尊长拜年呢,还是给表妹拜年?”   说话之间,厅门中走进三个人来。群仆纷纷让开,张无忌看到走进门的一男二女,不由微微惊讶:好漂亮的姑娘!   他此时已经听出朱九真的声音便是当日他在恶犬围攻之下听见的那个,想起宋青书告诉他的事情,就猜那两个姑娘其中之一便是喜好圈养恶犬的朱九真了。只是宋青书并没描述对方的长相,他只道如此残忍的女人多半神色狠厉,却没料到进门的两人个个俏丽娇媚,比之她娘亲不差分毫,还添了几分少女所特有的天真烂漫。   他这辈子没见过几个女人,多半还都是长辈。母亲殷素素和纪晓芙都是美女,然而都已为人母,举止稳重,待他也都是爱护之情。遇见周芷若时囿于病痛,年纪还小,加上周芷若穿着狼狈朴素,年轻青涩,自然也没多想。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其他年龄相仿的异性,正值大好年华,又是如此明媚耀眼,难免多看几眼。却不知这几眼落在有心人眼中,便是少年情怀,知好色而慕少艾,神魂颠倒,如痴如呆。因此有人暗喜,有人不悦。   “看呆了?”宋青书正是不悦的人之一,悄悄扯了一下少年的手,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张无忌习惯了他的调侃,也没听出其他意味来,却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见那三人之中穿一件猩红貂裘的女孩走上前,亲昵的拉扯庄主与夫人,就知道这人便是朱九真了,于是偷偷跟宋青书咬耳朵:“她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宋青书知道“她”指的是朱九真,皱了皱眉,也轻声道:“美则美矣,心如蛇蝎。”   饶是张无忌习惯了宋青书的毒舌,也还是第一次听他如此不客气的批评没见过几次面的人,有些诧异,正要再问,却见带他们过来的家丁一面将刚领到的红包揣入怀中一面向他们走过来以目示意二人跟上,于是咽下疑问,与宋青书一同跟了过去。   家丁带着二人走到庄主面前,禀告道:“庄主,这两人便是之前小姐救回来的客人,如今养好伤,说要来给庄主和夫人拜年。”   张宋二人待他话音落下后便上前中规中矩的见礼,张无忌偷眼望去,见那庄主朱长龄一身蓝色衣衫,面目不怒自威,对他二人颔首道:“两位不必客气。是小女纵犬伤人在先,‘救人’一说实在令人惭愧。九真,还不快过来向小兄弟道歉?”   来到此处后,两人还是第一次听见如此正常的话语,都是微微一怔,那朱九真显然没想到父亲会在此刻斥责于她,当着心仪之人的面更觉下不来台,心中不甘,撒娇道:“爹,我哪有让将军们咬他?明明是他先抢我的猎物,我才——”   “还敢顶嘴?”朱长龄一拍桌面,“你伤了人,就是你的不对,还在这里巧言狡辩?”   朱九真自幼即得父母宠爱,连较重的呵责也没一句,今日在人前如此喝斥,不由吓得呆了一呆。她转头望了眼身边和她一同进屋的青年,委屈的扁扁嘴,才满心不甘愿的走到张无忌面前,含糊地说了句“对不起啦!”说完也不看两人的反应,跺跺脚便冲了出去。   “表妹!”那跟着进来、一身淡黄色缎袍的青年见状叫了一声,向着朱长龄匆匆道了句:“舅舅、舅母,我去看看她!”而后便追出门,旁边件黑色貂裘的少女心有不甘,也追出门,只留下屋中几人神色各异的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要说:  张无忌:兰舟你的手好暖。   宋青书:嗯。   张无忌:不知道师兄的手是不是也这么暖?   宋青书:= =|||   张无忌:可惜没试过呢……   宋青书:(抽出手)时间到了。(变成魂体)   张无忌:我还没握够……   宋青书:找你师兄去罢!   张无忌:但师兄就是你呀?   宋青书:别说的好像你已经知道了一样!   ☆、第五十六章:忏悔更不造      “这丫头!”朱长龄气得够呛,喘了两声粗气才调整好心态,和颜悦色的望着两人道,“小女调皮,倒叫你们见笑了。这几天我忙于杂事,照顾不周,还请两位见谅。对了,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张无忌看向宋青书,后者道:“小人与兄弟只是山下乡野村夫,姓曾,我是阿虎,他是阿牛。这几天多谢庄主款待,但我们兄弟不便一直留在此处,不知可否请庄主告知下山的路线,好让我们回家和家人团聚?”   “这个……”朱长龄叹了口气,道:“两位,不瞒你们,红梅山庄地处偏僻,上山下山只有一条路线,之前一场大雪将路封死了,下山恐有危险,两位恐怕这几日是回不去了。”言罢看着他二人面面相觑,又笑道:“你们能来我家,也是有缘 。小兄弟伤势未愈,请先安心住下来罢!一旦道路清理出来,我会让人告诉你们。”   “多谢庄主。”张宋二人无奈,只得谢过庄主,又听他询问几句生活上的事情,一一答出确定无误后,这才跟着家丁离开此处回到小屋当中。   今日是除夕,山庄中爆竹声不绝于耳,不时从某处传来鞭炮声,到了夜晚,那个常与他们打交道的家丁送了丰盛的饭菜过来,说是庄主特地赏赐的。宋青书固魂散时间已过,便依旧让张无忌糊弄过去,看见端进来的丰盛饭菜,不由得叹口气:“菜色倒是不错,若我仍有身体,怎么都得尝一尝。”   张无忌闻言童心大起,有意气他:“那你倒是变回来啊!这么多好饭好菜,我一个人可吃不完。”   宋青书瞪了他一眼:“明知道固魂散难得!只是为了一餐饭,得不偿失,你自己吃罢。”若不是他这几年里常常能回到自己的身体内,恐怕还真会对这个诱惑动心,现在就可有可无了。   张无忌却又哪知道他还有另一个渠道获得实体?他对兰舟变成人的样子十分感兴趣,总也忍不住想要诱惑他一下,这会儿难得听见对方感叹,就变本加厉吃的啧啧有声,还不时夹起青菜、肉块在他面前晃晃:“真的不来?很好吃啊!这家人的手艺还是很好的!再说过年嘛,总要吃点年夜饭不是吗?”   宋青书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早已洞悉少年的想法,根本不为所动。张无忌见他稳如泰山,不由郁闷,悻悻然地一个人吃起来,一面吃一面想着,总要找个妥善的方法,让兰舟能经常变成人才好。   因为大雪封路,两人只能继续在山庄中住下。第二天一早,张无忌外出活动筋骨,恰好见到迎面几人走来。他看清为首之人的模样正是朱九真,心中一惊,急忙想躲,却被对方抓了个正着:“曾、曾阿牛!你跑甚么?站住!”   张无忌听见朱九真的喊声,不敢再跑,顿住脚步转身道:“大小姐。”他颇有寄人篱下的自觉,更吃不消这少女刁蛮的性子,心想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不想朱九真竟一反过去的骄傲,走过来踌躇半晌,面上竟显出几分愧意:“你、你还好吗?”   张无忌被她突如其来的示弱惊了一下,受宠若惊道:“我没事,您这是……”   “我之前害你受伤,实在是对不起啦!”朱九真说着叹了口气,道歉的话语一出口,剩下的话也就没什么不能说的了,“爹爹昨晚将我骂了一顿,总算将我骂醒。我过去太自以为是啦!觉得将你带回来救治是做善事,却忘了你最初是被我养的狗儿咬伤的,一开始错的就是我,这段时间却还对你不闻不问,是我错啦!你能原谅我吗?”   张无忌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大小姐居然会如此轻易承认错误,他本就是宽厚的性子,听到对方如此真切的道歉,心中也原谅的她大半。又见朱九真招呼跟在身后的仆从过来,抬手掀开仆人手中的篮子,道:“你身上的伤好些没?我特地选了些补品给你,等回头你好好补补身体,冬天受伤最易留下病根,千万要调养好才是!”   “大小姐,不用了!”张无忌受之有愧,连连推辞不肯收,然而朱九真却执意要送,后来甚至红了眼眶,“你不肯收下,是仍旧不愿原谅我吗?”   见状张无忌无奈,只得收下那些东西。见他如此,朱九真似也极为开心,对着少年嫣然一笑,如百花盛开,把旁边几个仆人都看呆住了。   可惜张无忌就是个呆头鹅,不那么懂风情,只暗暗想着这位姐姐笑得真美,接着也就没别的想法了。倒是宋青书飘在一旁看戏半晌,这会儿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调侃道:“这可真是俏媚眼抛给瞎子看,啧啧!不解风情啊!”   张无忌莫名其妙的斜了他一眼,当着其他人面不好问,待将朱九真送走,才奇怪道:“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宋青书但笑不语,他可不希望平白冒出个情敌来,张无忌不解风情刚好,若是真对这少女神魂颠倒,他才要头疼呢!   两人在山庄中一住就是半月,这半个月里朱九真几乎每日都会来找他二人,宋青书不便出面,就托词风寒养病在床,无法见客。朱九真闻言倒是并未深究,只叫人送了大量药材过来,自己则拉着张无忌四处游玩。有时是参观山庄,有时是打雪仗堆雪人,有时再相互切磋武功……每天来的理由都不一样。对这些张无忌能推就推,实在推脱不过只好跟着出去,但到夜里回来后,每每愁眉苦脸向宋青书抱怨:   “你倒是轻松得很,害我还得天天出去游玩!”   宋青书原本担心他会对朱九真动心,听见少年如此抱怨,反而心怀大畅,也有心情毒舌两句:“没准人家看你顺眼,所以才如此千方百计叫你出去玩。有美相伴,也就你这小鬼不懂享受。”   “这种事情我可享受不来……”张无忌说不过他,心中气闷,越发不愿和朱九真出门去玩了,对方每次来找也是借口“兄长”生病能推就推,时间一长,朱九真也有些郁闷,元宵节这天好不容易抓到张无忌邀他去看花灯,又听见少年推辞,忍不住便问道:“我是毒蛇猛兽吗?你这么避着我作甚?”   张无忌想起之前宋青书话语中透出的意思,支支吾吾道:“没有!没有!我就是……担心我哥……”   “他都病了那么多天了,还没好啊!”朱九真忍不住抱怨,下一刻却捂住嘴自觉此言不妥。张无忌却没多想,兰舟本就是装病的,他心中发虚,也就没注意到少女冒出的刻薄话语,下一刻又听对方道:“我不管!来陪我玩嘛!”   宋青书在旁看的好笑,又见张无忌被对方磨得满脸无奈,终于开口道:“罢了,你就当陪陪她好了!再这样下去,这大小姐非得生气不可。”他们本就是寄人篱下,总是推辞主人家的好意,未免太过不识抬举。   闻言张无忌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再推脱,点头道:“好吧!但是我晚上一定要回来!”   “知道啦知道啦!”朱九真终于得到允许,喜滋滋地拉着他的衣袖,“走!我带你去主院,那里已经放满灯了!晚上还有我娘亲手包的汤圆,有桂花馅儿、芝麻馅儿、枣泥馅儿……可好吃啦!”   两人说着越走越远,宋青书并没跟上去,望着张无忌的背影摇摇头,自己也随即飘身离去,打算观赏一下山庄的各式花灯。   宋青书自小到大,也没正经见过几次花灯满街的景象,武当派都是男弟子,每年也就挂上几盏灯应个景罢了。依稀记得童年时期娘亲也曾带他看过繁灯星火,只记得十分漂亮,具体的印象却没多少了。   红梅山庄家大业大,布置的也极为华丽,主人家不吝成本,还设计了各种活动给仆从玩、猜灯谜,放天灯……宋青书漫无目的东走西逛,倒也看的津津有味。他本来还想着没准能遇见被大小姐拖着走的傻小子,却没想到走了一圈也没瞧见人,不晓得到底跑哪儿去了,也就作罢,飘身向着小屋赶去。   走到半路,忽然瞧见前面有个眼熟的身影一闪而过,定睛细看,却没瞧见什么人,正打算跟过去悄悄,又见几个丫鬟端着盘子一面窃窃私语一面走过来:“小姐该不会真看上那小子了罢?夫人亲自下厨做的元宵,二话不说就拿来给他吃了!”   “别胡说!”另一个丫鬟低声训斥,“小姐是何等身份,怎么可能看上那个乡下小子?”   “可是……”   “我们只管把东西送去便是,莫要让小姐等急了——别忘了小姐的手段,可不是你我能应付的!”   之前那丫鬟闻言明显打了个哆嗦,不敢再言,缩着肩膀跟同伴一起向着前方走去。宋青书双眼一亮,跟在两人身后,打算去看看那大小姐究竟把他家少年叫到哪儿去了。没准还能吓他一吓,添个乐子出来也很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七章:无始贪瞋痴      那几个丫鬟端着东西一路去了一座布置精巧的院落,来到唯一一间亮着灯的屋子,敲响房门道:“小姐,我们送元宵来了。”   “进来罢!”屋中传出朱九真的声音,宋青书看见丫鬟推门进入,便也跟着飘身进屋,绕过屏风,一眼就瞧见满桌饭菜,张无忌和朱九真两人分作两边,少女软语劝酒,少年满脸通红,显然已经有些微醺了,正伸手拦住凑到杯边的酒壶,道:“朱姐姐,我不能再喝了!小酌怡情,大饮伤身。”   朱九真佯装不悦道:“你这小鬼,人不大道理倒不少!喏!最后一杯,喝完咱们吃元宵。”说着便示意丫鬟将元宵放下,待几人摆好装着热腾腾元宵的碗,又撤了些空盘,这才挥手将她们都斥退了。   张无忌摇头道:“真不能再喝,不然我兄长也要生气的。”无论朱九真如何相劝,他只顾摇头,如此再三,朱九真也来了脾气,将酒壶重重放在桌面上,正要发火,最后却又泄了气,无奈地撇撇嘴:“兄长兄长,就知道你那个兄长!这么惦记他,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你娘子呢!罢了,不喝就不喝,吃元宵罢!”   见她生起气来,张无忌也有些赧然,便顺从地端起放在自己面前的元宵碗,三下五除二囫囵吞了个干净,还差点被噎到,吓得朱九真连连给他顺气,又拿酒给他顺顺,总算才舒缓过来。宋青书在旁看的好笑,道:“急甚么?若你噎死了,谁来照顾我?”   听见他的声音,张无忌大喜,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抬起头,就瞧见宋青书笑吟吟飘在上方。他虽然没办法开口招呼,双眼却因喜悦亮得很,配上通红的面色,竟前所未有的耀眼。这幅模样也让朱九真瞧见了,少女歪歪头,顺着他的目光向那边看去,道:“你在看甚?”   张无忌道:“不能说。”兰舟的存在只有他一个人知晓,对谁都不能说。   朱九真却是暗暗惊异:不能说,而不是不知道,这么说他真的瞧见了什么?她又向那边看了几眼,依旧毫无收获,忽然便想起元宵节的一些传说来:相传灯节之时,亡者会循着灯光找回家来与家人团聚,难道这少年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再看张无忌,这会儿已经恢复如常,仿佛刚才真的只是随便看看而已。朱九真慢慢放下心来,再次殷勤劝说少年多吃些菜,偶尔劝杯酒,就算被拒绝也不再恼了,随口扯个话题就将注意力转移过去。   宋青书在旁听着两人对话,面色却越来越古怪。朱九真的问题太奇怪,大半都是些“家中有什么人”“有无心仪的姑娘”或者是“愿不愿意一直在这里住下去”诸如此类的。而张无忌这会儿酒劲上来,虽然不是有问必答,却也说了不少实话,让宋青书暗暗皱眉,有心想开口提醒,偏又担心引起朱九真疑心,只好想着若有意外,大不了变成实体将少年带走便是。   他却不知,这会儿张无忌感觉十分微妙,酒意上涌让他脑海中熏熏然一片,什么都是下意识回答,身上久违的、暖洋洋的感觉让他心情极好,恨不得就这样一直下去。   可是渐渐地,那些暖意越来越甚,仿佛从心底烧起一把火,燥热的他只想拉开衣襟凉快凉快。他无意识伸手扯了扯领口,听见对面朱九真软声道:“无忌?无忌?”   张无忌应了一声,就见对方向着他微微一笑,笑容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勾得他心痒痒的:“无忌,你看我美么?”   张无忌点点头,第一次见到朱九真的时候,他就曾有种惊艳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虽然他并无其他想法,却也不妨碍他欣赏那种异性所特有的柔美。   不过……他好像见过比那种美更让他惊心动魄的存在……是什么时候呢……   “那……你想不想……”少女轻笑着站起身,走到他身边的椅子旁坐下来,媚眼如丝,吐气如兰,一举一动都充斥着少女天真的魅惑,“想不想抱抱我?”   张无忌呆呆地盯着她,似乎并没听懂她言下之意,宋青书却是大怒:好你个朱九真,果然觊觎着不该惦记的东西!当下二话不说显出身形,从背后点了少女的昏睡穴,而后从系统包裹中摸出一只小瓷瓶,打开来将一枚丹药塞入对方口中,   这颗“梦游丹”并非他任务所得,而是榷场中出售的,价值二十多金,并不贵,作用也很简单:让目标昏迷四个时辰。服用此药之人只会当自己做了场梦,昏迷前半个时辰的事情也会记不太清,刚好适合眼下。   做完这一切,宋青书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地松开手,任由朱九真软软地倒在地上,自己则走到张无忌身边,拍拍少年的脸颊:“无忌?你醒醒!”心中却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塞给对方一颗梦游丹,省的这小子觉得自己坏了他的好事……   “兰舟?”张无忌迷迷糊糊的看向他,跟着竟露出一个傻笑来,向着他伸出手:“来抱抱!”   听着少年软糯的声音,宋青书不由气结:原来这小子是喝醉了!难怪反应如此迟钝。又听对方道:“唔……我好热……”   “活该,谁叫你喝了那么多酒!”宋青书轻斥一声,将对方叫起来,一手扯着对方的手臂一手拿出之前带杨不悔前往坐忘峰时系统奖励的那块瞒天石,启动了握在手心,跟着便堂而皇之拉着少年走出了大门。   瞒天石可以在一炷香内屏蔽方圆一米内生物的气息和身影,这会儿使用最为合适。宋青书掩上房门,听见少年呆呆地询问:“去哪儿?”顺口道:“回去。”说着展开身法,耳边听到少年呢喃了一句什么,含含糊糊听不真切,只道他醉鬼说着醉话,并不在意。   回到小屋中,宋青书将对方往床边一带,松开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喝醉了就睡罢!”说着就要离开,不想少年竟反过来握住他的手腕,手劲儿还不小:“一起睡。”   “自己睡!”宋青书毫不妥协,正要挣脱,少年手上却忽然发力,一个巧劲按在他脉门处。宋青书不防之下,只觉半身酸麻,下一刻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已被对方扑倒,少年修长却不算结实的身体随之压了上来。   “唔!”宋青书闷哼一声,被砸了个正着,下意识想要挣脱,但在发现少年满脸不设防地靠在他颈旁,脸颊还凑过来蹭了蹭,宛如撒娇的大型犬类,心中忽地一软,暗道:罢了!便由着他罢。   对于这一切,张无忌全然没注意,少年这会儿酒意上涌,蹭完之后就沉沉睡了过去。听着少年呼吸逐渐均匀,宋青书长出一口气,将眼闭上开始回溯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朱九真之前那些言语给他敲醒了警钟,那些话明显就是在勾|引这笨小子,联想到前几天朱九真锲而不舍的邀约和亲近,莫非那个大小姐真的喜欢上了无忌?所以才会设宴款待,还做出那些举动来……   真的只是这么简单吗?一个千金小姐,如此轻易就喜欢上一个举止拘谨乡下小子,更何况他亲眼见过,半个月前,朱九真还曾含情脉脉望着那个和她一起来拜年的男子,甚至与另一个姑娘争风吃醋。   宋青书回忆着朱九真的举止,眉头越蹙越紧,他忽然想起这个阶段的主线任务,“剥极而复参九阳”之一:奇谋秘计,是让他识破一场针对张无忌的阴谋,莫非这位大小姐对张无忌的有意引诱其实是做戏?   “宿主完成进度百分之五十,请再接再厉。”   耳边忽然响起的系统提示音让宋青书悚然一惊,他之前的想法大半出于嫉妒,所以才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情敌,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埃克斯,那个女人真的只是在做戏?”   “无法透露。”系统回复道,“宿主只能靠自己的智谋来完成任务,系统不会给予提示。”   宋青书冷笑道:“完成百分之五十还不算提示?你已经明晃晃告诉我答案了。”   “那是宿主自己猜出的……”   “这么说我完全可以依靠猜测来完成任务?”宋青书打断了他的话,“遇上什么事情我都猜一下,早晚能蒙出正确答案!”   系统道:“并非如此。宿主的猜测必须拥有确实的根据才能得到证实。”   确实的根据?宋青书蹙眉沉思,不过片刻,耳边忽然传来低低的□□,压在身上的少年似乎梦见什么令他难受的事情,正不安地磨蹭起身体,呼吸也从之前的平稳 变得紊乱起来。   宋青书吃了一惊,还道张无忌又一次病发。然而身体交叠处传来的热意却又证明少年寒毒并未发作。他抬手按住少年的后背,轻声道:“无忌?你怎么了?”   “热……热……”少年口中含糊地发出呓语,身体不安分地磨蹭着他,躁动且不安。宋青书诧异片刻,忽然便睁大眼——   他、他这是……   宋青书伸手向下一摸,听见少年呼吸声更加急促,瞬间了然。   少年这是要长大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嘘,大家要安静且低调,锁文的话我只能删除哟   ☆、第五十八章:语意之所生   张无忌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仿佛又回到了冰火岛,置身于那个终古不灭的火窟旁边,四周无人,安静无比。他大声喊着爹娘和义父,却无一人应答。他热的浑身难受,又找不到人,心中烦躁,便打算回家去看看。   走了一阵回到他们一家所住的熊洞内,却依旧没能找到人,张无忌顿时有种被抛弃的失落感。天大地大,仿佛整个世界中只剩下他一个人,耳边依稀传来曾听过的话:“你娘有你爹爹,你太师父也有那么多徒弟,你的义父宁愿一个人守着冰火岛也不和你回来,他们都抛弃你啦!”   “不是!你胡说!”张无忌对天高喊,那声音却只是轻笑,带着点嘲讽的恶意,对他的大喊大叫置若罔闻。张无忌喊的累了,又得不到回应,加上全身难受,便弯下腰双手扶膝,心想:好热,该去洗个澡才对。   这个念头刚一生出,他就听见不远处隐隐传来水声。在张无忌的记忆当中,熊洞里并没有水源,然而现下他脑中被烧的一片混沌,根本没精力去想其中的差异,只想着那边既然有水,就能好好洗个澡了。   山洞中弥漫着不知名的光亮,并不影响他看路,转过一个拐角,眼前忽然一亮,张无忌望着面前那片氤氲着蒙蒙水汽的湖泊呆住了。更让他吃惊的是,水中还有一个人,正撩起湖水洒在身上,听见脚步声微微侧过头,却并未出声。   那是极为姣好的半张侧颜,张无忌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一刻心中的感觉,只觉之前那种周身燥热的感觉更甚了。他的视线不受控制顺着那人露在水面上、被头发盖住半遮半掩的后背,一直望向水面之下若隐若现的腰际,心中不受控制的想着,要是对方转过头来该有多好?   仿佛听到他心中所想,那人轻笑一声,张口对他道:“无忌?”   张无忌无意识地应了一声,就见那人放松下来,他隐隐觉得眼前这一幕说不出的熟悉,口中不受控制道 :“师兄要搓背吗?我看你好像乏得很。”   对方含笑点头,张无忌壮起胆子,也顾不得身上的衣服,一步步走入水中。他现在热得很,本希望水温能降低一些热度,却没想到走入水中后燥气不但没缓解,反而越来越叫他口干舌燥,尤其视线落在对方仿佛打了一层光的背上,只觉心头一团火都要冲破胸口薄薄的桎梏,将他整个人都烧光殆尽。   张无忌接过那人递给他的胰子和布巾,将泡沫均匀地打在对方后背上,另一手却将布巾抛开,直接以掌心触摸那一直诱惑着他的后背,顺势而下,将刚刚打上的泡沫捋入水中,露出其下象牙白的肌理。他的视线也贪婪地顺着颈项向前,自上而下瞧见对方白皙的胸膛与其上淡褐色的突起,喉头骤升的干渴感让他不自在的清清喉咙,视线却不愿挪开,仍贪婪地盯着那些臆想中的美好风光。   “无忌?”耳边传来对方带着疑惑的询问,张无忌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凑到对方颈边,唇摩挲着颈项处优美的线条,对方的呼吸声和说话声都在耳边,听起来格外动人。他不愿放开到嘴的美食,而是微微抬头对上那人的视线,就见他嘴角含着一抹惑人的笑意,轻声问道:   “无忌,你看我美么?”   “师兄……”张无忌呻|吟一声,一阵前所未有的感觉从尾骨直冲脑海,将他送去了前所未有的美妙境地。这种过于真实的快|感终于让他从梦境中清醒过来,身下一阵奇妙的触感,似乎正被什么抚弄着。他睁开眼,迷迷糊糊的对上一双带着复杂情感的双眼。   “……兰舟?”   “醒了?”   宋青书的声音有些烦躁,露出他许久未见的、带点恶意的笑容:“果然是长大了,无忌,你刚才梦到什么了?”他听见少年在清醒前的那一瞬喊了一声“师兄”,正是这一声让他心烦意乱,心头忍不住冒出汹涌而来的怒意:师兄师兄,走到哪儿都惦记着师兄!这会儿居然连做梦都——   张无忌还有些沉浸在梦境中无法清醒,闻言喃喃道:“我梦到师兄……”感觉覆在那处的手掌拿开才豁然清醒,结结巴巴道:“兰、兰舟……你做什么?”   “这都不懂?果然是童子鸡。”宋青书斜睨他一眼,抬起另一只手推了推他,“起来!压着我了!”   张无忌这才发现自己是整个人半侧了身趴在对方身上的,急忙跳起来,听见对方的嘲笑下意识道:“我当然知道……”他跟随胡青牛学医,怎么可能不知晓男子的生理特性?只是这件事突然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加上他做梦都没想到兰舟会帮他……所以才更加吃惊。   宋青书嗤笑一声,下地随手扯过布巾擦掉掌心里的东西,而后丢给张无忌,“擦擦。”说着顿了顿,故作不经意的又问了一遍,“你是梦见你师兄什么了?”   张无忌的脸顿时红了,想到梦里旖旎的情景,只觉难以启齿。他直到此时才明白自己对师兄一直以来抱持着的是什么感觉,有心不想告诉旁人,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想找人倾诉。在他眼中,兰舟是长辈,是亲友,没有什么不能告诉他的,便红着脸将梦里的事情含糊讲了出来。说完才半是感叹半是询问道:   “兰舟,你说我是否喜欢上师兄了?”   宋青书闻言呼吸一窒,故意道:“你师兄是男子,你怎么会觉得自己喜欢上他了?”   “男子和男子之间也会有相恋之人,断袖龙阳古来有之。”张无忌不以为然道。他并不认为男子和男子相恋有何异样,当年他和胡先生讨论阴阳调和之事时,对方曾感叹这个世界上男女交合才是正道,江湖上偏偏有些人剑走偏锋,作为男子却喜爱同样性别的男子。他至今还记得胡青牛脸上奇怪的表情,还有那句“不走正道,难免被正道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鄙视。嘿!但那些人又如何懂得,男子和男子之间如何生活,如何相处?不过是些死读书的迂腐之辈罢了。旁人不说,我明教教主阳顶天便力排众议与其师弟成婚,两人之间和乐融融,并不比寻常夫妻差到哪去,甚至犹有过之。”   他当时对此好奇,曾询问了不少关于那两个人的事情,胡青牛也不隐瞒,捡着教中人都知道的事情讲给他听,也让他明白,两个男子相恋是再正常不过的。   可宋青书听到少年的讲述,一张脸顿时黑了一半,没好气道:“你说你喜欢师兄?那你喜欢他什么?”   张无忌道:“师兄一直陪着我,且待我很好。他虽然有时候毒舌,有时候淡漠,可我知道他心里是记挂我的,甚至陪我在蝴蝶谷一呆就是两年。他还能和我一起讨论医术……”   宋青书忍无可忍,道:“我也一直陪在你身边,也能陪你讨论医术,而且认识你的时间比他还长,你怎么没喜欢上我?”他气急之下竟如此便将心事讲了出来,说完又有些后悔,亡羊补牢的补上一句:“所以你那些感情有可能只是错觉……”他强作镇定的盯着对方,想看看少年会有什么反应。岂料少年闻言瞬间睁大眼,满脸不可思议:   “你们怎么一样?你是长辈啊!师兄和我同龄,所以……”   宋青书只觉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喃喃道:“你当我是长辈?”   张无忌觉得宋青书的反应有些奇怪,直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可是宋青书外表看起来三十多岁,加上又是和他同龄的周姑娘的祖父,自然是长辈——这么说并没有错吧?   宋青书眨了眨眼,在这一刻他仿佛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竟觉心头说不出的疲惫。是了,他见过张无忌长大后的样子,他和张无忌实际上相差也不多。但这些事情从头到尾只有他自己知晓,在张无忌眼中,他可不就是长辈吗?哈!哈!面对一个长辈,正常人都不会起什么旖旎的心思罢!可笑他竟还期待着少年能对他另眼相看,甚至还不自量力的拿自己和陈一建相比……   “兰舟?”   张无忌疑惑的声音传来,宋青书抬手扶额,深吸一口气道:“屋里太热,我出去走走。”   “可……”   “不许跟来!”宋青书严厉地看了看他,见少年仿佛被吓到一般顿住脚步,才转身开门离去。他现在急需冷静一下,将那些有的没有的念头都抛诸脑外,包括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张无忌只当他是长辈,哈!何止是长辈?他甚至都没有一个完整的身体。天空纷纷扬扬地降下小雪,宋青书抬起手看看自己的掌纹,有雪花落在他的掌心,很快便融化掉,而不是像之前一样穿过他的身体——看,他虽然能短暂地拥有身体,又有谁能接受这样一个恋人?   也许从一开始,他所谓的动心就都是一场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  小虐一下。   多谢超级腐女亲的火箭炮与慕紫亲的地雷。   亲们请务必和谐,“肉”“福利”“豆腐”之类的词语都请不要提及,谢谢大家   PS:关于阳顶天和师弟成昆成婚一事依旧是《不入轮回》主线,张无忌不知道前世的事情,所以并没觉得奇怪,但宋青书和陈一建若是听见一定会惊讶的——不过他们现在还都不知道。      ☆、第五十九章:惊雷闻噩耗      那一夜之后,张无忌再没见到宋青书回来,反而是第二天一早有家丁前来带话,说他的兄长说有要事连夜离开了山庄,只让人来告诉他一声,是做什么去了那人也不知晓。张无忌无法,只能谢过那人,每日游魂般到处寻找兰舟的踪迹。   他不知道那天晚上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才让兰舟话都不说一句就离开。仔细思量着那一日的对话,心中忽然一惊:兰舟该不会是……   随即却又自嘲的笑笑,对方那么冷静的人,怎么可能是喜欢自己?那就是他无法接受男子与男子之间相恋的事情?这倒不无可能,但这种事情也只能等对方想通,他却是没办法说通的。   与他稀里糊涂的状况相仿,朱九真十六那日一早醒来,发现自己醉倒在地,过来将张无忌好一顿埋怨,说他居然就这样离开了,将她自己丢下。张无忌有苦说不出,那日的事情他只记个大概,宋青书也没来得及同他串供,只得含糊说是兄长前来接他离开的,他也喝醉了,记不得那天的事情,不然绝不会如此失礼。闻言朱九真才转怒为喜,将此事揭过便罢。   年后大小姐的粘人功力显然又有提升,加上张无忌的“兄长”离开,让她更有理由整日将张无忌带在身边,每日倒有大半天和他在一起。她跟父亲学武之时,对张无忌也毫不避忌,总是叫他在一旁观看。朱长龄曾两次露出口风,有收他为徒之意,愿将一身武功相传,但见他并不接口,此后也就不再提了,但待他极尽亲厚,与自己家人弟子丝毫无异。   这家人待他亲厚,张无忌也有所感,便不再拒绝朱九真靠近,只是心中仍惦记着老鬼,做事难免走神。朱九真说过他几次,实在拿他无法,便干脆让张无忌伴她一起学书。朱家武功与书法有关,朱九真每日都须习字,张无忌的父亲张翠山号称“铁画银钩”,武艺与朱家武学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张无忌曾跟着父亲学过,对于此道倒也颇感兴趣。   如此又是几日过去,这日张无忌和朱九真在小书房中相对临帖。丫鬟小凤进来禀报:“小姐,姚二爷从中原回来了。”朱九真大喜,掷笔叫道:“好啊,我等了他大半年啦!都过了年才来。”言罢牵着张无忌的手,说道:“阿牛弟弟,咱们瞧瞧去,不知姚二叔有没给我买齐了东西。”   张无忌不惯与女子如此亲近,下意识想要挣脱,朱九真看了他一眼,反而握的更紧,笑道:“躲甚?没有我带着,你可要跑丢了!”   张无忌挣脱不得,想到山庄偌大的占地面积,也知道对方所言不虚,他抿起唇,片刻后才转移话题道:“姚二叔是谁?”   朱九真道:“他是我爹爹的结义兄弟,叫做千里追风姚清泉。去年我爹爹请他到中原去送礼,我托他到杭州买胭脂水粉和绸缎,到苏州买绣花的针线和图样,又要买湖笔徽墨、碑帖书籍,不知他买齐了没有。”   两人走进厅门,只听得一阵呜咽哭泣之声,不禁都吃了一惊,进得厅来,更是惊诧,只见朱长龄和一个身材高瘦的中年汉子都跪在地下,相拥而泣。那汉子身穿白色丧服,腰上系了一根草绳。朱九真走近身去,叫道:“姚二叔!”不想朱长龄见她进门,竟放声大哭,叫道:“真儿,真儿!咱们的大恩人张五爷,张……张五爷……他……他……已死了!”   朱九真惊道:“那怎么会?张恩公……失踪了十年,不是已安然归来么?”   姚清泉呜咽着道:“我也是才知此事,听闻恩公归来,我特地绕道去武当拜会恩公,上山后见到宋大侠和俞二侠,不想却听闻张恩公和夫人半年前在江湖上行侠仗义,竟被歹人围攻,伤重不治身亡!唉……”   张无忌越听越惊,到后来更无疑惑,他们所说的“大恩人张五爷”,竟是自己的父亲张翠山!他只觉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响,眼见朱长龄和姚清泉哭得悲伤,朱九真也是泫然落泪,忍不住上前一步道:“你说甚么?!他们怎么会死了?!”   他的反应让屋中众人都有些诧异,朱长龄抬手摸摸他的发顶:“小兄弟,你也知道武当的张五侠?”   张无忌心想:我何止知道,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啊!本欲透露身份,但转念一想:“我一直不说自己身世,这时忽然承认,朱伯父和真姊多半不信,定要疑我冒充沽恩,不免给他们瞧得小了。”于是便只含糊道:“张五侠的仁义小子自然听说过。但是之前还听说他夫妻二人回归武当,两人武功又不差,怎地竟会被围攻致死?”   “不错!”朱长龄突然手起一掌,喀喇喇一声响,将身边一张八仙桌打塌了半边,说道:“二弟,你明明白白说给我听,究竟是何人害死恩公恩嫂的,到底是哪些人?!”   姚清泉道:“我一得到讯息,本来早该回来急报大哥,但想须得查明仇人的姓名要紧。可是那些人藏头露尾,都没露出行藏,我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总算查出眉目来。那些人虽然身着黑衣还蒙了面,兵器也都用的寻常样式,可是他们的武功露了行藏,宋大侠说,恩公恩嫂身上的伤痕,有些是大力金刚指,还有一些则是各派成名招数。”说着数了崆峒、峨嵋各派、海沙、巨鲸、神拳、巫山等门派的看家招数。   张无忌在旁听着,这下确信无疑。他还记得娘当初曾跟他提起过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逼上武当山来的事情,加上他在来昆仑的路上,曾被他救过的名门正派子弟多次出尔反尔,甚至意欲害他的种种行为,让他对那些人会做出如此卑鄙无耻行为一事深信不疑。这会儿确认父母死讯,整个人都懵住了。一时间千头万绪,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离开这里,回去报仇!   他脑海中诸般思绪冲突不断,也没注意到朱长龄和姚清泉接下来的话。过了片刻,忽然听见朱长龄转向自己这边,对朱九真道:“我家如何身受大恩,你可跟曾兄弟说一说。他既然也知晓张五侠,如今也算半个红梅山庄的人,那些事情也不必瞒着他。”   朱九真应了一声,携着张无忌的手,走到父亲书房,指着墙上一幅大中堂给他看。那中堂右端题着七字:“张公翠山恩德图”。张无忌从未到过朱长龄的书房,此时见到父亲的名讳,已是泪眼模糊,只见图中所绘是一处旷野,一个少年英俊的武士,左手持银钩、右手挥铁笔,正和五个凶悍的敌人恶斗。张无忌知道这人便 是自己父亲了。地下躺着两人,一个是朱长龄,另一个便是姚清泉,还有两人却已身首异处。左下角绘着一个青年妇人,满脸惧色,正是朱夫人,她手中抱着一个女婴。张无忌凝目细看,见女婴嘴边有一颗小黑痣,那自是朱九真。   这幅中堂纸色已变淡黄,为时至少已在十年以上。朱九真指着图画,向他解释。原来其时朱九真初生不久,朱长龄为了躲避强仇,携眷西行,但途中还是给对手追上了。两名师弟为敌人所杀,他和姚清泉也被打倒。敌人正要痛下毒手,适逢张翠山路过,仗义出手,将敌人击退,救了他一家的性命。依时日推算,那自是张翠山在赴冰火岛前所为。朱九真说了这件事后,神色黯然,说道:“我们住得隐僻,张恩公从海外归来的讯息,直至去年方才得知。爹爹曾立誓不再踏入中原一步,于是忙请姚二叔携带贵重礼物,前去武当山拜见,哪知道……”   说到这里,一名书童进来请她赴灵堂行礼。朱九真匆匆回房去换素净衣衫,张无忌则独自留在书房当中,望着父亲的画像怔怔出神。   他本以为自己会先两人一步过世,所以才任性地独自离开,不愿父母直接面对丧子之痛。却不想他还没死,却先迎来了父母的死讯。他望着那张图站了半晌,忽然“扑通”一声跪下来,向着画像重重磕了几个响头,道:“爹,娘,孩儿不孝,竟没能侍奉于两位身前!”他直到此时才后悔独自离开的决定,然而父母已逝,他也命不久矣,别说想要报仇,就算想回武当都力不从心。   “蠢货!”   正自伤心,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线,张无忌怔怔抬头,看到数日未见的兰舟不知何时竟从外面飘了进来,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圈儿顿时一红:“兰舟,我爹娘过世了!我、我……”   “所以才说你蠢,被人骗了还不自知!”宋青书恨其不争的瞪了他一眼,“快起来,我们得立刻离开!这里的人都预谋算计你呢,他们的话信不得!”   他此话一出,张无忌顿时瞠大眼:“你说甚么?!”   宋青书道:“我说那些人都是骗你的!我看到你师兄了,这是他们合谋算计你的一场好戏!” 作者有话要说:  嗯没错,陈师兄最重要的一次戏份来了,打完这次酱油,下次见面就该Say Goodbye了!~   以及,我其实是幽默苦手来着,小段子什么的,真的要有灵感才能写出来啊ORZ      ☆、第六十章:应作如是观      原来那日宋青书被张无忌一句“长辈”泼了满头冷水,一时抑郁离开之后,没多久就化作魂体,在昆仑山四周乱闯乱飞,以发泄心中郁闷之情。谁料昆仑山苍茫一片,大雪封山,更无踪迹可循,等他清醒过来时,已经分辨不出红梅山庄的方向了。   这一次没有风行丹,宋青书不能立刻回去,他心中意难平,也不愿立时回去面对张无忌,便干脆籍着“迷路”这个心理安慰盲目而行,不知不觉间,倒被他找到一处奇异的所在。   那是一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山洞,起初他并没注意,正要离开,却被系统突如其来的任务给拖住了脚步。新任务让他有些吃惊:找到昆仑三圣的遗物。   昆仑三圣的大名武林中无人不知,而身为武当弟子,宋青书也曾听太师父提起过一段昔日往事。那个时候太师父张三丰尚且年幼,还在少林寺跟随其师父觉远大师学习,这位来自西域昆仑山、名唤何足道的前辈却早已成名,因精通琴、棋、剑三门绝艺,他的朋友赠予他昆仑三圣的称号。其人丰神俊逸,洒脱不羁,当时武艺有成,遂上少林寺论剑,恰被觉远大师的深厚内力所摄,错以为少林寺人人如此,心灰意冷之下折返昆仑。后创立昆仑派,成为一代宗师。   作为昆仑派的开山祖师,何足道的遗物应当都留在昆仑派才是,怎地竟会在此?他询问系统几声,没有得到回答,只得四处打量,正是因此才发现了那个山洞。   那个山洞入口狭窄,而且里面也被人用石头挡上了,不过这些拦不住宋青书,他飘入其中后,随手摸了一瓶系统赠送的荧光粉洒在四周,借着荧光看清周围的情况。这座山洞并不大,最里面摆了一张席子,上面躺着一具骸骨,看样子已经有些年头了。旁边的山壁上刻着几行小字,宋青书靠近了细细分辨,才辨认出其内容:   “吾何足道,昔年于西域闯出三两名头,好友言吾琴剑棋三绝,称为琴圣、剑圣、棋圣。又吾长年住于昆仑山中,是以相赠外号‘昆仑三圣’。然此‘圣’字岂是轻易称得?虽好友谬赞,不可自居不疑,因此更改吾名,便是‘昆仑三圣何足道’。噫吁戏!人生一场,何足道哉!抚长剑,一扬眉,清水白石何离离?世间苦无知音,纵活千载,亦复何益?”   这段话分明便是表明了那句骸骨的身份,宋青书这一惊非同小可:一手创建昆仑派的掌门人居然死在此处,未免太过匪夷所思。然而那山壁上刻了骸骨的身份,接下来也只是简单交代了几句遗言,语焉不详的说了些又是骄傲又是自责的话语,却并没详述,结尾则写着,发现他骸骨之人,便是与他有缘,成为他的关门弟子,可得到他的武学传承。不远处的山壁下放着一个木盒,想来就是武学书籍所在之处了。   宋青书是武当弟子,对于昆仑派的武功虽然好奇,却并无贪婪之心,但是他能在这里遇见何足道这位武学宗师,也是一场缘分,因此他便化作实体,随手捡了块石片打算在山洞中就地挖个坑将何足道的骸骨掩埋了。   这一挖却让他挖出了另外一层木板,宋青书狐疑的盯着那明显漆过的木板看了看,小心翼翼清开了木板旁边的浮土,这才发现那竟是一口棺材。这口棺材正好放在何足道那张席子的正下方,显然是这位前辈有意留之,不由好笑:“何前辈,你这准备倒是齐全。”当下打开棺盖。   棺材里并不是空的,而是摆了一张古琴,一盒棋子,一柄长剑,还有几卷不知什么材质制成的书本。不等宋青书反应过来,系统的提示音已经传来:   “任务完成,开启神识修炼功能。宿主可通过修炼神识开启相应能力。同时开启神识模拟道具相关功能,请宿主打开包裹自行查看。”   “神识?那是什么?”宋青书停下手中动作。   系统道:“相应说明道具中都有,请宿主自行查看。”   宋青书狐疑地打开包裹,就发现其中一个物品正在闪闪发光。他仔细一看,才发现居然是当初那个所谓的“新手礼包”中开出来的那个唯一不知道作用的玩意儿。他伸手点向那物,瞬间被一股玄妙的感觉包裹住,让他不由自主僵在原地,半晌才缓过来。   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宋青书明白了神识的作用和来历,却无法诉诸于口。这种东西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特别有用,让他可以在现在这种状态下经过锻炼来用“神识”隔空取物。至于锻炼的方法——他的目光落在了棺材中那三件东西上。   按照刚刚得到的解说,初期他可以修炼道具中的一门专门锻炼神识的功法,通过锻炼琴棋书画之类的东西来磨练神识,达到凝练的作用。何足道当年于琴道和棋道造诣都十分高深,留下的谱子正适合他修炼。   于是宋青书藏了何足道后,就将那些东西都收了起来,这段时间就停留在这里研读棋谱和琴谱。关于神识的事情他有些稀里糊涂,倒是这些琴谱和棋谱他能看懂。何足道当年号称“三圣”,于这两道的造诣自然非常人能比,他一时看的投入,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过了好几日了。   发现这一点,宋青书顾不得再看,他担忧张无忌的状况,这么多天没去看,那些人若是算计了什么,那个傻小子绝对会一头栽进去!当下收拾好东西,又对着何足道的坟墓磕了几个头,然后便全力向着远处飘去。   他这一找便找了大半日,才有些啼笑皆非的发现,原来他一直与红梅山庄相距不远——顺着那山洞所处的位置向前不远有道峭壁,从这里直飞向上,到了峭壁顶端,再往前不远处就是红梅山庄所在了。   回到山庄内后,宋青书先跑到两人所住的屋内,没找到张无忌,正自纳罕,忽然听见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出门一看,不由呆了呆:   居然是失踪多日的陈一建!   陈一建怎么会出现在红梅山庄,宋青书只要稍微一想就能想到,但是这人在这里扮演了个什么角色,他却还不能肯定,当下便跟在对方后面,观察对方一举一动。   陈一建先是走进他们的小屋内,东翻西找了一阵,似乎没有什么发现,悻悻然离开这里向着别处走去。走了一阵来到一间不起眼的小院外面,忽然见到一人匆匆赶了过来,竟是朱长龄的贴身仆从!   “陈少侠!”看到陈一建,那人匆忙走过来,面带笑意,“原来你在这里!庄主让小的来告诉你,那小子上钩了!接下来该如何做?”   陈一建闻言微微一笑,居然颇有几分高深莫测的样子:“自然是继续。灵堂布置好了吗?”   “已经好了。”   “那就带他去看看吧!”陈一建说着微微眯起眼,“让他以为自己父母死了,他肯定会同意前去寻找谢逊。毕竟谢逊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只要他带我们上了冰火岛,屠龙宝刀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他真的这么说?”听到这里,张无忌狐疑的停住脚步,宋青书刚刚将他这几日的经历简略说了,但提到遇见陈一建时的细节却十分详细,每句每字都说得绘声绘色,让人无从质疑。张无忌最初震惊,而后不信,然而他又知晓,兰舟决计是不会害他的,心中矛盾重重,一时间竟忘记了继续前行。   “你怕我骗你?”宋青书见他停步,便也转过身来,与他面对面,一张俊脸看不出什么表情,“也是,在你心中,你那师兄自是洁身自好的,对你也是一片赤诚,你不相信我也可以理解。”别说张无忌,就连他也没想到之前心心念念要“抱大腿”的陈一建会如此轻而易举便将少年卖了个干净。但事实真相如此,由不得他们不信,“总而言之,这家人对你没怀什么好心思,你这些日子以来就没觉得不对劲吗?面对一个陌生人,他们对你委实太过热情了。”   他这一说,张无忌忽然便想起一事。他隐约记得十五那晚,他被朱九真劝酒劝得迷迷糊糊之际,似乎听见对方轻声呼唤自己。当时他迷迷糊糊不觉如何,现在想来,朱九真当时分明是叫他“无忌”。   他的本名被人呼喊,自然会做出反应,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然而现在细细想来,他们自从来到红梅山庄,用的便是假名,人前对方也都一直叫他“阿牛弟弟”来着,她又怎会知晓自己的本名?   这一想,额头顿时隐隐见汗,张无忌停步,面色十分难看:“难道他们一开始就像算计我义父,算计他老人家手里的屠龙宝刀?”   “总算你还不算太笨。”宋青书说着忽然一凛,目光望向他身后,“有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打个预防针,本文不会变成修真文的,引出神识的概念是为了后文一个伏笔。   以及忍不住小小吐个和本文无关的槽:   最近看文进入倦怠期,总能找到弃文理由。我尤其接受不了主角美的被一帮女的调戏追问用什么护肤品,毛孔很小甚至看不见,还有越来越不待见挂着“炸毛傲娇”标志的那群自私货。   今天恰巧看见一个陈一建型的主角,他写了一篇文然后穿越到那篇文里了,他穿越的那个角色被他塑造成一个弱受,原著里被哥哥养成最后被哥哥推倒。然后他穿成那个角色后说不要被爆菊,就设计让书中主角带他离开,还想着利用完主角再把主角的气运抢过来给自己……   真是标准的陈一建式宅男啊!   ☆、第六十一章:生灭已变异      这时张无忌也听到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鼻中闻到一阵幽香,正是朱九真从后方赶过来,远远瞧见他便开口高呼:“阿牛?阿牛弟弟?你在那边吗?”   张无忌一惊,反射性想跑,却听宋青书低喝一声“镇定!”,猛地咽了口口水,知道这会儿跑已经来不及了,强自定住脚步道:“真姊。”   朱九真看见他明显松了口气,道:“你这小子怎地到处乱跑?害我好找——快跟我来,我带你去祭拜一下恩公。”说着便要伸手拉他。   张无忌刚听完宋青书的话,他心中不愿质疑师兄,但对红梅山庄的人本能有了些许防备,便不愿被她扯住手,向旁让了让道:“真姊,我自己走罢。”   朱九真狐疑的看了看他,没再坚持,点点头道:“那快点走。”说着便当先带路,带着张无忌去刚刚布置好的灵堂。   宋青书跟在他二人身后,一面思索着脱身之法,一面想着要如何给陈一建一个教训。他之前发现陈一建的踪影时,就想通了前因后果,系统提示他主线任务“‘剥极而复参九阳’之一:奇谋秘计”完成也说明了他的猜测没错。他还记得上辈子江湖就曾因为这屠龙宝刀一事三番两次上武当来打探,直到张无忌失踪后又过两年才渐渐平息。这一世有张无忌爹娘顶在前面,麻烦少了许多,所以他才会一时疏忽,让这些人有了空子可循。   主线任务接续而来的是“剥极而复参九阳”之二:金在油中,比之前那个还要让人摸不到头脑。宋青书也就不去管它,只想着先带张无忌离开这场算计再说其他。   这时两人一鬼已经到了灵堂,只见堂上已摆列两个灵位,素烛高烧,一块灵牌上写着“恩公张大侠讳翠山之灵位”,另一块写着“张夫人殷氏之灵位”。朱长龄夫妇和姚清泉跪拜在地,哭泣甚哀。张无忌跟着朱九真一同跪拜。他刚听宋青书说这是一场骗局,对父母尚且存活一事便升起几分希望,然而看着上首那两个灵位,仍旧忍不住悲从中来。   朱长龄抚着他头,哽咽道:“小兄弟,很好,很好。这位张大侠慷慨磊落,实是当世无双的奇男子,你虽跟他不相识,无亲无故,但拜他一拜,也是应该的。”   张无忌心想:“我的父母自当拜上一拜,可想到叩拜理由,倒让人心中烦闷。”念及此,目光偷偷转向宋青书,后者正谨慎地打量四周,注意到他的目光后,才道:“你先假作不知,跟着他们做会儿戏,我出去一趟,稍后便归。”言罢转身便飘出屋外。   宋青书这一趟直接便找上了陈一建,他打算用个法子将对方弄昏,好占据身体去看看这家人后续计划如何。那些人不会疑心盟友,定会全盘道来,他用着自己的身体也好行事。   弄昏陈一建很简单,宋青书确定对方在房中后,直接飘入屋内,一把固魂散服下,直接在陈一建身后现出身形,抬手便要一掌打晕他。   陈一建这时正在用餐,桌上摆着两菜一饭,算不得丰盛,他正一脸嫌弃的夹起一片五花肉,毕竟是习武之人,身后忽然传来的声响让他察觉到不对劲,急忙向旁一闪,转过头来瞧见一身破烂的宋青书,顿时惊讶的睁大眼:“你……你是谁?”   没想到居然会被他察觉,宋青书有些懊恼自己的大意,倒也不再出手,轻笑道:“你不认识我?”顿了顿,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压低嗓音道,“系统重启中,重启进度百分之五,开启基础功能。”   “你是系统!”陈一建睁大眼,这个声线他再熟悉不过,眼前这个乞丐一般的男子居然就是系统?“你怎么会变成人?不对,你究竟是谁?有什么目的?”   看着年轻的“自己”面上露出惊慌,猜疑,戒备……种种表情,宋青书居然有种难以言喻的微妙快意,“我是谁?这个问题还真不错,可惜,我不想告诉你。”话音未落再度出手,并指成剑向着陈一建周身大穴点去。   然而陈一建此时毕竟今非昔比,宋青书这几年来借口任务没少给他各种系统赠送的武学,诸如《易筋锻骨篇》之类将他的实力提高许多,两人几招之内居然打了个平手。这让宋青书隐约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又是懊恼又是得意。懊恼的自然是对 方实力提高了,他动手更麻烦;得意的则是自己的身体被自己养育到如今这个状态,比之前世自己巅峰时期不遑多让。   不过即便陈一建武功内力和宋青书仿佛,论起经验还是差许多,加上宋青书熟知武当的武学路数,拆招预判皆很轻松。过了十余招陈一建就被宋青书卖了个破绽一击倒地,熟悉的招数让他下意识睁大眼:“你怎会武当的功夫?你偷学?”   宋青书弯下腰凑近他,“不,那些本来就是我的。”说完对着陈一建恶意的露出一口洁白地牙齿。陈一建看着凑近的那张脸,忽然觉得对方五官轮廓隐隐熟悉。脑海中闪过一个猜想,不由惊道:“你、你是宋青书!”   话音未落已被后者点中睡穴昏迷过去。   “啧!被你发现了。”宋青书收回手指,等了片刻却不见以往熟悉的吸力,不由皱起眉:难道这小子装睡?   他谨慎地在对方周身大穴上又点了几下,拉起对方扣住脉门,确定对方的确已经昏迷。可是他为何没回到身体里?   “埃克斯?这是怎么回事?”   “宿主已经拥有实体,实体无法进入另一具实体当中。”系统给出的答案简介明了。宋青书看着躺在那里人事不知的陈一建:“有没有办法解除固魂散的效果?”   “暂时没有。”   这么说只能等三个时辰后药物自动失效了。这倒是他的失策——宋青书稍一沉吟便做出决定,将陈一建五花大绑扔在床上,剥下他身上的衣服,将自己打理一番,伪装成对方的模样,又从旁边取了顶帽子扣在头上,而后左右看了看,趁着周遭无人悄悄推开门走了出去。   幸而这会儿是夜晚,方便他行事,宋青书一直找到朱长龄所住的屋子外,抬手敲敲门,片刻后就有家丁前来开门,巧的很,正是当日前去寻找陈一建的那个。看到他过来,那家丁显然吃了一惊:“先生你怎地跑来这里了?庄主不是说让你尽量不要露面吗?”   宋青书低声道:“我不放心想过来看看。现在进度如何?”   那家丁道:“一切按照计划进行,明儿一早带那小子去见假谢逊,等他察觉谢逊是假冒的,再被咱们说上几句,他肯定要自承身份。”   原来还有个假谢逊等着,当真是好算计!他们从陈一建那里知晓了无忌的身份,然后刻意接近,假造图画,再弄出个假的“义父”来,不须问他一句,就能迫使张无忌反而求他们带他往冰火岛去——这般算计也算毒辣至极了!宋青书稍一沉吟,道,“那假扮谢逊之人在哪里?”   那家丁不疑有他:“已经去地窖中躲着了。先生你那边收拾好了吗?等三更时分大火一起,你就快些躲起来,千万别叫那小子察觉!”   大火?宋青书一时没能参透起火的用意,含糊应了一声,正要再问详细一些,忽然听见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阿松,咱们的东西搬完了吗?可不能落下什么,我那些宝贝狗儿也要先带走,叫人送去后山宅子里好生照顾着……咦?陈大哥你怎地在此?”   宋青书听出是朱九真的声音,心中暗暗叫苦,他将头更压低一些,只盼望趁着夜色对方别看出他不是陈一建,“我不放心过来问问。”   “下午不是刚说完?有甚么可再问的?”朱九真不以为然地哼了哼,走到两人身边,踮起脚尖向屋内看了一眼,“阿松,你还站着干什么?不快去收拾?” 说着对他悄悄使了个眼色。   那叫阿松的家丁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朱九真则对宋青书道,“陈大哥你也快回去罢!马上就要开始了呢!张无忌等等若是发现你,我可不好交代。”   宋青书连连应声,转身就要离开。谁知刚转过身,心中警铃大响,急忙一个驴打滚向前扑出。几乎是瞬间,他便听见身后风声传来,似有劲力打在地面,发出“噗”的一声。转头一看,朱九真已然逼了过来:“曾阿虎,你怎么混进来的?!”   原来朱九真早就识破了宋青书的身份,刚才只是故作不知打消他的警惕性,然后出手偷袭。幸而宋青书刚刚修炼了神识一术,虽然才刚开始,五感却比常人灵敏,他武功又比朱九真高,才会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她的偷袭。   饶是如此,宋青书心中仍旧暗暗叫苦:他听见了四面八方隐隐靠近的脚步声:刚刚那个阿松离开后,居然叫了其他人过来!这样下去,他和张无忌都危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青书童鞋就是那破坏主线的罪魁祸首   ☆、第六十二章:虚伪别无主   张无忌在灵堂当中呆了半晌,心中一时忧虑着父母的安危,一时又疑惑于师兄的所为,加上兰舟的离开,脑海中杂乱纷呈,面色也跟着沉郁郁不大好看。   正自烦闷,忽听姚清泉道:“大哥,那位谢爷……”朱长龄咳嗽一声,向他使个眼色,姚清泉登时会意,说道:“那些谢仪该怎么办?要不要替恩公发丧?”   朱长龄道:“你瞧着办罢!”   张无忌看见他二人的动作,心想:“你明明说的是‘谢爷’,怎地忽然改为‘谢仪’?谢爷,谢爷?难道说的是我的义父么?”忍不住便要开口询问,不想朱长龄忽然转向他道:“曾兄弟,我与你一见如故,加上你长相与我恩公有些相似,更觉投缘。本想留你在舍下住个十年八载,可是眼下突起变故,怕是要请你提前离去了,曾兄弟千万莫怪。”   说着叫来一个手托盘子的仆人,张无忌见盘中放着十二锭黄金,十二锭白银,又有一柄防身的短剑,耳闻朱长龄说道:“这是愚夫妇和小女的一点微意,请曾兄弟收下,老夫若能留得下这条性命,日后当再相会……”说到这里,声音呜咽,喉头塞住了,再也说不下去。   张无忌见他说的情深意切,心中却依然疑云密布,兰舟尚未回来,他只能先拖着这边观察事态发展,当下道:“朱伯伯,小侄虽然年轻无用,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府上眼前既有危难,小侄决不能自行退避。纵然不能帮伯父和真姊甚么忙,也当跟伯父和真姊同生共死。”   朱长龄劝之再三,张无忌只是不听。见状他不由叹道:“唉,小孩子家不知危险。我只有将真相跟你说了,可是你先得立下个重誓,决不向第二人泄漏机密,也不得向我多问一句。”张无忌依言立誓,却终于长了个心眼,用的是“曾阿牛”的名字:“皇天在上,朱伯伯向我曾阿牛所说之事,若阿牛向旁人泄漏,便乱刀分尸,身败名裂。”   朱长龄扶他起来,探首向窗外一看,随即飞身上屋,查明四下里确无旁人,这才回进灵堂,在张无忌耳边低声道:“我跟你说的话,你只可记在心中,却不得向我说一句话,以防隔墙有耳。”张无忌点了点头。   朱长龄低声道:“先前姚二弟来报张恩公的死讯时,还带了一个人来,此人姓谢名逊,外号叫作金毛狮王……”张无忌大吃一惊:这些人果然将义父的名义拿出来做文章了!又听朱长龄道:“这位谢大侠和张恩公有八拜之交,他和天下各家各派的豪强都结下了深仇,张恩公夫妇所以被围攻而死,便是为了不肯吐露义兄的所在。谢大侠不知如何回到中土,动手为张恩公报仇雪恨,杀伤了许多仇人,只是好汉敌不过人多,终于身受重伤。姚二弟为人机智,救了他逃到这里,对头们转眼便要追到。对方人多势众,我们万万敌不住。我是舍命报恩,决意为谢大侠而死,可是你跟他并无半点渊源,何必将一条性命陪在这儿?曾兄弟,我言尽于此,你快快去罢!敌人一到,玉石俱焚,再迟可来不及了。”   张无忌闻言心口砰砰直跳,下意识问道:“他在哪……” 朱长龄右手迭出,按住了他嘴巴,在他耳边低声道:“不许说话。敌人神通广大,一句话不小心,便危及谢大侠的性命。你忘了适才的重誓么?”   他见张无忌点了点头,才将手放下道:“我已跟你说明白了,曾兄弟,你年纪虽小,我却当你是好朋友,跟你推心置腹,绝无隐瞒。事已至此,你即刻动身离开,莫要遭了池鱼之殃。”   话音未落,内厅忽然走出一个家丁,匆匆忙忙叫了声“老爷”,而后走过来靠近朱长龄说了几句话。朱长龄才听了两句面色就变了,张无忌不知缘由,不由暗恨自己内力不济,不能像其他武学高手那般耳聪目明。   那家丁说完后,朱长龄便挥手让他离开了,转头看向张无忌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曾小兄弟,刚刚下人发现有些鬼祟之辈靠近了山庄的方向,这下恐怕你就是想走都走不了了。事不宜迟,咱们须得立即动手。”   张无忌奇道:“动甚么手?”   朱长龄道:“你跟我来便是。”说着带张无忌向门外走去。张无忌见他越走越远,周围竟不见一个仆人,心中莫名有些不详的预感:“朱伯伯,我们去何处?”   朱长龄并未转身,只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张无忌想到兰舟先前的话,不敢轻信于他,眼见他们走向一个偏僻的小院,便想找个法子暂且脱身:“朱伯伯,稍等一下,我有东西落在屋子里,待我先去取来。”说着转身向小屋那边跑出。然而才跑两步,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捞了起来,头顶上传来朱长龄阴测测的声音:“急甚么?有多少东西,回头我一并补给你便是。”   张无忌被他这一抓,面色大变,又听出他语气中绝非善意,强笑道:“朱伯伯,你这是做什么?”   朱长龄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轻声道:“小兄弟,你莫不是忘了刚刚的誓言?刚听见这个秘密就要离开,怎能让我不疑心?”   这人先前还故作大方一再催促张无忌离开,这会儿口风一变,俨然不许了。张无忌知道自己慌张的反应引得对方生疑,不由悄悄咽了口口水:“我既已立誓,断没有违背誓言的道理,您大可不必如此……小心谨慎。”   朱长龄见他一派镇定的模样,眼中光芒闪烁,片刻后才道:“是我草木皆兵了。恩公仇家甚多,我不得不谨慎行事。小兄弟的东西若不是十分重要,就稍后再取罢!”   张无忌道:“不行!那件东西是我……义父留给我的,十分重要,他老人家曾要我走到哪里都戴在身上,我必须去取来才行。”他想着若这些人并非真的算计他,当此时刻,肯定会说身外之物没有性命重要。但若他们真的在意自己义父,肯定会……   “原来如此!”朱长龄点点头,将张无忌放下来,“既然是长者所赐,的确很重要。这样吧,我与小兄弟去走一遭,将那东西取回来。”   张无忌只觉眼前一黑,对方这般言行显然证实了兰舟之前所言。他心中半是恼怒半是庆幸,轻轻舒了口气,道:“有劳朱伯伯。”言罢转过身来,面上神色已变得严肃:   ——那家丁来过之后,朱长龄的态度就有变化,定是兰舟那边出事了!   他想着不能拖兰舟的后腿,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一面想着脱身的办法。兰舟是鬼,那些人不可能抓住他,但他自己不行,这些人想要抓住他易如反掌,必须要躲起来!   两人一路走到张无忌之前所住的小屋,朱长龄跟着进门,道:“小兄弟,你快些找,咱们的时间宝贵,耽搁不得。”   张无忌应了一声,故作疑惑的东翻西找,朱长龄在旁站着,见少年将桌椅柜子翻了个底朝天,口中还不断念叨,忍不住上前一步,“你要找的是何物?不如说出来让伯伯和你一起寻找?”   张无忌站起身道:“也好,有劳朱伯伯了!我要找的是——”话音未落忽然一扬手洒出一片粉末,同时整个身体向后一闪,栽入衣柜当中,险之又险避开了朱长龄反射性打出来的一掌。   朱长龄不意自己竟会被偷袭,一掌拍出随即后悔:这一下该不会将那小子打死了罢?然而他被那些粉末迷了眼,双眼当中泪水横流,一时之间竟无法睁开眼睛。感觉那一掌落空,他心中一急,按照记忆中的方位抢上一步,不想头脑忽然一晕,整个人天旋地转便向下栽倒。   张无忌抬手接住他砸下来的身体,悄悄松了口气。他方才正是借着翻找的动作拿出了之前闲来无事配的一味药,偷偷塞了一颗牛黄血竭丹入口才敢动手。药物的原材料还是朱长龄拿来给他治病的那些,加上张无忌从蝴蝶谷中带出来的一些药材,按照王难姑的《毒经》配置成一味迷|药,当时只是出于练习的想法,看到材料足够顺手而为,没想到今日便派上了用场。   放倒了朱长龄,张无忌不敢耽搁,用力将他拖入衣柜,关上柜门,而后将自己寥寥几件东西打成包裹背在背上,从窗口悄悄跳了出去。他担心周围会有旁人发现他的举动,凝住气息,轻轻提脚,轻轻放下,每跨一步,便要听听周围有无动静,才敢再跨第二步。他知自己想要逃出只有眼下这一个机会,只要稍一不慎,踏断半条枯枝,立时便会给旁人惊觉。直至翻墙离开红梅山庄,这才走得稍快。他慌不择路,只是向山坡上的林木深处走去,越攀越高,越走越快,到后来竟是发足狂奔,一个多时辰之中,不敢停下来喘一口气。心中只一个念头:离得越远,那些人找到他的几率就越小!至于兰舟,等此事过了,再想法子绕回来与他会合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出门,后天才能回来,所以明天未必能上线。更新内容已丢入存稿箱,大家挨个抱抱   ☆、第六十三章: 心是万恶源   跑了两个时辰,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张无忌借着朦胧天光发觉自己已处身在一座雪岭的丛林之内。他回头眺望,要瞧瞧朱长龄等是否追来,这么一望,不由得叫一声苦:只见一望无际的雪地中留着长长的一行足印。西域苦寒,这时虽然已是春天,但山岭间积雪未融。他仓皇逃命,竭力攀登山岭,哪知反而泄露了自己行藏。   便在此时,他隐隐听得前面传来一阵狼嗥,甚是凄厉可怖,张无忌走到一处悬崖上眺望,只见对面山坡上七八条大灰狼仰起了头,向着他张牙舞爪的嗥叫,显是想要食之果腹,只是和他站立之处隔着一条深不见底的万丈峡谷,无法过来。   他回头再看,心中突的一跳,只见山坡上有个黑影慢慢向上移动,那身影每一步都踩在雪窝当中,显然不是兰舟那般不着实物御行于风的状态——定是朱家追兵追过来了!   张无忌定了定神,打好了主意:“我宁可给饿狼分尸而食,也不能落入他们手中,苦受这群恶人折磨。”想到此,便拔足往密林中奔去。   他身体本就不好,奔了一阵心力交疲之下,体内寒毒突然发作,双腿也已累得无法再动,便钻入一丛长草,从地下拾起一块尖角石头拿在手里,心中暗自盘算:要是给朱长龄等见了自己藏身所在,立时便以尖石撞击太阳穴自杀。   回想自己自冰火岛回到中原后的种种经历,张无忌越想越难受:爹娘为了昔日赎罪日日远离;师兄态度变幻莫测,时而亲近时而疏远,现在更有可能参与害他一事;崆峒派、华山派、昆仑派这些人恩将仇报,不顾他曾救过他们,都想置他于死地;而如今一直以侠义自居的朱长龄,却是个人面兽心算计着他与义父屠龙宝刀的混蛋……这个世界当真颠倒黑白的可以,太师父一直教他善待于人,广结善缘,但是他结下的却都是恶缘,这究竟是为何?   “唉,太师父,我不想再如现在这般了。我真的好累。若我能活着,真想换种方式来生活。爹爹曾对我说过: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做不到这么高尚,至少让我能随心为自己而活。”   躺在雪窝当中,张无忌对着天空喃喃自语,这些话曾经不止一次在他脑海中闪过,直到此时,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才让他大彻大悟,抛开了过去那种天真懦弱的想法。   正自思量,他忽然听见有脚步声靠近,张无忌闭上眼,狠狠心正要用石块砸向太阳穴,忽闻一声熟悉的呼喊:“无忌?你在吗?”   听见这个声音,张无忌手中石头应声落地:“师兄?!”   这一声刚喊出口,他便懊恼的捂住嘴,兰舟之前的话语在脑海中响起:师兄与红梅山庄的人是一伙的,他也在算计自己!   然而对方这会儿已经听见他的声音,三步并作两步 靠过来,一把将他拉起:“无忌,你怎么样?”   张无忌看着师兄面上毫不掩饰的关切,鼻子一酸,忍不住想要询问对方是否真的背叛了他,可面对着心中所喜之人的面庞,这声质问偏又问不出口,末了只能喃喃道:“师兄……你怎会在此?”   来人在他肩上拍了拍,一如既往熟悉的动作:“还不是因为你?那天我在雪地中迷失了方向,阴错阳差来到了红梅山庄,所以我就拜托庄主帮我寻找你,谁知道——唉!总算如今被我找到了!”   这番话与之前兰舟告诉他的完全不同,张无忌不知道该相信谁,他呆呆地望着对方,问:“师兄,我可以相信你吗?”   “当然!”对方似乎很纳闷他会这么问,呆了呆才道,“我是你师兄,你当然可以信我!”   闻言张无忌越发觉得心中酸涩,又听对方续道:“不过那朱长龄的事情真是我失算了!我只是跟他说了你的名字,他便猜出你的身份,甚至还……唉!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好一个屠龙宝刀,竟连他这种隐士都无法不受引诱。”   这段话张无忌不止一次听义父说起过,小时候不能理解,现在却深深明白了这十六个字对武林中人来说有多大的吸引力。师兄此时提起这个,显然是将所有一切都归咎于江湖人士的贪心。他看着对方英俊的脸庞,想到往日的情分,终是忍不住暗道:“罢了!即便他在骗我,我也再信他这一回便是。”   正想着,又听师兄道,“不管怎么说,我们必须要尽快逃走,若是被他们找到,麻烦就大啦!”   张无忌点点头,不管师兄是否有意害他,他都必须要先离开红梅山庄的范围才行。当下两人便一同向着前方走去。有人在旁半掺半扶,张无忌总算能继续赶路,只是他如今心中存疑,动作难免有些疏离。   两人走了一阵,只见周围草木逐渐稀疏,前方竟是一处断崖。张无忌望着崖下情形,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道:“师兄,这里没路了。”说完转头去看对方,却见身边之人目光炙热地盯着那里,仿佛下方有什么令他极为心动的东西一般。张无忌被他这幅模样惊了一惊,道:“怎么了? ”   “师弟,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奇遇?”   “甚么奇遇?”张无忌觉得师兄的语气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是哪里古怪,不由皱起眉。   “传说中有一种奇遇,叫做‘坠崖不死定律’,即是说诸如悬崖峭壁之类的地方,掉下去是不会死人的。”身边之人依旧用着那奇异的语调诉说着张无忌完全听不明白的话语,“我一直以为这里是书籍的世界,能够来到这里,我显然也是有着主角光环的,那么你说,我若跳下去,是不是肯定不会死?”   张无忌没听懂什么“定律”“光环”,但却听懂了师兄想要跳下去,顿时大惊,一把扯住他的手臂:“师兄你作甚?”   话音刚落,忽觉脉门一麻,跟着周身大穴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点中。张无忌惊骇地睁大眼,不敢置信的望着对方:“师……兄?”   “师弟,做师兄的最后教你一课,不要轻信他人。”对面的青年抬手拍拍他的脸颊,神情戏谑,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兴奋,“你一直挡在我的面前,现在,你已经不能再妨碍我了!”   张无忌目眦欲裂的瞪着他,做梦也想不明白师兄为何会如此做。对方仿佛压抑了许久才等到现在这个时候,神情不复过去的温和,疯狂且狰狞:“你说,我要是把你从这里扔下去,倚天的剧情会不会就此终结?”   张无忌霍地睁大眼。他本就在病发,这会儿又受此打击,整张脸青白青白的,看起来简直和死人一模一样。   “你这是什么表情?”青年失笑,又拍了拍他另一侧脸颊,动作轻柔,就像在对待一个小孩子,“放心,我绝不会扔你下去的,好不容易到手的机遇,我怎能允许你再度抢回去?我要把你留在这里,天寒地冻,加上病发的缘故,不用半天你就会冻死了!嘛,反正你一身寒毒,所有人都知道你会死在这上面的,没人会怀疑我。”他说着将张无忌撂倒在雪地上,向后退了两步,从后背拿出一个鼓囊囊的包裹,里面赫然便是长长一截绳子。   他将绳子一端系在不远处的树干上,另一端整个丢到悬崖下,过程中竟还哼起了歌,显然愉悦至极。张无忌苦于全身穴道被制,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诸般举动,心中暗暗惊骇:他竟是要借此到悬崖下方去?   为什么?   正自狐疑,忽然觉得身后隐隐传来一阵响动,同时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别动别说话!我替你解穴,等等他一下去咱们就走!”   兰舟!   张无忌猛地睁大眼,不敢置信的微微侧头,他看不到兰舟的身影,却能感觉到近在咫尺的呼吸——   “你看不到我,放心,他也看不见。”仿佛感觉到他心中所想,宋青书轻声道,“我现在还有实体,不过只能维持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了,若不是因此,我也不会现在才找过来。这附近我曾来过,等等我带你离开。”   对于这边发生的事情,陈一建显然毫无所知,他将绳索扔下去后,不放心地又来看了张无忌一眼,见少年双唇青紫,周身僵硬,眼看就要不成了,不禁轻蔑一笑:“主角?不过如此!”言罢便走到悬崖边,顺着绳索坠了下去。   几乎在他身影消失的一瞬间,张无忌感觉到有一颗气味熟悉的丹药送到唇边。他艰难地张口含住,一股火热的感觉随着丹药咽下传遍全身,接着周身穴道被解开,有人将他背了起来——突然之间,他就能看到兰舟的身影了。   瞒天石,一炷香内屏蔽方圆一米内生物的气息和身影,正适合此时使用。宋青书弯腰将放在旁边的石头收回包裹,背着张无忌就向左侧跑去——他还记得那边有处平台,用来暂时藏身再好不过——谁都不会想到,他们竟会藏在悬崖之下。 作者有话要说:  陈同学又一次心急了,可喜可贺   ==============   虫已抓,谢谢大家抓虫。   ☆、第六十四章:形为百罪薮      陈一建为了这一天,早就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仗着自己熟知剧情,先一步找到朱长龄,以屠龙刀的消息作为诱饵,对方果然上当,和他一起导演了这场救人与恩公的戏码。他不知道张无忌何时会出现,也不能让对方发现自己在这里,就让朱长龄下令,让山庄之中一个擅长丹青的人扮作家仆,去见每一个出现在山庄附近的孩童和少年,而后将画像送来给他辨认。   正是因此,他才指认出了张无忌,只是没料到跟在张无忌身边还会跟着一个陌生人,陈一建一度担心那个人会破坏他熟知的剧情走向,好在对方没多久就告辞离开了。   朱长龄并不完全信任他,所以将他安置在一个小院当中,时常派人打着“照顾”的旗号来监视。对此陈一建倒是无所谓,毕竟他拿来引诱朱长龄的东西并不是他的真正目的,屠龙刀之中都有些什么,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他和灭绝老尼姑知道,九阴真经固然诱人,但目标太大,只能徐徐图之。陈一建现在想要的,只有九阳真经。   原著之中,张无忌最大的金手指就是九阳真经,若非练就了这一无上神功,也不可能有之后的乾坤大挪移大成,更别说什么明教教主了!所以对此,陈一建势在必得。   然而今晚宋青书的出现让他始料未及,他虽然早就有所怀疑,却没想到一直躲在自己背后兴风作浪的竟会是身体的本尊。若是过去,陈一建一定会为之惊骇并忐忑。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他如今已经脱胎换骨,再不愿做那个唯唯诺诺只会去抱主角大腿的小人物。他要成为人上人,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点上俯视一切。   再者,九阳神功至刚至阳,本就是一切阴邪的克星。宋青书就算是身体的本尊又如何?看他的穿着打扮,分明便是个成年人,没准就是死后重生的。一个老鬼,说不定自己有了九阳神功傍身,他就不敢再靠近了。   所以在被朱九真救下来后,又得知张无忌脱逃,陈一建当机立断将自己准备的东西带上,沿着那些痕迹先一步追了过来。他坚信张无忌的主角光环会将他正确的带到九阳真经入口处,到时候他只要取而代之,一定能够达成夙愿。   愿望是美好的,然而陈一建再度低估了主角光环的闪亮度,张无忌这一世并没有如同原著当中等朱长龄一把火烧了红梅山庄,才跟着一起去后山小屋,而是中途脱轨,当然不能就此找到正确的地方。   可惜这一点被“奇遇”冲昏了头脑的陈一建并没想到,而且这么多年过去,原著中的一些细节他也记不太清了。因此他坠着绳索向下,始终没能看到原著中那个突出的平台,他不肯死心,只道自己下坠的高度不够,一径向下,向下,再向下……好几次险些因为业务不熟练而失足掉下去。饶是如此,等他一直坠到绳索尾端,下方仍旧是云雾缭绕深不见底,没有丝毫原著当中描述的景象。见状,他才不得不死心——若不是他的绳索不够长,就是这里根本不是张无忌在原著中坠落的地点。   等他顺着绳索再度爬上去,却更加恼火且恐慌的发现,之前已经奄奄一息的张无忌居然不见了——难道那个小子在使诈?   可恶!   他心慌意乱的四处查看,却没查到什么线索,周围只有他和张无忌过来时的脚印,难道那个小子当真得上天宠爱,得以飞天遁地?   他神经质地咬着手指:主角没死,他也在对方面前露出了真面目——莫非“宋青书”注定是个反派的命?   ******   陈一建却不知,张无忌此时的处境并没比他想的那么玄幻,事实上命运拐了个很大的弯,将他的一切都拉回原点。   宋青书比张无忌要谨慎的多,他背着少年离开时,特地清理掉了自己留下的脚印。加上悬崖上有风,很快最先留下的痕迹就被风雪掩埋住了,这才躲开了陈一建的调查。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宋青书的固魂散时限到了,他手中的固魂散这段时间里几乎消耗殆尽,只剩下最后一次使用的数量,他还要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就只能指点张无忌向着他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好巧不巧,他们没走多远,竟然被随后追来的朱长龄等人堵了个正着。张无忌看着不远处向着自己这边逼过来的中年人,慢慢后退,后者却仍噙着那抹令人作呕的亲和笑容对他道:“小兄弟,你跑甚么?”   张无忌心想:我若不跑,定要给你们抓住折磨了。他心中暗自惋惜之前洒出的粉末药效不够,居然这么快就让人醒了过来,道:“朱伯伯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朱长龄故作不解的叹了口气:“我也想问,小兄弟你为何偷袭我独自离开?莫非是想泄露我恩公的下落吗?”他到此时仍不忘演戏,显然仍抱持着能将他骗倒的想法。张无忌咬咬唇,忽然向他背后道:“这位前辈,你也这样想吗?”   闻言朱长龄反射性转过头,趁此机会,张无忌猛地跃起身来。穿林而出,发足狂奔。见状朱长龄不禁暗骂一声,飞身跃起向他扑去。张无忌拼尽全力,笔直奔向宋青书所指的方向,宋青书也知道那里是张无忌仅剩的生机,飘在前方带路,不断以言语鼓励他。   张无忌顾不得全身难过,爆发了最大的潜力向前。九阳功的内劲在他经脉当中翻涌滚动,憋闷感让他口中阵阵腥甜,这会儿却全都顾不上了。跑出大约十丈,他目光忽然一凝:前方竟又是万丈峡谷!   没路了!   “跳下去!”宋青书见他迟疑,忙说道。这下方虽然距离平台所在仍有些错差,但少年有内力护体,加上他可以凝成实体出手相救,定能逃出生天。只要人不死,总有办法能救回来。倘若朱长龄以为少年烈性投崖自尽,因此离开就更好了!   这时朱长龄也已逼近到他身后,伸手便往他背心抓去。张无忌只觉背心上奇痛彻骨,朱长龄右手的五根手指已紧紧抓住他背脊。他一咬牙足底踏空,半个身子已在深渊之上,左足跟着跨出,全身向前急扑。   朱长龄万没料到他竟会投崖自尽,被他一带,跟着向前倾出。以他数十年的武功修为,若是立时放手反跃,自可保住性命。可是他知道只须五根手指一松,那“武林至尊”的屠龙宝刀便永远再无到手的机缘,这两个月来的苦心筹划、化为一片焦土的巨宅华厦,便尽随这五根手指一松而付诸东流了。他稍一犹豫,张无忌下跌之势却绝不稍缓。朱长龄叫道:“不好!”反探左手想要抓住山崖侧面突出的树枝,却差了尺许。即便如此,他抓着张无忌的右手兀自不肯放开。宋青书没料到朱长龄居然为了贪心能做到这个地步,微微一怔便也跟着飘了下去。   两人一鬼自峭壁跌落,直摔向谷底的万丈深渊,只听得之后追过来的朱九真等人的惊呼自头顶传来,跟着便什么都听不到了,身体冲开弥漫谷中的云雾,直向下堕。   朱长龄一生之中经历过不少风浪,临危不乱,只觉身旁风声虎虎,身子不住的向下摔落,偶见峭壁上有树枝伸出,他便伸手去抓,几次都是差了数尺,最后一次总算抓到了,可是他二人下跌的力道太强,树枝吃不住力,喀喇一声,一根手臂粗的松枝登时折断。但就这么缓得一缓,朱长龄已有借力之处,双足横撑,使招“乌龙绞柱”,牢牢抱住那株松树,提起张无忌,将他放在树上,唯恐他仍要跃下寻死,抓住了他手臂不放。   张无忌见始终没能逃出他的掌握,灰心沮丧已极,恨恨的道:“朱伯伯,不论你如何折磨我,要我带你去找我义父,那是一万个休想。”朱长龄翻转身子,在树枝上坐稳了,抬头上望,朱九真等的人影固然见不到,呼声也已听不到了,饶是他艺高大胆,想起适才的死里逃生,也自不禁心悸,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他定了定神,笑道:“小兄弟,你说甚么?我一点儿也不懂。你可别胡思乱想。”张无忌哼了一声道:“你的奸谋已给我识破,那是全然无用的了。便是逼着我去冰火岛,我东南西北的乱指一通,大家一齐死在大海之中,你当我不敢么?”   朱长龄心想这话倒也是实情,正是因此他才一直花言巧语欺骗少年,眼前可不能跟他破脸,另图妙策。一瞧四下情势,向上攀援是决不可能,脚下仍是深不见底,便算到了谷底,十有□□也无出路,唯一的法子是沿着山壁斜坡,慢慢爬行出去,于是向张无忌道:   “小兄弟,你千万不可瞎起疑心,总而言之,我决计不会逼迫你去找谢大侠。若有此事,教我姓朱的万箭穿身,死无葬身之地。”他立此重誓,倒也不是虚言,心想他既宁可自尽,那么不论如何逼迫,也决计无用,只有设法诱得他心甘情愿的带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我回来啦!补上更新,让大家久等实在是对不起。   以下是纯心情吐槽:   ==============================   本来今天下午就该到家的,但是男友非得在我刚下车就拉我去跟他哥们聚会,说是七点之前就能搞定,于是我就去了,结果那家伙再一次拿说出来的话当放屁,一直玩到十点半……要不是估计他哥们我真想当场翻脸走人,喵的说好的七点呢?   昨天跑去老家给爷爷过百日,今天起个大早扫墓,坐了半天车回来又要赶场,摔桌!有男友真TMD不自由!   ☆、第六十五章:一花一世界      张无忌听他如此立誓,心下稍宽,却听身边宋青书冷笑一声:“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见少年投来疑惑的目光,随口道:“他当然不会逼你,但是哄得你主动说出来的本事还是有的。”   宋青书毕竟比张无忌多活了许多年,上辈子也多少见过一些阴谋诡计,朱长龄的那些想法,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刚刚这人居然宁死都不肯放开张无忌,这份贪婪之心也让他颇为侧目,这样的人趁早远离较好,少年可斗不过他。因此不遗余力揭露他的底牌:“你看,他早就知道你是张无忌,却仍旧花言巧语以‘曾小兄弟’称呼于你 ,这会儿你自承身份了他才说无意逼迫你去找你义父,这话傻子才会信!”   张无忌不语,这些道理他何尝不知道?从朱九真叫出那声“无忌”开始,对这家人的真面目,他就门清了。   朱长龄却不知自己的想法已经被猜出,自顾自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道:“咱们从这里慢慢爬出去,你不能往下跳,知道么?”   张无忌道:“你既不逼我,我何必自己寻死?”他有兰舟在旁,并不担心自己会求生无门,又见朱长龄主动取出短刀,剥下树皮,便上前帮忙将树皮搓成了一条绳子,两端分别缚在他和朱长龄腰上,有意按照宋青书所指的位置沿着雪山斜坡一步步爬去。   两人爬了半天,手肘膝盖都已被坚冰割得鲜血淋漓,总算山坡已不如何陡峭,两人站起身来,一步步的向前挣扎而行。好容易转过了那堵屏风也似的大山壁,朱长龄只叫得一声苦,不知高低。眼前茫茫云海,更无去路,竟是置身在一个三面皆空的极高平台上。那平台倒有十余丈方圆,可是半天临空,上既不得,下又不能,当真是死路一条。这大平台上白皑皑的都是冰雪,既无树林,更无野兽。   张无忌反而高兴,因为宋青书早就告诉过他,这里乃是他之前发现的落脚点,当下心情大好,还有心情调侃朱长龄:“朱伯伯,你花尽心机,却到了这个半天吊的石台上来。这会儿就有一把屠龙宝刀给你,你拿着它却又如何?”   “休得胡说八道!”朱长龄正自烦闷,闻言瞪了他一眼,盘膝坐下,吃了两口雪,运气休息。宋青书见他闭上眼,示意张无忌到一旁来,道:“他现在有求于你,定不会出手加害,但是你若跟他一起上去,恐怕他和他身后那群人还是要生出其他心思的。”   这个道理张无忌当然也知晓,他低声道:“你打算如何?”   宋青书道:“我原本想着让你躲在此处,那些人以为你坠崖身亡,自然会放弃。但现在多了个朱长龄……唔,等等你想个法子把他弄晕,我到上面变成实体,弄来绳子将你救上去。”   张无忌微微吃惊:“就将他扔在这里?”   宋青书闻言,只道少年怜悯心起,不由得摇摇头:“你这心软的毛病要不得!这种人不值得你去可怜他!”   “我不是……”张无忌心里早就没有了那些软弱的想法,朱长龄的所作所为他也深恶痛绝,自己如今处境又是拜他所赐,又如何会去怜悯他?然而刚要解释,却听身后传来朱长龄狐疑的询问:“你说甚么?”   张无忌微微一惊,想到朱长龄内力深厚,尽管他尽力压低声音,还是被他听见了,忙闭口不言,悄悄向着宋青书摆摆手。后者怒其不争的摇头道:“罢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性子——咦?”   张无忌听他话到一半忽然发出惊疑之声,只是朱长龄已经向这边看过来,便强忍住回头的冲动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来。朱长龄向这边张望了两眼,没发现有何异样,于是站起身来,说道:“这里前路已断,咱们回去向另一边找找出路。”   “我却觉得这儿很好玩,又何必回去?”张无忌自然不会离开,朱长龄若是要走,他也不会阻拦。然而这话听在朱长龄耳朵中便是明晃晃的讽刺了:“这儿甚么吃的也没有,呆在这儿干么?不消三日你我就得饿死!”   张无忌笑道:“不食人间烟火更好,便于修仙练道啊。”   朱长龄心下大怒,但知若是逼得紧了,说不定他便纵身往崖下一跳,便道:“好,你在这儿多休息一会,我找到了出路,再来接你。别太走近崖边,小心摔下去。”   张无忌淡淡道:“我生死存亡,何劳你如此挂怀?你这时还在妄想我带你到冰火岛去,劝你别白操了这份心了罢。”   朱长龄不答,径自从原路回去,到了那棵大松树旁,向左首探路而行。见他离开,张无忌悻悻然转过头,这一看却大吃一惊:宋青书居然又消失了!   “兰舟?兰舟?!”张无忌惊慌之下不禁大喊出声,幸好这会儿朱长龄离得远了,加上没听清张无忌说什么,只道这少年受了刺激发癫,并未回来查看。   张无忌喊了几声没看见兰舟的身影,心中更慌,少年刚刚经历巨变,父母的死讯、师兄的背叛,刚结识的朋友原来却背后设计他……诸如此类的事情,加上宋青书过去有意无意刺激他时说的那些“没有人会要你”的话语,让他极为没有安全感。在他心中,唯一没有离开、仍旧陪在他身边的只有兰舟一人,倘若连他也离开了……少年眼中骤然一暗。   独自一人在那里怔怔站了半晌,他忽然见到宋青书从山壁之中穿了出来:“无忌,快跟我来!”   见他出现,张无忌不由大喜,心潮澎湃之下竟没注意到他在说什么:“兰舟……你没走?”   宋青书微微一怔:“我要去哪儿?”随即摇摇头,指了指旁边,“先别说旁的了,看这里!”   张无忌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但见左侧山壁黑黝黝的似乎有个洞穴,他凑过去拨开覆盖在洞穴外的杂草,眯眼望去,黑黢黢一片,看不出有何异样——兰舟这是想让他在这里休息吗?   刚巧此时朱长龄外出回来,看到少年弯腰凑在某个洞口看着,大喝一声:“你做甚么?”心中惊疑,大步便走了过来。见状宋青书急忙催促:“快进去!”   张无忌也听见了朱长龄那声大吼,反射性便钻入山洞当中,突然间砰的一下,额头和山石相碰,只撞得眼前金星乱舞。感觉到身后朱长龄气势汹汹扑上来,惶急之下顾不得其他,兼之对宋青书的信任,便咬咬牙尽力向前爬去。   朱长龄见这少年居然钻入山洞,想也不想的便跟了进去。他眼中张无忌就是近在咫尺的屠龙刀,是说什么都无法放弃的,眼见少年越爬越远,自然是卯足了力气跟过去。然而他的身形和张无忌少年身量毕竟相差甚远,爬进十余丈后,他就再也挤不进来了,只能高声吼叫让张无忌稍等。   张无忌又如何肯听?径自向前爬行。如此约爬了十数丈,眼前越来越亮,再爬一阵,突然间阳光耀眼。他闭著眼定一定神,再睁开眼来,面前竟是个花团锦簇的翠谷,红花绿树,交相掩映。   他大声欢呼,从山洞里爬了出来。山洞离地竟然不过丈许,轻轻一跃,便已著地,脚下踏著的是柔软细草,鼻中闻到的是清幽花香,鸣禽间关,鲜果悬枝,说不出的生动美好。   “如何?”宋青书微笑着看少年放开脚步向前急奔,不紧不慢地飘在他身后,不忘好整以暇的献宝,“我刚刚看到这里有个山洞,就进来看了眼,不意在这黑黝黝的洞穴之后,竟会有这样一个洞天福地。”   张无忌呼吸急促,也不知听没听见他的话,只顾纵身疾奔。这一跑居然直奔了两里有馀,才遇一座高峰阻路。放眼四望,旦见翠谷四周高山环绕,似乎亘古以来从未有人迹到过。四面雪峰插云,险峻陡绝计无法攀援而入。   “兰舟,谢谢你!”望着不远处草地上七八头低头吃草的野山羊,张无忌不由得满心感动,“老天爷待我果真不薄,安排下这等仙境,给我做葬身之地。便是死在此处,你我也有个好地方能够相会,真是再好不过的。”   宋青书瞪了他一眼,本能不喜这种生死相关的话语,然而想到少年身上的顽疾,也不由微微黯然。张无忌却似完全没注意到他的神情,自顾四处观望,不时采个梨子野果,吃的满口香甜之余,不忘拿上几个扔给兀自卡在入口半途中的朱长龄,话语中夹枪带棍,将朱长龄气的七窍生烟,生火拿烟熏他。这里别有天地,那点浓烟却是奈何不了张无忌的,少年却没告诉他,而是“啊”的一声假装昏迷,玩的不亦乐乎,孩子气尽显。   这么生动的张无忌,宋青书很久没见过了,见他玩的开心不由莞尔。他又怎知张无忌这会儿心中全无他想象中的孩子气,这么做固然有出气的成分,心中却想着:这姓朱的如此设计他,这么容易便叫他饿死,未免太过便宜,总要让他多受些苦头,方能出了这段时间这口恶气。 作者有话要说:     宋青书:这孩子经历巨变仍如此天真心软,真是难得。   张无忌:(心说)是让他活着继续折磨呢还是继续折磨呢还是继续折磨呢?   朱长龄:臭小子你给我滚出来!   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世界,无忌终于黑化了,可喜可贺。   不过在此时的老鬼眼里,这孩子仍旧是白莲花啊!一个爱上了白莲花,一个为了留住老鬼而黑化,这两只的锅和盖始终是那么错位,默默之      ☆、第六十六章:一草一天堂      趁着张无忌在那边折腾朱长龄,宋青书又向远处走了走。他向西走了二里多,只见峭壁上有一道大瀑布冲击而下,料想是雪融而成,阳光照射下尤如一条大玉龙,极是壮丽。瀑布泄在一座清澈碧绿的深潭之中,潭水却也不见满,当是另有泄水的去路。   水中有鱼,许是因为没有天敌的缘故,长得肥美喜人,大的足有一尺多长,小的也有巴掌大。他心中暗想:此处有肉有鱼有水果,少年一时半会儿倒也不虞饿死了,欣慰之余扬声将张无忌叫过来,指点四周之前发现的景象给他看。   见到有水,张无忌也喜不自胜,他之前那一番折腾,身上早弄得脏污不堪,另有无数给荆棘硬草割破的血痕,于是走近潭边,丢开卡在背后的包裹,除下衣服鞋袜洗澡。宋青书在旁看见少年宽衣,微一皱眉,当下便要转身离去。他自小虽然受的都是道家思想熏陶,儒家一些观点多少也有接触,何为非礼勿视还是明白的。   刚要走,忽然听见身后的少年道:“兰舟,你去哪儿?”   宋青书脚步一顿:“四处看看。这水既然流动,肯定有其出口,或许有办法能离开此处。”他想着少年之前如此担忧父母的状况,定然心焦如焚,想要立刻离开,而且这山谷再好,缺医少药的情况下,他身上的寒毒早晚会再发作。   岂料少年听到他这句话后却一阵沉默,半晌后才道:“就算我能出去,肯定也回不了武当,而且……”他想到师兄的背叛,眼睑微微垂下。整个武当之中除了父母和太师父,就属师兄和他走得最近,也最得他依赖,最后却被这个自己一心信任的人出卖追杀,给他的打击实在太大,竟有些意兴阑珊起来,顿了片刻才道,“正如你那日所说,我父母并非蠢钝之人,那些人如果想要围攻他们,早就动手了,又怎会时隔多年再次出手?朱长龄尚且为了得知我义父下落百般设计于我,那些人又怎会眼睁睁看着我父母丧命错失良机?”   宋青书不意少年竟会想的如此通透,仿佛一夕之间便脱胎换骨长大成人,他转身望向水中的少年,却被白花花的胸口闪了一下神,忙眨眨眼转回去:“你能想通这些再好不过,但这不是放弃寻找出口的理由。你身上的寒毒肯定有法可解,只是你我尚未想出罢了。”说着便顺水而下飘离出去。   看着宋青书逃一般的背影,张无忌眨眨眼喷笑出声:兰舟该不会是害羞了罢?他刚刚分明瞧见对方被惊到一般的举动,越想越觉有趣,不由低笑出声,哼着歌儿继续撩起水来搓洗。   洗了一会,突然泼喇一声,潭中跳起一尾大白鱼,足有一尺多长,张无忌忙伸手去抓,虽然碰到了鱼身,却一滑滑脱了。他附身潭边,凝神瞧去,只见碧绿的水中十馀条大白鱼来回游动。那捕鱼的本事,他在冰火岛上自小就学会了的,於是折了一条坚硬的树枝,一端拗尖,在潭边静静等候,待得又有一尾大白鱼游上水面,使劲疾刺下去,正中鱼身。   他欢呼大叫,以尖枝割开鱼肚,洗去了鱼肠,再找些枯枝,从身边取出火刀、火石、火绒生了个火,将鱼烤了起来。不久脂香四溢,眼见已熟,入口滑嫩鲜美,似乎生平从未吃过这般美味。张无忌向着宋青书离开的方向张望一眼,不禁有些遗憾:可惜兰舟这会儿不在,不然倒可以用这美味来刺激一下对方,让他变成实体来才好。   宋青书可不知少年仍在打着用食物诱惑他的想法,顺水走了一阵,却没能发现所谓“出口”的位置,不禁有些懊恼。他忍不住又一次呼喊系统:“埃克斯,所谓的‘金在油中’到底是什么意思?”   “天机不可泄露。”可惜系统给他的答案依旧如此,宋青书不愿放弃,又问道,“但你曾说所有发布出的任务都有完成的诱因,这次这个却连任务名字都解释不出,又如何完成?若久久不能完成,大不了我便消散于此,但你也未必能逃脱罢!”   系统并未回答,似乎也在思索这一点。宋青书见状再接再厉,又道,“即便你能另寻宿主,但是这里只有我和张无忌两个人,我因任务失败而死,张无忌也将因寒毒去世,你又如何寻找另外一个宿主?不如给我一个提示,皆大欢喜。”   他这番话原本只是胡搅蛮缠,却不想正戳中系统死穴,对方沉默片刻,半晌才不甘不愿的回答:“宿主可以在榷场选择第二十二页第二行的第二个商品,系统只能提示至此,再多便违反核心规定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宋青书依言打开榷场,翻到系统所说的地方,发现那里是一个名为“预言”的道具,售价一万金,每次使用还要额外付出一千金,才能获得一次预言的机会,冷却时间为三个月。这件东西之前他就曾见过,还曾被“预言”吸引特地翻看了一下说明,但是一看见金数就放弃了,加上三个月预言一次,太过鸡肋,也没什么大用。毕竟要说“预言”,他本身就曾经历过一世,虽然这一世和上一世有差别,但大事上走向还是差不太多的。   但如今显然已经不是一点点“差别”的问题了,张无忌命在旦夕,他却还没能找到上辈子治好他的《九阳神功》,他很担忧因为自己的横加干预,导致张无忌的命运彻底改变,无法得到本该属于他的东西,甚至因此丧命。事到如今,倒也只能一试。   如今宋青书的包裹中一共只有一万三千千多点的结余,一旦购买这个道具,肯定会影响升级,不过眼下完成任务才是重要的。他有预感,这个任务多半和张无忌的寒毒有关,不然系统也不会一步步指引他走到此处来,每一个任务也几乎都扣死在张无忌身上。   想到这里,思绪忽然一顿,宋青书忽然想起一个很久之前就让他诧异的事情:这个系统为何绝大多数任务都是围绕着张无忌发生的?主线任务更是每一个都与张无忌有关?而陈一建对张无忌的态度也如此奇怪,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   虽然疑惑,他却也没蠢到再次拿同样的问题去询问系统,只是将“预言”买下来。那是一个足有成人四个手掌大的罗盘,当中嵌着一块很大的阴阳镜,光华明亮,不时闪过“预言”二字。宋青书抬手点下,包裹中瞬间消失了一千金,跟着两行小字缓缓浮现在镜面上:   “欲寻九阳,经在猴中。”   “经在猴中?金在油中?”宋青书念了几声,恍然大悟,跟着忽然想起那日张无忌从朱九真养的恶犬口中救下的那个小猴子,当时他还疑惑少年为何非要将那猴子救下,莫非正是因为冥冥中注定了张无忌会因救下那个猴子获得九阳神功?   尽管只是个猜测,宋青书仍旧很懊恼:他那日居然眼睁睁看着那只忘恩负义的猴子逃走了!早知如此,他应该一开始就将那只猴子抓住,也许张无忌的寒毒早就能治好了!   手中罗盘镜面闪了几下,那两行字就消失了,而镜面则变得黯淡无光,再无之前光华。宋青书将罗盘收入包裹内,犹豫片刻,转身向着来路走去:既然如今尚且没有提示任务失败,那也就是说,他们早晚还会遇上那只猴子,机会还是有的!   回到之前的水潭旁边,张无忌早已洗完,身上只套了那身暖胄,将其他衣衫都泡在水中搓洗。见到宋青书回来,张无忌向他挥挥手:“兰舟,你回来啦!”   暖胄不愧是系统出品,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仍旧没有丝毫破损。张无忌之前曾问过他这件衣服的来历,被他以“随手捡的”含糊过去了,虽然少年明显不信,也看出了这身衣物的不凡,却体 贴的没再询问。   此时见对方只穿着那身紧身衣,宋青书虽然仍有些尴尬,好歹能悄悄松了口气,道:“你吃过东西了吗?这水里有鱼。”   “嗯,刚刚抓了鱼,已经吃了。”张无忌点点头,顺手指指旁边仍在燃烧的火堆。宋青书瞥了一眼,心想两人暂时不能离开这里,干脆便先收拾出一个地方来让张无忌住下再说。于是指点对方去了之前找到的一个小山洞,捏土为盆,铺草做床,弄了几块大石头堆在洞口挡风,又将尚未燃尽的火堆移了过去,收拾出了个还算像样的住处。   忙到傍晚,张无忌又吃了一条烤鱼,随手给朱长龄投喂了几个野果,便累的一头栽倒在草席上睡了过去。宋青书不用睡觉,便虚座在他旁边,默默推演何足道留下的琴谱和棋谱,一人一鬼虽然无法碰触对方,却早有了和谐的相处之道,山洞中只闻火声荜拨,还有少年均匀的呼吸声,倒也别有一番温馨。 作者有话要说:  九阳这一段会多写一点,大家期待的感情发展也就在此时了。天大地大,独处最大啊!^^   ☆、第六十七章:一笑一尘缘      一人一鬼在这山谷当中一住就是数日,张无忌随身带着胡青牛夫妇留下的《医经》与《毒经》,不时拿出来研读,宋青书有时在旁观看,有时研究琴谱和棋谱,大半时间却都在山谷附近查看地形,甚至穿过山壁到外面四处走走。为了防止走丢,他还特地准备了几颗标记在小山洞里的风行丹,以便随时赶回来。   除此之外,一人一鬼还协力弄出一些生活上需要的物品,他二人虽然都曾露宿过,对于这野外生存一事,却也都所知甚少,只能相互商量着摸索制作。好在张无忌身上有之前宋青书购买的打火机,倒是不用费心留下火种,日子倒是过得颇有趣味。   这天一早张无忌的陷阱抓到一只羚羊,当即喜得宰羊放血,准备好好打个牙祭。宋青书看着少年利落地剥下羊皮,嘱咐他道:“羊皮莫要弄坏了,洗干净血渍后可用草木灰硝制一下,拿来做衣物。”   张无忌应了一声,他父母当初在冰火岛上也曾做过皮衣,那时他虽然小,大概步骤还是记得的。当下洗净羊皮放在一旁晾着,一面对宋青书道:“羊肉大补,你真不打算一起尝尝?”   这少年不管吃些什么都要诱惑他一番,宋青书早就免疫,只是似笑非笑在旁看他动作。张无忌自觉无趣,悻悻然刨土和泥,打算起一座土灶。灶起了一半,忽听得几下猴子的吱吱惨叫声,甚是紧迫。他寻声奔去,见山壁下一头小猴摔在地上,后脚给一块石头压住了,动弹不得,想是从陡峭的山壁上失足掉了下来。   “这儿竟还有猴子!”张无忌吃了一惊,走过去捧开石块,将猴儿拉起,但那猴儿右腿已然摔断,痛得吱吱直叫。宋青书凑过来,眼尖瞧见猴子身上一处伤痕,愣了一下大喜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张无忌没听清他说什么,正手脚利落地折了两根枝条作为夹板,替猴儿续上腿骨,又找些草药,嚼烂了给它敷在伤处。宋青书盯着猴子那道伤口,轻轻念着“经在猴中”,思索着这句话如何解释。莫非要剖开这猴子的肚子,从里面拿出来?   张无忌给猴子上好药,转过头时恰巧见到宋青书目露青光地盯着那猴儿,不禁吓了一跳:“怎么?”   “无忌,”宋青书幽幽道,“你想不想尝尝猴子肉是什么味道?”   张无忌哑然,低头看看被他包扎好的猴子,又看看宋青书,忍不住暗忖:难得兰舟对什么感兴趣,也许他真可以考虑将这猴子炖了?   那猴儿听不见宋青书的话,但本能察觉到救治自己的人身上气息变了,警觉地抖了抖,一个翻身从张无忌手中窜出逃了出去。张无忌一个不慎被它跑掉,倒也不郁闷,只笑道:“跑的倒快!看来我的接骨手段还算不错!”   宋青书哼了一声,看着那猴子跑开的方向,有心想追,却又想到自己包裹中仅剩的那几颗固魂散,到底还是将这冲动遏制住了。毕竟“杀猴取书”只是他的一个猜测罢了,万一做错,任务完不成事小,拿不到九阳神功事大,便不再提此事,只暗暗留了个心眼。   让他二者意外的是,那猴儿居然颇为知恩图报,第二日便摘了许多鲜果送过来,只是一直没再亲近人。宋青书每每见那猴子出现,总要强忍住出手的冲动,盯着对方的双眼专注的让张无忌都有些微妙的寒毛直竖,忍不住暗想:莫非兰舟真的对这猴儿肉格外钟情?   可惜不等他问出原因,却忽然发现兰舟消失了!   事情发生的没有丝毫征兆,张无忌当时还在处理刚刚打到的野兔,这山谷中肉食动物极少,有也多是些小型的狩猎者,是以野兔长得十分肥美,毛光水滑。他打算将兔皮剥下来做个枕头,正一面在潭边洗刷血迹一面和宋青书聊天,却发现身后许久没有应和声。   张无忌诧异之余转头望去,却发现对方并不在身后。这段时间兰舟时常四下游荡寻找出口,是以一开始他并未在意。谁知一直到傍晚、第二日、第三日……兰舟却仍踪迹全无,少年终于慌了起来。   兰舟莫非又抛下他离开了?   遍寻对方不获,张无忌心慌之余忍不住胡思乱想:莫非老鬼终于觉得这山谷当中无趣的很,不愿陪伴他,所以才悄悄离去?又或者老鬼在人世间呆了太久,阴曹地府终于忍不住将他抓走?又或者……   种种猜测让少年食不下咽,脑海中思绪纷乱,整个人都置身于一股阴郁的气氛当中。 许是应和他的心情,第二天一早起来天气就阴沉沉的,不若平时明媚。张无忌看了眼天色,心中担忧:看这云层分明便是又有雨雪的征兆,谷中虽然温暖如春,但降雪或下雨气温肯定会降低。当下出门多捡拾一些树枝干草回来,堆在山洞口备用。   到了黄昏时分,果然淅沥沥下起雨来,张无忌早早躲入山洞里,他隐约觉得今日身体不舒服,似乎寒毒又要发作,狭小山洞里虽然被火堆熏的暖热,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热意,穿在身上的暖胄也几乎失去了效用。   张无忌将自己蜷成一团,牙冠咯咯打颤,闭着眼睛一面苦挨一面胡思乱想。一时想到父母,一时想到师兄,一时想到义父,一时又想到兰舟。这些人可谓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然而他如今毒发,那些人却没一个在他身边。朦朦胧胧间,忽然想起那些亲近之人离开自己的场景:义父自己百般疼爱,却任由自己苦苦哀求也不愿一同回中原;爹娘躲在屋外商议着一同离去,却不愿带自己同行;尊敬的对自己一直很好的师兄在悬崖边面目狰狞想要杀死他,兰舟又总是突然消失,消失的时候根本找不到……种种过往变成噩梦缠在心头,加上寒毒发作的难过,让他忍不住默默握紧拳头,思绪越来越偏执——   为什么一个个都要离开?都要背叛他?   ******   宋青书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回到身体里。前两日忽然被熟悉的吸力拉过来,他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离开了昆仑,身边躺着一群恶犬,看起来十分眼熟:多半是朱九真豢养的那一群。恶犬在旁,想必朱九真也在左近,因此他急忙纵身离开这个危险之地,总算没再与那些人碰上。   他猜测陈一建多半是和红梅山庄那些人闹掰了,昆仑山不能再去,而且毕竟是自己的身体,他也不愿再与那些人有什么纠葛,就趁这个机会离开此处,打算回到武当山去。   至于另一边,他倒并不着急。在宋青书看来,等陈一建清醒后,他就能回到张无忌那边,想必消失两天那孩子也不会介意。说起来好笑,宋青书自重生之后,心心念念的一直是如何回到身体里,但是这一年来,他却多次感觉到拥有身体其实是种桎梏——他闭了闭眼,其实桎梏的不是身体,而是心。   心和身体分离在两处,自然无法交融。人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去往何处,却无法控制心的走向——宋青书摇了摇头,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感慨。他已经习惯了有张无忌在的日子,重生之时的雄心壮志倒是都忘得差不多了。   为何会喜欢上那个小鬼?宋青书自己也说不清。曾经简单归类为相处久了日久生情,可是万事总有因由,那个人最初吸引他的,还是那种宽厚大度又善良淳朴的个性。   他实在无法理解,经历了父母的死亡,正派人士的围攻,还有身染寒毒,几次面临死亡,为何都没能让这个少年变得愤世嫉俗,反而越发坚强,谈笑自若,视死亡于无物?他能够为了旁人甘受灭绝师太三掌,在光明顶上奋身而挡六大派,而后来成为了明教教主,又能够坚守本心,甚至率领一群魔教之人跑来光明顶救曾经围攻他的人——除了在感情上患得患失摇摆不定,这个人是真正的“侠义之士”,几乎便是父亲从小到大所希望他能长成的模样。   上辈子之所以如此排斥张无忌,除了他的优秀和芷若妹妹的缘故,还有就是这种微妙的羡慕与嫉妒心理罢!他清楚自己性格上的缺陷,就越发羡慕能够成为那样的人的存在,过度的关注本就容易引发特殊的情感,上一世因种种原因而敌视,这一世没了冲突就变成了欣赏。   再之后,便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了。   宋青书忍不住想,虽然之前张无忌说过他喜欢的是陈一建,不过被如此背叛,换了谁恐怕都会伤心失望的罢?只要他趁虚而入,总还是有机会的。   走了三天后,宋青书终于隐隐感觉到了熟悉的排斥感,他雇了一辆马车,毫不客气掏光了陈一建的背包付清车资,让车夫将“自己”送到武当山上,而后便毫不留恋地离开此处,捏碎风行丹回到了那个山谷里。   只是没想到,当他再度看见张无忌时,见到的竟是被冻的唇色青紫奄奄一息的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剖析一下老鬼的感情变化,以及默默为两只点个蜡。   ☆、第六十八章:一念一清净      千里之外的天气晴好,黄昏也是夕阳红亮,这边却已经暗沉的如同黑夜。洞口的火堆早已燃尽大半,只剩下隐约的星火在余烬中闪着红光。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即便没有身体,宋青书也能猜测到空气中弥漫的寒意有多冰冷。   而偏就在这种日子里,这小子居然又发病了!   宋青书低声唤了对方几句,却没得到任何回应,他心中焦急,毫不犹豫的用掉了最后一份固魂散,变成实体后飞快地将火堆挑开,重新添了柴。等到篝火熊熊燃起,他才回到张无忌身边,弯腰将少年抱在怀中,运起内力替对方驱寒。   张无忌正梦见师兄将他推下悬崖,下意识叫了句:“师兄……”随即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梦里的师兄张开双臂将他抱入怀中,他却在瞬间清醒过来——这种熟悉的感觉……不是师兄,而是兰舟!兰舟回来了!   他伸手反抱住对方,尽全力将自己贴在火热的来源上。张无忌沉浸在黑暗的梦境中许久,忽然感觉到温暖,本能地想要紧紧抓住。如果一直独自一人,那自然只能坚强;但在黑暗中看到一点亮光,任是谁都会用力攀爬过去,将对方紧紧束缚住,正如此刻的兰舟之于他。   所以,绝对不会放手!   获得了热源,张无忌满足了,宋青书却郁闷了。   他刚刚才觉得自己有机会争取一下,却没想到才过不久就挨了当头一棒。张无忌梦呓出的那声“师兄”敲得他眼冒金星,瞬间从适才沾沾自喜的算计中清醒过来。   ——原来这小鬼心中依然只有陈一建,即便是被背叛了,仍旧心心念念不肯忘记!   宋青书咬牙抱紧怀中的白眼狼,又想起之前自己曾玩笑的询问对方为何不喜欢自己时所得到的答案:那句让他烦躁至极的“长辈”让他心头隐隐作痛许久,哪怕没有身体,他都能感受到何为痛彻心扉!   真是不长记性呐!宋青书暗中嘲笑自己,居然还做着趁虚而入的美梦。他怎么忽略了,张无忌的性格宽厚大度,居然连想要害死自己的人都能原谅!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而如今,这种让他又爱又恨的性格再度给了他一刀,却仍不能让他长记性放手。   罢了,哪怕只能继续做个好“长辈”,好朋友,也好过如前世一般为敌。大不了——宋青书微微垂下眼——大不了便将身体夺回来,伪装成那个他喜欢的师兄便是。反正身体是他的,张无忌又不是那么敏锐的人,应该不会发觉有差别才是。   他和少年相互拥抱着,目光扫过旁边简陋的各种生活用具,之前不是实体,系统兑换出的东西也不能拿来给他使用,倒是可以趁现在兑换一些出来。当下打开榷场,从中兑换了一大堆生活用品:盐糖油醋,刀斧碗盆,衣裤鞋袜,被褥竹枕……都是些常见且不值钱,但却必须的物品。将这些满满堆了大半个山洞,一共也没花费他多少金。宋青书将被褥拉过来,将自己和少年团团裹住,只盼借此能多给少年带些温暖。   等到第二天早晨,张无忌终于又熬过一次毒发,睁开眼见到宋青书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喜悦让后者不由自主的微笑:“醒了?”   张无忌点点头,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觉得全身酸软。“你回来啦?”说着挣扎坐起,却在看见山洞中那些东西时呆了一呆:不过一个晚上而已,兰舟这是从哪儿弄来这许多东西?莫非他消失这几天,就是为了弄这些而去?   宋青书注意到他的目光,有些紧张的等着他询问,却不想少年惊愕片刻,居然并未多说,只向他道了声谢。少年本就聪慧,只看老鬼神色就知道他并不打算解释,就干脆不去询问,默契地将这个话题含糊过去:“可惜了这许多东西,到时用不完,也不知再有有缘人过来时能存下多少。”   “胡扯,我弄来的东西,怎能允许外人使用?!”宋青书不愿听这些话,故作不悦道,“既然是给你的,你便须将之用尽才是,不然可真就是负了我一番忙碌了!”   张无忌但笑不语,他这次毒发大伤元气,整个人都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宋青书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他,只能悻悻然闭嘴,片刻后才又听少年问道:“你这几日……为何突然就消失?”   宋青书闻言忙道:“我并非有意离开……”说着却又顿住:难道要告诉少年,自己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消失一次?简直跟女子的天癸一样,还是周期不定的……他在心中甩甩头,只能含糊道,“反正我总会回来,不会消失的。”   “哦。”张无忌应了一声,淡笑着调侃:“我还道你被牛头马面抓走了。”   宋青书哭笑不得:“若真有牛头马面,我还能跟在你旁边这许久?”   “说的也是。”少年知道自己或许大限将至了,也不愿追根究底。反正等到他死去,有了兰舟那样的本事,总能知晓他每每消失都是去了哪里——说不准就是去看他孙女了也说不定。   比起他,宋青书则要着急的多,他当然知晓人死了是不会变成自己这个样子的,看着张无忌精神不济的模样,越发担忧他的身体状况。待那报恩的猴儿再度出现,他几乎是红着眼睛盯着对方,一副随时准备扑过去将其抓住的架势。   张无忌虽然不知原因,却还是阻止了他:“我既然救了那猴儿,就是与他有缘,兰舟你若想吃猴肉,等我好些了,另外捉一只给你便是。”   “我怎么会贪嘴那点肉!”宋青书怒道,“我是……”   “是什么?”   看着张无忌好奇的双眼,宋青书到底解释不了所谓“经在猴中”的事情,只能张张嘴,徒劳地放弃。然而看着一线生机就在眼前,却不知该如何抓住,让他越发焦躁,甚至不能静下心来研读琴谱、棋谱。张无忌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感动之余,求生意志倒是越发淡了:与其这般不上不下惹人心焦,不如来个痛快,要么就此烟消云散,要么就变成鬼陪在兰舟身边,也算全了彼此相伴之义。   如无意外,张无忌多半就会像两人所料那般逐渐死去。然而谁都没料到,事情在七八日后忽然有了转机。   这天清晨,宋青书正守在张无忌身边锻炼神识,忽然听见一阵猴子的叫声 传来,他睁眼望去,却见那小猴带着只白色大猿从远处走来。宋青书见状大吃一惊:如此大的白猿为何竟会来此?莫非这猴儿恩将仇报,打算让长辈将他们这两个入侵者赶走?   他视线一转,又发现白猿左爪内扣着个桃子,肚腹上脓血模糊,生著一个大疮,心念一转就明白了二猴的用意,顿时放下大半的心,看着小猴将白猿带了过来。   那白猿看见张无忌时并不吃惊,站在旁边嗅了嗅对方的味道,便伸出右爪在少年脸上轻轻抚摸。张无忌这会儿兀自酣睡未醒,忽觉面上毛茸茸的,不禁受惊跳起,看见蹲在身旁的白猿呆了呆:“兰舟?这只白猿?”   “是那猴儿带过来的。”宋青书解释道,“应是来找你求医。”   张无忌这才看见那只天天来送水果的小猴,那小猴吱吱喳喳,叫个不停,指著大白猿的肚腹。张无忌一看便明,笑道:“好,好!原来你带病人瞧大夫来著!”   大白猿伸出左手,将掌中托著的一枚拳头大小的蟠桃,恭恭敬敬的承上。   张无忌见这蟠桃鲜红肥大,心想:“娘曾讲故事说,昆仑山有位女仙王母,每逢生日便设蟠桃之宴,宴请群仙。西王母未必真有,但昆仑山出产大蟠桃想是不假。”笑著接了,说道:“我不收医金,便无仙桃,也给你治疮。”说着强打精神凑过去,伸手到白猿肚上轻轻一掀,不禁一惊。   原来那白猿腹上的恶疮不过寸许圆径,可是触手坚硬之处,却大了十倍尚且不止。他在医书上从未见识得有如此险恶的疔疮,倘若这坚硬处尽数化脓腐烂,只怕是不治之症了。他按了按白猿的脉搏,却无险象,当下拨开猿腹上的长毛,再看那疔疮时,更是一惊,只见肚腹上方方正正的一块凸起,四边用针线缝上,显是出於人手,猿猴虽然聪明,决不可能用针线。再细察疔疮,知是那凸起之物作崇,压住血脉运行,以致腹肌腐烂,长久不愈,欲治此疮,非取出缝在肚中之物不可。   张无忌跟胡青牛学过这开刀之法,恰巧之前宋青书准备了许多生活用品。他在其中找出一把锋利的剪刀,又拿出一柄尖锐小刀,试了试其锋锐,而后点起油灯在火上将两刀烧了烧,慢慢剪开白猿肚腹上缝补过之处。   那白猿年纪已是极老,颇具灵性,知道张无忌给它治病,虽然腹上剧痛,竟强行忍著,一动也不动。张无忌剪开右边及上端的缝线,再用小刀斜角切开早已联结的腹皮,只见它肚子里藏著一个油布包裹。这一来更觉奇怪,这时不及察视包裹,将油布包放在一边,忙又用针线将白猿的腹肌缝好。   做完这些,张无忌在创口敷上草药。忙了半天,方始就绪。白猿虽然强壮,却也是躺在地下动弹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九章:万物皆无常      张无忌洗去手上和油布上的血迹,打开包来看时,才发现里面原来是四本薄薄的经书,只因油布包得紧密,虽长期藏在猿腹之中,书页仍然完好无损。书面上写著几个弯弯曲曲的文字,他一个也不识得,翻开来一看,四本书中尽是这些怪文,但每一行之间,却以蝇头小楷写满了中国文字。   “兰舟,这种文字你识得吗?”   宋青书上前看了眼,摇摇头道,“我不识得,或许……”话说到一半忽然因耳边响起的声音僵住:   “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剥极而复参九阳’之二:金在油中。获得任务奖励固魂丹两组,一千金,榷场半价折扣一次。发现新主线任务‘剥极而复参九阳’之三:此消彼长,宿主是否接受?”   张无忌没注意到宋青书戛然而止的话语,他定一定神,顺着行与行之间的小字从头细看,文中所记似是练气运功的诀窍,慢慢咏读下去,突然心头一震,见到三行背熟了的经文,正是太师父所授的《武当九阳功》的文句,但有时与太师父所传却又大有歧义。   他心中突突乱跳,掩卷道:“兰舟,这里面有很多我熟悉的词句——这到底是什麽经书?为什麽和武当九阳功有很多相似?可是又不尽相同?”   “那是《九阳真经》!”宋青书消化了任务内容,听见张无忌的询问便将答案脱口而出,语气中不乏惊喜。他虽然不知道这《九阳真经》是如何因各种机缘巧合出现在这里,但却知晓有了《九阳真经》,张无忌的寒毒也就有救了!   “剥极而复参九阳”这个主线任务历时不算长,却足足折磨他许久,直到今日才终于又完结了一个阶段。新任务的要求是让他共同参详《九阳真经》,这个几乎就没什么难度可言了,毕竟经书当中已有注释,他只需在张无忌学习之时共同参详即可。   “《九阳真经》?”张无忌想起以前曾听太师父讲述的一个典故:当年太师父的师父觉远大师学得《九阳真经》,圆寂之前背诵经文,太师傅、郭襄女侠、少林派无色大师三人各自记得一部份,因而武当、峨嵋、少林三派武功大进,数十年来分庭抗立礼,名震武林。“难道这便是那部给人偷去了的《九阳真经》?不错,太师父说,那《九阳真经》是写在《楞伽经》的夹缝之中,这些弯弯曲曲的文字,想必是梵文的《楞伽经》了。可是为什麽在猿腹之中呢?”   “不管原因如何,如今这都是你的机缘。”宋青书说道,“既然如此,你快将这神功练起来,或许便能治好身上的寒毒了~!”   张无忌却半信半疑:“太师父虽然说过,若我习得少林、武当、峨嵋三派的九阳神功,或能驱去体内的阴毒。这三派九阳功都脱胎於九阳真经,其功效更甚。但我毒发许久,寒毒比之太师父所见严重得多,已病入膏肓,这套功法还能有效吗?”   “是否有效,总要一试!”宋青书对此却极有信心,上辈子张无忌正是因为习得此经才有后来种种机缘,这一世虽绕了不少圈子,总算没打破他既定的宿命。他见少年依旧神色恹恹,劝道,“反正在这谷中左右也无别事,你照书修习便是。”   张无忌笑道:“说的不错!”言罢将白猿送给他的蟠桃拿起咬了一口,但觉一股鲜甜的汁水缓缓流入咽喉,仿佛一道清凉的气流注满四肢百骸,心中跟着升起希望:就算这部经书其实毫无用处,甚而习之有害,最多也不过一死而已。   当下张无忌便将三卷经书放在一处乾燥的所在,上面铺以乾草,再压上三块大石,生怕他物将经书弄坏。手中只留下第一卷经书,先诵读几遍,背得熟了,然后参究体会,自第一句习起。   宋青书飘在张无忌身侧,经书中那些文字自然也都看得清楚,对此他心中原本有些疙瘩,虽然任务要求他共同参详,但是依照他一贯所知武林规矩,这般偷窥旁人武学原本乃是大忌。这《九阳真经》既然是被张无忌寻到,自然是他所得,自己不该窥伺在旁。   然而张无忌却根本没有这方面的避讳,当初愿和师兄同学医术,这会儿也喜欢拉着他一同研究武术,有不懂之处两人相互探讨,总比一人对书研究闭门造车强上许多。   事实也是如此,宋青书的眼界比张无忌开阔,于武学上的造诣也比张无忌高许多,有他在旁指点,张无忌的进境可谓是一日千里。短短四个月时光,便已将第一卷经书上所载的功夫尽数参详领悟,依法练成。   屈指算来,胡青牛预计的张无忌毒发毙命之期早已过去,可是如今的少年身轻体健,但觉全身真气流动,全无病象,连以前时时发作的寒毒侵袭,也要时隔一月以上才偶有所感,而发作时也极轻微。待到开始修炼第二卷的经文时,读到一句:“呼吸九阳,抱一含元,此书可名九阳真经。”才知道这果然便是太师父所念念不忘的真经宝典。   欣喜之余,张无忌却忍不住狐疑:自己还是因为听了太师父当日所讲典故才知晓《九阳真经》的事情,兰舟当初并不在场,为何才见这套经书,便能脱口说出其名字出来?   这样一想,连带着想起以往他和兰舟相处时,对方几乎无所不知,他过去只道是对方在世界上游荡的久了才知道这么多,现在想想,并不是全部事情都能用这个理由说通。如今他不再囿于寒毒,也就没了诸多顾忌,张口询问一旁正在研读棋谱的宋青书:   “兰舟,你当初是怎么知晓这便是《九阳真经》的?”   宋青书不意时隔许久少年竟又将这个问题翻了出来,怔了怔才道:“我自有知晓的渠道。”   “难道你当初曾经见过这套经书?”张无忌想起宋青书的年纪,算算时间却又摇头:“不对,太师父小的时候才见过,你就算仍旧在世,也比他老人家小多了。”   宋青书哭笑不得:他的确是比太师父小多了,但却不是张无忌所说的那种。他早知道张无忌早晚会询问自己的问题,对于这个少年,他是打心眼里信任的,除了自己的身份难以启齿外,其他倒是无需隐瞒,当下便将棋谱收回背包:“其实我之所以知晓这些,是因为有人告诉我。”   张无忌诧异的睁大眼:“何人?”难道兰舟和其他鬼怪还有联系?这样一想,顿觉阴风阵阵,仿佛身边除了兰舟之外,还有其他鬼魂一般。   “是系……呜啊!”宋青书刚要说出系统的存在,谁知第一个字才出口,忽觉一阵电击般的感觉穿过全身,整个人——不,是整个魂体都为之一颤。那种剧痛感让他不由自主痛呼出声,跟着便栽倒在地,身体穿过地表向下陷落进去,瞬间便消失在张无忌眼前。//本//作//品//由// 浩扬电子书城 Www.Chnxp.Com.Cn //提//供//下//载//与//在//线//阅//读//   “兰舟!”张无忌大吃一惊,扑上前在宋青书刚刚所在的位置来回摸索,当然什么都没能找到。他六神无主地跪在原地,狠狠地锤了一下地面:“你回来!”   宋青书当然听不见少年的呼喊,他耳边正一遍遍回响着系统的警告声:“警告!警告!根据核心规则,宿主不得向任何人透露系统的存在,因宿主是初犯,给予电击警告,如有下次,双倍电击!”   那种电击流经全身的感觉让宋青书一阵难受,若不是他没有身体,非得吐了不可。然而正是因为没有实体,让他无法借由外物来缓解这种难受的感觉,身体不受控制的沉入地底,无边黑暗的滋味同样恼人。   过了许久那种电击感才逐渐消失,宋青书在心中松了口气,一面向上飘一面质问系统:“埃克斯?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宿主没有遵守系统守则……”   “我可不记得看到过这种见鬼的守则!”宋青书打断了对方的话,当初他曾将那本《系统使用指南》翻来覆去看过好几遍,完全不记得有类似的提示。   系统沉默了片刻,才道:“这是核心规则,历任宿主都没有将系统的存在告知给第二人知晓。”言下之意是他从没见过哪个宿主会蠢到将系统的存在告诉给别人。   宋青书却不接受这种解释:“我不曾看过类似的说法,这种理由无法说服我。”   系统似乎被他噎了一下,片刻后才道:“惩罚力度是累计的。只要宿主能够忍受电击的强度,那么完全可以告诉别人。”   这话多少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宋青书不怒反笑:“这么说来你没有尽到通知宿主的义务,导致如今宿主受罚,这种失误你就不用受罚了?作为系统,难道没有相对于你们的惩罚制度?”   说话间他已经重新浮于地面上,才一露出头,就发现自己竟直接从张无忌的身上穿了过去,他急忙向后退了半步,下一刻,却见少年向着他这边扑过来:“兰舟!你没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元旦快乐~   一上来就看到好多节日祝贺,好幸福!   ☆、第七十章:自知且心知      宋青书因少年显而易见的惊慌与关切勾起嘴角,心中一软,倒也顾不得再质问系统了。他摆摆手道:“我无事。”   张无忌明显惊魂未定,想要碰他却又无法做到,不免悻悻然坐在地上,神色沮丧:“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会再问那些了……兰舟,老鬼,你别离开我。”   宋青书不意张无忌会忽然说出这种示弱的话来,怔了怔才道:“我不会走。”   “你能保证吗?”   “当然。”宋青书哑然失笑,毕竟还是个孩子,如此没有安全感。如果他现在有实体,一定会伸手在张无忌头发上抚上一抚,“我不会随意离开,至少你在这里的时候,我会陪着你。”   张无忌闻言双眼一亮,随即又想起一事:“对了,你……你既然是鬼,那会不会有牛头马面之类的阴差来找你?我曾听别人说过,鬼都是要去阴曹地府的,过黄泉路,走奈何桥,你这样留在人世间没关系吗?”   宋青书摇摇头:“我不能确定,不过自我死后到现在,还真没见过阴差,也没见到其他鬼怪存在……”说到这里他自己都觉得诧异:他现在这样到底算怎么回事?若说他是鬼,但又能回到身体中;若不是鬼,他却又没有实体,也无人看见。而且他这几年里也没见过所谓“同类”的存在,委实怪异。   张无忌却不知他心中所想,听见宋青书如此说,总算心中安定下来。他执着的不过是这一句一直陪伴的承诺罢了,宋青书这句话,无疑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然而两人却都忘记了,虽然宋青书有所承诺,然而有一种情况,却不是他二人所能控制的。   聊过此节,张无忌便继续去修炼神功了,宋青书见他离开,满意的点点头后,这才飘远了一些,继续之前与系统的对话:   “埃克斯,我知道你还在,别躲在一边装死。”   系统片刻后才给了回应:“宿主有何疑问?”   “我之前的问题,你还没给出答案。”   系统又安静片刻,才道:“对于系统,核心规则自然有奖惩措施,不过此乃机密,不可告知给宿主。”   对于这个答案,宋青书自然是不满意的。系统这种游离于常识之外的存在始终让他心存疑虑,弄不懂它存在的原因,也弄不懂它存在的方式,这让他无法不去质疑。可惜系统滑不留手,不是含糊以对就是沉默推诿,让他根本束手无策,只得在心里越发戒备。   比起宋青书的纠结,张无忌的生活简直一帆风顺。他每日除了练功,便是与宋青书一同研究《医经》《毒经》,偶尔与之下下棋,可惜棋艺比起宋青书差了十万八千里,常常输的惨不忍睹。除此之外,他练功之余也会找些其他的消遣,比如猿猴为戏,或是分一半采摘到的果实给朱长龄,听听后者或哀求或谩骂的声音,倒也颇觉有趣,自由自在。   至于朱长龄局促于小小的一块平台之上,当真是度日如年,一到冬季,遍山冰雪,寒风透骨,这份苦处更是难以形容。宋青书曾飘出去看过,见他如此凄惨的模样,也只能说一句“自作自受”,没有丝毫怜悯,对于张无忌堪称戏耍的举动也无异议。   冬去春来,确定第一卷修炼完,张无忌就打算开始修炼第二卷经书了。这段时间那白猿感他治病之德,常采了大蟠桃相赠,那也是健体补元之物,是以他如今精力充沛,已与常人无异。日子原本平淡顺遂,如此又过半年,宋青书却再次毫无征兆的消失了。   彼时张无忌第二卷经书练到一小半,体内阴毒已被驱得无影无踪。那天他正与宋青书讨论后半本经书内容,抬眼发现青年居然不见了踪影。他一怔之下,也不再如半年前那般惊慌失措,只是默默等在原地,望着那个方向的眼中满是沉郁:   ——说甚么不会离开,都是骗人的么!   他就这样在这里等了一天一夜,直到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喊声,才转过头,双眼对上神色尴尬的宋青书,却不发一语。   “呃……无忌,你怎地还在此处?”宋青书扯出一抹笑容,陈一建晕倒的事情也不是他能控制的,所以脱离身体之后他第一时间用风行丹赶了回来,只是他定位的地点和消失的地点不是一处,这会儿看来倒像是刚从外面回来一般。   但——少年你能否别用那种仿佛他负心薄幸一般的目光盯着他瞧?   宋青书有些不自然的避开张无忌黑沉的眸子,听见少年沉声道:“我一直等在此处。”不由得抿起唇,轻轻叹了口气,“我… …”   “你不用解释。”张无忌却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待宋青书诧异的望过来,才续道,“你不想说的事情,我不会逼你,但是兰舟,你若要离开,能否提前打个招呼?”   宋青书叹了口气:“如若可以,我也不想不告而别……倒是你,怎地一直等在此处?”他摇摇头想要岔过这个话题,可惜选的问题不大好,少年顿时露出委屈的神色:   “我怕你就此离开。”   “不会的!”宋青书急急回答,他听出少年语气中的患得患失,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已经发现张无忌极度缺乏安全感,想到当年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他简直恨不得穿越回几年前将那时说的那些昏话一股脑咽下肚去!   “我不信!”张无忌果然无法被区区几句话安抚,他盯着宋青书的双眼,“你答允过我不会离开!你食言了。”   明明是委屈中带点撒娇的话,可张无忌说出来时偏偏十分平静,像是叙述既定事实一般。他语气越是平静,宋青书越是理亏,不由道:“是我错了,你莫生气。”   “可以。”张无忌居然痛快的应承下来,“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想抱抱你。”   宋青书微微一愕:这是什么条件!   “我想抱抱你,确定你确实存在。”见他怔住,张无忌才轻叹口气,解释道,“你总是飘在我身边,但我却碰触不到,明明抬眼可以看见,可……”   话音未落,他已被人一把抱在怀里,张无忌一震,反手将实体化的老鬼紧紧箍住,他如今身量已经开始抽长,虽然还不如成年男子,但总算不再如同孩童一般被抱满怀,张开的手臂也能将一个成年人牢牢环住了。久未的体温让他激动不已,不由自主越抱越紧,埋首在他颈侧轻嗅着那曾在他梦中日夜萦绕着的熟悉味道。   他如今功力已有小成,常人被他如此一箍,只怕会觉得难过,但宋青书的身体毕竟并非常人,便也默默忍受了,心中反而升起几分酸涩来:他本就对张无忌心存他意,不只是对方,宋青书也想亲手拥抱喜爱的人,是以刚刚听见张无忌的要求,他才瞬间用了固魂散,现出身形与他拥抱。张无忌周身弥漫着的男子气息让他有些意乱情迷,一颗心怦怦乱跳,从没有五感到五感敏锐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却让他有些难以自制的晕眩。   两人静静抱了片刻,谁都不想先一步松开,片刻后还是宋青书拍了拍他的后背,玩笑道:“你再用力,我非得被你勒出印子来不可!”   张无忌这才放开对方,却仍旧扯着他的手依依不舍的走到一旁坐下。他想起半年前、甚至多年前兰舟就曾这样突然消失,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兰舟,你这每次消失,是不是都去了同一个地方?”   宋青书点点头,这一点并无需隐瞒,只是他如今存了消灭陈一建取而代之的心思,无论如何都不会告诉张无忌自己的具体去向,便只是含糊道:“的确是同一个地方,不过这其中原因复杂,我不能说。”   张无忌却想岔了,忆起半年前宋青书本想告诉他什么,却忽然满脸难受的沉入地底一事,心中不忍,便道:“我不会逼你说的,那种痛苦一次便够。那你能否告诉我,这种……事情对你可有害处?”   宋青书心中一暖,摇头道:“于我无害,反而有利。”他说着顿了顿,想想还是决定多少透露给对方一些信息,免得将来他拿回身体后,张无忌会怀疑“兰舟”为何消失,“我曾跟你说过,我的情况比较特殊,我每一次消失,其实是因为……我能够短暂附身于其他人身上,若是有人和我灵魂相合,又恰巧失去意识,我就能瞬间进入他的身体,藉由这种方法来得到某些好处。”   他将这个说法拿出来,也是有些紧张的。他怕张无忌会以为自己此举损人利己,将他当做传说中那些害人的“厉鬼”看待。只是宋青书匆忙之间只能想到这里,“好处”云云也是他结合坊间传说信口胡诹。他想知道张无忌会如何看待此事,看待他的所作所为,一旦少年露出怀疑或者厌恶的神色,他今后将绝不会再提此事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咳,抱歉又更新晚了。这一章因为有了新灵感,所以我把之前的内容整个删掉重写了ORZ。   山谷里是两人感情纠结与发展的副本,这里会稍稍多写一些内容,等离开这里,基本上大部分事情也就该尘埃落定了。   谢谢影迷亲的地雷!~   ☆、第七十一章:转瞬一念忽      这一瞬间,宋青书心念电转,脑海中想了许多事情:如何面对张无忌可能会有的的质疑,如何解释或者如何补救,诸如此类尽皆想了许多。不想张无忌居然相信了他刚刚那套措辞,不仅相信了,还脑补出更多内容:   “莫非这就是你至今能留在人世间的原因?我曾听太师父说过,人身上是有阳气的,而鬼身上则是阴气,阴阳有别,所以人鬼不得相见。你能够附身于人身上,是否可以因此吸取旁人身上的阳气,因此而得到留存在人世间的机会?”   “……大同小异。”宋青书一瞬间瞠目,没想到少年居然自动替他补全了这个谎言,当下含糊道,“只是这件事并非我所能控制,只有有人失去意识我才能受到吸引而消失。等到那个人恢复意识后我就会回来了。这个过程是不可控制的,所以无忌,如果我再次突然消失的话,你不必如此担忧。”   “原来如此。”张无忌若有所思,“那么这个‘人’是固定一个还是……”   宋青书心中一跳,忙道:“不定,不定。有时同一个人多些,有时也是其他人,不过对他们并无太大伤害。”   张无忌“嗯”了一声,暗自盘算片刻,又道:“那么……如果那个和你契合之人忽然死去,你能借由他的身体还阳吗?”他在武当派时也曾听说过一些诸如“借尸还魂”之类的志怪传说,当初只当故事听了,然而现下心中忽然有了难以明说的想法——   倘若兰舟借尸还魂的话……   宋青书也被张无忌的想法惊了一惊,含糊道:“或许……我的事情不定性因素太多,倒是你,如今确定了《九阳神功》是你身上寒毒的克星,等到神功大成,你打算去哪儿?”他不便明说此事,便岔开了话题。张无忌看他不愿再谈,也不勉强,便顺着他的话头继续道:“许是要先回武当,看看爹娘他们,确定他们无碍,而后……我想出去走走。”   对于这个世界,张无忌还是有着无穷好奇的,而且父母的安危他也还记挂在心,没能得到确切的消息,他始终无法完全放下。   “人之常情。”宋青书点点头,稍一迟疑,“那……你师兄……”才说一半就掐断了话头,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也是嘴欠才会在张无忌面前提这个人,明明恨不得少年将他忘记的!   果然张无忌闻言便沉默下来,头微垂,他在这山谷中生活,早已没了日月之分,额前的碎发无从修理,已经长的很长了,这会儿随着他的动作向下低垂,将双眼尽数盖住。他的手指无意识揉捏着宋青书的手,用指腹摩挲,仿佛借着这个动作,他就能完全镇定下来。   “我认识的师兄已经死了。”片刻后,少年只说了这一句话便不再多言。宋青书却觉得心中一松,又一紧,五味杂陈难以言喻。他抬手在少年发顶氆氇一下,发现不过短短半年,少年的个子就长了不少,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不再多言,心中暗自懊悔。在感情所得上,他一直被陈一建稳压一头,心中难免不忿,天长日久下来,那已经变成了他的一种执念,时不时便要翻出来郁闷片刻。   那日之后,两人一如往常,张无忌继续修炼《九阳真经》,第二卷全部练完之后,便已不畏寒暑。只是越练到后来,越是艰深奥妙,进展也就越慢,第三卷整整花了一年时光。若非有宋青书与他一同参详,只怕会更加缓慢。   “这《九阳真经》果然博大精深,这一卷格外生涩,第四卷怕是要用更久的时间才能练成。”将第三卷放到存书之处,张无忌一面压上石块,一面随口感叹。   宋青书道:“你的进度已经很快了,如今刚过两年,你已经练成了三卷,这样看来,不出一年你就能出谷离开了。”   张无忌却没这么乐观,第三卷他练的极为勉强,正打算好生巩固一番。所谓“过犹不及”,一味追求进度,失了平常心,反而会影响练功进度。因此接下来的几天,他除了每晚用两个时辰打坐练功之外,剩下的时间不是同宋青书下棋闲聊,就是研读《医经》《毒经》,用现有的条件配制出各种药丸。   托系统榷场的福,他在山谷中的生活很便利,许多生活上的东西都不必发愁,宋青书甚至弄来一些药材种子让张无忌圈了块地种下,每日看着药苗发芽抽条也算是种乐趣。而宋青书偶尔消失之后,张无忌也不再像之前那么担心,只是每每对方离开,他的心情都会变得很差,宋青书归来后总要变回实体安抚对方,如此再三,竟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习惯。   这天宋青书再次毫无先兆的消失,张无忌一早给药圃浇了水,心烦气躁的回到山洞中翻阅《医经》,忽然翻到了之前曾见过的“离魂征”一章。胡青牛在《医经》之中对离魂征的描述不多,当初张无忌观看之时也将大半注意力都放在治疗的方式上了,今日却注意到了一段之前不曾细看的词句:   “患离魂征之人常有表里两种性格,一主一辅,常显出者为主人格,不常显出者为辅人格,两者或有主辅不分,或有间断性出现,端见个人而已……”   张无忌将这段话在口中念了几遍,凝眉思索:“师兄经常表现出来的是宽和幽默的那一面,而毒舌的那一面则不常见,唯有在蝴蝶谷那段时日才经常出现……这样看来,蝴蝶谷中常陪伴我的多半便是辅人格,难怪师兄后来的态度与先前大为相异。”   这样一想,隐隐又想到另外一事。师兄的辅人格出现肯定有其规律和诱因,蝴蝶谷中这诱因也必然大量存在——是什么呢?   他在脑海中将蝴蝶谷中生活的片段一一回顾,双眼忽然一亮:是了!血!毒舌师兄出现的时候,常常是在见血之后,莫非主人格的师兄晕血?   晕血之症张无忌也曾在医书上看到过,两相印证,越发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但他随即便暗自摇头:不管是何原因,师兄的主人格想要害他一事已经确定,就算他与辅人格更加亲近,又能如何?   他想起自己当初曾心心念念想要给师兄治好“离魂征”的想法,不由哑然:他差一点便杀死了真正的对自己好的那一个!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毕竟从那天悬崖上师兄对自己出手开始,他们之间就再无可能了。   ******   宋青书还不知道,自己这次离开不久,张无忌就差点把他的老底都给掀了。他现在处境远不如少年那么闲适,事实上,若不是他正身临其境并深受其害,他真想兜头将陈一建骂个狗血淋头!   他这次醒来后,发现自己居然被丢在一间阴暗的柴房当中,身上衣衫破烂,还有不少血渍,双手双脚都被绳索紧紧束缚住,口中还塞了一团布料,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这是什么情况?   他艰难地用舌头将那块布顶出口,从榷场买了把锐利的小刀,慢慢将绳索割断,这才站起身来悄悄走到门口。门外一片安静,并没有其他声响,他不敢轻举妄动,便先坐下来检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   内力在经脉中运行滞涩,胸口也隐隐闷痛,显然是受了内伤,宋青书摸出一颗治疗内伤的药物服下,调息片刻伤便好了大半。陈一建曾经在他的指点下学习过《易筋锻骨篇》,身体的柔韧程度和恢复能力远强于常人,这会儿基本上已经没有大碍了。   确定门外无人,宋青书试着推了推门,发现门扉被锁上了。他用刀将门栓斩断,出来之后又拿出强力粘合剂将门栓粘上,不细瞧根本看不出破坏之处。   做完这一切,他才展开身法向外走去:必须先确定“自己”为何落到这个地步,以及这里究竟是在何处才行。   这里明显是处于一个颇为巨大的建筑群内,比起红梅山庄大上许多。沁凉的空气告诉他这里显然不是武当山所在——这会儿刚刚入夏,武当再冷也不会有这么冷的温度。最重要的是,他从远处峰顶雪白积雪也能判断出这里多半位于北方。   如今宋青书的神识修炼已有小成,一旦有人接近,距离尚远他就能提前预知,藉此绕开不少靠近之人。但是这样下来显然不是办法,宋青书思索片刻,打晕了一个靠近之人,准备换上那人的衣服蒙混出去。   然而当他看清那人身上所穿的衣物时,却很是吃了一惊:那人身上的衣衫只是用普通麻布所做,并无出彩之处,然而他的前胸后背上却绣着火焰图案,下方还有明显的洪水纹——这分明便是明教五行旗中洪水旗弟子的装束!   拜上一世经历所赐,宋青书对明教中势力分布还是有些了解的,而且明教总坛位于昆仑山上,五行旗更是直接护卫明教总坛的部队——陈一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还这么一副五花大绑的样子——他心中顿时有了不妙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翻大纲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个暗线一直忘记写了!囧,赶紧补上,不然到后来就太突兀了ORZ   ☆、第七十二章:差之何毫厘      纵使惊讶,宋青书还是换上了那人的衣物,将对方点了穴道拖入角落里,这才将帽檐压低,低着头走了出去。   走了一阵,绕到一个小院门口时,宋青书忽然瞧见迎面一人走了进来,那人呼吸悠长缓慢,脚步极轻,显然武功不弱。他心中一惊,忙低眉顺目站在一旁。那人倒也没注意他,与之擦肩而过,向着小院方向老远便开口喊道:“说不得臭和尚,铁冠老杂毛!你们在哪儿?”   宋青书悚然一惊:说不得,铁冠道人,那不是明教之中五散人的名号吗?他悄然瞥向开口之人,见他面上神色不耐,兼之嗓门奇大,便知这个多半便是那疯疯癫癫的周颠了。   前世宋青书虽然曾随父亲一同上过光明顶诛魔,然而那场声势浩大的讨伐到头来全都为张无忌做了嫁衣,他最初虽然抱持着建功诛魔扬名立万的想法,到了后来局势已早非他这些青年人所能控制的了。而周颠等五散人个个带伤,面容颓废,他也没多注意其长相,是以方才竟没能认出来。   周颠的功夫与如今的他孰高孰低宋青书并不清楚,是以不敢轻举妄动,待周颠闯进小院后便要加快速度离开。但下一刻从院中传出的嚷嚷声却让他不由得顿住脚步:   “好你个张中!你还在这儿吞云吐雾修炼个屁啊!我下面刚刚有人来报,都有小贼混上光明顶了!你们一个个的都不管事,教主不在,咱们明教这是要散摊子了不成?!”   “噤声。”屋中传来另一道低沉的男子声音,倒是并无不悦,显然早已习惯了周颠这副踢馆一般的上门方式。“何人胆敢上光明顶来?”   这个“何人”分明就是指陈一建,宋青书反射性又压了压头顶上扣着的帽子,悄然靠近凝神倾听。   只听周颠大咧咧道:“一个爬虫罢了!刚好被我发现——不过那小子人不大,功夫倒是不差,不过他使得武功怪异的很,不知道是哪门哪派的!”   “你把他杀了?”   “当然没有!五花大绑关起来了!奶奶的,自从阳教主下令不得滥杀开始,老子的手很久没沾过人命了——啧,教主他老人家也真是的,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这么多年,不能是死在哪儿了罢!”   话虽如此说,他语气中倒是没有半点不敬。宋青书想起明教那个短命教主,摇摇头,心道:你们那个教主早就无声无息死在密室里了,害死他的人很快也会在明教搅风搅雨,偌大一个魔教,竟被成昆区区一个人玩弄在鼓掌当中,也真是可怜可悲。   他曾经听太师父提起过,明教教主阳顶天是他这辈子鲜有的几个佩服之人,凭他一人的能耐居然将群魔乱舞的明教治理的井井有条,无人不惧无人不服,这种 手段也是惊人。可惜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举教上下过于依赖一人,以至于阳顶天一失踪,明教便乱至几乎分离崩析,统率无人,一个威震江湖的大教竟闹得自相残杀、四分五裂。置身事外者有之,自立门户者有之,为非作歹者亦有之,从此一蹶不振,危机百出。   他这会儿听屋中二人对话,显然还不知晓阳顶天的下落,又想起陈一建贸然出现在此处——莫非是为了明教的乾坤大挪移?   关于阳顶天和成昆的恩怨,前世张无忌告知给武当诸人时他也曾在旁听过,虽然张无忌顾忌前辈的名声并未细说,他倒也能猜出个□□不离十。陈一建对他们所知甚多,说不得便也知晓这段秘辛,所以想来捡个便宜——真是个蠢货!明教若是如此容易就能潜入,又何来日后的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之事?他也未免想得太轻松了!   屋内两人没发现外面还有人听墙角,对话仍在继续:“自从范遥走后,杨逍那厮越来越得意了!光明左右使二去其一,他姓杨的还真以为现在明教他说的算了不成?”片刻后又道,“若不是教主护着他,他能长到现在这样?鹰王跑出去自立门户,也不知道和他有没有干系。”周颠显然对杨逍颇有怨言,喋喋不休皆是抱怨。倒是屋中的铁冠道人始终也没给过什么回复,两人一个聒噪一个淡定,倒也颇为相映成趣。   宋青书听了一会儿就觉无趣了,显然周颠并没把“他”这个潜入的小贼当一回事,之所以提起不过借题发挥罢了。正要悄悄离开,却听屋中沉默许久的铁冠道人忽然开口:   “教主和夫人喜欢去何处,本就不是你我当管之事,若有怨言,早怎地不说?”   周颠仿佛被卡住喉咙的鸡,“噶”的一声,讪讪道:“就成昆那性子,我周颠可不敢去惹——教主如此英明神武,怎地偏就认定个男人?男人硬邦邦的有什么好?尤其成昆那厮还总是阴沉沉地,笑也没个好笑,总算计着算计那,也就教主不以为忤……”   宋青书脚步猛地一顿:这话……甚么意思?   仿佛觉得他受的刺激不够,铁冠道人竟也开口道:“这十几年来成昆为明教做的不少了,他这个教主夫人实至名归,你究竟有何可抱怨的?”   周颠哼哼道:“总之我就是看不惯……谁!”最后一个字却是突然大喝出声,宋青书心中暗道不好,知道自己惊骇之下露了行藏,转身欲逃,却已被破窗而出的两人团团围住!   见状宋青书急忙暗暗戒备,又有些懊恼,不过这也不怪他会惊骇,刚刚听到的讯息颠覆了他之前的认知,甚至和前世也完全不同:成昆不是阳顶天的死敌吗?怎么听周颠他二人的语气,竟仿佛、仿佛阳顶天和成昆成婚了一样!   这怎么可能?!   周颠和铁冠道人见门外竟是个洪水旗的弟子,也是微微一怔,周颠率先道:“你是谁麾下的?来这里作甚?”   宋青书心念电转,低头恭敬道:“弟子是王舵主手下的,舵主听说有人擅闯上山,故而派弟子前来一探虚实。”   王是大姓,五行旗人数众多,有个姓王的舵主并不稀奇。周颠二人半信半疑的看了他一眼,道:“切口是什么?”   “……”宋青书心中暗暗叫苦,他又怎知切口是什么?看来想要蒙混过关是不可能了,逼不得已只能使用风行丹——虽然带着陈一建一起回山谷麻烦众多,总好过就此丧命。陈一建死不足惜,他若没了身体,就只能指望那不靠谱的系统了!   正暗暗蓄力,刚被他定为“不靠谱”的系统忽然在他脑海中开口:“触发随机任务:探访旧友,任务完成奖励五百金,随机丹药一组,开启明教友好度支线。宿主是否接受?”   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情关心什么随机任务?!   怒气刚起,宋青书忽然想到一物,忙将神识探入包裹当中。那里早已过了冷却时间的“预言”道具正静静泛着幽光。他默念开启,道具上果然缓缓浮现出一行小字:   “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他死马当活马医将这十六个字念了出来,周颠二人闻言神色稍霁:“怎地想了这许久!”   宋青书悄悄松了口气,把头低得更甚:“弟子一时紧张,忘……忘记了……还请……还请……”   “行了行了!走罢!”周颠生平最不耐这种磨磨唧唧的说话方式,听他一句话半天也讲不全,便挥挥手叫他离开了。   宋青书不敢耽搁,向两人抱拳拱了拱手后急忙离开了此处。一边走一遍试着辨明方向,但很快就放弃了——对他来说,这里毕竟是个陌生的地方,他再怎么分辨也看不出差异,干脆便仗着身上的伪装绕到一处无人的地方,而后才打开任务面板查看刚刚接到的任务。   “探访旧友”任务描述很简单,让他探望两年不见的杨不悔,至于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倒是并未言明。这意味着他必须尽快在两天内找到坐忘峰。如今他这个身份倒是有些用处,打定主意后,宋青书才整理一下衣服,出去询问消息。   他先回到之前关着他的柴房,将先前被他扒了衣服的倒霉蛋五花大绑丢在原地,而后又拿出一颗易容丹给对方服下。这颗药十二个时辰内能让他变成自己的模样,可暂时蒙混过关,过了十二个时辰后,他逃脱的事情也该被发现了。宋青书打算在这十二个时辰内打听到自己需要的消息,然后尽快离开,以免节外生枝。   明教内部自有一套切口来核实对方的身份,不过通常都是用在紧要的消息上,宋青书打听的多是些常人都知晓的事情,他又是以闲谈的口吻提及,所以明教弟子们并未多做防范。有少数疑心的,之前那套切口也能蒙混过关,总算让他有惊无险打听到坐忘峰的位置,顺便还听了不少关于阳顶天和成昆的八卦——对于后者,宋青书从一开始的惊讶到逐渐麻木,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重生回来的这个世界,似乎有些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晚,爹亲玩消消乐玩的浑然枉我,于是我一直摸不到电脑ORZ   ☆、第七十三章:失之仅须臾      耗费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走出光明顶范围内后,宋青书很是松了口气。他的三观在刚刚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   明教教主阳顶天原来并未失踪许多年,仅仅八年而已;他也没有娶小师妹,而是和小师弟成昆在一起,虽然两人不分嫁娶,成昆却还是被明教上下暗地里叫做“教主夫人”;殷天正自立门户原因不明,与明教关系暧昧;金毛狮王倒是与前世轨迹相仿,但他师父并不是成昆,而是跟着一个叫做韩庆生的离开过,两人矛盾重重,所做一切都是为了逼出下落不明的韩庆生……   简直完全不对!   宋青书又想起之前在武当山时一个他不曾注意到的细节:太师父和父亲他们在提起明教时,并没像前世那样满口“魔教”,而师叔们接受殷素素也比他想象中干脆容易。当初他还道是因为太师父宠爱五师叔,父亲他们又兄弟情深,爱屋及乌,才对殷素素魔教的身份毫不提及。现在想来,他们的反应和前世父亲他们满口“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未免差的太远,武当弟子上下也无人对殷素素投以愤恨厌恶的神色,最多也只是好奇与疏离罢了。两世的差异那时就已初见端倪,只是他先入为主,一直都没注意。   可笑他之前还曾因为魔教一事与张无忌争执,若非后来见到彭和尚和丁敏君截然相反的举措,只怕仍会抱着根深蒂固的“诛魔”想法——这阳顶天果然非常人也,这一世仅仅晚失踪了十余年,竟能让江湖人士对明教改观如此之多!   综此种种,宋青书几乎可以确定,成昆和阳顶天之中至少有一个也是重生的,最大可能是成昆,因为他在这其中几乎完全被洗白,没有做过丝毫前世的恶事——但他真的如同听闻来的这么无辜么?   对此宋青书不能轻易下结论,上一世成昆以一人之力能将整个江湖搅得如此不得安宁,就算他重生回来,他也不信这人会如此安分守己。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金毛狮王能落得如此下场,他不信这人没在其中推波助澜过。   他甚至猜测,该不会委身于阳顶天乃是成昆的又一个计谋吧?他二人如今已经失踪八年不见踪影,与上辈子也算殊途同归,莫非真的是死在某处了?   不过这些就都是明教狗咬狗的事情了,与他无关,而且不管张无忌将来如何,是要回武当还是机缘巧合又做了明教教主,有这样一个背景也总算是能安生许多。他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这里担忧旁人,而是尽快前往坐忘峰找到杨逍。   坐忘峰距离光明顶还是有一定距离的,宋青书不敢耽搁时间,离开此处后便展开轻功向着那边赶去。只是他错误估计了明教中人的警觉性,才走出没多远,就有人追了过来,隐约能听见空气中传来周颠的高喊声:“小贼莫跑!给我站住!”   糟!被发现了!   宋青书吃了一惊,不敢回头去看,只将身法展开到极致,向着前方狂奔。才跑了一阵,头上忽然一阵猎猎风声,只听一道尖细的声响传来:←本←文←由← 浩扬电子书城 Www.Chnxp.Com.Cn ←为←你←提←供←下←载←与←在←线←阅←读←   “小贼跑得倒快!可惜比你蝠王爷爷差远了!”   青翼蝠王韦一笑!   宋青书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前世亲眼见过青翼蝠王的本事,更知晓这人当年在修练至阴至寒的「寒冰绵掌」时出差错,经脉中郁积了至寒阴毒,一用内力寒毒就会发作,要吸人血以免去全身血脉凝结成冰。上一世他曾听闻韦一笑抓住峨眉派一个名叫”静虚“的弟子吸干其鲜血,连武功卓绝的峨眉掌门灭绝师太都拿他没办法,倘若落在这人手中,他恐怕凶多吉少!   这般来去如电、似鬼似魅的身法,再厉害的高手也防他不了,宋青书当然也没指望能够从他眼皮子地下逃脱,他却也不甘心坐以待毙,思绪电转,高喊道:“来人可是青翼蝠王?”   “小贼有些见识!”韦一笑一声轻哼,宋青书顿时头皮发麻——只因对方这句话几乎是贴着他头皮说的,他甚至隐约有种对方的呼吸正喷在他后颈的错觉。宋青书强自压下惊惧,脚下不停,续道:   “在下闻言蝠王曾因练功走火入魔以至于出了岔子,若蝠王保在下一命,在下可医治好此疾,蝠王觉得如何?”   话音刚落,他耳边又传来一声轻嗤:“胡吹大气!就凭你?”   宋青书被他身如鬼魅般如影随形的跟着,只觉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悄悄用指甲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道:“小子的医术或许不如蝶谷医仙胡青牛,但至少曾师承于他——”   “你是胡青牛的弟子?”韦一笑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可闻及显而易见的质疑。宋青书微一语塞:真要追究起来,他当然不是胡青牛的弟子,但是他的医术大半都是通过张无忌转述胡青牛的手札经验学来,这么说倒也不算欺瞒,当下点点头。   才点了两下,他忽觉肩上一麻,竟被人以极快的速度点了穴道,下一刻身体腾空而起,宋青书只觉劲风扑面,周围树木飞快后退,竟是被韦一笑拎着飞速前进。   过了片刻,韦一笑才停住脚步,抬手将他丢在地上。宋青书只觉眼前天旋地转,下一刻面前陡然凑过来一张洞庭橘皮般的老脸,脸颊十分瘦削,尖嘴猴腮,观之竟真如同吸血蝙蝠般恐怖:   “你说你是胡青牛的弟子,可有证据?若真是,你便也算我神教弟子,又为何偷偷潜上光明顶?”   宋青书初时被他的长相震了震,但随即作为医者,轻易便看出韦一笑面色青紫,唇色惨白,和张无忌曾经如出一辙,分明也是寒毒缠身的模样。他悄悄松了口气,道:“家师已然仙逝,无法为我作证,但几年前曾去蝴蝶谷求医的弟子应当曾见过我。”   韦一笑半信半疑的看着他,片刻后站直身体翘起嘴角露出尖牙:“那又如何?就算你是胡青牛的弟子,就凭你鬼鬼祟祟的举动,我杀你量别人也不会说三道四!”顿了一顿,又道,“而且胡青牛也治不了我这寒毒,你又凭什么说能治好?莫非你自认青出于蓝,医术比你师父还好?”   “在下自然比不得蝶谷医仙。”宋青书说着嘴角一翘,“但小子知晓九阳功。”   闻言青翼蝠王的面色微微一变,显然动容:“你知道九阳功?”他有些急躁的上前两步,“你怎么会九阳功?”当年韦一笑练功走火入魔时,胡青牛就曾说过,他这种情况非九阳功不能治疗。然而当今世上拥有九阳功的只有武当、峨眉和少林三派掌门,他就算自忖轻功无敌,也没把握从这三个武林泰斗手里弄到九阳功。   然而如今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鬼竟说他有九阳功,怎能让韦一笑不为知惊讶和心动?他一把揪住宋青书的衣襟,干瘦的手臂竟然硬生生将他拎了起来:“拿出来!”   宋青书目光向下,瞥了眼韦一笑的手臂:“蝠王若是能承诺保住我的性命,我便将九阳功拿出来,如何?”   韦一笑听他还在跟自己谈条件,不怒反笑:“你小子倒有胆!既然知道蝠王是因何受伤,应当也知晓我每次动了内力都要吸血罢!倘若你再不说,等下寒毒发作,休怪我直接吸干你全身鲜血来治病!”   “蝠王当真舍得?”宋青书凛然不惧,他已经看出韦一笑动心了,自己的命至少暂时能保住。至于以后——走一步看一步罢!   韦一笑确实不舍得,他盯着宋青书看了片刻,才将他放下:“若是被我发现你出言欺骗,当心我立刻将你吸成人干!现在把九阳功给我!”   宋青书道:“九阳功博大精深,需得找个安静无人的地方,而且一旦运功不得被打扰……”   “这个容易!”韦一笑说着又将他拎了起来,居然又向着光明顶赶去。宋青书见状心里暗暗叫苦:刚从那里逃出来,竟又要回去了。但他不敢再对此有所异议,好不容易说服韦一笑,他若是再诸多要求,难保这家伙发起狂来会不会又对他不利。   “蝠王这是要去哪儿?”   两人路才走了一半,宋青书忽然听见另一道淡漠的声音,韦一笑骤然停了下来,骂道:“阴魂不散的杨逍!”语气有些烦躁不安,还带着明显的怒意。   宋青书听见“杨逍”二字,双眼一亮,抬头望去,只见前方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个身着白色粗布长袍的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岁上下年纪,相貌俊雅,只是双眉略向下垂,嘴边露出几条深深皱纹,不免略带衰老凄苦之相。   他就站在那里不言不动,神色漠然,似乎心驰远处,正在想什么事情,又仿佛对一切都不感兴趣,透着几分疏离与萧索。正是几年前与宋青书等人有过一面之缘的光明左使杨逍。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写到青翼蝠王,免不了想起蝙蝠侠,最近萌超蝙ing,强强王道和相辅相成什么的简直不能再美!我的最爱啊   ☆、第七十四章:妙手救蝠王      杨逍所站的位置很巧妙,恰好拦截住韦一笑前行的方向。左面是陡坡,右面是树林,这是唯一通往光明顶的小路。   很显然,来者不善。   韦一笑“呸”了一声,“姓杨的!赶紧让开,别挡了蝠王爷爷的路!我有急事要办!”   杨逍道:“你走可以,把他留下。”   韦一笑大怒:“我凭甚么听你的?”   杨逍道:“就凭我如今代掌教主的权利。这人大胆妄为,混入光明顶意图不轨,必须由众兄弟审问方算公平,你这样带他离开,于理不合。”   “呸!甚么礼?你说你是代教主,我可不服!教主忽然失踪,没留下任何音讯,你以为你光明左使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教主了不成?”   杨逍淡淡道:“我只是就事论事。蝠王,我无意与你争执,放下人,走。”   韦一笑当然不肯同意。且不说宋青书身上系着与他性命相关的线索,就说他和杨逍之间的私人恩怨,就让他格外看不惯这小子装腔作势的模样。他越是如此平静无波理所当然的态度,韦一笑就偏要跟他对着干,当下冷哼几声:“我就是不放,你能奈我何?”   “既如此,说不得你我二人就要手底下见真章了。”杨逍话 虽如此说,却并未拉开架势,而是一如先前闲适的模样,“不过——蝠王刚刚用了轻功,这会儿想必气血已经开始翻涌,你确定要在此处与我动手,而不尽快想办法压制寒毒?”   韦一笑当然能感觉到熟悉的气血翻腾感,他也知道自己眼下情况不妙,但是却不愿就此如了杨逍的意:“怕甚么?我手边这不是有新鲜的血液么?大不了打一场后,我吸干了这小子一并疗伤,也为时不晚!”   闻言宋青书顿时大吃一惊,他哪知道韦一笑这番话乃是逞强罢了,还道这蝙蝠真被杨逍激起了凶性,九阳功也不要了,打算直接拿他治伤,当下便挣扎起来,对着杨逍道:“杨伯伯,可还记得数年前坐忘峰下与你一面之缘的少年?”   杨逍“咦”了一声,凝目望去,这才看清韦一笑手中提着的青年模样。宋青书的皮相不差,加上当初曾与张无忌一起送杨不悔回来,对于这两个少年,他都记忆深刻,当下便道:“原来是你。”   “怎么,你们认识?”韦一笑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是旧识,心中对宋青书“胡青牛传人”的身份倒是更信了两分。他有些郁闷的摸摸鼻子,心念一转,又幸灾乐祸的指着杨逍笑道:“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得自家人!杨逍,他是胡青牛的弟子,又是你的旧识,你还要带他回去审问不成?”   岂料杨逍居然真的点头:“一面之缘罢了。私交归私交,就算是旧识,也得先问清楚之前之事。”   韦一笑气的直咬牙,他只觉自打遇上杨逍,他就看对方这幅模样不顺眼,这会儿更觉得对方根本不是冲着宋青书来的,而是冲着他!加上寒毒发作气血上涌,一把将宋青书丢到一旁,便向着杨逍掠了过去:“姓杨的!我看你就是欠揍!来来来,咱哥俩打上一场,手底下见真章!”   杨逍眉头微动,韦一笑既然出手,他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当下抬掌迎去,你来我往,瞬息之间两人便过了数招。   宋青书被韦一笑丢到地上,总算他一直留了个心眼,没摔出好歹来,龇牙咧嘴地站起身后拍拍身上沾到的灰,目光悄然左右瞥去,暗自留了个心眼,偷偷拿出一瓶没用过的风行丹,打开瓶塞除去外面的蜡丸,放在掌心当中。风行丹想要定位,必须在此处放置一炷香的功夫,他先前只顾逃走,根本没时间定位,此处位于荒郊野外,等到脱身后,他完全可以悄悄回到这里,然后伺机离开。   那边二人打斗正酣,谁都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韦一笑的轻功天下一绝,杨逍的武艺却也是教主之下数一数二的,一个不敢近身,另一个追不到对方,两人一时之间倒是僵持起来。   然而不过片刻,这种僵持便被打断了,杨逍听风辨位,一直注意着韦一笑破空所发出的风声,忽然发觉对方速度似有减缓,眼中闪过一丝厉芒,道了句“着!”,出手如电,一掌拍向左侧方位。   几乎是同时,韦一笑脚步一个踉跄,身影刚好出现在杨逍那一掌所指方位,这一下挨了个结实,惨叫一声喷出鲜血,竟直接被击飞出去!这一下倒是将杨逍惊了一惊,毕竟同属明教,他出手都有分寸,自忖不会将对方伤的这么严重才是。他伸手抹了把脸上被喷到的血迹,抢上前一把扶住韦一笑:“蝠王?你毒发了?”   韦一笑这会儿又哪有精神回复他?寒毒早在他出手的那一刻就发作了,只是他一直强行忍耐。他激引内毒,阴寒发作,本来只须吸饮人血,便能抑制。但是他不肯拿宋青书这个唯一希望开刀,又强行与人动手,寒毒只会发作的更加厉害。   杨逍才碰到他,就感觉到冷的彻骨,手掌几乎都要被冻僵一般,他眉头一皱,将他扶起盘膝便给他运功,对于在旁边的宋青书竟是看都不看一眼。   然而他的内力刚与韦一笑接触,就觉一股寒气顺着手掌上的经脉直向上冲。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勉力将寒毒向下压制,这样却又根本顾不得救韦一笑。一时间光明左使只觉棘手的很,道:   “蝠王,你觉得如何?”   韦一笑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身后的情况,苦笑一声:“我这条老命十成中已去了九成,怕是只能等死了。杨左使,你不必替我驱毒,若此法有效,当年教主早就替我治好这伤啦!又何必等到现在?”   他说着悄悄瞥了眼一旁的宋青书,心中暗自惋惜:早知如此,他一开始就不该贪心什么九阳功,早早吸了这小子或许还能保一命,现在……悔之晚矣!   但转念一想,这小子既然也是教中兄弟,幸而他之前没冲动之下吸了他的血,否则便是活着心中也难以安生。念及此,面上又带出几分欣慰来:“杨左使,这小子与我也是有缘,待我死后,你就带他走罢!他是胡青牛的弟子,神医已死,说不得以后教中兄弟还得仰仗他。”   宋青书微微一愕,没想到这吸食人血的毒蝙蝠居然会说出这番话来。他对韦一笑观感极差,这会儿却不由得有些改观,心道:“难怪张无忌会愿意做这个教主,若明教上下都是这样的人,却也不得不称一声‘好汉子’。”他微一犹豫,探手入怀,一面将定位完毕的风行丹放入怀中,一面借由这个动作拿出另外一瓶丹药。   杨逍对这番话却没什么反应,他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手掌依旧抵在韦一笑背心大穴上:“且莫说话!待我助你运功!”   “没用的……”韦一笑话音未落,却见宋青书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将手中瓷瓶打开,倒出一颗药丸塞入他口中,另一手在他下颌上一托,那药丸便轻易从他口中滑至咽喉,一个吞咽便进了肚中。   他这番动作做得行云流水顺畅至极,韦一笑直到将药丸吞下才反应过来,瞪向宋青书:“你给我吃了甚么?”话音刚落,忽觉一股热气从腹腔中蒸腾起来,瞬间沿着经脉流向四肢百骸,竟是前所未有的舒服。   杨逍自然不知道药效,见状一把扣住宋青书的手腕:“解药拿出来!”   宋青书眉头一皱:“没有解药。”见杨逍瞬间眯起眼,煞气隐现,忙道,“那是治寒毒的药,并非毒药。”说着干脆将整瓶火硫散都丢给了他。当初火硫散对张无忌有奇效,只是后来随着服用的多了才逐渐没了效果,他手中还剩下一些,如今刚好可以拿来救治韦一笑。   杨逍半信半疑的接过瓷瓶,倒是没当场打开,而是侧头去看韦一笑,见后者原本铁青的面色竟泛上几缕红晕,神态安详,知道他所说不差,不禁松了口气,收手抱拳道:“多谢小兄弟,刚刚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宋青书道:“人之常情,左使不必客气。”说着想到刚刚系统发布的任务,问道,“对了,数年不见,不知不悔妹妹如今可好?”   杨逍听他问起杨不悔,神色一暖,随即却又挑剔的盯着宋青书看了一眼。当年他就看出这个小子对不悔有些殷勤,只是两人年纪毕竟有差,不悔又太小,他没想太多。如今这小子才一见面就提起不悔,让他这个做父亲的顿时生出几分异样的感觉来。   宋青书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又背了陈一建留下的黑锅,不禁低头看看自身:有什么不对吗?却听杨逍道:   “不悔很好。之前还一直跟我念叨着你和那个叫无忌的小鬼。对了,怎么只你一人在此?那个小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无忌继续打酱油的一章。   这段小支线很快走完,最迟两章无忌就该出现了   ☆、第七十五章:如国土危脆      宋青书当然不能说张无忌如今的下落,他没忘记目前身体大多数时候掌控权在陈一建那里,只能含糊道:“无忌并没一起过来。杨左使,我此次前来,探望故人是其一,另一件事则是打算前去祭拜一位前辈。只是昆仑山绵延千里,实在太过辽阔,一个不慎走错方向,才会来到此处。”   杨逍眉头微皱:“你是说你走错方向?那为何潜入光明顶?”   若是以前,宋青书并不介意编造个身份糊弄过去,毕竟正邪有别,他若贸然说出自己武当弟子的身份,说不准便会被当场诛杀。然而刚刚在山上刷新了三观,让他有了新的想法,于是诚恳道:“实不相瞒,晚辈乃是武当山第三代弟子,误入贵教实在有些忐忑,才想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离开,却不想贵教守卫森严,我才刚来就被抓住了。”   宋青书所想不错,明教在阳顶天的治理下,的确没有前世那么仇视正派弟子。固然正邪之间互相鄙薄对方的行为习惯,除却个别私人恩怨,大部分还是没有什么冲突的。是以杨逍只是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这个说法,正要再问,忽听身后韦一笑道:   “你是武当道士的门下?那怎地会成为胡青牛的弟子?”   原来韦一笑运功完毕,才一收工就听见了宋青书刚刚那段话,当下便有些惊疑。以他们在明教当中的身份资历,大多都知晓胡青牛因为妻子和妹子的缘故与名门正派之间那些龌龊,有过那些往事,他居然还会收一个名门正派的弟子,实在是匪夷所思。↓本↓作↓品↓由↓ 浩扬电子书城 Www.Chnxp.Com.Cn ↓收↓集↓整↓理↓   宋青书当然不会傻到将实情说出来,便只含糊道:“晚辈曾陪同师弟张无忌去蝴蝶谷求医,蒙医仙不弃,在那里住了两年,之后医仙遭逢变故,匆忙之间只来得及将衣钵托付给我二人。”   他这番话原也不算出错,胡青牛的确匆忙之间将《医经》托付给了张无忌,而他则刚好在场罢了。不过面前这两人当然不知晓,虽然觉得青年这番言语有些模糊,却也没再追问。韦一笑是寄望着他能治好自己的寒毒,杨逍在想什么,却没人知晓。   既然说开,杨逍也就不再坚持带宋青书回光明顶,转而同意让他前去看看不悔,只让蝠王回去打个招呼便罢。若是平时韦一笑或许还会反驳两句,然而刚刚杨逍二话不说出手救他,到底让他有所顾忌,带刺的话便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了,只哼了一声:“算你这次运气好!罢了,老蝙蝠便替你跑个腿,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话音刚落,韦一笑就见一物迎面飞来,抬手接过,却是之前宋青书给杨逍的那只瓷瓶。他愣了愣,不等询问,就听杨逍道:“治病的药,我先行一步,告辞!”说罢便拉着宋青书展开轻功离去。   “喂!”韦一笑不防他居然会来这么一手,他刚刚运功完毕,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个人离开,怒气冲天道:“混蛋杨逍!把小大夫给我放下!老子要的不是药,是功法!功法!”   可惜杨逍身法虽然不如他,跑的却也不慢。韦一笑那声中气不足的喊叫也不知他到底听见没有,脚步不曾停顿丝毫,风驰电掣直奔光明顶而去。   ******   张无忌将手中碾了一半的石臼放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却被手上的味道熏得一个仰倒,忙嫌弃地放下手,走到水边捞水冲洗。   兰舟这一次消失已经有三天了,算算时间,差不多也是该回来的时候……他将手上的皂角洗掉,眯起眼望着水中的倒影:形单影只,说的就是他如今的情况。   虽然理智告诉他,兰舟离开只有好处,但张无忌心知,他已经越来越无法习惯这种只有他一个人留在山谷中的生活。平日里有兰舟相伴,说说笑笑好不热闹,然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整个山谷里就只有风声和鸟叫声,毫无丝毫人气。   张无忌十分不喜欢这种感觉。   但是现在他什么都不能做,不能对兰舟说留下来,也不能仗着彼此之间的交情强迫他做些什么。最重要的是,人鬼殊途……   如果兰舟有身体,不是那种需要特殊条件的限制,而是真真正正的身体,他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轻易离开了?有了血肉之躯,就是有了桎梏,再也做不到这种突然出现突然消失的事情,看起来似乎会很美好。   正自沉思,他忽有所觉,转过头时就看见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背后,目光对上他时明显变得柔和:“在做什么?”   张无忌不答反问:“你怎么了?”   宋青书微微一怔:“甚么?”   “你心情不好?”虽然宋青书的语气一如既往,张无忌还是能看出对方心情上的变化。那双眼中还未来得及消失的沉郁轻易挑起他的怒气,“这次出去不顺利?”   宋青书有些惊异于少年的敏锐,略一思索还是道:“确实……无忌,我看到你师兄了。”   张无忌微微睁大眼,他知道兰舟不太喜欢提起师兄,所以这两年来也几乎不常提起他,没想到这次他居然会主动提起:“……他惹到你了?”   宋青书一怔,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只能含糊道:“并不是,只是想到往事,替你不值罢了。”他叹了口气,想起之前发生的那些龌龊的事情,暗自决定还是先不要告知给少年知晓了——   在杨逍将他带去坐忘峰后没多久,宋青书就感觉到陈一建的意识隐隐清醒了。当着杨逍的面他不好做什么手脚,只得在离开身体后,再度启用了很久没用过的“心灵感应”功能,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给陈一建——当然,他还是有所保留的,只说明他现在是冒充的胡青牛弟子,有个随时会来找他求医的韦一笑,以及那瓶定位过的风行丹,其他的并未多说。   如今他的身份已经暴露,陈一建在对待他的时候显然也不会在如同先前面对系统时那样毫无保留了,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相信他的话,不过在坐忘峰上,他却亲眼看到陈一建如何讨好杨不悔,而且还一副不愿离去的模样。甚至于还趁着杨逍回明教不在之时,欺骗不悔说有事要离开,实则悄悄转了回来,潜入杨逍的书房当中东翻西找,还真让他找出了一样东西。   一本抄录着“乾坤大挪移”前三层的书籍。   宋青书当然知道乾坤大挪移,这是明教镇教之宝,只有历代教主才会修炼。他不知道杨逍这里为何会有,陈一建又为何会知道,只是看着对方用自己的身体做这些鸡鸣狗盗之事十分憋闷。冷言冷语说了对方几句,却被对方毫不在意的顶了回来:   “你现在有没有身体,凭什么管我?”   “我管的不是你,而是我的身体!陈一建,你这是在败坏我的名声!”   “你还有名声可言?”陈一建轻笑一声,一边收拾被他弄乱的书房,一边在面上露出显而易见的轻蔑,“宋青书,你是重生回来的吧?你上辈子做的那些事,我可都一清二楚!偷看女子洗澡,害死自己的小师叔,背叛师门……你还好意思说名声?你有吗?!”   上辈子的那些事情被如此赤|裸|裸地揭开,饶是宋青书已没有身体,也觉得脸上仿佛被烧了一层火,热辣辣地难受。他咬牙切齿地瞪着陈一建:“便是我做过那些,又与你何干?”   陈一建道:“所以你该感谢我!我会替你走一条前所未有的路。既不会让你臭名昭著,也不会让你失败甚至死掉,我会让‘宋青书’成为人人仰望的存在,就算用一些非常手段,也是必要的。”他说着扬了扬手中那卷书,“这只是个开始而已。你要是聪明,就不要到处乱说,否则倒霉的可不止我一个人!”他说着,将最后一摞书摆回原位,拍了拍手掌,咬牙切齿的补上一句,“别忘了,你和我现在可是共用一具身体的!”   说完这段话,陈一建便从怀中摸出了那瓶定位后的风行丹,将之倒出捏碎,身影瞬间便从杨逍的书房中消失,只留下宋青书气急败坏站在原地。   “陈一建!”   宋青书没想到时隔两年,这人的性格已经扭曲至此。当初那个可以被他骗的团团转的少年早已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则是个不择手段的野心家。   他有预感,他们两个人之间,已经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今日他被对方摆了一道,明日说不准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必须尽快想办法解决这个麻烦,必要的时候——大不了他便不要那个身体了!只要将系统升级到七级,他就再也不用受制于对方,到那个时候,这些账定要一笔一笔向陈一建清算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陈和无忌各自出来打个酱油   接下来就该给他们两个人加加温了   ☆、第七十六章:四大皆苦空   张无忌见他半晌不语,不由得微 微皱眉:“是他做了什么?”   宋青书被对方一叫,回过神来,他并不打算将那些事情告诉给张无忌,便随口敷衍道:“你师兄无事。”说着又瞥了眼对方难看的面色,“倒是你,这几日是不是都没好好休息?”   张无忌确实没休息好,这几天合眼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时辰,眼睛周围都清了一圈。但这些他根本就不在意,而是追问道:“别转移话题。真的没事?你不高兴,我看得出来。”   宋青书语塞,这小鬼还真是精得很,当下稍一沉吟,才道:“没事,对了,我见到你父母了,他们如今也很好,你可以放心。”   他的确去过武当见到张翠山夫妻俩,却不是这一次,而是之前陈一建还在武当山时的事情。只是那时他刚刚对张无忌坦白了自己每次消失的原因,怕他联想到陈一建的异状,才有所隐瞒。这一次倒是刚好拿来作为借口。   听到父母的消息,张无忌果然颇为激动,喜道:“太好了!那他们……”他本想问他们是否提起过自己,又想到宋青书的状态,不由踌躇。   宋青书却误解了他的迟疑,笑道:“他们两个已经和好如初了,只是一直没有你的消息……”他说着顿了顿,想起之前去武当山时的见闻,还是将实情说了出来,“你师兄回去后,谎称与你失去联系,所以他们如今也不知你生死如何。无忌,你爹娘很担心你。我听武当山上有人谈论起你时,曾说你恐怕凶多吉少。”   “大概他们都以为我已经死于寒毒了罢!”这个结果张无忌并不意外,事实上若非这一连串的奇遇,若非兰舟将他带到这个地方,他早就死了。然而如今终于得到父母的消息,还是让他欣慰不已。一时间少年竟有些归心似箭,他如今寒毒已去,内力有成,若要逾峰出谷已非难事。正要开口,却又听面前之人道:   “你也不必担心,我观你母亲举止谨慎,身量也比以往稍显圆润,也许很快你就会有个亲兄弟或者亲姊妹了。”   张无忌兴致勃勃的神色顿时一僵:爹娘又有孩子了?   宋青书见他神色怪异,还道他一时之间太过喜悦所以不知当如何反应,便也跟着露出笑容来:“怎么,高兴傻了?”   张无忌微微垂下头,道:“是啊!很高兴。”语气却听不出几分喜悦来。他从水边站起身,看了看天色,道:“天快黑了,我去准备晚饭。”   闻言,宋青书就算再迟钝也看出张无忌态度不对了,更何况他本就是聪明人,稍一寻思心中便咯噔一声:少年莫非是觉得自己将有兄弟姊妹,爹娘就不是他的了?再想到张无忌这几年越来越强的占有欲,不由暗叹自己起了个糟糕的话题。他急忙变成实体,上前拍拍少年的肩膀:“无忌,你不高兴?”   张无忌感觉到落在肩膀上的重量,忽然转身将宋青书抱到怀里:“兰舟,我是不是很自私?听说爹娘又有了孩子,我竟觉得很伤心。”   宋青书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你会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当年我爹和娘想要再生个孩子的时候,我也极力反对。加上娘身体不好,才没又给我添个兄弟。但那都是我小时候做的事情,如今大了,反而会遗憾没能再有个兄弟姐妹陪在父母身边承欢膝下。”他说着顿了顿,想起上辈子自己身死后,父亲无人送终,不禁微黯。他直起身与张无忌拉开了些许距离,平视着他带着血丝的双眼,续道,“无忌,你性格良善,从小到大又没经历过多少事情,仍留存着赤子之心,这很好,但你已经十七岁了,即将是个成年人,这种孩子气的想法要不得。如今你我囿于这个山谷之中,多年没能回去,可谓是音讯全无。若没有这个孩子,你爹娘只怕会更加伤心。”   这番话宋青书说的容易,其实当看到殷素素再度怀孕的时候,最震撼的反而是他。直到那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彻底将这一世的一切打乱了,至少亲近之人的一切已经都和上辈子不同:他和陈一建救了娘亲,又保住了张翠山夫妇的性命,甚至还出现了上辈子不存在的新生命……也许他真的可以期待这一世能够得个圆满——当然,要在解决了陈一建这个大麻烦之后。   张无忌却不知他那时的震撼,他只是望着面前那双清澈的眼睛,之前翻涌在脑海中的烦躁和不安竟然就此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冲动:好想……好想就这样将他抱在怀里,紧紧地箍住,恨不得直接融入骨血才好!   这样想着,他也跟着这样做了,少年再度张开手臂将面前之人抱住,额头抵入对方颈窝,深深吸了口气。熟悉的味道让他眷恋不已,几乎忍不住想要就此张开嘴咬上一口——   宋青书却只道少年心绪难平,所以借由这个动作求安慰,当下抬手在他头上顺了顺,暗自感叹少年不知何时竟已经长得和他等高了。之前那个瘦弱的少年如今病痛尽去,终于开始抽条成长,再有两年,就会长成他记忆当中那个优秀青年。   两人相拥片刻,宋青书忽觉少年身体微僵,不等他反应过来,对方已经一把推开他展开轻功纵身跑远,只丢下一句略显仓促的话语:“我去打猎!兰舟你回去、回去等我!!”   宋青书冷不防被他推开,愣了愣才好笑的想,少年大概是窘于刚刚的反应,不好意思了罢!当下微微一哂,扬声逗趣:“我和你一起?”   少年闻言跑得更快了,转眼间已奔出二里开外,大有他若追上来还会加速的意思。宋青书忍不住哈哈大笑,摇摇头向着山洞方向走去。   过了大半个时辰后,张无忌才扛着一头野鹿回到山洞中,宋青书早已点火烧水,焯了一把野菜,就等肉下锅了。见少年跨入山洞后,顺口问了句:“怎么这么慢?”   “我去洗了个澡。”少年支支吾吾说着,将处理好的鹿肉放下,撕了一条鹿腿递过去,而后又跑到旁边将剩下的鹿肉抹上盐。宋青书瞧着他湿漉漉的头发下掩盖不住的微红耳根,好笑的摇摇头,也不去拆穿他,径自片了一些肉下来,剩下的整个穿起架在火堆上烧烤。他们两个在这里生活数年,习惯与喜好都一清二楚,张无忌最喜烤肉,他则相对口味偏淡,所以另外熬了肉汤。   吃过饭后,两人收拾了一下,将用盐腌起来的剩肉挂在洞口,这才准备休息。这几年来宋青书每次变成实体,都会陪着张无忌如常人一般生活:吃饭,看书,或者相拥而眠。虽然只有短短的三个时辰,他根本睡不着,但是看着少年依赖的扯着他的手臂,宋青书心里还是有着微妙的成就感。   “今日不练功了?”看着张无忌收拾完之后将床铺好,宋青书随口问了一声。   “嗯。”张无忌将手插|入湿漉漉的头发里,用内力将犹有些微潮的头发烘干,“明天打算开始修炼第四卷,今日休息。”   宋青书点点头,并未多问,和张无忌一起在床上和衣卧下,随口聊些什么,渐渐地有了些困意。   然而身边的少年却似乎并不困,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宋青书诧然道:“无忌,你不累么?”明明之前一副多日没休息的样子,怎么这会儿反而精神了   “不知道,睡不着。”张无忌的声音里透着明显的烦躁,又翻了个身。宋青书被他翻的心烦,抬手一把按住他胸口,却感到少年明显颤了一下,咕哝道:“……好凉。”   闻言宋青书愣了愣,下意识想要收回手,却被张无忌一把按住:“别走,很舒服。”   感觉到掌心下的躯体中透出滚滚热意,不知怎地,宋青书也有些热了起来,他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又觉得这种热度不太对,翻了个身半撑起来:“你是不是……”发烧了?   半句话还未说出,他忽然觉得后背被揽住,一股大力将他向下压,身不由主便倒了下去,正躺倒在张无忌的怀中。   宋青书吃了一惊,鼻子直接撞在对方的胸膛上,身体大半与之相贴,更感觉到隔着衣服传来的蒸腾热气。耳边的呼吸声粗重急促,完全不似正常时候习武之人悠长的频率。而从后背顺势而下、箍在他腰间的手臂也比想象中更有力,宋青书一时间竟无法挣脱,不由愠怒:“无忌,你做什么?”   张无忌喃喃道:“我不知道,兰舟,你好凉……”他说着微微向前探了探,再度埋首在他的颈窝里,蹭了蹭,终于将之前念兹在兹的执念完成了——   “啊!”宋青书脖颈一痛,差点跳起来:“张无忌!你属狗的?快放开我!!”这混小子居然咬他!   听到他的喊声,张无忌清醒了点,他晃了晃头,却没放开对方,而是再度凑过去,在刚刚被他留下湿漉漉牙印子的地方轻轻舔了两下。 作者有话要说:  嘘,大家依旧请安静,敏感词语千万别提!   ☆、第七十七章:五阴如无我      宋青书被他舔舐的动作弄得全身发颤,更因为彼此相互贴近,感觉到了身下被抵住的异样感。他本就对少年有意,这两年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情绪按捺下来,打算徐徐图之,没想到少年居然……他一时间又惊又喜,还有些担忧,强行运功挣扎着支起上半身:“无忌?”   听到他的喊声,张无忌微微一僵,宋青书借由山洞内昏黄的光线注意到少年面色潮红,双眼却很清明,显然并未失去理智。但他神色中有些茫然,还有些苦闷,目光微微闪烁的看着他,却并未回答他的呼喊。   见他如此,宋青书双眼一转,忽地想起一事:鹿肉性温,有补脾益气,温肾壮|阳的功效,少年如今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难道是……   他伸手向下一探,了然的道:“你还真是——唔,很难受?”   张无忌这会儿已经清醒过来,不禁有些羞愧,但他观对面之人面上并无厌恶的神色,便又起了些许期待:“兰舟,我不知道怎么了,刚刚躺下之后就觉得很热,不舒服……”他说着竟挺腰在宋青书掌心里磨蹭两下,又觉得不对劲,下午明明……怎地这会儿竟又起了兴致?他不敢再动,怕兰舟反感,只紧了紧搂在他腰间的手臂。   宋青书挑眉,看他带点羞惭的样子,忍不住逗他:“怎么,忘记之前在红梅山庄的时候你喝醉酒那次了?怎么还跟个不知人事的孩童似的?”提到红梅山庄那一夜,跟着便想起不甚愉悦的清晨……宋青书眼中略过一丝沉郁,但很快消失殆尽。说起来除了那次喝醉酒的事情之外,他还真没怎么看到过张无忌自|渎,如今他已成鬼,没有这方面的需求,自然而然也就忽略了少年的问题,这会儿想想,张无忌都已经十七了,怎么可能毫无需要?只不过无人指点他,所以至今在这方面还如同白纸一般罢了!   那一晚的事情张无忌当然没忘。那时的他情窦初开,明白了自己对师兄那种懵懂的感觉。然而当时不过一知半解,这一次却很明白,他的欲|望是对着面前这个人来的,清晰且直白,一如傍晚之时那次。   宋青书见他发怔,还道少年这是不好意思了,笑道:“不用怕,多半是晚上的鹿肉燥的难受,待我教你一教,以后就知道怎么办啦!”   张无忌的心砰砰直跳,哑声问:“你——教我?”   “呃……谁叫我是你的长辈呢?”宋青书见他面露疑惑,方察觉自己刚刚那句话过于孟浪,忙补救道,“这种事情从来都是长辈教给晚辈的,你父亲不在身边,只能我来教你。”   张无忌听到他这番话,莫名有些失望:“原来他只把我当晚辈么?”看着面前之人似笑非笑的神情,他越发觉得胸口某种难以忍耐的冲动正沸反盈天的叫嚣翻腾,让他做些什么出来。他想起当初宋青书对他做的事情,忽然一个翻身将对方压在身下,道:“兰舟,你都不难受么?”   宋青书微微一怔,没留神自己竟被小鬼欺身而上,道:“我怎么会……喂!”话尾声音忽地拔高,只因要害居然被对方一把握住!   他心中有些惊讶:自己那个地方居然是有感觉的!他用固魂丹凝成实体每每只有三个时辰,虽然能动能吃,却不曾有过丝毫消化或者排泄的冲动,所以除了有各种感觉之外,并无多少常人的生理习性。然而张无忌才一握住他,宋青书就感觉到一股微妙的快|感从尾骨直冲脑海。太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他甚至有一瞬间微微失了神。   然而就是这一失神,跟着满盘皆输——当张无忌学着他上次的动作动起手来时,两辈子加起来都还是童子鸡的宋“前”少侠,终于淹没在了前所未有的漩涡当中,   ——原来自己动手和别人动手完全是两种感觉!   老鬼觉得自己似乎开启了一扇从不知晓的大门。   夜色暗沉,两个童子鸡在一知半解的情况下相互启发出许多之前所不知的事情,小山洞中隐隐有可疑的呻|吟声传出,自此一夜,似乎有些什么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逐渐发生了变化。   ******   那日之后,他们两个谁都没再提起此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然而两个人的生活方式却在不知不觉间越发亲昵,只是关于那一夜,彼此心中始终有个结,却谁都不肯轻易说出来,生怕打破了如今这种微妙的氛围。   张无忌也仿佛忘记了之前归心似箭的心情一般,一如平常练功生活,仿佛打定主意要在这山谷中扎根了。宋青书曾试探着问过他几次,对方却只道:   “这世上人心的阴险狠诈,便是想想也令人不寒而栗。你我如今生活不是很好,何必到外面去自寻烦恼、自投罗网?在这美丽的山谷中直至老死,岂不甚好?”   宋青书心知少年已经习惯了谷中安逸的生活,加上入谷之前遇见的个个都想算计他,难免对外界产生几分排斥,也就不再劝他,只想着倘若时间到了,他总会离开的,也就安下心来继续研究系统升级之道。   日出日落,斗转星移,转眼间又是两年过去,张无忌与宋青书一人一鬼在这雪谷幽居,至此时已五年有余。前者从一个孩子长成为身材高大的青年,后者却终年保持着原本的模样,不会老也不会年轻。如今看来,两个人再也不似父子,倒是真有几分像是兄弟的模样了。   最后一两年中,也不知是否陈一建早有防备,宋青书几乎没再有过回归身体的机会。换而言之,如不是陈一建克服了晕血的毛病,就是他另外找了办法让自己不必见血。对此宋青书也不知该失落还是该庆幸,隐隐还有些不太习惯。仿佛他真的已经抛弃了“宋青书”这个身份,成为了彻头彻尾的孤魂野鬼“兰舟”,前尘往事逐渐消弭在记忆的尘埃里,几乎不再翻出。   他有时兴之所至,也会用固魂散变出身形,与张无忌生活或是玩耍,这山谷中那白猿颇有灵性,经常送些水果蟠桃,而被张无忌两次救治的小猴也时常跑来这边,只是每次看见宋青书,它都像是老鼠见了猫,有多远跑多远,让一人一鬼很是好笑。   这些年里宋青书借着系统大大小小的随机任务,终于将系统升级至五级,开启了高级榷场的功能。许多丹药已经可以从榷场中购买,张无忌生活所用的东西也能买到。至于固魂散,虽然价格高昂,宋青书也并非买不起,只是他一直记着药品说明那个有后遗之症的说法,是药三分毒,是以很少使用。   而主线任务却因为《九阳真经》的缘故一直卡着,直到这天张无忌将全部四卷神功尽数修炼成功,才响起了任务完成提示音,随之而来的则是新主线:“排难解纷当六强”之一:驰援武当。   这个任务让宋青书从山谷中安逸的生活里清醒过来,他掐指一算,便发现似乎临近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的时间了。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各大门派已经互通书信,相约围攻光明顶一事了。那个时候各门各派都与明教有所争执:少林为找出谢逊给空见报仇,也为平息正邪多年的纷争;崆峒为报七伤拳谱被盗之仇;峨眉自孤鸿子死后便与明教不死不休,从当初丁敏君一口一个“魔教”便可见一斑;华山掌门很久以前就害死过胡青牛的妹妹,双方显然也有嫌隙;而武当,他五师叔张翠山被天鹰教所累自刎,六师叔的未婚妻又相传死于明教杨逍之手,而昆仑派与明教同处昆仑山,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如此种种构成了六大派前来 攻击的理由。   然而这一世,因为成昆的缘故,少林和明教的仇恨并不如上辈子稳固,虽然谢逊依旧作恶多端,却也算得上是个人之举;武当五师叔夫妻二人蹀躞情深,连带着两派之间也常互通有无,根本没有理由参与到这其中。六去其二,其他门派固然仍有各种原因,这六大派恐怕是凑不齐的了,难道还会发生上辈子的事情?   宋青书想了片刻,忽然记起一事:峨眉派既然与明教有死仇,这辈子多半仍会将纪晓芙之死算在杨逍头上!陈一建虽然知晓事情始末,但他未必会将此事说出来,如若武当再度参与到其中,岂不是会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想起万安寺所受的屈辱,宋青书皱起眉头,盯着那个主线任务看了片刻,忽然轻叹口气:罢了,找个时间回武当看看好了,若是真有什么意外,他也好随机应变。   打定了主意,宋青书便将这个主线任务置于脑后,不再关注。但他没想到的是,任务机会居然这么快就到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青书:原来自己动手和别人动手完全是两种感觉!   张无忌:原来老鬼也会很舒服的!   作者君:原来清水也可以写到这个地步……   读者君: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第七十八章:当得为宿命      这天一早,张无忌起来后就开始忙碌起来,他先出去猎了一头羚羊,然后将自己收拾干净,又将平时用于吃饭的石桌擦拭一遍,捻土为香,又摆了羚羊头在上面,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头。   宋青书见他这一系列举动做完,才奇道:“今日是什么日子?你做这些是要祭祀什么人吗?”   张无忌站起身道:“今日是太师父一百一十岁大寿,我也是昨晚睡下之时忽然想起的。不知不觉,我离开冰火岛竟已十年了。”   宋青书微微一怔,在心中算算日子,的确是太师父的寿辰,不禁有些惭愧。他作为武当派弟子,又两世为人,竟连太师父的寿诞都不记得,还不如张无忌这个仅仅在武当呆过两年的少年——不,如今该称之为青年了。   十九岁的男子,已经是成年人,少年的那些稚气几乎已经消失殆尽,如今的张无忌,除却气质之外,和宋青书记忆中的那个人几乎没有半点区别。   当下他也跟着落到地面,向着那简陋的案台拜了几拜,这一下忽然勾起几分思乡之情,他想起许久没见的父母,尽管他可以瞬息往返于家中,却始终不曾得到过丝毫家人的注意。思虑再三,才郑重对张无忌道:“无忌,你如今神功已成,我们还是离开此处吧!一别多年,你父母想必也很思念你。”   宋青书知道张无忌对外面的世界并不喜爱,对父母又添新丁的举动也有些排斥,所以这两年来一直不常提起此事。但今日他既然主动做出此举为太师父祈福,想必心中已有决断。   果然,张无忌沉默片刻,道:“也好,兰舟,我们就去武当看看大家如何?你想要回去看看你的孙女吗?”   宋青书心想:我的“孙女”早不知道因为你的缘故跑到哪里去了,没准已经从上辈子的准峨眉掌门变成了这辈子的魔教妖女,我又何必去看她?面上只打了个哈哈:“去武当就好,我不在你身边的话,你那师兄若再出些什么招数,就你这性子准被他骗的团团转了!”   张无忌微微一笑,并不辩驳,心中却想着:兰舟这种性子,倒是和师兄毒舌起来的模样很是相像。而且他二人长相也相仿,当真是——合适的很。   自从当年生出希望兰舟拥有实体的想法后,张无忌心里就渐渐有了个疯狂的主意:他想替兰舟找个合适的身体。只是这山谷当中虽然生活舒适,却根本没有书籍可供他查询。王难姑的《毒经》里倒是提到一些来自西域或苗疆等地区还魂相关的奇闻异事,多半也是佐以某些特殊的药物,是真是假尚未可知,他必须查到更多资料才敢下定论。   而自从两年前他听兰舟说起曾附身在师兄身上后,张无忌就总是不由自主将兰舟和师兄放在一起比较,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想的多了,他甚至觉得兰舟与师兄的长相也越发相仿,甚至忍不住猜想两人是否有血缘关系。按照《毒经》中那些故事所言,有血缘关系的人,相互之间本身就有某种联系,因此他免不了生出某种微妙的期待来。   这些事情,张无忌肯定不会说给宋青书知晓,宋青书也只当青年默认了,于是便兴致勃勃与之谈论离开的事宜。以张无忌如今的武功,想要从周围群山攀岩而出可谓是轻而易举,至于守在山洞外的朱长龄更不是他的对手,剩下的只是要如何处理他们留下的这些东西。   张无忌对这里很有感情,打算日后再回来,因此只是将东西归拢一下,又将将四卷经书从头至尾翻阅一遍,揭过最后一页之后,心中又是欢喜,又微微感到怅惘。他在山洞凿壁挖了个三尺来深的洞孔,将四卷《九阳真经》、以及胡青牛的《医经》、王难姑的《毒经》,一起包在从白猿腹中取出来的油布之中,埋在洞内,填上了泥土。   宋青书见他此举,不由诧异:“埋在这里作甚?你不带走?”   张无忌道:“书中内容我都已经牢记下来,不必带在身边了。我从白猿腹中取得经书,那是极大的机缘,不知千百年后,是否又有人凑巧来到此处,得到这三部经书?”说着拾起一块尖石,在山壁上划下六个大字:张无忌埋经处。   做完此事,他转过头正要对兰舟说些什么,却忽然发现身后竟空空如也,刚刚还呆在那里的鬼影竟又一次消失了!   ******   一阵天旋地转,宋青书才一定下神来,心中就不免暗暗叫苦:他刚刚才说动张无忌与他一起出谷就忽然消失,那家伙该不会因此又闹什么别扭吧?   想归想,宋青书还是下意识地转身打量自己如今所处的环境。他已经习惯了每次回到身体后最先看见一片血腥,这一次周围却出乎意料的干净,没有血腥味,也没有惨遭破坏的场景——他正置身于一间朴素的房间内,睁开眼时第一个看到的,也是深蓝色的床帐顶。   简直就像睡梦中刚刚醒来一样。   他刚要坐起身,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宋青书扶住额头,敏锐的嗅到空气中一丝极淡的气味。   迷|魂烟?   自从变成鬼魂后,每一次附体时宋青书的嗅觉、味觉与触觉都会变得格外敏锐,毕竟作为鬼魂,这些感觉都是不存在的。因此这种常人很难注意到的气味,他才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闻到这股味道后,他急忙摸出一颗能解毒的药丸塞入口中。系统出品的药物多是入口即化,效果也是立竿见影,很快那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就消失了。   清醒过来后,宋青书才重新起身下地,仔细打量这间陌生的屋子。屋子摆放的很简陋,房间很小,除了床铺之外,只有一张摆着茶具的木桌与两张椅子,别无长物;屋外隐隐传来几声低语,还有或远或近悠长的呼吸——这里应该是个客栈。   他推开窗户,一股清新的空气瞬间冲入鼻腔,宋青书向外看了看,一眼便瞧见左侧突出的牌匾旁随风飞扬的旗帜:远来客栈。   看清楚旗帜上的字迹,宋青书微微一惊:他想起这是哪儿了!当年他随着父亲和其他几位师叔前往光明顶时,在昆仑山下最后一次居住的客栈正是此处!   难道他正赶上了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的事情?   这个念头刚起,他耳边就响起系统提示任务完成的声音,以及新的系统任务提示:“主线任务‘排难解纷当六强’之二:扬名武林,任务完成奖励回天丸一颗,固魂散一组,一千金,宿主是否接受?”≡ 浩扬电子书城 Www.Chnxp.Com.Cn ≡下≡载≡与≡在≡线≡阅≡读≡   宋青书被吵得回过神来,点开新任务看了眼。新任务竟是让他参与六大派围攻光明顶,趁此机会在江湖扬名立万。   一提到扬名立万,宋青书瞬间想起上辈子张无忌大出风头的那一幕,不由摇摇头,跟着却又想起自己为何会对太师父一百一十岁大寿毫无印象了。自从五师叔夫妇身陨,那几年来武当可谓诸事不顺:先是张无忌失踪,再是六叔未过门的妻子传来噩耗,如此种种皆与明教有关,是以每年寿宴太师父都无心庆贺。当其他门派前来相邀武当讨伐明教时,太师父也不愿出山,只挥手让徒弟们带着徒孙跟去历练,自己则又跑去闭关来个眼不见为净了。   之后他们一行人约好时间前来昆仑派集合,在这山下小镇中住了一晚,第二天就离开了,并没有被下迷|烟一事。宋青书知道因为自己的重生和陈一建的存在,必然有许多事情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当下不敢托大,展开展开神识扫向隔壁房间。   如今他神识已有小成,能够看到方圆十丈内的情形,无物可挡,客栈薄薄一层墙壁自然挡不住他的视线,才一扫,就见师叔殷梨亭正在床上酣睡不醒。   看见熟悉的人,宋青书微微松了口气,他从窗口翻到外面,展开壁虎游墙功攀援到隔壁窗外,推开窗户翻身进屋。   才一落地,宋青书就闻到了屋中隐约散发出的药味,显然殷梨亭的酣睡也是因为中了招。他心中暗道不好,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喂了对方一颗药,又拍拍他的胸口:“六叔?醒醒!”   灵药入口,又被拍了一掌,殷梨亭悠悠转醒,看到宋青书时还有些迷糊:“青书?你怎么……”   宋青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师叔收声!我们快走,屋中有人点了迷|烟,我们都着道了!”   殷梨亭吃了一惊:“甚么!”这一句虽然惊讶,他却将声音压得极低, “什么人这么大胆?”   宋青书摇头道:“还未得知。师叔,我刚刚给你服下了克制的药物,劳你同我一起召唤同门,查探一下究竟出了什么事。”说着将一只药瓶塞入对方手中。   “你是说其他门派的同门?”殷梨亭一怔,接过药瓶后点头道,“客栈中除了你我,剩下的就是华山派的。走!我们先去华山掌门那里看一看!”   闻言宋青书几不可察的微微一怔:武当竟然只有他和殷梨亭两人来此了吗?这意味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艰难上垒!   我要是说瓶颈了你们会不会炸毛?   咳,其实也不是瓶颈,而是拖延症爆发了ORZ,于是存稿跟着告罄。   这样不好,不好,我要熬夜多写几章!(握拳)   ☆、第七十九章:参禅非山水      不等多想,宋青书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陈一建即将清醒的感觉。然而他这会儿心中疑云重重,加上任务的缘故,不愿就这么轻易离开,灵机一动,便对殷梨亭道:“师叔,不如我们兵分两路,你去找鲜于通掌门,我去唤醒其他华山弟子,也好做个见证如何?”   殷梨亭并未作他想,点头道:“如此甚好!”当下将外衣穿上,取了佩剑便出门向左走去。   等他离开后,宋青书才从另一个方向下了楼,循着味道找到了厨房的方向。此时已是深夜,客栈中安静得很,只有掌柜的房间亮着灯,隐隐传来几声低语,依稀是在对账。之前宋青书听见的声音就是从这边传来的。   他没惊动掌柜,屏气凝神尽量收敛动作。如今究竟是何人下药还不清楚,倘若轻举妄动,说不得便要被那人发现。   就这样一直潜入厨房,宋青书很快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一只关在笼子中还未宰杀的公鸡。宋青书抽出长剑,将那竹篾编织的鸡笼连着鸡一起劈成两半,瞬间鸡血四溅,那只可怜的公鸡哼都没哼一声就断了气。   迸溅而出的鲜血让宋青书微微眯起眼,深吸一口气。血腥味实在不怎么好闻,但是为了达成目的,他只能出此下策。当下他从怀中摸出一块擦汗用的方巾,连带着还带出一根发带似的物品,他打量了一眼那条“发带”,稍一沉吟,将方巾放回怀里,而后忍着污秽将那条“发带”在流淌出的鸡血上沾了个遍,然后绑在左手上,静静等着被挤出身体的那一刻。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宋青书只觉眼前一花,已经从身体中离开,身后传来一声呻吟,跟着便是一声惊叫。宋青书不必转头就能猜到身后发生了什么,果然,下一刻他就感受到了熟悉的吸力。   看样子这人见血就晕的毛病病没治好。宋青书眯起眼打量着绑在自己手上的“发带”,莫非那小子是用这个东西蒙住眼睛?   一切都只是猜测罢了,根本无从证实,宋青书思索片刻就将之放下,只将那染血的布条在手上又绑了几道,确保陈一建若是清醒绝没办法第一时间将之扯下去。做完这些,他才提了木桶装了半桶清水拎出门去。   不出所料,二楼所有的人都中了暗算,住在一楼的人却都并无大碍,宋青书取了几颗药溶在清水里,到二楼每个房间中都走了一圈,看见昏迷的人就灌一碗,很快身后就跟了一溜尾巴,还有热心的直接就将他引去了掌门所在的房间。等宋青书到了那里,殷梨亭已经和鲜于通聊了半天了。   “鲜于掌门可否猜到究竟是何人下此毒手?”   鲜于通摇头道:“毫无线索,我华山派距离昆仑甚远,就算是有仇家也不在此处。”他也是中了迷|烟的人之一,对于自己居然在这样一间小客栈中受了暗算,鲜于通不是不生气的,甚至刚醒来就欲下楼将客栈掌柜杀之以振声势。若非殷梨亭极力劝阻,只怕早就闹大了。饶是如此,鲜于通也没见怎么领情,反而狐疑的询问:   “既然我们都中了招,敢问殷六侠为何清醒着,还有如此灵药能治迷|烟?”   殷梨亭闻言冷笑一声:“鲜于掌门这是何意?莫非怀疑我武当派才是罪魁祸首不成?”   对于他态度,鲜于通并不以为意,只是抬手虚压,道:“殷六侠稍安勿躁,老夫也只是奇怪罢了,并无它意。不过老夫很好奇……”他说着看了眼刚刚进屋的宋青书,“贵派为何只派了你们两人前来?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乃是除魔盛事,贵派这般做法,未免太过敷衍了。”   闻言殷梨亭顿时皱起眉:“这件事就不劳鲜于掌门记挂了!事关派中隐秘,不便多言。”说着便站起身来,“我看鲜于掌门并无大碍,我二人就此告辞,请!”说着一抱拳,以眼神示意宋青书,当先一步出了门去。   武当七侠在江湖上名声并不比其他几派掌门弱,虽然论身份,他们都不是一派之主,但无论武功声望还是年龄双方都是对等的,鲜于通还真不敢当真惹怒了对方,只得悻悻然送客。   此举倒是正中宋青书下怀,自打当初听了胡青牛之妹与鲜于通之间的事情,他对这位华山掌门就着实没了好感,能不与此等伪君子同行是最好的。而且,他也需要询问一下殷梨亭武当派的态度。   师叔侄俩回到卧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隐约可以听见有人去敲响客栈掌柜的房门高声质问。华山派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不仔细盘问显然是不可能的,两人也不在意,殷梨亭径自招呼宋青书:“青书,之前人多嘴杂,我没来得及询问,你是怎么发现室内有迷烟的?”   宋青书早就想好了对策,当下便道:“说来也是巧合,我这几日一直不大能睡好,不知怎地,总有种不妙的预感。所以躺了一阵忽然觉得头脑迷糊,就觉得不对劲,忙吃了驱毒的药物,这才清醒过来。”   殷梨亭点头道:“我也感觉到你这几天有些躁动,还道你是因即将到来的盛事而激动。”他早就注意到这一路上他这个师侄一直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极为兴奋,一度让他很有些看不过眼。不过——“今日却也多亏如此,才让你我二人逃过一劫,多谢了。就是不知何人下此毒手,以后我们得更加提防才是。”   宋青书敏锐的察觉到他语气中那丝不悦,口中说着“不用”,心中却暗忖:看来六师叔对陈一建的印象着实一般。他这位六师叔早年较为纯良懦弱,然而自打知晓纪姑姑去世后,却在一夕之间变得果敢稳重起来,当初也是他一意要找杨逍报仇,甚至为此苦练剑术。陈一建那种表面讨巧,实际上一颗心长了十七八个窍的性子最不得他这种实在人喜欢,也难怪会如此。当下开口试探道:“我那也是歪打正着,可惜 没抓到下毒之人。不过师叔说的是,这几日小侄的确有些浮躁。”   殷梨亭听他自承错误,心中舒坦了些,道:“你这几日是怎么了?”   宋青书道:“这次出来本该一切都听师叔吩咐,不该多嘴,但这几日所见所闻,着实让我有些疑惑。”   “什么疑惑?”   宋青书道:“我说不好。师叔,这次我们出来,你心中是个什么打算?”武当派只派了两个人来,实在太过异常,他心中甚至隐隐怀疑,该不会是殷梨亭打算找杨逍报仇,太师父却不同意,所以他才带着陈一建单独来此吧?   他的这个猜测的确八九不离十,殷梨亭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他的想法。这次出来,他正是打算去见一见那位明教的光明左使,以及伺机报仇。   陈一建作为一个穿越人士,自然有着对剧情的执着。他既希望这个世界能够按照他记忆中的故事走向来走,又希望能够改变一部分人的命运。在他的印象中,倚天里面第二件大事就是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之事,他对此盘算已久。然而因为剧情改变的缘故,如今的武当和明教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冲突点,自然不必前去讨伐明教。如果武当派不参与,他作为三代弟子,也就没了跟来凑热闹的理由,所以他必须找个办法让自己能够光明正大跟来这里。   于是当峨眉派人前来告知纪晓芙“被魔教杨逍杀死”的噩耗之后,他心念一动,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既然不能“公费旅行”,那么走“私人路线”应该没问题吧?于是他便任由殷梨亭在得知噩耗后仇视杨逍,不时还在旁添油加醋一番,果然殷梨亭在听闻其他门派打算前来讨伐明教的时候,便主动请缨打算。   不过陈一建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的明教从根子上就和他之前记忆中的不大一样了,阳顶天虽然已经失踪十年,但积威仍在,加上之前治理有方,明教并没有混乱到原著中那种临近分离崩析的程度。若不是还有个谢逊孜孜不倦地到处拉仇恨值,其他几派根本不敢惹上门去。至于张三丰,老道士活了一百多年,对这其中的利益纠葛最是明白,所以当殷梨亭提出要与其他门派共同前往之时,张三丰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不过张三丰到底低估了徒弟的执念,在他闭关之后,陈一建便撺掇殷梨亭去说动宋远桥,并不提“围攻”之事,而是说起失踪多年的张无忌。当年陈一建从昆仑回来后,就说过张无忌是失踪在了昆仑山脉里,说不准他们此次前去,便能探听到一二消息。   当年宋远桥见独子归来,却将五弟的孩子弄丢了,这些年里一直无颜面对五弟夫妇,因此殷梨亭一提到此事,再加上诸多正道门派共襄盛举,武当派也不大好特立独行,因此权衡再三,便应允了殷梨亭,让他带领几个弟子前来走这一遭,还诸多吩咐他不要冲动行事,这才有了他们如今之行。 作者有话要说:  算是过度的一章。   放心,他们走不到围攻光明顶的剧情的,青书童鞋另有“奇遇”,很快就会揭晓了~   ☆、第八十章:灭却心头凉      殷梨亭虽然被仇恨冲脑,却到底没有失了理智。他此次前来乃是为了个人恩怨,带太多人无济于事,反而可能引起明教和武当的仇恨,所以便只叫上曾经来过昆仑的陈一建同行。正是此举反而让宋远桥放下心来:如若殷梨亭执意一人不带,或是带了许多人去,都会让他为难,从这点上来看,殷梨亭还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   然而宋远桥不知道的是,殷梨亭这次前去,乃是萌了死志的。不过总算他还记得此乃私人恩怨,没有将整个明教或是武当拖下水去。之所以带上陈一建,一来是禁不住对方苦求,二来则是因为,他看得出自己这个“师侄”是个很懂得趋吉避凶的聪明人,肯定不会和他一起送死。他此次若是死了,也可让对方收尸。   ——由此可以观之,殷梨亭虽然略显懦弱,却很有识人之能。陈一建的本质早被他看的通透,只有他本人不自知罢了。   这些事情宋青书一半是猜测,一半则从殷梨亭那里套话得知。对于这位六师叔他实在不知当作何评价,陈一建做过的那些事情也让他头大如斗:亏那人还自以为聪明,该不会武当上下都被他得罪光了吧?   殷梨亭不知他心中所想,他随着宋青书的有意引导将自己想说的事情一股脑倒了个干净。那些事情郁结在他胸口许久,也确实想要找个人说出来权作发泄:“总之这次其他门派如何我不会管,更不会以武当的名义行事,一切都是我个人的事情罢了。我只要找到杨逍,晓芙的死总要跟他讨个公道!”   宋青书早知道殷梨亭宁可选择与杨逍玉石俱焚,也绝不会龟缩于武当内不闻不问的。上一世他为了与杨逍同归于尽,能创造出“天地同寿”这种招数,这一世未必没有相同的打算。但他肯定不能眼睁睁看着殷梨亭如此做,于是他便正色道:   “师叔,我正是觉得此事蹊跷。纪姑姑与明教无冤无仇,杨逍当年为何无故出手害她?而且这几年来峨眉上下提起纪姑姑莫不三缄其口,这其中该不会还有其他隐情吧?”   闻言殷梨亭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怎地突然有了这种想法?”之前他并非没想过这一点,只是当初正是“宋青书”劝阻了他,说峨眉派不必在此事上欺瞒,才让他对此深信不疑。可现在宋青书的反应与过去全然不同,联想到先前他的所作所为,殷梨亭越发觉得不对劲:“你今天是怎么了?好像变了个人一般。”   宋青书既然敢说出这番话,自然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当下泰然自若地摆出一副诚恳表情:“并非小侄出尔反尔,而是刚才小侄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知当不当讲。”   “你说。”   宋青书道:“不瞒师叔,这件事小侄也是考虑良久,一直不敢说出来。毕竟纪姑姑已然身死,我再提起此事,未免对死者不敬,可是小侄更不能看你眼睁睁去送死,所以……”   殷梨亭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见宋青书面露踌躇,忙催促道:“如何?”   “小侄当年在蝴蝶谷陪着无忌求医之时,曾经遇见过纪姑姑一次。”宋青书说着皱起眉,做出回忆的模样,“当时她受了伤,又不愿回峨眉派,小侄曾询问过缘由,纪姑姑却不愿多提,只是摇头说对不起师门,无颜回去见师父,也对不起六叔你。然而当小侄询问缘由的时候,纪姑姑却又不肯说了,是以小侄才没将此事告诉给你,以免徒生误会。”   殷梨亭闻言却怔了怔:“她、她受了伤?谁伤的她?!难道是杨逍?”   “……”宋青书对自己这位六叔的情痴实在是叹为观止,他有意瞒下杨不悔的事情,就是为了不让他太受刺激,没想到六叔最先注意到的不是疑点,而是重伤纪晓芙之人。他在心中叹了口气,继续眼都不眨的圆谎:“纪姑姑虽然不愿说,但是后来小侄因缘际会下却知晓了对方的身份,伤了她的人不是杨逍,而是纪姑姑的同门师姐丁敏君。”   “是她?!”殷梨亭吃了一惊,“她们是同门师姊妹,为何要互相残杀?而且……这些事情你又是从何人那里听来的?”   宋青书正要回答,忽然听见门外一阵响动,有个女子高声道:“掌柜的,备五间上房。”   这声音恁地耳熟,宋青书一怔,恍然:说曹操曹操到,这声音不正是数年未见的丁敏君么?   他对着殷梨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走到门边打开一道门缝,向外看了看,道:“峨眉派的人来了。”   殷梨亭也吃了一惊,两人刚刚提到峨眉派,对方就恰巧来到这件客栈,一时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是种什么感觉。他走过去向外望了眼,立即瞧见一身正装的灭绝师太,顿时相顾一眼,明智的顿住了话头。   同为六大派之一,双方自然是要见面的,所以两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便下楼去见峨眉众人了。   宋青书跟在殷梨亭身后,他是晚辈,那些应酬的事情自然轮不到他。借此机会,他看了眼不远处端坐在大厅中的峨眉众人,因前世曾在峨眉派中住过一阵子的缘故,倒是大半都熟识。而端坐在最中央的正是现任掌门灭绝师太。   灭绝师太约莫四十四五岁年纪,容貌算得甚美,但两条眉毛斜斜下垂,一副面相变得极是诡异,几乎有点儿戏台上的吊死鬼味道。她面色冷肃,不怒自威,宋青书想到上一世她所做的那些事,对这位女中豪杰真是又敬又厌。敬的是其铮铮傲骨,宁折不弯,厌的却也是她冥顽不灵的举措。   峨眉派都是女子,其他门派的人自然不便多做停留,因此众人聊过之后便即告辞了。宋青书见殷梨亭触景生情,拜别峨眉派后便浑浑噩噩离去,心中叹了口气,不再多言,也回了自己房中。   呆了一阵便觉无聊,宋青书打坐片刻,自觉毫无助益,干脆便收功起身。他如今已然飘惯了,拘在一间屋子当中实在难受,干脆出门打算四处走走。⊙本⊙作⊙品⊙由⊙ 浩扬电子书城 Www.Chnxp.Com.Cn ⊙提⊙供⊙下⊙载⊙与⊙在⊙线⊙阅⊙读⊙   昆仑山占地面积极大,地广人稀,小镇也不大,没多久就走出了镇子范围。天气晴好,宋青书深吸一口气,干脆展开轻功向前奔走,感觉到劲风扑面,冷冽却真实。这种触感绝非魂体状态时能够感受到的。是以尽管作为灵魂之时他能够一飘万里,无物可拘,堪称逍遥自在,但始终不如真正作为人之时那么快活。   如此御风狂奔片刻,宋青书忽觉一阵恍惚,竟隐隐有了种即将脱体而出的感觉,他心中一惊,只道是陈一建又要醒了,急忙刹住脚步。然而停下之后,刚刚那种奇怪的感觉却又消失了。他站在原地沉静片刻,始终不见陈一建清醒,才舒了口气,暗笑自己草木皆兵,摇摇头迈步继续前进。   才走两步,却又顿住,带些讶然的打量周遭环境,总觉得这里说不出的眼熟,好像曾经来过。   他四下查看一番,又向前走了一阵,直到在万丈悬崖下瞧见一个隐藏的山洞之时才吃了一惊:这里不是昆仑三圣何足道埋骨的那个山洞吗?   那个山洞着实不起眼的很,如非宋青书曾在此处徘徊多时,加上得了传承印象深刻,也不会一眼就认出来。只是没想到这个山洞距离他们所住的小镇子如此近。想必当初何足道会选择这里也是因为附近有人烟之故,否则他也不会留下传承在此。   宋青书想到自己毕竟继承了何足道的部分衣钵,神识的修炼也多亏对方的棋谱和曲谱,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于情于理都该前去祭拜一番才是。于是便走上前,一甩衣袖扫开周围积雪,将之堆成雪堆,而后跪在扫出的平地上恭恭敬敬地向着山洞口磕了几个头,心中想着今后如有机会,应当经常前来拜祭才是。   九个响头刚刚磕了一半,他忽然听见上空传来一阵风声。宋青书反射性抬头去看,却见不远处竟有一人从天而降,似乎是从上方的悬崖坠落的。见状他不禁微微愕然:什么人竟会从那里摔下来?   那人身在半空手舞足蹈,连连拍掌纵身,似乎想要挣扎向上。可是人在半空,虚虚恍恍,实是身不由己,全无半分著力之处,只能继续坠落。眼见距离地面不过十数丈的距离,他忽然连翻三个筋斗,向着宋青书这边直冲过来!   宋青书这一惊非同小可,然而那人冲得飞快,加上之前毫无准备,竟被他砸了个正着!从那万寻悬崖上下冲的力道何等凌厉,宋青书只来得及向旁闪了闪,运劲于体草草防护在外,跟着只觉腿上被重重砸了一下,一阵剧痛,耳边听见“咯剌剌”几声脆响,竟是双腿腿骨一齐被冲断了!   这般剧痛让宋青书眼前一黑,哼都没哼一声就被生生痛昏过去,昏迷之前隐约瞧见砸到他的那人从地上爬了起来,似是惊呼一声,跟着便人事不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完毕!~   终于把青书的腿砸断了,不容易啊!   于是接下来的剧情就是大家喜闻乐见的……嗯,你们懂的   (想歪的自觉面壁)   ☆、第八十一章:执著仿如渊      张无忌刚从平台上掉下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自从宋青书再次消失后,张无忌就陷入了熟悉的焦躁当中,他烦闷之余,忍不住便四下走走,来到进入山谷的洞穴口时,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鼾声。   他心中恼怒:“自己这会儿烦躁,对面的恶人倒是睡的清闲!”他如今神功已成,早已不惧朱长龄图谋不轨,反正闲极无聊,倒不妨去找他说说话。   打定主意后,张无忌便弯腰向洞里钻去。他进来时十五岁,身子尚小,出去时已是二十岁,长大成人,却钻不过那狭窄的洞穴了。他吸一口气,运起了缩骨功,全身骨骼挤拢,骨头和骨头之间的空隙缩小,轻轻易易的便钻了过去。   朱长龄依在石壁上睡得正酣,梦见自己在家中大开宴席,厮役奔走,亲朋曲奉,好不威风快活,突觉肩头有人拍了几下,一惊而醒,睁开眼来,只见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面前。朱长龄跃起身来,神智未曾十分清醒,叫道:“你……你……”   张无忌微笑道:“朱伯伯,是我,张无忌。”   听他自承身份,朱长龄又惊又喜,又恼又恨,向他瞧了良久,才道:“你长得这般高了。”这些年里张无忌一直丢野果给他果腹,偶尔也会说上几句话,简直如同投喂牲畜一般,怎能让朱长龄不郁闷?此时见到对方,似是感慨的说了一句,却在下一刻左手倏出,施展擒拿手法,一把抓住了他肩头,厉声喝道:“你就不怕我报复于你?”   话音未落,突然间掌心炙热,不由自主的手臂一震,便松手放开,自己胸口兀自隐隐生痛,吓得退开三步,呆呆的瞪著他,问到:“你……你……这是什麽功夫?”   张无忌练成了九阳神功之后,首次对外人使用,见竟有如此威力,心中自是得意,笑道:“功夫还使得麽?”   朱长龄心神未定,又问:“那……那是什麽功夫?”   “是九阳神功。”   朱长龄吃了一惊,他当年曾听长辈提起过这门神功,自然知晓,惊道:“你怎样练成的?”   张无忌也不隐瞒,便将如何替白猿治病、如何从它腹中取得经书、如何依法练习等事情一一说了。这一番话只把朱长龄听得又是妒嫉,又是恼怒,心想:“我在这绝峰之上吃了五年多难以形容的苦头,你这小子却练成了奥妙无比的神功。”他也不想只因自己处心积虑的害人,才落得如此,又全不感激对方给他采摘了五年多果子,每日不断,才养活他直至今日,但觉这小子过于幸运,自己却太过倒楣,实在不公道之至,当下强忍怒气,笑吟吟的道:“那部九阳真经呢?给我见识一下成不成?”   张无忌有意气他,便道:“我已尽数学会,自然埋在洞内留待有缘人。”   朱长龄听他语气中显然没有将神功拿出来给他瞧瞧的意思,眼珠一转,道:“你已长得这般高大,怎能从那洞穴中过来?”   张无忌也不详说,只道:“那洞穴也不太窄,缩著身子用力一挤,便这麽过来了。”   朱长龄闻言打量张无忌身形,昔日少年如今早已长得高高大大,不比其父逊色,身量甚至比朱长龄还要高半头。他心中暗忖:既然张无忌能出来,自己肯定也能进去,于是暗自留了个心眼,对张无忌道:   “你如今神功已成,我也不是你的对手了,小兄弟,君子不念旧恶,从前我颇有对不起你之处,万望你多多原谅。”   张无忌见他神色诚挚,不由微微一怔。他虽然如今心智成熟许多,也曾见过人心险恶,然而朱长龄示之以弱,明明白白表示不是他的对手,到底还是让青年的自信心膨胀起来,又想他如今已奈何不了自己,一味斤斤计较未免气量狭小,因此便还礼道:“朱伯伯不必多礼,过去的事情我不想追究,以后从这里出去了,你自回你的红梅山庄,今后江湖之大,想必再无相见之日。”   朱长龄大喜,问道:“你说能离开这儿么?”   张无忌道:“猿猴既能进出,咱们也便能够。”   “那你为什麽不早出去?”   张无忌微微一笑:“从前我不想到外面去,现下却有了出去的理由。”他 想到之前和兰舟约定一同前往武当之事,不由心中阵阵喜悦,又想到兰舟这次消失不知几日方能归来,难免又怅然。   闻言朱长龄却是哈哈大笑,显然喜极,拍手道:“很好,很好!”退后了两步,突然间身形一晃,“啊哟”一声,踏了个空,竟从悬崖旁摔了下去!   他这一下乐极生悲,竟然有此变故,张无忌大吃一惊,俯身到悬崖之外,叫道:“朱伯伯,你好吗?”只听下面传来两声低微的□□。张无忌大喜,心道:“幸好没直摔下去,但怕已受了伤。”听□□之声相距不过数丈,凝神看时,原来悬崖之下刚巧生著一株松树,朱长龄的身子横在树干之上,一动不动。张无忌瞧那形势,跃下去将他抱上悬崖,凭著此时功力,当不为难,於是吸一口气,看准了那根如手臂般身出的枝干,轻轻跃下。   他足尖离那枝干尚有半尺,突然之间,那枝干竟倏地堕下,这一来空中绝无半点借力之处,饶是他练成了绝顶神功,但究竟人非飞鸟,如何能再飞上崖来?心念如电光般一闪,立时醒悟:“原来朱长龄又使奸计害我,他扳断了树枝,拿在手里,等我快要著足之时,便松手抛下树枝。”但这时明白已然迟了,身子笔直的堕了下去。   朱长龄在这方圆不过十数丈的小小平台上住了五年多,平台上的一草一木、一沙一石,无不烂熟於胸,他在黑暗中假装摔跌受伤,量定张无忌定要跃下相救,果然奸计得逞,将他骗得堕下万丈深谷。   张无忌又中朱长龄的奸计,煞时间自恨不已:“张无忌啊张无忌,你这小子忒煞无用。明知朱长龄奸诈无比,却一见面便又上了他的恶当,该死,该死!”想起自己在这人手中吃过的亏,越发恼恨自己蠢笨心软:明明已经决定要抛弃那些没用的妇人之仁,怎么事到临头,居然如此轻易就昏了头脑!   然而此时自怨自艾于事无补,只能奋力求生,他知道生死之别,只有一线生机,当下极目向下望去。但觉耳旁风声不绝,倾刻之间,双眼刺痛,地面上白雪的反光射进了目中。   眼见即将落地,张无忌忽然看见丈许之外有个雪堆,这时自也无暇分辨到底是否雪地,还是一块白色岩石,当即奋力向那雪堆扑去。却不想那雪堆后面竟有个人,等他发现已自不及,生生与那人撞了个满怀!   正是有那人做了个缓冲,张无忌落地的冲劲才消弭大半,待将那人撞飞之后,他才双手及地踉跄稳住身形,心中暗自叫遭:该不会是撞死人了罢?!   下冲之力虽然缓解大半,到底还是挫伤了脚踝,他艰难地爬起身,走到那人旁边 ,见对方侧卧在一旁,身体微微抽搐,双腿不自然外撇,不敢乱动,伸指试了试对方颈上脉动,感觉指下血管跳动有力,不由得松了口气:人还没死就有的救。   当下他手掌向下,直接按上明显受了重创的腿,摸清断骨的状态后,并未贸贸然接骨,接骨之初,最是动弹不得,倘若断骨处稍有歪斜,一生变成跛子。是以他只是一瘸一拐地走到旁边捡了几根平直的树枝,又从衣服上撕了几块布条下来,替对方将双腿固定住,等之后一起治疗,这才松了口气,继续检查他是否有其他伤处。   检查完视野可见的部分,他将对方正过来,正要查看另一边身体,却在看清那人的模样时倒抽了一口气,叫道:“兰舟!”   仔细一看却又不对,这人明显比兰舟年轻,而且他身上体温正常,脉搏也与常人无异,显然与兰舟的状态并不相同。张无忌看着怀中双眼紧闭。薄唇紧抿的青年,一颗心砰砰直跳:这人与兰舟是什么关系?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他慌乱之余目光忽然瞥见对方压在身下的佩剑,样式眼熟得很,正是昔日师兄随身携带的佩剑!他不敢置信的再次看向怀中青年:这是——青书师兄?   他与师兄五年不见,宋青书如今已经完全长开,加上双眼紧闭脸色惨白,一时之间竟没能与记忆中的人联系上。加上对方与兰舟竟有九成相似,不怪他会第一时间认错。   可——师兄为何与兰舟长得如此相似?   之前脑海中曾有过的猜测再度浮现出来:难道师兄真的与兰舟有血缘关系?   张无忌脑海中思绪纷杂,想到这人昔年对自己的照顾,又想到当初就在这悬崖之上,对方如此冷酷无情,双目微闪,心中已暗自打定了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张无忌:兰舟与师兄有血缘关系?   宋青书:???   张无忌:你是周姑娘的爷爷,师兄的父亲是大师伯,那么师兄的母亲应该与你有关系,所以师兄的母亲是你的女儿,周姑娘的父亲是你儿子,周姑娘与你是堂兄妹?   宋青书:= =|||我娘姓卓。   张无忌:( ⊙ o ⊙ )难道……难道你不是周老先生,而是卓老先生?周姑娘其实是你的外孙女儿?   宋青书:关周姑娘什么事儿?   周芷若:……我才是躺着也中枪。   ☆、第八十二章:浮沉方太平      张无忌将宋青书身上的伤处收拾了一下,又在自己被扭伤的脚踝上推拿片刻,便坐在这里望着对方怔怔出神。一时想到对方被自己撞伤了腿,应当替他接骨治疗,一时又想到这人最是狠毒,他若治好了他,说不准又要如何算计自己。   正自思量,忽然听得远处传来几声犬吠之声,跟著犬吠声越来越近,显是有几头猛犬在追逐什麽野兽。张无忌吃了一惊,立时想起朱九真曾经圈养的那些猛犬。这里距离红梅山庄不算太远,这么多犬多半便是她所养那些。   念及此,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张无忌跃身起来,凝目向雪地里望去,只见有一身穿寻常乡间衣衫的人如飞奔来,身后三条大犬狂吠追赶。那人显已筋疲力尽,跌跌撞撞,奔几步,便摔一跤,但害怕恶犬的利齿锐爪,还是拼命奔跑。张无忌想起数年前自己身被群犬围攻之苦,不禁胸口热血上涌。一声长啸便冲了出去。   那人原本跌跌撞撞的跑着,无奈雪地不好使力,深一脚浅一脚,片刻间已是险象环生。眼见他脚步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张无忌遥遥一掌拍出,怒叫:“恶狗,到这儿来!”   那三条大犬方听得人声,其中一只就被张无忌掌力集中,一声悲鸣倒飞出去,重重摔到地上,抽搐几下便不动了。另外两只恶犬显然吓了一跳,反射性缩了一下,见同伴被杀,不但不跑,反而激起了凶性,狂吠几声,扑上来便咬。   张无忌如今自是不怕这些犬类,伸出手指,在两头猛犬的鼻子上一弹,劲力吞吐,恶犬登时滚倒,立即毙命。他没想到如此轻易便杀毙三犬,对这九阳神功的威力不由得暗自心惊。   这时那被恶犬追逐的人也才定下心来,见张无忌如此神勇,急忙捂着伤处前来道谢:“多谢恩公!”   张无忌如今最听不得“恩公”两字,摆摆手道:“不必客气。这位大哥,你给恶犬咬得很利害麽?”   他这一转身,那人才看清楚他的模样,心中微微一惊,没想到伸手如此了得之人竟如此年轻。他心中感叹,口中却连声道:“被咬了两口,侥幸性命无碍。恩……恩人贵姓?”   “我姓……”张无忌微微一顿,他心中另有打算,不便告知真名,忽然想起之前兰舟给他取的化名,便拿来继续使用:“我姓曾,叫阿牛。”   “阿牛少侠,多谢你的救命大恩。”那人从善如流的改了称呼,还要跪下磕头,却被张无忌拦住了。“不必如此多礼,你是什么人?那些恶狗为什麽追你?”   那人道:“我叫林虎,本是附近的乡农,夜里听到声响,以为是下山来的野猪,想着别让这些畜生踩坏了庄稼,就跑了出来。没想到才走一阵,就见到朱家大小姐和……和一位公子爷在树下说话,我心中好奇,就去看了一眼,谁料到大小姐就指使恶犬来追我!”他对此仍心有余悸,想到自己险些丧命,不由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沁出的汗水。   张无忌了然,没想到时隔多年,朱九真的恶行不但没有收敛,反而越发狠毒。他又想起上方骗他坠崖的朱长龄,这父女俩一个比一个狠毒,果然不愧是一家之人。   他却不知,就在他离开后,朱长龄的下场也不见如何好。他不像张无忌会缩骨功,只道张无忌当真是从那个山洞中直接出来的,是以将张无忌骗下悬崖后就迫不及待的钻了进去。他受贪念蛊惑,即便身体被卡住了也一心向前,最终这个文才武功具至上乘、聪明机智算得是第一流人物的高手,从此便嵌在这窄窄的山洞之中,进也不进不得,退也退不出,最终卡死在那个狭小的山洞口里。   这些张无忌此时是不知道的,他见林虎的伤处并无大碍,又不愿与朱九真等人见面,加上宋青书伤势过重,需得找个安稳的地方给他接续断骨,于是便对他道:“这位大哥,你家距离此处有多远?我这边有个伤者急需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   林虎忙道:“不远,就在前方!小兄弟只管带人去,寒舍鄙陋,歇歇脚还是可以的!”他心中实在是惧了朱九真的手段,见张无忌愿意前来,简直求之不得。?本?书?下?载?于? 浩扬电子书城 Www.Chnxp.Com.Cn ?   张无忌点点头,转身回到之前那处地方,将宋青书拦腰抱起,而后便在乡农林虎的带领下去了他家那边。   ******   宋青书艰难地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间茅屋当中,身下是烧的暖热的火炕,周围弥漫着炕所特有的干燥烟气。他诧异地想要坐起身来,岂料稍稍一动就觉腿上剧痛无比,不由得□□出声。   这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乡农打扮的中年男子看到他后不由喜道:“公子你醒了?”   宋青书见是个不认识的人,不由诧然:“是你救了我?”   那乡农却摇摇头:“不是我,我哪有那个本事救你们这些高来高去的人哟!是我小兄弟。”说着嘿嘿一笑,看起来颇引以为豪。   宋青书心想:“你既然说没本事救人,兄弟却又何来的本事?”这话到底不便对一个陌生人说,是以只颔首道,“不管如何多谢你了。这里是哪里?”   “我家。”那人笑呵呵的说道,“公子你且先稍等,我去叫小兄弟过来。”说罢便转身出门,宋青书听他高声喊了句“阿牛兄弟,人醒了!”不由轻叹一口气,低头去看自己双腿。   这会儿他已经想起晕倒之前的事情,这一趟可真够倒霉的,只不过祭拜一下先人,居然就被从天而降的祸事砸断了腿。他掀开盖在腿上的棉被,用手按了按伤处,有些诧异的发现给他治伤的人手法居然很不错,腿骨对位良好,还用平整的木板做成夹板牢牢绑住,心中不由的松了口气:至少不用担心会变成瘸子了。   这时门外又响起一阵脚步声,不急不缓,宋青书停了片刻心中忽然升起几分微妙的感觉来,他抬起头,正好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一人逆着光走入屋中,道:“你醒了?”   来人身量高大,发顶几乎擦着乡下小屋低矮的门檐,将大半光芒都挡住了。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几分沉着的磁性,但是这些都不足以让宋青书侧目,原因无他:太熟悉了!   ——无忌怎么会在此处?!   他一怔之间,张无忌已经走到炕边,低头查看了一下他的双腿,视线扫过掀到一旁的被子,道:“你双腿骨折,不要乱动的好,否则便浪费了我辛辛苦苦为你治伤。”   他这番话语与这副做派给了宋青书一种微妙的感觉,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无忌,带着些微妙的居高临下的视角,还有说不出的压迫感。张无忌在他面前一向都是阳光爽朗的,尽管会有过度的占有欲,但更多还是依赖与信任。这种全然面对陌生人的态度他是第一次见到,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   见他只顾盯着自己发愣,张无忌嘴角微微扬起:“看甚?”   宋青书如梦初醒,道:“没事。我的腿是你接的骨?”他在心中胡乱猜测张无忌会出现在此的原因,跟着联想到之前砸到自己的人——那个方向不正是山谷出口所在之地吗?难道张无忌是从那里失足掉下来的不成?   张无忌点头道:“凑巧路过罢了。对了,还没请问阁下如何称呼?我叫曾阿牛,你呢?”   闻言宋青书顿时面露古怪之色,盯着他看了眼,忽然便轻笑起来:“原来是曾少侠!幸会,在下是武当派弟子宋青书。”他的佩剑正放在床边,张无忌肯定认出了他。既然他要演戏,自己便陪他玩上一遭也不错,他倒要看看,这小子是在耍什么花样。   张无忌点点头,又看了眼他的腿,道:“你刚刚清醒,还是好生休息吧!我刚刚熬了续骨的药,等等端给你。”   “多谢!”   “不必客气。”   言罢张无忌便出了门,直到关上门扉,他才轻叹一声,心道:“看来师兄并没认出我。呵!也对,时隔五年,我变化如此大,他又如何认得出来?”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怅然还是该松口气。   他故意将自己的身份隐瞒下来,又将对方的佩剑放在显眼之处,就是想看看对方面对陌生人时会如何反应。如今看来,师兄一如既往温文有礼,就是不知道他这副虚伪的面具是不是面对什么人都能牢牢带着。   他刚刚被朱长龄算计过,又遇上恶犬想起红梅山庄的往事,心情正十分差劲,又发现救下的人是昔日仇人,心中顿时弥漫了几分黑暗。他虽然还没想好要如何对待宋青书,心中某个角落却已经打算好要先跟他讨一下旧账了。隐瞒身份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要将这个人的面具彻底扯下,至于之后的事情,便要走一步看一步了。   想到这里,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兰舟的身影,以及宋青书与之极为相似的长相,心中一阵厌恶:即便宋青书真的是兰舟的后人,心性却没继承到半点,就算他真的对付宋青书,想来兰舟应当也不会怪罪他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大概没话要说^^   ☆、第八十三章:风雪留客天      宋青书虽然不知道张无忌在打什么算盘,却也不着急了——双腿俱断,他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于是待那个叫做林虎的乡农过来时,便拜托他送信到几里外的小镇上给殷梨亭,自己则心安理得留下来养伤。   林虎离开不久,张无忌就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过来了。宋青书精通医理,嗅出那碗药是常见的接骨汤,也就毫不犹豫一饮而尽。   喝过药后,宋青书一面将药碗递还给张无忌,一面貌似不经意的询问,“听曾兄弟的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   张无忌道:“我来自北方。”其他却也不肯再说了。宋青书见他板着脸,一副严肃的模样,心中越发觉得好笑,更忍不住想要逗他:“真巧,我所在门派也地处鄂北,说不定我们是同乡?”   张无忌生硬的摇头:“不是。”接着无论宋青书如何询问,都不肯再说。宋青书见他如此,知晓当点到为止,于是也不再逗他,转而道:“既然是你救了我,不知可曾见到我缠在手上的布条?”说着举起光秃秃的左手示意。他醒来之时,就发现布条消失了,没有布条,倘若陈一建清醒过来,他就只能离开,让两人王见王,那个后果可不太美妙。   张无忌微微皱眉,那布条正是他亲手拆掉的。一开始以为对方受了伤,才将绑的紧实的布条剪开,谁知道下面什么都没有。“我扔掉了。”   宋青书微微皱眉。张无忌不知怎地,看到他这幅模样心中一跳,等他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不由自主的解释了一句:“抱歉……那个很重要?” 说完不由暗自懊恼:他关心这人作甚!   宋青书不知他心中所想,皱眉道:“确实有点麻烦。能否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   “帮我找一只活物来,越快越好,我需要些鲜血。”   张无忌微妙的看了他一眼:难道师兄没有晕血症?他要血做什么?口中则道:“凝滞的狗血可以吗?”之前林虎将那三头死掉的恶犬都拉了回来,打算烧成狗肉羹压惊,狗血也接了半盆凝成血块了,倒是可以用水化开一些。   “可以。”   于是张无忌便将那半盆血拿了过来,宋青书又问他要了一块布条,浸了化开 的血水重新做了血布带缠绕在手掌上。他在做这些的时候并没避讳张无忌,尽管对方全程都在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盯着他看。   做完这一切后,宋青书明显有些乏了。他毕竟受了伤,伤及元气,又忙了这么一会儿,眼皮已经开始打架。见状张无忌将剩下的血块端出门,吩咐他一句“好好休息”就没再过来了。他心中虽然有无数疑问,却都不便问出来,于是打算跟在宋青书身旁,他若再想作恶,自己也能提前有所防备。   到了下午,林虎回来后,带来了殷梨亭的书信,宋青书展开一看,殷梨亭在信上对他说,继峨眉之后,少林和崆峒弟子也都到了,武当派只有他一个人,只能留在客栈中周旋。他拜托林虎将宋青书送去客栈,届时额外答谢于他便是。   宋青书也有意回到客栈去,毕竟没有他在旁边,殷梨亭很有可能会做傻事。而且既然张无忌已经从山谷中出来了,早晚都要回到武当,以他如今的功夫与特殊的身份,正是化解殷梨亭与杨逍之间误会的契机。如若运气好,也许能顺带解决陈一建和他二人之间那笔烂账。   张无忌成年的这段时间里,宋青书虽然和他有过几次暧昧的互助关系,但他心中始终有个疙瘩,那就是张无忌对陈一建的感情。他自己曾是情痴,痴恋周芷若,甚至因此做过许多错事。以己度人,自然也认为尽管陈一建曾背叛张无忌,但后者心中却仍把前者看的很重,从他梦呓之语都是“师兄”便可见一斑。   他如今用血压制陈一建的意识,毕竟只是权宜之计,系统曾说他与身体的融合度不如陈一建,对方什么时候反弹还未可知。因此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继续用这种方法取而代之,走一步看一步;二是让张无忌彻底厌弃“宋青书”,连带着他自己也放弃自己的身份。   两种方法都不尽如人意,所以具体要如何做,他还没下定决心。不如先将无忌带回客栈,其他的可以从长计议。   心中计定,他便打算找张无忌提起此事,但这会儿却发现后者不知跑去哪里了。宋青书叫来林虎询问道:“你那小兄弟呢?”   林虎道:“他说要出去一趟,估计快回来了,去做什么却是没说。”   宋青书点点头,暗想等到晚上见到张无忌后再将此事告诉他便是。然而到了傍晚,天色忽然转阴,酉时刚过便飘飘洒洒下起了鹅毛大雪。   “下雪天,留客天啊!”林虎望着窗外的大雪,将内层门关紧,转头问宋青书:“公子,看样子你明天是走不成了。”   宋青书也看到了雪势,点点头道:“这种情况也是无奈,我师叔应当也能理解。”   林虎笑道:“您不着急就最好了!我这里虽然小,但柴火足够,肯定将炕烧的热乎乎,不让贵客冻到!”   宋青书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想到半晌不见张无忌,不由道:“无……曾兄弟他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林虎摇头道:“没咧!不过约么快了!”言罢忽然听见“咕噜噜”一阵响声,不由愕然望向宋青书,后者面色微赧,抬手按了按腹部,“我……”   “哎!看我!都糊涂了!”林虎一拍脑门,“折腾了一天,反而忘记准备饭食!公子饿了吧?稍等,我这就去备饭!”   “有劳大哥了!”   “不劳不劳!”林虎见面前的公子哥对着自己微微颔首而笑,不由得连连摆手,心想这大户人家的公子果然多礼,实在不是他这样的粗人可招架的,于是急忙退出卧室去厨房备饭了。   他刚出去没多久,张无忌就一身寒气回来了,背上居然还背个筐子,里面都是些药材水果。宋青书一眼就看到放在最上面的蟠桃,不由微愕:莫非他竟循崖而上,回去那个山谷当中了?   张无忌没理会他的打量,只是将筐子卸下,从中拿了桃子出来丢给他一个:“吃罢!”   宋青书抬手接过,入手冰凉,显然外面的风雪将桃子冻了。他正要询问,却见对方一声不吭的捡了几棵药草便推门出去,已到嘴边的话便吞入腹中,不由暗想:这是别扭了?还是不好意思?   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隐约飘来的香气吸引住了,腹中饥饿感更甚,宋青书捏了捏手中桃子,感觉没那么冰了,便蹭掉桃毛,几口将之吃下腹中。   不久后晚饭做好,林虎将其中一条恶狗收拾了做成火锅招待两人,张无忌和宋青书都是一日未进食,三个大男人将热腾腾的锅子尽数捞尽,天色已经很晚了。林虎将锅灶收拾起来,张无忌却从外面又端来一碗汤药递给宋青书:“喝罢!”   宋青书刚刚吃的胃胀,看到那碗药不由得皱起眉:他实在是有些吃不下了。   张无忌却误解了他的意思,嘴角微撇:“怎么,怕我下毒?”   “自然不是。”宋青书接过药碗,“只是刚吃过饭,有些喝不下,等等再说罢!”   张无忌道:“药必须趁热喝,凉了就没效果了。”   宋青书眉头微皱,这个道理他何尝不懂?只是这药完全可以继续放在小灶上温着,这样就不会失了药性。张无忌师从胡青牛,怎么可能不懂这个道理?他斜眼睨向面前的青年,后者仍是满脸一丝不苟的模样,看不出喜怒,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忘记了。   两人僵持片刻,最终还是宋青书败阵下来。他知道这碗药是张无忌用他们种在山谷中的草药熬制成的,如若他不喝,说不得明日张无忌又得去一趟山谷。尽管青年如今神功已成,在悬崖之上来回也是极为凶险之事,还是能免则免罢!   正当他尽力将汤药灌下肚中时,林虎敲了敲门扉进来,对两人道:“天已经晚了,两位也早点休息罢!我家铺盖都在旁边的架子上,铺上就能用。”   张无忌微微一怔:“林大哥,你这里没有其他卧室吗?”让他和宋青书单独处于一室,他实在心中不愿。   林虎有些尴尬的道:“我平时就自己一个人,没砌多的炕,只能让你们将就一下了。我家炕大,你们两个人尽可以睡下,不会挤到宋公子的!”   “那你呢?”   林虎挠挠头:“我皮糙肉厚,将椅子拼一拼在灶房将就一晚上就好啦!”   张无忌闻言微微皱眉,道:“怎可让主人家睡灶房呢?林大哥,你在这里睡,我去灶房。”   “使不得!使不得!”林虎闻言连连摆手,无论张无忌怎么劝就是不同意。宋青书见两人僵持,不由叹了口气,道:“你们不必争了!我看林大哥这炕足够大,睡三四个人都绰绰有余的,咱们都是男子,没那么多忌讳,晚上一起挤一挤罢!”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两只同床共枕,同床异梦,同床还有什么来着?   ☆、第八十四章:相熟非梦魇   最终宋青书的提议得到了张无忌的默认,林虎推脱不过,便也答应下来。好在农家火炕砌的都不算小,被褥也多,倒也不算挤。而林虎也是个机灵的,在火炕上方扯了两条平时用来搭衣衫的绳索,用两张床单搭成帐幔,将火炕分成三块,倒是最大限度保留了个人的空间。   这一折腾直到戌时初三人才躺下,宋青书不能移动,睡在左侧炕头上,张无忌睡在中央,林虎则睡在右侧炕尾。农家人睡觉最快,不久后右侧便响起轻酣,宋青书白天睡过一阵,这会儿倒不算太困,加上晚上吃了太多东西,又喝了一碗汤药,胃胀的难受,别说睡觉,连躺下都觉难受,只能在背后垫了褥子半倚在墙上,小心翼翼挪动双腿。   张无忌与他一幔之隔,借着窗外的光线只能看到左侧那边影影绰绰,姿势别扭的移动,似乎没有丝毫睡意。他能猜到对方现在睡不着的原因,他是故意吃过饭后才将那碗药拿出来,原就有心让他吃些苦头。只是真正达到目的了,却也没觉得有何畅快之感,反倒觉得自己之前的举动无聊之极。§本§书§下§载§于§ 浩扬电子书城 Www.Chnxp.Com.Cn §   他收回视线将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微黑的顶棚发呆。他这次离开山谷实属意外,兰舟回来之后见不到他,说不准会如何着急。因此白天在处理完宋青书的伤势后,他就找了个坡度相对较缓的地方循崖而上,想看看能否回到山谷当中。   九阳神功内力源源不绝,竟真让他攀回山谷里。谷中并无兰舟的身影,他不死心的找了一圈,确定兰舟并未回来后,便在山洞门口留了一行字,而后又将之前收拾出的东西放入筐中打算一并背下山去。   路过药田时,张无忌鬼使神差般顿住脚步。之前在林虎家中缺医少药,他只能东拼西凑熬出一碗壮骨汤,再想做第二碗却是没有了。那些药材他的小药园中大半都有种,便顺手采摘一些,不忘在心中说服自己,他想要拆穿宋青书的真面目,显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现在就残废了,总要等到之后拿到证据再作计较。   这才有了傍晚那碗药。   张无忌自认不是圣人,在山谷中生活的那五年,让他对师兄当初那种朦胧的好感早就消失殆尽,甚至说是仇人都不为过。此时想到卧榻之侧躺着的正是当年想要加害自己的人,一时之间又如何睡得着?   脑海中乱七八糟想着各种念头,不知过了多久,就闻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他斜睨过去,帐幔后的影子已经躺平了。他无声地扬起唇角,直到此时才勉强有了几分恶作剧得逞的快意。   又过了一刻钟左右,旁边的呼吸声逐渐缓慢,直到变成规律性的起伏。听着耳边平缓的呼吸声,张无忌盯着两人之间的布幔,忍不住想:“这人倒是越发心宽,倘若他知晓我是张无忌,也不知是否会良心不安辗转反侧。”   然而他终究压制住了袒露身份的冲动,在睡意弥漫的环境中总算有些困了。他打了个呵欠,缓缓合上眼,渐渐沉入梦乡。   半梦半醒之间,张无忌竟隐约有种兰舟回来了的错觉。耳边被轻酣掩盖住的呼吸声带着熟悉的频率,给他营造出一种十分安稳的假象——真的……很熟悉……   不知睡了多久,张无忌被身侧的细琐声响惊醒,睁眼望去,却见左侧的帐幔竟被掀开了,露出宋青书神色莫名的脸庞。他微微一怔,只道对方要暗算自己,不由低喝:“你做甚么?!”   宋青书皱眉瞥了他一眼,面现犹豫,皱眉低声道:“我……”   “啊??”张无忌没听清,那几个字太含糊,即便他耳力惊人,对咬字不清的话语也毫无辨识能力。   宋青书被他略微提高的声调惊了一惊,就连林虎的鼾声都被打断了一瞬。他竖起食指凑到唇边:“收声!别吵醒他。”   张无忌越发觉得他举动诡秘,心中暗自提防,悄悄蓄力于掌心,压低声音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宋青书瞪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道:“我……尿急。”   张无忌一愣,掌心里的内力瞬间散了去,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脸上登时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宋青书见到他的反应,越发恼怒,不悦道:“若非你睡前逼我喝掉那碗汤药,我也不会……”他腿脚行动不便,憋到现在早就难以忍耐了。这种事情又不好麻烦林虎,只能让张无忌帮忙。   张无忌这会儿也反应过来,神色怪异的瞥了他一眼,倒也没再多说,起身下床绕到宋青书旁边,先推开房门,才道:“我抱你。”   宋青书抿起唇,不太喜欢他这句话,只是事到如今也不是他能挑剔的,只好任由对方将他抱起来,走到隔壁林虎之前备好的马桶旁边。马桶是林虎特地为他准备的,开口处垫了宽厚的木板,可以坐在上面如厕。宋青书膝盖以上并未受伤,倒是可以自己坐着解决生理问题。   张无忌将他放下之后就走回卧室,宋青书被夜里的寒气一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匆匆解决完自己的生理问题后,清理一下费力地穿好衣裤,这才将张无忌叫回来。   待将宋青书放回炕上,两人心中都悄悄松了口气,个中尴尬实在难以言表。宋青书自是觉得在这小鬼面前里子面子丢了个干净,张无忌却说不清心中是种什么感觉,只暗暗想着,明日说什么也不能在夜晚让他喝这么多水了!   ******   第二天雪还未停,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白锦,放眼望去一片素裹,倒是颇为壮观。张无忌无事可做,练完功法后干脆折了几根手臂粗细的木棍,打磨成两根可以支在腋下的等身拐杖,可以让宋青书以臂力支撑行走,而脚尖不用点地。不过这东西宋青书现在能少用就少用,断骨前些时日里最好少下地,卧床静养最好。   宋青书却也没闲着,他趁着张无忌不在时从包裹中拿出之前调配的黑玉断续膏抹在双腿上,此药并无明显气味,借着别的药材做掩饰倒也可以糊弄过去。毕竟他昏倒之时身上除了长剑别无他物,若是贸贸然拿出此药,定会被人怀疑,他可不想再试试系统的电击惩罚。   两人白日各做各的,除了吃饭并无交集,宋青书偶尔能瞧见张无忌站在窗外望着某处发呆,似乎是在等人,他稍稍一想就能猜出对方在等的多半是自己,只是眼下这种情况,他根本不可能以魂体状态出现,只能在心中暗自叹气。   他不是没想过将自己的情况告诉给张无忌,然而陈一建的存在让他如鲠在喉,他不希望自己看着长大的青年会用异样的眼光盯着自己。宋青书在感情上本就容易因执着而蒙蔽理智,加上天生那么几分傲气,诸如坦白之后任由对方选择这种事情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来的,只能自己在此处暗搓搓的郁闷。   这场雪一直下了两天半,到了第三天也未放晴,而是刮起大风,将积雪吹的漫天飞扬,一丈之内不能见物。这种情况无论如何都不能上路的,所以宋青书心安理得继续在这里养伤。   到了夜里,三人一如既往睡在炕上,因为刮风的缘故,夜里格外冷,睡到后半夜时灶膛中的柴火便提前烧尽了。没了热源,炕面渐渐开始发凉,张无忌修习了九阳神功并不觉得如何,宋青书却是越来越冷,梦中都是坠入冰窟的景象,冻得不住哆嗦。   张无忌睡的正熟,朦胧间忽然觉得有什么靠了过来,萦绕着一股熟悉的气息,他的身体自发做出反应,伸臂将之揽入怀中,呢喃了一句“兰舟”,耳边却听见一声梦呓般的呻|吟,忽觉不对,一惊转醒,却发现宋青书不知何时靠入他的怀里,正皱着眉头露出一副难受的表情。   雪夜月色最是明亮,月光透过纸窗照入屋内,其中几缕贴在怀中人面颊上。他的头发因为睡梦磨蹭的有些散乱,领口微开,露出半线锁骨,双唇因寒冷有些青白,这幅模样看在张无忌眼里,却让他如遭雷亟!   ——简直像极了兰舟!   在屈指可数的那些兰舟变成实体的夜里,他们两个人也曾如此相拥而眠,张无忌在半梦半醒时就曾见过对方这幅模样。而且对方此刻靠在他怀里的动作也十分熟稔,仿佛做了千百遍一般自然,让他差点便认错了人!   可是,真的有人能相像到这个地步吗?   一个念头忽然劈开脑海中的迷雾,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闪现在心里,张无忌微微睁大眼,几乎忘了呼吸。他震惊之下收紧了手臂,宋青书被迫向前一贴,腿跟着移动了些许,顿时自梦境中痛醒,反射性拍出一掌:“小鬼,别闹……”   说完忽觉不对,他猛地睁开眼,正对上张无忌满含惊疑的双眸,不由呆了呆,跟着耳朵一动,道:“外面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一大堆心里独白,然后全都删掉了ORZ   以前有好友说过我写文总是有许多没必要的独白,未免显得男主心思过于细腻,有失阳刚,我要吸取教训,于是——剧情走起!~   ☆、第八十五章:夜半撕斗声   张无忌这时也听到了从外面传来的声响,远处有几人踏雪而来,隐隐还有打斗之声。他与宋青书对视了一眼,暂时放弃了追究之前的想法,从炕上跳下去走到外间。悄然将门开了一道门缝向外望去。   月色之下,只见几道身影追着一人到了附近,好巧不巧正落在林虎家院外。被追之人身形婀娜,显然是个女子,后面六人却有男有女,张无忌一看之下倒是吃了一惊,那六个人竟都是他相识的人,左边是曾在红梅山庄有过数面之缘的武青婴、武烈与卫壁,右边是昆 仑掌门何太冲、班淑娴夫妇,最右边的是个中年女子,面目依稀相识,却是峨嵋派的丁敏君。   那些人显然是追着这个女子过来,只听班淑娴一声“着!”掷出长剑,生生将那女子击倒在地,喝道:“妖女,你还要往哪里逃?”   张无忌一听“妖女”二字,本能心中不喜,当年这些名门正派之人也曾用这个词辱骂过他娘亲,更何况那六人在他看来均不是什么好人,被他们叫做“妖女”的肯定不是坏人。   他这逻辑未免有些强词夺理,不过只在心中想想,也没人管得了他。而院外那些人内力不及他深厚,也没发现旁边有人窥伺,卫壁径自审问着那女子:“快老老实实说出来,你杀我表妹,到底是受了何人指使?”   闻言张无忌一扬眉:这女子竟杀了朱九真?难怪林虎被他救下之后,朱九真并未再派追兵过来,原来竟是被人杀了,倒是省了他以后的功夫。   那女子一声冷笑:“你真想知道?”   卫壁怒道:“休要磨磨蹭蹭,趁早说出来,还能少受些苦头!”   “好。”那女子半卧在雪地上,撑起上身目光转向旁边,“指使我来杀朱九真的,是昆仑派的何太冲夫妇,峨嵋派的灭绝师太。”   武烈大喝:“你妄想挑拨离间,又有何用?”呼的一掌,向那女子拍去。他这一喝威风凛凛,掌随声出,掌力只激得地下雪花飞舞。那女子从地上一跃而起闪身避过,身法甚是奇特。见状卫壁和武青婴各持长剑左右加击,那女子东闪西窜,尽只避开武烈雄厚的掌力,与他们缠斗成一团。   然而她以一敌多,自然左右支绌,卫壁与朱九真感情最好,攻击她之余不忘喝问:“你说出指使你的人来,便给你一个痛快的。否则的话,哼哼!我瞧你断了四肢,在雪地里滚来滚去,也不大好受罢。”   那女子狼狈闪躲,却仍不忘逞口舌之利:“你既定要我说,我也无法再瞒了。朱九真姑娘要嫁给一个男子,另外一个美貌姑娘也要嫁这人,那个美貌姑娘便给了我五百两银子,要我去杀了朱九真。这件事我本要严守秘密……”她还待说下去,武青婴已气得花容失色,剑招越发犀利狠辣。   她这番话倒是让张无忌暗地里好笑,回想起当年在红梅山庄中所见,朱九真和武青婴显然都对卫壁有意,这女子一语道破三人之间的纠葛,难怪武青婴会如此记恨。他如今内力有成,对招式的领悟却知之甚少。宋青书之前在山谷中曾教授过他一些简单的招数,却都以实用为主,并无如此花哨的架势。此时他看着那些人打斗,倒是觉得颇为赏心悦目,过了一会儿却又感觉不过如此:这一刀明明可以直接斩下,偏要挽个剑花;那一掌威力赫赫,却未免过于刚硬不知变通,轻易就能闪开……   他毕竟阅历有限,这些想法有的似是而非,有的却直指要点,全仗着深厚内力作弊罢了。正看得如痴如醉,忽听见背后响起林虎睡意朦胧的声音:“小兄弟,是不是忘记关门了?好大风……”   他声音不算大,然而院外那些人身手内力都不弱,个个听了个清楚。宋青书暗道不好,急忙抬手点了林虎的睡穴,只是已然打草惊蛇,尚未加入战局的何太冲一声喝斥道:“甚么人?!”   宋青书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却听见门口一声响,跟着传来张无忌故作惊慌的声音:“你们……你们是甚么人?为何在我家门口打架?莫要打坏我的院子!”   听他此言,宋青书暗暗好笑:“这小鬼装起来还挺似模似样!”却是悄然放松下来,只凝神听着外面的声响。   张无忌的出现让外面几个人都吃了一惊,但看他身上穿着普通农户的衣衫,头发蓬乱,只道是个寻常的乡下小子,何太冲当即挥挥手,和颜悦色道:“放心,伤不到你的院子!你老老实实进屋呆着,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张无忌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却在下一刻看到武烈一掌那被追杀的女子拍入院中,喀拉拉一阵声响,将一侧栅栏尽数撞倒,顿时大呼小叫地冲过去,一把将那女子拉起来:“你们撞坏我的院子了!撞坏我的院子了!”   何太冲等人个个都是武林中说的上话的豪杰,何时与他这种乡下小子打过交道?见他如此大呼小叫,顿时都皱起眉来。武烈是个粗人,却不讲究这些,全当没瞧见那乡下小子,跨步上前,举掌往那女子胸口拍去。他自家人知自家事,朱九真的死多半和自己女儿有关系,这一掌运劲雄猛,定要将她拍死,以免落人口实。   眼看那女子便要香消玉殒,蓦地里她左掌翻将上来,双掌相交,武烈胸口一热,但觉对方的掌力尤似狂风怒潮般涌至,实是势不可挡,“啊”的一声大叫,身子已然飞起,砰的一响,摔了出去。总算他武功了得,背脊一著地立即跃起,但胸脯间热血翻涌,头昏眼花,身子刚站直,待欲调均气息,晃了一晃,终于又俯身跌倒。   张无忌仿佛被惊吓到一般,“啊哟”一声躲到那女子背后,其他人不知其中奥妙,见状都吃了一惊,他们都和那女子动过手,觉得她招数精妙,果有过人之处,然内力却是平平,可是适才和武烈对这一掌,明明是以世所罕有的内力将他震倒,委实令人大惑不解。   那被拉扯起来的女子却更加惊异,她被张无忌拉起来的瞬间,只觉一股火炭般的热气透从自己手腕被扣住的位置涌入体内。这当儿变化快极,未及细想,武烈的一掌已拍了下来。她随手抵御,本是拼著手腕折断,胜于就此命丧此处,哪知双掌相交之下,武烈竟给自己一掌击出丈许。她一愕之下,心道:“难道这貌不惊人的乡巴佬,竟是个武功深不可测的大高手?”   张无忌会出手救她,一来因为看不惯对面六人的行止作风;二来不想暴露自己,便借着这女子之手教训一番;第三却是因为这女子之前说话之时那狡黠的神色像极了他母亲殷素素,加上之前众人喝骂她的那句“妖女”,让张无忌心中油然而生几分亲近,自然不愿看她就此香消玉殒。   他这一出手,那女子顿时精神一振,感觉到对方转到自己背后,手掌却依旧输送内力,咬咬牙仗着这股力道竟与那些人斗了个平手。丁敏君一直在旁袖手观战,看了片刻终于看出门道:这女子原本气力不济,却在被那乡野村夫扶住之后突然大发神威,动作却拘谨得很,不肯挪动丝毫,莫非是那男子深藏不露,将内力悄悄传给了她?   念头一起,她便存了试探之心,找准空当一招“推窗望月”,双掌向那村女臂上击去。张无忌见势不妙,将全身真气急速送入那村女的体内。他所修习的九阳神功威力无比,霎时间班淑娴的长剑、丁敏君的双手腕骨、武青婴的右足趾骨,一一分别折断。何太冲、武烈、卫壁三人目瞪口呆,一时都怔住了。   班淑娴将半截断剑往地下一抛,狠狠的道:“去罢,丢人现眼还不够麽?”向丈夫怒目而视,一肚皮怨气,尽数要发泄在他身上。何太冲道:“是!”两人并肩奔出,片刻之间,已奔得老远,昆仑派轻功之佳妙,确是武林一绝。至于班淑娴回家如何整治何太冲出气,是罚跪顶剑,或是另有昆仑派怪招,自非外人所知。【注一】   见状卫壁一手扶著师傅,一手扶了师妹,也跟着慢慢走开。他三人极怕那女子乘胜追击,可是又不能如何太冲夫妇这般飞驰远去,每一步中都担著一份心事。丁敏君双手腕骨断折,腿足却是无伤,咬紧牙关,独自离去。   那女子这厢逼退敌人,不由哈哈大笑,心中极是得意,这才转过头望向自己的救命恩人,正要说些什么,突然间一口气接不上来,昏了过去。   原来张无忌眼见六个对头分别离去,当即缩手,充塞在那村女体内的一股九阳真气蓦地里解去,她便如全身虚脱,四肢百骸再无分毫力气。张无忌一惊之下,便即领会,蹲在那女子身边,这会儿才看清她的模样。   那女子看身形骨架约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荆钗布裙,面容黝黑,脸上肌肤浮肿,凹凹凸凸,生得极是丑陋,然而眉眼之间却与殷素素有些说不清楚的相似之处。张无忌只看了她一眼,便不再看,抬手在她手腕上听了听脉跳,确定她无恙后,道了句“得罪”,将之抱起来带入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一:虽然之前有说过大家可以结合原著脑补无忌与青书送杨不悔时一路遭遇,不过因为有些亲毕竟没看过这部分,肯定不知其所以然,更别说张无忌与何太冲夫妇之间的恩怨,这里就做个简单的归纳吧!   原著之中无忌送人这段路上,经历了差点被自己救下的人煮来吃掉,遇见徐达等人,还有进昆仑派救治何太冲小妾等等事情,何太冲的妻子班淑娴是他师姐,当初也正是因为她的支持,何太冲才能当上掌门,所以他对自己的妻子颇为敬畏,爱意倒是因敬畏少了一些。他娶了美妾,其中最喜欢的那个中了毒,被张无忌给救下来了,因此何太冲很感激张无忌,班淑娴却很讨厌这小鬼,于是趁着何太冲宴请张无忌等人时下毒,被张无忌识破后便当着丈夫的面大大方方承认了,又端出一杯毒酒,说屋中只要一个人喝下去她就不再计较。何太冲畏妻如虎,他不肯喝,又想着张无忌算是恩人,也不能喝,就让杨不悔喝那杯毒酒。张无忌当然不干,于是双方闹崩,何太冲不管张无忌之前的恩情,要追杀他,双方经历了各种斗智斗勇,最后紧要关头之时杨逍出现,将张无忌和杨不悔救了下来。   原著大概就是这样,这里简单说一下,文中就不再提了,免得原著情节太多,攻受剧情就少了。   嗯,大家期盼的某些剧情接下来会抱团上演,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第八十六章:仅如是观察   他一进门,就看见宋青书不知何时又半坐起身,背靠在墙上向着他露出询问的神色:“如何?”   “他们走了,我救了个人。”张无忌说着将怀中女子放在之前他所躺着的位置,目光向着旁边人事不知的林虎看了眼,并未询问,而是道,“这里恐怕会有是非,明天一早就离开罢。”   宋青书点点头:“我正有此意。”说着看了那少女一眼,不由得“咦”了一声:“是她?”   “你认识?”   “……”宋青书不知道这个问题怎么回答。上一世他见过这个女子,名叫殷离,是张无忌的红颜知己之一,也是他的表妹,父亲乃是天鹰教殷野王,不过再多的也就无从知晓了。这些事情他却不能对张无忌提起,否则根本无法解释他从何得知,便含糊道:“没,我认错人了。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张无忌也只是心血来潮救的人,要如何处置却没想到,愣了片刻才说:“不如等她醒了再作计较。”   宋青书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对此不置可否:哪怕历史轨迹已经改变了这么多,张无忌还是遇见了他注定的红颜知己,看样子这小子的桃花运已经开始如上一世那般走动了。殷离既然出现,周芷若和赵敏还会远吗?不知这小子打算如何处理与那些女人之间的关系。   正想着,却听张无忌开口道:“有一件事……”话音未落,忽听得东北方向有人清啸一声,啸声明亮悠长,是女子的声音。跟著近处有人做啸相应,竟是尚未走远的丁敏君。   宋青书脸色微变,低声道:“峨嵋派又有人来了。”   张无忌皱眉,顾不得其他,道:“我出去瞧瞧。”说着再次出门,留下宋青书面对炕上两个昏迷不醒的人,皱起眉头。他身份尴尬,那些围攻这女子的人个个都是所谓“名门正派”中人,若是让他们瞧见自己,少不得又是一番口舌。只能期待张无忌将来人快快赶走。   正想着,他心头忽然出现一丝玄妙的感应,暗道不好,知晓是陈一建要清醒过来了。这会儿天色尚未明亮,手上的血布颜色暗红,根本看不真切,若是陈一建醒来,肯定不会立即晕倒。他之前有了准备,这次定会将血布扯去,这下该如何是好?   此时外面响起一道女子的声音:“请问两位尊姓大名?因何伤我师姊?”宋青书一听见这声音,整个人都顿了顿。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竟是周芷若!   周芷若……她叫丁敏君师姐,难道她终究入了峨眉派?可是当初常遇春不是说要将她带去明教么?怎地又会让她成了明教弟子?   心神这一松懈,跟着便一阵天旋地转,瞬间视角变换,他已再度被排斥出身体之外。这一次陈一建清醒的速度居然比之前几次都快许多……宋青书心神微沉,看到陈一建动了动,却并未睁开眼,而是摸索着四周,摸到手上布条之时,一把将之扯下,不由得暗叹一声:大势已去!   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宋青书只能漂浮在旁,看着床上之人动动腿脚,而后被疼痛弄得龇牙咧嘴,心中暗自摇头,转而飘到屋外去看外面的情形。   这时周芷若和丁敏君已然会和,丁敏君教唆周芷若将张无忌先拿下,周芷若对她颇为尊敬,应了一声向张无忌道:“小妹无礼,想领教阁下的高招。”说完在月光下瞧见张无忌的长相,却微微怔了怔。   张无忌如今早已忘记了周芷若的模样,顾忌着屋中之人,又见只有丁敏君一个,干脆不再佯装,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道:“此处不便,不如走远一些?”   周芷若对此倒是并无异议,随着张无忌走远一些才出手相斗。   张无忌所用的招数都是刚刚从殷离那里学来的,尚有些生涩,但片刻之后便融会贯通。相比之下,周芷若的剑招虽然灵动非常,套路严谨,终究差了不止一筹。两者拆了不到二十招,张无忌便抬手点在了她的“肩井穴”上,收手抱拳道:“承让。”   丁敏君见周芷若落败,忙上前一步道:“师妹,你怎样啦?” 她心中暗暗吃惊,虽然之前就看出了这乡下小子扮猪吃老虎,却没想到他的身手如此了得。师父常自称许这个小师妹,说她悟性奇高,进步神速,本派将来发扬光大,多半要着落在她身上,丁敏君心下不服,是以叫她上去一试,只盼也令她吃些苦头。只是没想到周芷若如此轻易便落败,对张无忌越发忌惮,生怕他痛下杀手,忙道:“咱们走罢!”   周芷若却不愿就此离去,一双妙目牢牢盯着张无忌道:“你……你叫甚么名字?”   张无忌微微皱眉,暗忖:“她问我的名字,难道是想日后报复? ”他对峨眉派的观感不算好,又见此女是与丁敏君一路的,本能便有所防备:“我叫曾阿牛,乡下小子,不值一提。”   “曾……”周芷若神色有些失望,丁敏君看看她又看看张无忌,扯了一下师妹的袖子:“快走罢!留在此处作甚?”   周芷若被她拉着离开,兀自回首看了张无忌几眼。可惜张无忌的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见人离去,就转身打算回到茅屋当中了。   这一转身,他便与飘在不远处的宋青书视线对了个正着。青年面上原本冷凝的神色瞬间被惊喜取代,上前两步道:“兰舟!你回来了!”   宋青书微微一笑,点头道:“我刚回来。”心中却因周芷若离开前的目光颇为不爽。他太清楚周芷若刚刚的目光所代表的含义了,上一世正是这种目光让他酸涩不已,这一世的感觉却彻底掉了个:他不喜欢张无忌被对方用这样的眼神惦记。   真是风水轮流转——宋青书在心中悄悄叹了口气,不过就算如此,他也绝不会提醒这小子的!尤其对方显然已经忘记了周芷若,那段童年的交情,他当然不会刻意提起。   张无忌见到他来,喜不自禁,一时之间却也顾不得回屋,拉着宋青书便聊起这几日的事情。他说自己是如何从山洞中出来,却被朱长龄暗算,又说掉下悬崖将人砸断腿一事。宋青书含笑听着,直到此时才找回了自己熟悉的那个张无忌,而不是之前态度生疏的陌生人,先前被挤出身体的遗憾也跟着淡了些。   提起刚刚退敌之事,张无忌忽然“哎呦”一声:“糟了!”   “怎么?”宋青书被他的反应惊了一惊:莫非这小子终于想起了周芷若的身份?   张无忌却抬手在另一手掌心锤了一下:“刚刚丁敏君尚未受伤,就能叫帮 手过来,如今她的帮手被打败,该不会又去叫人来吧?”   他这么一说,宋青书也微沉下脸,想起灭绝师太此时正在离此不远的小镇上。以她护短的性子,非得出剑将他们尽数杀尽不可!以张无忌如今的武功,当然是不必怕她的,但是灭绝师太手中的倚天剑锋利无匹,不可不防,再说还有原身陈一建这个伤者,当即皱皱眉,当机立断道:“我们这便离开!”   此时天色已然蒙蒙亮,事不宜迟,张无忌立刻回到屋中,推开房门对屋中人道:“我们必须立刻离开。你有何打算?”   陈一建此时还在研究自己的处境,他认出了旁边这个面貌丑陋的女子应当是殷离,另一个男子莫非是张无忌?但年纪又对不上。正自诧异,忽然瞧见一个素未谋面的青年闯进屋内,不由一怔:“什么?”   张无忌道:“丁敏君离开,只怕灭绝师太不久便要出现,再不离开恐有麻烦。”   陈一建听见“灭绝师太”的名头,想也不想的点头:“好。”他可是知道灭绝师太有多恐怖,他打量着青年的模样,脑海中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个猜测,却又不敢确定,便试探着询问道:“殷离呢?”   张无忌微怔:“谁?”   陈一建也愣了愣,忙改口道:“我是说蛛儿,带她一起走吗?”   张无忌的目光暗了暗,不动声色道:“蛛儿现在没清醒,自然也要一起走的。”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师兄之前不是不知这女子的身份么?怎地此时却又如此熟稔地提起她的名字?而且不止一个——难道他……   青年瞬间回想起这几日与对方相处时的情况,越发觉得不对劲,联想到之前的发现,悄然在心中下了个决定。   宋青书此时也暗道不妙:陈一建这马脚露的未免太大了些。他见张无忌不动声色,不知对方作何打算,也就明智的不发一语,任由张无忌将陈一建背了出来。   林虎家有个不算小的雪橇,就立在门口,张无忌将雪橇放倒,先后把陈一建和殷离都放在上面,至于林虎却并未解开他的穴道,他一看就是个普通人,反倒跟着他们危险性更大一些。峨眉自诩名门正派,应当不会为难他这个普通人才是。   做完这一切,张无忌便在宋青书的指引下,拉着雪橇向丁敏君等人离开的方向相反的地方走去,那个方位恰巧与殷梨亭所在的小镇背道而驰,此时风仍未停,片刻间便能将他们离开的痕迹清理干净,想必该能够躲开峨眉派的追踪。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   多谢影迷亲和川流不息亲的地雷!~=3=   还有韶光的游戏剧本,咳,其实我会做RPG和AVG游戏来着,如果有立绘,很容易就能做出来了,场景感很足啊!可以求后续吗?   ☆、第八十七章:渐离变生死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天空已经完全亮了,只是大风未停,扬起的雪花依旧遮天蔽日,难见前路。张无忌看看天色,将雪橇停下来,擦了把汗对陈一建道:“宋公子,你可有什么去处?”   陈一建听到他的称呼微微一愣,片刻后才支支吾吾道:“也没什么必要的……你打算去何处?”   张无忌刚刚听兰舟说要带他们去前面一个山洞所在,便指指前方:“那里有个地方可以暂作休息,宋公子既然无事,便与我一起去罢!”   宋青书所说的那个山洞,正是他发现何足道尸骨的地方。那个山洞口十分狭小,还有石块堵着,倒是个天然的藏身之处。而何足道的遗体已被他掩埋,倒是不用担心惊扰死者。张无忌在他的指引下到了那里,将石块搬开,这才拉着雪橇进入其中,又重新半掩上洞口。   如此一番折腾下来,几人都有些饿了。殷离仍在昏迷当中,尚能听见她肠胃咕噜噜响动,陈一建和张无忌两个成年人更是觉得饿的发慌。这会儿只有张无忌一个行动方便的人,打猎的事情自然也就落在了他身上。是以安置好那两人,生起一堆篝火取暖后,张无忌就转身离开了山洞,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后打了一头野猪回来,将四条猪腿一一砍下,分别用树枝穿起,架在火堆上烧烤,片刻间山洞中就弥漫着浓浓的肉香,连殷离都被香味弄醒了。   “……唔……好香!我这是在哪儿?”   听见她的声音,张无忌头也不不回的道:“你醒了?”   殷离听见陌生男子的声音,全身一僵,视线落在张无忌身上绕了一圈才略微放松下来:“是你?”她记得昨天救她之人穿的正是张无忌身上的衣衫,当时匆匆一瞥,没能看清对方的长相,但大致的身形轮廓还是能对上的。“你救了我?”   张无忌点点头道:“顺手罢了。姑娘既然醒了请自便。”   殷离狐疑的盯着他看了一眼,目光自然而然落在篝火上香喷喷的烤肉上,却不着急走了,而是笑吟吟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你们已经救我出来,不介意再管顿饭罢?”   她面貌丑陋,这一笑自然称不上好看,但张无忌莫名对这个少女有几分亲近,闻言点点头,笑道:“当然,只要姑娘不嫌弃我手艺糟糕便是。”   殷离双手抱膝,望着他道:“有的吃就好了,我不挑剔。”说着抽抽鼻子,“好香啊!”   “确实好香啊!”   殷离话音未落,山洞外忽然响起一声感叹,声音有些沧桑,听起来并非年轻之人。山洞中三人一鬼都吃了一惊,不等反应,就见半掩的洞口处投下一道影子,跟着之前那道声音又道:“朋友,我二人赶路前来,风雪颇大,能否让我们借一小块地方避避风雪?”   洞中众人面面相觑,张无忌道:“请进。”心中却暗自惊骇:这两人何时靠近的,他竟然丝毫没有听见!且他们已然走到洞口,他仍没发现除了说话之人外,还有另一个人存在——这是哪儿来的高手?   宋青书也颇为惊疑,待洞外之人挪开石块走进来时,便凝目去瞧,想看看究竟是哪路神仙如此了得,   那两个人将山洞口重新掩好,这才走到火堆旁坐下,他二人看起来约五十上下,其中一人身量高大挺拔,肩宽腿长,面上虽有少许皱纹,却须发皆黑,只两鬓几缕白发斜入发髻,面容刚毅,透着些许不怒自威的威严;另一人白面无须,较前者略显年轻,穿着一身青灰色衣衫,颈项上隐隐露出一串碧绿佛珠,却有几颗成灰黑色。他嘴角含笑,神情随和,比之前者威严不足,却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他二人席地而坐,看起来十分随意,然而山洞中三人一鬼都不由得暗自戒备:高手!这两人身上的压力,即便不是刻意释放也气势十足,这种气势,绝非朝夕可成。便是张无忌也忍不住在心中暗自比较,猜测自己与他们对上胜负之分。   比起三人实质性的感触,宋青书更多的还是震惊。他看到前者时颇为疑惑,这样一个极有存在感的人他前世竟从未见过。莫说见,便是传闻中也没听说过此等高手。然而当他看清另一人的长相时,才真正大吃一惊:那人虽然神态气势稍有变化,但看长相分明便是曾化名“圆真”的混元霹雳手成昆!   他第一反应便是要提醒张无忌小心,但下一刻忽然想起当初在光明顶上所见所闻,动作顿时一僵,目光再度转向之前那人:这个人……莫非便是上辈子那个短命的明教前教主阳顶天?!   前世宋青书懂事之前,阳顶天就已经失踪了,他这一辈的武林人士都没见过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倒是成昆不动声色的将整个江湖搅了个天翻地覆,为的只是颠覆明教以报复阳顶天夺妻之恨。谁又能料到这一世命运竟和他开了这么大个玩笑:阳顶天没死,与成昆这个大敌成了断袖之好,更于此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按照明教中人的说法,这两个人不但光明正大成了婚,甚至弄得天下皆知。若不是十年前他们忽然失踪,只怕这断袖的名声仍会被江湖中人津津乐道,他也就不至于才知晓这两个人的历史已经改变了。   想到此处,宋青书看着那两个人的目光顿时就有些异样了,他来回打量着成昆与他身边之人,隐隐觉得那二人之间气氛圆融,明明举止之间并无暧昧,却莫名给他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一点不只是他,张无忌也发现了,他神色古怪的盯着那两个人看了几眼,虽然疑惑,却并未询问,收回视线后翻了一下架子上的烤肉,确定烤的差不多了,才将其中两个递给对方:“相逢也是有缘,两位不嫌弃的话,不妨吃点烤肉果腹。”   成昆伸手接过一条后腿,笑道:“一条就够,多谢小兄弟。”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将猪腿肉片下来与身边之人分食。见状张无忌也不再劝,将剩下的三条猪腿平分给殷离和陈一建,这才握着自己那一份大快朵颐。⊕本⊕作⊕品⊕由⊕ 浩扬电子书城 Www.Chnxp.Com.Cn ⊕收⊕集⊕整⊕理⊕   吃了两口,张无忌忽然觉得有些异样感,抬眼望去,就见成昆正用一种颇为奇异的目光盯着他,对上他的视线后也不躲避,而是微微一笑:“小兄弟看起来很有些面善。”   张无忌愣了愣,道:“晚辈与前辈应该素不相识。”   成昆点点头,意味不明道:“确实。”说罢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眼尾扫过宋青书所在的方向,道,“说不得你我前世曾有过交集,结了因果,所以才会在此地重逢。”   这话听起来颇有些暧昧不明,张无忌怔了怔,一时间竟忘了咀嚼,宋青书也不喜欢他这种腔调,刚一皱眉,却见那疑似阳顶天之人颇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师弟,别胡闹!”   成昆一声轻笑,道:“不过说说罢了,你莫当真。”   那人摇摇头,不再计较此事,只是从腰间解下一只葫芦,打开来递给了成昆,后者一手烤肉一手匕首,腾不出手来,干脆侧头张口,就着那人的手喝了口水,这才无事人一般继续切肉,丝毫不在乎对面眼珠子几乎要瞪下来的几个人。   “你……”忽然从两人进门后就不曾开口的殷离迟疑地说道,“你是不是姓阳?”   那人微微一怔,看向殷离,目光在她大半黝黑纠结的脸上顿了顿:“你是哪家的孩子?”   殷离听见他询问,忙坐直身体,一扫之前的随意正坐道:“我。我姓殷。”   张无忌心中一凛,想到之前师兄那句“殷离”,微微皱起眉来。   那人又将殷离打量了几眼:“是白眉家的丫头?”   听到这句话,殷离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她看了眼张无忌和陈一建,将猪腿丢到一旁,对着那人便磕了几个头:“阳……阳……”   “叫我伯伯就好。”那人看着她的举动也不意外,抬手轻拂,殷离顿时觉得一股大力将她托起身来,下一个头便无论如何都磕不下去了。她定了定心神,才点点头嗫嚅道:“阳伯伯,您这些年都去哪儿啦?爷爷一直在找你——”   “噗——”   殷离话音未落,成昆却突然笑出声来,斜睨着身边之人道:“明明和人家爷爷是一辈的,居然叫小姑娘称你为伯伯,真不害臊!”   此言一出,殷离顿时闹了个大红脸,那人却不以为意,道:“江湖人哪儿来的那么多繁文缛节。丫头,几年未见,白眉可还安好?”   殷离连连点头:“他老人家很好,就是一直惦记着您。阳伯伯,您是听说了六大派的动向,特地赶回来的吗?”她虽然离家,心中对于教派还是有着发自心底的归属感,正值动乱之际忽然见到主心骨回归,不由得又惊又喜,连手指都悄悄颤抖起来。   那姓阳之人微微一笑道:“恰好罢了。六大派——”他目光扫过张无忌和陈一建,淡淡接续,“不足为虑。” 作者有话要说:  哦,某两只来抢戏了^^   谢谢川流不息亲的地雷   ☆、第八十八章:一树一菩提      “阁下究竟是什么身份?好大的口气!”   原本一直在旁边低调着沉默是金的陈一建被对面之人一句“不足为虑”刺激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虽然看过原著,知道倚天之中的高手大半都在明教、天鹰教里,然而公认的武功第一可是武当派的张三丰!他老人家活了那么大岁数,可没什么人敢在武学造诣上跟他叫板的。更别说武当七侠个个武功非凡,就算比起明教四大法王也不算逊色。陈一建这些年里身处武当,多少培养出一些门派自豪感与荣誉感,听见对方如此轻描淡写贬低自己的阵营,终于绷不住质问出声。   姓阳之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并未作答,倒是成昆轻笑一声,微眯起眼盯着他:“作为晚辈,询问前辈时不该先自报家门吗?”   陈一建微微一噎,不知怎地竟从成昆眼中看到一丝微妙的——蔑视。他定了定神,再去细看,只觉那双眼中神采宛然,并无其他意味,顿了一顿抱拳道:“晚辈武当宋青书。” 这几年里他多少学会了江湖人应酬的套路,总算不再像刚穿越之时说话那么直白。   “原来是武当的弟子”成昆轻笑道,“难怪如此卓尔不群。”   没想到他竟会夸奖自己,陈一建居然有些受宠若惊,连带着说出口的话也敛了锋芒:“愧不敢当,后学末进,还得前辈多多指点。”   他这话本是客套,不想成昆居然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不错,虽然拎不清自己的身份,倒还知道自己是后学末进。”一句话将陈一建噎的双颊通红,忍不住便反唇相讥道:“总也好过藏头露尾,不敢说出自己名字的人!”   “大胆!”殷离听见他所言,顿时大怒,“嘴巴放干净点,否则姑奶奶替你撕下来洗一洗!”她对六大派殊无好感,自然听不得陈一建这番无礼至极的话语。成昆却是无所谓,抬手对她安抚性的做了个压制的动作,转过头似笑非笑道:   “不过是个自己的身份都弄不清的狂妄小子罢了!不必计较。”   “你!”陈一建气急,无奈现在双腿俱断,就算想要发狠说点场面话都显气弱。他目光一转落在旁边的张无忌身上,有心挑拨他说上几句,却又想起对方自称,以及之前两人的恩怨,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才憋出一句:“你就没点什么想法?”   张无忌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无喜无怒,陈一建却被他看的心中“咯噔”一声,顿时有了不妙的预感: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他自从这次醒过来,就觉得处处不对劲,突然出现在身边的殷离,还有貌似不认识他的张无忌,以及自己莫名其妙断掉的双腿……这些事情没有一件的走向与他记忆中《倚天屠龙记》原著的剧情能够联系上,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但张无忌如今既然已经出现,那便意味着他肯定是学会了《九阳真经》,如今内力已经罕逢敌手。他想起两人五年前的龌龊,这一路一直在暗自盘算该如何和解。原著中的张无忌是个不折不扣的圣母白莲花,只要他下点功夫,装得可怜一些,总能让对方心软的。   之前他顾忌殷离在旁边,两人的恩怨不好说开,而且看张无忌的态度与称呼,似乎也并没和他相认的意思,他便一路隐忍,顺便构思着恰当的说法。然而面前这两个人的出现,却让他隐隐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力,甚至顾不上之前按兵不动的打算,贸贸然便与之对上了。   这节奏有点不对——   张无忌不知陈一建在想些什么,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对面前两人道:“前辈这是要去往何处?”   那姓阳之人道:“自是当去之处。”   这个答案有等于无,张无忌算是明白对方并不打算说出自己的身份,也就不再多问。他原本对江湖之事所知甚少,之所以询问也不过是顺口为之。陈一建见他如此,也不好再出风头,只能闷闷地抱着猪腿啃咬,心中暗自发狠:“等我发达了,早晚要让这些个狗眼看人低的好看!”   宋青书却是乐得见陈一建吃瘪,淡淡瞥了他一眼后,对张无忌道:“那两个人你别去招惹,他们身份特殊,恐有麻烦。”   张无忌悄悄向他投去一道询问的目光,宋青书稍一犹豫,便将自己的猜测告诉给了他:“若我没猜错,这两人多半便是明教教主阳顶天,以及……混元霹雳手成昆。”他实在说不出两人的关系,便干脆含糊过去了。看着张无忌并无明显变化的表情,忍不住暗自摇头,想道:“ 倘若你知晓这两个人上辈子与你的关系,肯定不会如此淡定。”   其实张无忌心中也颇为吃惊,不过他毕竟不曾正式行走江湖,对于阳顶天的大名也止于听说罢了,微一颔首便将此事揭过,丝毫不萦于怀。他的这个反应,倒是让成昆多看了他一眼,倒是什么都没说,径自削着肉片与身边之人分食。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风雪渐渐小了,洞中几人已经收拾好了饭后狼藉,听到山洞外声响减小,那疑似阳顶天之人先一步站起身来:“风雪已小,我二人就此告辞,小兄弟,多谢你的烤肉!”   张无忌忙站起身摆手道:“前辈客气了,不过顺便而已。”   “虽是顺便,却也承情。”对方向着他微微颔首,目光转向殷离:“丫头,走罢!”   殷离大喜,向着两人走了两步,却又想起一事,转身对张无忌道:“这位少侠,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不知可否告知高姓大名?”   张无忌笑道:“贱名不足挂齿,我姓曾,叫曾阿牛。”   “曾阿牛……”殷离轻声念了一遍,看向他道,“阿牛哥哥,我此番有事,便跟着长辈走啦!你的恩惠我都记下了,我叫殷离,等以后江湖再见,我定会报答你的!”   张无忌见她如此郑重地许下誓言,不连忙摆手:“不必……”但殷离已对着他微微一笑,转过身安分地站在了成昆二人的背后。见状他也不便再与对方多言,向着成昆两人道:“既如此,几位慢走。”   姓阳之人对他点了点头,转身便推开石头出了山洞。他的动作轻描淡写,仿佛推开的不是巨石,而是一扇普通的房门。张无忌被他这份功力震了震,忍不住想:就算是我想要推开这块石头也颇费力气,他竟能如此轻易,可见武功要比我高上许多了!   正自惊叹,却见原本跟在后面的成昆忽然转过头,对着他意味深长的说道:“小兄弟,提防身边人,相信自己的眼睛,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言罢不等张无忌反应,便弯腰跟着出了山洞。   他这句话如暮鼓晨钟,将张无忌心头震得嗡嗡直响,耳边反复回荡着“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八个字,脑海中仿佛打破了某种桎梏,多年来各种遭遇尽数浮现在心头:性格两极的师兄,忽冷忽热的态度,兰舟神秘的消失与出现,还有两人九分神似的长相……种种一切都在指向同一个答案,一个他曾经奢望过,却从不敢深思的答案!   宋青书见他梦魇一般站在那里,连连喊了他两声不见应答,心中大急:难道是成昆走前对青年做了什么?他觉得成昆这人邪性的很,尤其是刚才,他总有种自己的存在被对方察觉到的感觉,而且他临走之前的那番话也太过突兀,让宋青书莫名一阵心慌意乱。   “无忌?”他又喊了对方一声,总算将张无忌的心神扯了回来。青年转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宋青书对上他黝黑深邃的目光,心中又是“咯噔”一声,疑惑道:“你怎么了?”   张无忌如梦初醒,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他这番举动却让一旁的陈一建看得心惊,忍不住道:“你在看什么?”那种专注的目光实在不像是发呆,让他顿时联想到看不见摸不着的宋青书的鬼魂,整个人都毛骨悚然起来。   “没事。”张无忌说着抬腿踢了踢地上零星几根干柴,道:“我只是觉得木柴没了,需得出去捡拾一些,你一个人没问题罢?”   陈一建狐疑的看了看他:“你打算一直留在此处?”   “至少避避风头。”张无忌避重就轻道。   “好吧。”陈一建想到之前张无忌说灭绝师太可能会追上来的事情,不由暗自发憷,那个享誉未来的狠心老尼姑不是他这个段数能应付的了的,避避风头也好。只是他双腿不能动,多少还是欠缺点安全感,于是补充道,“你什么时候回来?”若是张无忌就此离开将他丢在此处,他就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很快。”张无忌说着便弯腰出了山洞,宋青书自然而然跟在他身后。一人一鬼走的远了些,张无忌才转头看向宋青书,深吸口气温声道:   “兰舟,有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 作者有话要说:  张无忌的心理冲突实在是太过复杂,我无能为力表述出来,于是……大家自行想象罢!   咳,猜猜看他接下来打算做什么?猜对有奖!~   谢谢川流不息亲的地雷以及韶光锲而不舍的小剧本!   说起来是不是快期末了?亲们都考完试了吗?自从上班后我就完全没有寒暑假的观念了ORZ,貌似有些后知后觉   ☆、第八十九章:若离于爱者   宋青书见他说得郑重,不由也跟着落到地面上:“什么?”   张无忌道:“我听说六大派现在很多人都在不远处一个小镇中的客栈里,能不能请你去查看一下情况?”   宋青书了然道:“你是想看看灭绝师太是否跟来了么?”   张无忌点点头,诚恳的看着他:“师兄现在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回去,能否顺便帮我看看六师叔现在如何了?”   “可以。”宋青书点点头,见对方没有别的要说,便转身向着小镇方向飞去。张无忌望着对方毫不迟疑的动作,双眸一沉,越发坚定了心中的猜测。   ——他并没有说起过小镇的方向和名字,兰舟竟能如此自然便找过去,而且从他这次回来,就一直不曾诧异过师兄出现在这里的理由,简直就像早已知晓。   也许并非“就像”而已——直到宋青书的身影彻底消失,张无忌才松了口气,心中暗暗盘算一番,随手抓了一只雪兔,拎着面无表情转身回到山洞。   陈一建此时兀自担心张无忌会将他独自留下,正自胡思乱想,便听见洞口传来声音,他抬头看见张无忌去而复返,不由得松了口气:“速度挺快啊!”   说话间张无忌已经推开挡在山洞口的石块,缓缓走入其中,他将断气了的雪兔丢在旁边,“嗯”了一声。陈一建觉得有些奇怪,盯着那雪兔看了眼,随口道:“不是说拾柴吗?怎么变成抓兔子了?”   张无忌道:“你昨天不是说想吃兔子么?刚好看见,就顺手抓了。”   陈一建闻言双眼一转,道:“哦,你还记得啊?我都忘了!正好可以留着当晚饭——呜!”话音随着喉咙被卡住戛然而止,他惊骇地瞪大眼看着突然欺身上前的张无忌,艰难地从喉间挤出几个字:“你……发什么……疯……”   “你究竟是什么人?”张无忌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的询问。   陈一建大惊,道:“什么?”   张无忌道:“兔子只是我随口骗你的。以你我之间的渊源,你觉得我会听你的话抓甚么兔子?愚蠢!”   陈一建这才知晓上当,只是刚才张无忌的反应太自然,他才一时不察上了当。但他当然没蠢到会去承认,一面拼命挣扎一面装傻:“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听不懂?”   以张无忌如今的内力,自然不会将他这点小挣扎放在眼里,手上丝毫未松,只是冷冷的道:“我知道你认出我来了,从你今天一早的反应我就能感觉到。你的变化太大,以前我或许想不出来,但是现在却能清楚的分辨出差别——你可知你的双腿是怎么断的?”   “……”陈一建当然不知道,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双腿俱断不良于行,他也很惊悚好吗?!张无忌会如此询问,难道说——⊕本⊕书⊕下⊕载⊕于⊕ 浩扬电子书城 Www.Chnxp.Com.Cn ⊕   “不、不就是你——你害的?”   他竟然知道?!张无忌微微一怔,手上力气稍松,陈一建藉此机会急忙用力挣扎,总算挣脱出来,呼吸得以畅通,当下大口大口喘了几口气,顾不得腿疼连连后挪,只用警惕的目光盯着他。   张无忌一怔之下被他挣脱,却也没再上前,只是盯着对方的双眼:“这么说来,你承认你知道我是谁?”   陈一建一边咳嗽一边暗自咬牙,他不知道张无忌是在什么情况下用的“曾阿牛”的名字,只能承认道:“不错,我知道。五年前是我对不起你,你会恨我实属应当。这几年里我已经在反省了,无忌,看在往日我对你还算照顾的份上,五年前那件事能否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张无忌差点被他气笑了,“你当初几乎杀了我,现在倒是跟我提一笔勾销?你凭甚么?!”   陈一建忙道:“好吧!当年是我鬼迷心窍,这会儿也不奢求你原谅。但就算不一笔勾销,我们好歹还是同门,看在你父亲的份上,你饶我一命?好歹我当初也救过你父母的性命!而且不是有人说过,浪子回头金不换吗?你看我都这么惨啦,还不能让你消消气吗?”他是真怕了张无忌刚刚的举动,混迹江湖数年,他已经不是当初的小白了,自然能感觉到张无忌在面对他时毫不掩饰的厌恶,这会儿也顾不上之前尚未盘算明白的花言巧语,先保住命才是正经。   他这幅模样一扫过去给张无忌的印象,非但不再温和或是毒舌,反而骨气尽失,简直有些无赖,这让张无忌越发觉得自己之前简直是个蠢蛋,竟一直没看出差别来。“你现在这样子,哪还有丝毫武当第一弟子的风采?与我记忆中的师兄也毫不相仿,你究竟是谁?”   闻言陈一建灵机一动,急忙道:“我……我有双重人格!你不是知道吗?你还给我吃药治疗过——离魂征!对了,你是叫做‘离魂征’的!”虽然张无忌在宋青书的鼓动下并未将此事告诉给陈一建,但陈一建毕竟也在蝴蝶谷住过一段时间,《医经》上的内容或多或少也有所涉猎。他早就发现张无忌将他当做人格分裂治疗,只是并未点破,这会儿却将此事当做护身符说了出来。   “你说你……”张无忌双眼微眯,忽然笑了,“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离魂征!”说着抬手一吸,以内力将那只雪兔吸入手中,另一手执着一块薄薄的石片,对着雪兔颈项上的血管便戳了下去!   随着他的动作,瞬间鲜血四溅。陈一建在他刚有动作时便有预感,早早闭上眼,他这些年来为了克制这个软肋多次练习,早已形成条件反射,正是因此才使宋青书附身的机会大量减少。   然而张无忌当然不会允许他逃避,丢下石块再度扼住陈一建的喉咙,沉声道:“睁眼,不然我就杀了你!”   陈一建吃了一惊,暗中调整呼吸,一手按在伤腿上,借由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而后才睁开眼,做出一副迷茫的样子:“无忌?你……你怎么了?”   ******   宋青书才到小镇上,就看到丁敏君正带着灭绝师太向镇子外面走,他眼皮一跳:这老尼姑到底还是来了!幸亏他早有准备,让张无忌带人躲入山洞里,否则非得和峨眉派这些人撞上不可。   他的目光在周芷若身上顿了顿,之前他只来得及匆匆望了周芷若一眼,天色未亮,看的不甚清晰。如今看来,他的这位故人和前世并无差别,依旧风华绝代,令人一见难忘。然而如今这曾经让他深深眷恋的女子已经无法引动他丝毫感情了,有的也只是对过往的嘲讽。   周芷若不知道身边有个老鬼正盯着自己,她之前已经猜到了张无忌的身份,兀自记挂当年汉水相见,蝴蝶谷匆匆别离之事,见师姐在师父面前添油加醋的告状,心中又是担忧又是不虞,一路心事沉沉。但她毕竟是师妹,对师姐的话不好置喙,只能闷闷不乐的跟着,饶是如此,也被丁敏君见缝插针讽刺了几句:“师妹,你如此郁郁寡欢,该不会是舍不得那小子吧?”   周芷若一惊,道:“师姐哪里的话?”   丁敏君心中嫉恨这个小师妹,巴不得多泼几盆脏水过去,双眼一翻,“啧”了一声:“那个混小子装疯卖傻,出手却毫不留情,我跟朱武连环庄的人都被他打伤,到了你那里他却只是点了穴道,说不定便是看上你了!还是说你看他武功厉害,所以春心萌动,也有意与他了?”   周芷若被她说的又羞又气,她的确对张无忌另有心思,此刻被丁敏君如此说,双颊瞬间飞红,这幅模样看在丁敏君眼里,越发觉得自己猜测不错,幸灾乐祸道:“我劝你还是收收心,那小子内力再强,也强不过师父,师父定要抓住他教训的!”   周芷若抿起唇,片刻后才低声道:“师姐,你误会了,我并无他意。不过……我看那人出手并非毫无分寸之人,而且眸正神清,不似奸佞之辈,说不定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丁敏君狐疑的看着她:“芷若!你该不会真的——”   宋青书也跟着皱眉:“难道宿命真的这么厉害,芷若竟然又一次喜欢上了无忌?是了,她前世就对无忌不同,所以从来不曾回应我——张无忌你这臭小子,到处招蜂引蝶,简直欠教训!”   如此一想,再看周芷若腼腆羞怯的模样,越发觉得刺眼。上辈子张无忌和周芷若之间的纠缠,他作为情敌看的一清二楚,无忌对这位幼年好友也是诸多敬爱,倘若这一世他们再相遇,难保不会发生些什么。再加上背后虎视眈眈的赵敏,还有刚刚离开却明显依依不舍的殷离……   这样一想,越发觉得心中不悦起来。他自从喜欢上张无忌,便发现处处都是这小子留下的桃花,前世有四美相伴,这一世还额外招惹个陈一建,简直处处给他添堵,等他回到身体里,定要好生教训他一番,将这些无用桃花尽数掐灭在萌芽当中!   不想此念刚动,宋青书忽觉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反应过来,便发现自己视角骤变,呼吸困难,喉间被一只大手死死桎梏着,抬眼一看,正对上张无忌狠厉的神情:“你骗我!你不是他!你不是宋青书!”   宋青书这一下大惊失色,呼吸困难让他气血上涌,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猛地出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放……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脑洞还是太小,亲们不少都猜出答案了啊!最准的是111亲的猜测,奖励奉上。以及penguin 和十九亲也大体正确,同样有奖,不过十九亲……你……登陆了吗?   继续拜谢川流不息亲的地雷,你都连投三天了,太破费啦!~么么哒   ☆、第九十章:可会至诚道      张无忌被他一掌拍在脸上,只觉那力道不疼不痒,并无丝毫感觉。他掐在对方颈项上的手指动了动,脑海中电光火石想起过去与对方相处的情形,有一瞬间忍不住自问:   “我到底在做什么?真的要杀了他?”   但是下一刻他又想起刚刚对方装出的模样,还有之前曾一遍又一遍动过的念头,自私的想法最终超过了本性的心软,他又用了两分力,双眼染上薄红:   ——对不起了,师兄,是你先背叛无忌的。只有你死了,兰舟才有可能永远得到这个身体,他与你最为相容,也只有他不会背叛我!   ——兰舟,我帮你借尸还魂,不要再消失了!不要再离开我!   宋青书在挣扎间瞥见青年泛红的双眼,心瞬间凉了:张无忌竟是真的动了杀机!为什么?   生命受到威胁,宋青书拼尽全力挣扎,无奈身体中的内力比张无忌差的太远,根本挣脱不开。危急之时,他下意识用出神念,望着张无忌的双眼一遍遍在心中重复:“松手!”同时蓄力于掌心,又是一掌拍出!   张无忌对上他的双眼,不知怎地忽然一阵迷蒙,眼前之人恍惚间与兰舟完全重合:那双眼,那愤怒的神采,还有痛苦挣扎的表情,都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一模一样——这一失神,手上的力道顿时稍松,有被宋青书一掌拍中,整个人身不由主踉跄后退,手也跟着松开了。   宋青书从桎梏中挣脱出来,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单手抚着喉咙,一面咳嗽一面磨牙:这混小子!杀了老子一次不够还想来第二次?!他痛苦地瞪着张无忌,艰涩道:“小鬼!你发甚么疯!”   这个称呼让张无忌全身大震,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兀自俯身痛苦咳嗽的青年:“……兰舟?”   宋青书横了他一眼,咳得眼泪都出来了,生命受到威胁,他这会儿也不敢否认了,只抬起一手艰难地摆了摆:“是我,等会儿……咳咳……”等会儿再跟你算账!   张无忌从那一眼当中看出了熟悉的神色,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他惊喜的盯着面前之人,一点一点靠近:“兰舟?……” 说着伸手想去碰触对方,但看到那人满脸痛苦,却又不敢,只能半跪在对方身侧,“真的是你?”   他语气中含着满满的惊喜与期待,可惜宋青书这会儿完全欣赏不来。任是谁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差点被一手养大的狼崽子掐死,恐怕心情都不会好。他顺了半天气,才勉强能忍受喉间的异物感,这小子刚才那么大的力气,受伤肯定是免不了的了,一开口声音仍是嘶哑得很:“你刚才发什么疯?”   “我……对不起!”想起自己刚刚用的力气,张无忌不禁有些愧疚:“是我不好,用的力气太大了——兰舟,你感觉怎么样?”   “还没死。”宋青书白了他一眼,舒了口气靠坐在山洞壁上,艰难地挪动着疼痛的双腿,张无忌急忙上前扶了他一把,待到对方坐正,又伸手去摸他腿上的伤处:宋青书骨伤才几天,如此大的动作,弄不好便会有所影响。   宋青书任由他动作,事关双腿的愈后,他也不敢大意,口中慢慢道:“这会儿知道救人了,刚刚怎么下得了手?”   张无忌的动作微微一顿,才道:“他不是你。”   宋青书心中微惊:这小子发现了?“什么意思?”   张无忌将绷带解开,小心翼翼拿掉伤处的敷料:“兰舟,昨天之前在这个身体里的都是你吧?”说完感觉到掌心下的双腿微微一颤,动作更轻了,“是我太迟钝,一开始没感觉到,从我告诉你我叫曾阿牛的时候,你的反应就很奇特。只是我当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你又瞒着我,我才……”   “说这些有什么用?”宋青书望着张无忌,“我只想知道,你为何要下杀手?”刚刚青年的模样是在太过出乎于他意料之外,在他的印象中,张无忌一直都是温和敦厚的性子,他无法想象陈一建究竟做了什么蠢事,会刺激的这小子狂性大发,不顾两人过去的纠葛下手杀人!   张无忌沉默片刻,确定了宋青书的腿骨并未错位后,才一边重新包扎一边道:“我……我想要你回来。”   宋青书本以为会听见一件苦大仇深的事情,没想到答案竟是如此,不由呆了呆:“甚么?”   “我想要你回来。我受够了你总是突然消失。”张无忌低着头,用近乎耳语的声音喃喃道,“兰舟,你知道每次你离开,我都是什么样的心情吗?我只能一个人留在山谷中,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太安静了,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受够了那种感觉。那天你告诉我,你附在了师兄的身上,看到了我爹娘,我就突然有了个想法:你和师兄如此相似,倘若……倘若师兄死去的话,你是不是可以一直附身在他身上,借尸还魂?”   宋青书瞠目结舌:“你、你怎么会这么想?”这种偏执的想法与他印象中的张无忌差的太远,他简直不敢相信,温吞的无忌竟会因为这种原因就下手杀人!而理由竟然只是因为想让他有个身体?   “因为你和他最契合!”张无忌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底又隐隐浮现出薄红,“我都知道了!师兄,我都知道了,没有什么毒舌师兄,一直都是你对不对?师兄每次性格大变,你都不在或者突然消失,而他变正常了,你就会出现——你对武当派的事情知之甚详,对我的事情也了如指掌,而他面貌与你越长越像,也正是因为你总是附身于他,所以才会如此,对不对?”   “……你想岔了,不是这样的。”面对张无忌这一串似是而非的结论,宋青书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的确经常附身于——不对,是回到身体当中,但身体与他越长越像根本不是因为附身……回到身体中的缘故,而是因为那就是他的身体。   “因为他刚刚说漏嘴了。”张无忌道,“刚刚我逼问他的时候,他原本想用离魂征来敷衍我,却被我发现了。”   方才陈一建原本想用“离魂征”欺骗张无忌,但张无忌心中原本就有所猜测,而且他作为医者,通过辨识对方的瞳孔、肌肉等变化也能猜出对方的紧张程度。陈一建虽然藉由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因为说谎而产生的生理性变化还是逃不过张无忌的双眼,又被对方以“鬼上身”的说法诈上一诈,便将真相脱口而出了。“他问我:‘你见过他是不是?他又要来抢身体了?’我就猜出他并非离魂征,而是被附身。兰舟,师兄,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张无忌那句“师兄”让宋青书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一面佩服青年的敏锐度,一面又无奈于他的那些似是而非的猜想:再这么由着他胡思乱想问下去,说不定青年反而会越想越偏,刚刚只是差点杀了他,以后说不定他这条命就真的稀里糊涂交代进去了!   宋青书顿时觉得自己之前太过于忽略对方的教育了,青年何时变得如此偏执,他竟然一直没发现。这是他的错,十几岁的年纪本就容易多想,越单纯的孩子越容易偏执,因为自己的患得患失,完全忽略了对方的想法,才导致张无忌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真是越养越歪——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念及此,他不由得叹了口气,盯着青年询问的双眼:“罢了!无忌,你想知道什么,我就都告诉你。但是在这之前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闻言张无忌又是兴奋又是忐忑:“什么问题?你说!”   宋青书一字一顿的问道:“你曾说你喜欢你师兄,现在呢?”   张无忌没想到让他如此纠结甚至在意的居然会是这个问题,一怔之下,忽然整个人身体前倾,将宋青书一把抱在怀中,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兴奋:“我、我……兰舟,我曾经喜欢的,是那个会为我着想的师兄,会一边讽刺我一边鼓励我的师兄,会陪着我一同学习医术的师兄,会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照顾我、担心我的师兄……你,你明白吗?”   宋青书被他用力一抱,身体重重贴在墙上,寒意从背心透入身体,却被身前宛如火炉般的胸膛化解的一干二净,暖融融的感觉瞬间弥漫至全身,继而渗透入心底。   而张无忌仿佛觉得自己说得不够一般,顿了顿又道:“但是那一段感情我一直以为我放下了,从那天在悬崖上,我差点被他害死开始,我就告诉自己,那个师兄已经死去了。我学会放弃,学会去寻找身边的温暖,然后我现在喜欢的,不是任何一个师兄,是那个同样会为我着想的人,他同样会一边讽刺我一边鼓励我,陪着我钻研医术,承诺会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照顾我、担心我……兰舟,我喜欢你,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告个白^^   谢谢川流不息亲和superbatty 亲的地雷,   默默爬去看国足   ☆、第九十一章:一叶一如来      他一字字一句句尽皆发自肺腑,出于至诚,宋青书却觉得荒唐至极。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五年来一直念兹在兹,纠结于心的问题,原来如此可笑。   这些年来,宋青书因为习惯,一直将自己与“陈一建”看成两个人,“师兄”的身份自然而然属于对方,而自己则守着“老鬼”“兰舟”的称呼固步自封,从不曾想过,其实他也是无忌的师兄,更没想到无忌真正在意的,原来一直都是他。   简直愚蠢的可笑。   在心中将自己狠狠地嘲讽了一阵,宋青书伸手去拥住身前青年的腰,轻轻叹了口气:“我该早点问你。”   感觉到他的动作,张无忌不禁又惊又喜,微微后仰望着他的双眼:“你——你呢?兰舟,你对我——”   话未说到一半,他便觉得唇上一热,已被堵住双唇,张无忌微微一震,随后大喜过望,向前一压夺过主动权,抬起一手扣在对方脑后,叼着那双主动凑上来的唇便厮磨起来。   宋青书被他小狗一般舔咬,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换了之前,骤然得知此事,宋青书说不得还要纠结一下,如今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青年如此患得患失,甚至越发偏激,心中不由得绵软成一片,那些其他的事情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他微微侧过头,好方便对方亲吻,似乎感觉到他的配合,张无忌的动作越发肆无忌惮,手掌也悄然潜入宋青书的衣襟当中。   他二人过去曾有过数次“互助“的行为,只是因为彼此都有顾忌,始终克制着不敢轻越雷池,如今说开了,便都没了顾忌。一个苦苦暗恋许久,另一个也早已心仪,摩擦之间动作越发没了克制。   正自情热,张无忌向前屈腿时不慎碰到宋青书左腿,顿时引来一声闷哼:   “唔——”.本.作.品.由. 浩扬电子书城 Www.Chnxp.Com.Cn .提.供.下.载.与.在.线.阅.读.   “怎么了?!”张无忌听他痛呼,吃了一惊,顾不得亲热向下望去,“我碰到你了?”   宋青书被疼痛弄得清醒,皱皱眉道:“无妨——唉,被你一搅合,都忘记正事了,坐远些!”说着在张无忌脸上拍了一掌,直接将他意犹未尽凑过来的脸推远。   张无忌不甘不愿的顺着他的力道后仰,嘟囔了一句“怎么是搅合了……”却还是挪了挪身体坐在他身侧,同时伸手将对方盖在自己脸上的手拉下来握在掌心里:“你说。”   宋青书定了定神,先在心中询问:“埃克斯,关于我的身份,说出来不算违反系统规则吧?”   等了片刻,却一直不见系统回复,宋青书疑惑地皱眉,又询问一句,却依旧没有回答。他这下感觉到不对,默默将系统界面召唤出来,界面还是那个界面,却蒙着一层雾蒙蒙的光,上面还有一行小字,写着:“系统维护中。”   维护?   虽然没听过这个说法,倒是能通过字面上的意思理解。不过系统怎么突然就维护起来了?事先还没有丝毫通知——思索片刻不得要领,宋青书也就不再多想,既然此时系统不能回应他,想必他若是说些什么,对方也没办法给出回应。   于是他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对张无忌道:“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或许匪夷所思,但都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你且听之,信与不信全在你自己。”   张无忌听他说的郑重,挺直脊背正色道:“你说什么我都信!”   宋青书似笑非笑地斜睨他一眼:“现在说这句话还为时过早。罢了,不管你真信假信,我既然要给你个交代,自然会说清楚。你之前的猜测其实对了大半,但是在根源上出了点岔子。我不是周姑娘的祖父,也没你猜测的那么大年纪,事实上我才是宋青书。”   他说完这句话,便去瞧张无忌的神色,只见青年双眼微微睁大,隐带讶然,却并未开口,显然正专心致志地等待下文,心中不由得便松了口气,才将自己的经历捡紧要的说了出来。   前世今生的事情虽然玄妙,但毕竟他已经以游魂的身份在张无忌身边漂泊了许久,是以还是有可信度的,宋青书并没将前世发生的事情讲出来,只是说自己重活一世,醒来后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占据,系统的存在也被他含糊带过了,毕竟虽然系统现在不能给出答复,万一他要是秋后算账也很麻烦。饶是如此删删减减,他仍是讲述许久才将这些事情讲完,包括他每一次回到身体中的所见所闻。   这些事情已经远远超脱街头巷尾那些怪力乱神的故事所讲述的套路,张无忌听得瞠目结舌之余,对于宋青书的那些遭遇,更多的还是心疼。他将宋青书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上,沉默片刻,道:“原来你真的一直陪在我身边,兰舟,我好高兴,又好难过。”   “难过什么?”   “我什么都帮不了你。”张无忌叹了口气,“你变成这个样子,我却只能旁观,便是这次……”他说着顿了顿,看向宋青书,“你这次回来,是不是等到他清醒了,你还会变成之前那样?”   宋青书看出他眼中的担忧,叹了口气,笑道:“那是自然的,若是有办法,我也不会一次次消失又出现。不过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总有一天我会摆脱这种桎梏。”   他说的是系统升级的办法,张无忌却另有所思。他盯着对方颈项上已经淤青的指印,沉声道:“倘若……倘若我……”   宋青书一看到他的目光所指便明了他所想,心中顿时一突,忙道:“别胡来!若是身体失去,或许我就再也回不去了!这件事你不要管,我自有办法。”   “罢了,暂时只能先便宜他!”张无忌不甘不愿地抿起唇,态度犹豫,显然只是暂时被说服,心中却并未放弃这个想法。见他如此,宋青书又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对,让明明本该纯良的青年长成如今这副模样?那双眼中隐隐透出的杀气实在太过明显,让他想要忽略都难,只能暂且转移话题:   “不说这个了,倒是你,刚从山谷中出来,就招惹了不少桃花,让我看看你哪儿来的那么大魅力?”说着作势便伸出另一只手去勾张无忌的脸颊。   张无忌被他难得露出的轻佻神色惊了一惊,下意识后仰,待听清他言下之意,忙喊冤道:“哪有?”   “之前离去的殷离姑娘,还有昨晚那位周姑娘……”想起回来之前看到周芷若的神情,宋青书眯了眯眼,之前想要算账的想法再度浮现出来:既然刚刚说清了彼此的心思,那么这些烂桃花也就趁此机会清理清理,省的之后见了心烦!   张无忌见他神色危险,急忙道:“殷离……我和她只是一面之缘罢了,根本没有什么。若我没猜错,也许她和我有些渊源。”他想起自己总是能从殷离的眉眼间看出几分母亲的影子,加上对方姓殷,又对身为明教教主的阳顶天如此尊敬,多半便是母亲那边的亲戚。“至于周姑娘……那是谁?”   宋青书微微挑眉:他居然没认出周芷若?“就是昨夜那位和你对了几招,被你点中穴道女子。你没觉得她看起来面善?”   张无忌摇摇头,天色未明,加上他当时心中有事,哪里顾得上去观察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姑娘的长相?“她是谁与我无关,我既然心仪于你,不管什么周姑娘赵姑娘,都不会多看一眼了。”说着忽然微微一怔,转而看向宋青书:“兰舟,你为何对那位周姑娘如此在意?”他心中忍不住惊疑:兰舟该不会是看上那个女子了吧?   宋青书听出他言下之意,不由得啼笑皆非,抽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一记:“乱想甚么!我也只是顺口一问罢了!”说着忽然想起前世张无忌与周芷若之间的渊源,微微皱眉,“倒是你,无忌,你要记住,今后那位峨眉派的周姑娘,你有多远走多远,切勿与之深交。”   张无忌心中大奇,正要再问,忽然听见远远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峨嵋派周姑娘,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宋青书大惊,低声道:“是灭绝师太!” 他们之前明明已经扫清了来时的痕迹,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就追到这边来了! 转念一想却又了然,来时的那些虽然扫清,但是现在外面风歇雪住,加上阳成二人离去多半并未清扫,才被灭绝师太寻到踪迹。   他说得很轻,但外面那人还是听见了,森然道:“不错,是灭绝师太。”那道声音说第一句话时,相距尚远,但第二句话却已是在山洞近旁发出。张宋二人面面相觑,心中尽皆骇然,张无忌反射性想要将宋青书抱起来躲避,却被后者阻止:来不及了!   张无忌也听出对方身法极快,既然躲避不及,只得屏息不语。只听得外面那人冷冷的道:“出来!还能在这里面躲一辈子么?”   宋青书拍了拍张无忌的肩膀,道:“我们出去。”对方说的不错,他们不可能躲一辈子,主动应对,或许还有周旋的余地。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准备收尾了。   TO眠月冰睛猫:好段子啊好段子!可惜评论被JJ删掉了,我只能在后台看到,不能恢复ORZ   以及,好久不见!~   多谢川流不息亲的地雷   ☆、第九十二章:一石一乾坤      张无忌推开堵在山洞口的石块,抱着宋青书出来,只见山洞两丈外站着一个白发萧然的老尼,正是峨嵋派掌门人灭绝师太。她身后远处有数十人分成三排奔来。奔到近处,众人在灭绝师太两侧一站,其中约有半数是尼姑,其余的有男有女,丁敏君和周芷若也在其内。   灭绝师太冷冷的将他二人上下打量,半晌不语。宋青书却知她素来心狠手辣,行动如风,只怕 下一刻便要动手,于是抱拳拱手先一步道:“晚辈武当派宋青书,见过灭绝师太。”   “原来是武当派宋远桥之子。”峨眉、武当世代交好,灭绝师太自然听过武当派三代弟子第一人的名字,哼了一声,“既是名门正派,如此这般成何体统?”   她所指的自然是张无忌将宋青书横抱之事,宋青书欠了欠身:“师太见谅,晚辈日前不慎折断了双腿,不良于行,只能由师弟助行,实非有意失礼于人。”   “他是你师弟?”灭绝师太锐利的目光转向张无忌,后者这一路走的狼狈,衣衫褴褛,头发散乱,看起来十足十乡野村夫,然而那双精光闪动的眼睛看起来却非寻常人所能有。“你叫什么名字?”   张无忌道:“在下姓曾,名阿牛。” 自从红梅山庄一事之后,他本能不愿在外自报家门,就怕又有一个朱长龄因义父的缘故算计于他。如此倒也歪打正着,要知道峨眉派素来与明教不两立,对于出自明教的天鹰教也没什么好感,倘若他自报家门,说不得便要让灭绝师太对他越发深恶痛绝。   是以此刻听见他的假名,灭绝师太并无其他反应,只是转头问丁敏君道:“是他么?”   丁敏君见宋青书自报家门,也是惊疑不定,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是武当派的人。听到灭绝师太的询问,忙躬身道:“站着的那个正是昨夜之人,另一人却不是宋少侠。”   灭绝师太闻言,道:“你且退下。”言罢转向张宋二人,“宋少侠,你师弟昨夜打伤我徒弟一事,你可知晓?”   宋青书道:“昨夜我也在场,此事自然知晓。”   灭绝师太哼了一声道:“照这样说来,此事你也有份?”   宋青书道:“在下双腿俱断,师弟也是心急之下才会出手,为求自保,还请师太原谅则个。” 言下之意便是丁敏君主动攻击的张无忌,会受伤也是情理之中。   峨眉众人当然听出了他此言含义,顿时一阵骚动,灭绝师太也是面现怒色:“你是说,我的弟子嚣张跋扈,咎由自取了?”   “晚辈并无此意。”   “有与无,不是你一面之词所能说清。”灭绝师太说道,“事关两派交情,我也不便就此妄下定论,你二人便跟我走一趟罢!”   宋青书道:“晚辈此时的状况,恐怕不良于行。”   “做个雪橇便是。”灭绝师太说着一挥衣袖,转向身侧弟子,点了几人之名让他们动手。众弟子齐声应是,十余名男弟子快手快脚的砍树伐木扎雪橇,宋青书也不主动说出山洞里有个雪橇,径自冷眼旁观峨眉弟子忙忙碌碌,竟是默认了要跟他们走这一遭。   张无忌见这老尼姑如此自说自话便下了定论,不禁皱眉,正要发作,却被宋青书按住,传音道:“稍安勿躁,跟他们走便是。”   “可是……”   宋青书微微一笑:“有人主动拉雪橇,何乐而不为?你一直抱着我,不嫌手酸么?”   张无忌顿了顿,成年男子的体重不算轻,就算他内力卓然,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也会觉得累。然而他却并未抱怨,只柔声道:“我更喜欢抱着你。”   宋青书听见他的傻话,又是好笑又是窝心,望着对方的面容,忍不住便想伸手摩挲一下他的脸颊。可惜当着峨眉众人的面,那些亲昵的举动实在不便做出,便只能安抚道:“我们跟他们一起走便是,这一路上还有你的机缘,很快你便知晓了。”   张无忌闻言,想到之前宋青书告诉他的所谓“前世遭遇”,道:“这一世还和你记忆中一样?你前世——我也是和你在一起的吗?”   宋青书倒是微微一怔:这一世自然和上一世有诸多变化,而且阳顶天未死,刚刚还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明教有了主心骨,又没有成昆的算计,只怕张无忌不会再如前世一般机缘巧合进入明教密道,继而学成《乾坤大挪移》成为明教教主,事情恐怕真不会按照他前世所知发展了。   张无忌和他相处久了,察言观色,便知宋青书心中所想,顿时笑道:“还是有所变化吧?师兄,我只消跟你在一起,就是前所未有的快活高兴,其他的事情,我才不在意。”   宋青书听他所言尽数出于赤诚,心中一暖,继而豪气顿生:不错!前世种种已是过眼云烟,如今一切都和上辈子不同了,他又何必执着于让张无忌按照前世的路线去走?哪怕张无忌做不成那个什么明教的教主,总也还是他的师弟,如今他有九阳神功护体,就算不学乾坤大挪移,也没什么差别。他二人如今都和前世大为不同,又刚刚确定了彼此心意,此后江湖之大,岂不是任由他们游览,又何必局限于区区明教当中?   想通此节,宋青书顿觉心头某种桎梏消失不见,一时间只觉天高海阔,无处不可去。他定了定心神,才道:“是我想岔了。无忌,等我们去镇上见了六师叔,解决此事,之后我们就回武当见见你爹娘,此间之事由着他们自己折腾罢!我们不再管了。”   闻言张无忌大喜,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他欣喜之下忘记传音,瞬间引起峨眉派众人的注意力。周芷若原本一直望着这边,只是囿于师父的积威不敢插嘴,此时见张无忌忽然出声也吃了一惊,下意识道:“张……你怎么啦?”   张无忌这才发现自己惊喜之下竟将想法脱口而出,好在并未说什么有用的消息,便摇摇头示意无事。周芷若见他看向自己,心中一喜,正要再言,却见张无忌已经重新低下头和他师兄聊起天来,不禁又是失望又是黯然。   片刻后雪橇做成,张无忌将宋青书放在上面,却不让其他峨眉弟子拉动,只是半跪在旁边,替宋青书检查双腿。灭绝师太见他手法老练,动作迅速,不由“咦”了一声:“你还懂医术?”   “略懂罢了。”张无忌不愿与她说话,头都不抬随口搪塞,宋青书好笑的扬起嘴角,轻轻摇头。好在灭绝师并未注意此节,哼了一声也不再理他,否则若是计较起来,少不得又要大发雷霆。   等他处理完毕,天色已暗,一行人走了一阵,前方的路线便看不清了。当晚他们便选了个树林较多的地方歇下。   山下的雪比山上要少,天气却不算暖,张无忌径自抱着宋青书歇在雪橇上,两人所食猎物也是他亲手去抓来的,至于峨眉派送来的干粮,他却看都没看一眼,让前来送饭的弟子又是恼怒又是不甘,悻悻然骂了句“伤风败俗”便离开了。   张无忌任由她说,依旧抱着宋青书给他取暖,他对宋青书有着发自内心的占有欲,自然不会因为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缩手缩脚。宋青书知晓他心中所想,也就默许了青年的举动,好在他身上有伤,对于旁人异样的目光完全可以借此搪塞,也就并不在意了。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众人再度上路,向着小镇方向走去,一直走到午时过了才走到镇内,宋青书远远瞧见客栈所在的位置,对灭绝师太道:“前辈,我六师叔殷梨亭已在客栈之中,我二人可否先去寻他?”   “自便。”灭绝师太并未强迫他二人留下,毕竟大家同属六大派,此次又为伏魔而来,闹得太僵脸上也不好看。   宋青书谢过她,让张无忌抱着自己走向客栈内。谁知才走几步,里面忽然迎出一个峨眉派的女弟子,匆匆与他二人擦肩而过,向着灭绝师太行礼道:“师父!您老人家可算回来啦!”   灭绝师太闻言诧异道:“怎么? ”   那弟子道:“事情有变,其他门派的人已经先一步离开了,只让弟子留下来告诉师父,尽快前往光明顶会合。”   张宋二人也听到了他的谈话,闻言面面相觑,宋青书道:“这位师姐,其他门派已经走了吗?”   那弟子看了宋青书一眼,认出他身上的衣物,点头道:“不错。你是武当派的师兄?殷六侠也已经走了,走之前似乎有留书给你,在客栈掌柜那里。”   宋青书谢过她,招呼张无忌走进客栈,果然从客栈掌柜那里拿到一封书信。他拆开来看了眼,上面只有一句话:   【速来光明顶。】   其他消息却都没有了。宋青书向他掌柜问了几句,只知道六大派其他人是在昨天下午突然决定离开的,原因不明。他心中暗忖:莫非是阳顶天突然出现,明教有了主心骨,所以才会如此?=全=本=小=说=下=载=由= 浩扬电子书城 Www.Chnxp.Com.Cn =提=供= 作者有话要说:  咳,亲们太紧张了,我只是说准备收尾而已,不是两章之内就完结。不过两章之内会解决掉陈一建倒是真的。至于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的剧情,这个不用指望了,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写,原因也是下两章揭晓。   眠月亲的小段子大家昨天都没看到吗?我复制一遍:   【网友:眠月冰晴猫 评论: 《[倚天]破茧》 打分:2 发表时间:2015-01-22 20:39:14 所评章节:91   明日头条:荒山少年禁|欲时间过长,初尝情|欲滋味便一发而不可收拾,如同吃了炫迈一般,根本停不下来!最后竟然将同门师兄的双腿都艹断了……】   咳咳……   以及继续感谢川流不息亲的地雷~   ☆、第九十三章:一砂一极乐   张无忌见宋青书拿着信笺沉吟,便将他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又拉了另外一个椅子,小心翼翼将他双腿放在其上。他动作小心谨慎,显然怕弄疼了师兄,见状宋青书对他微微一笑,转而继续与那掌柜套话。   做完这一切,张无忌一边听着一边游目四顾,客栈中此时空空荡荡,没有几个人,除掌柜之外,只有门口还有个歪歪斜斜躺着的客人,那人身上裹了一块污秽的毯子,歪着头倚在椅背上,口中还在打鼾,显然正自好梦。除他之外,跑堂小二俱都无精打采,见到他们进来时也没招呼,只缩在后台窃窃私语,间或能听见诸如“江湖人”“离远点”之类的词语。   他正自观察,就见客栈门又被人打开,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周芷若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他们抱拳道:“这位师兄,家师请你们共同前往光明顶。”一双妙目却落在张无忌身上,显然在等着他的回答。   张无忌没注意到她殷切的神情,自然而然道:“我听师兄的。”   周芷若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忽然低声道:“八年前令堂相救之恩,不敢或忘,不知公子可还记得汉水之上那个小丫头?”   张无忌之前才听宋青书对他说过,让他远离这位峨眉派的周姑娘,此时本不欲与之交谈,不想对方忽然提起八年前的汉水,不由微微一怔,顿时想起当年往事来。当初殷素素送他前往蝴蝶谷,途中曾救下常遇春与一个周姓女孩,之后蝴蝶谷一别双方便没再见,他也就并未记在心上,原来兰舟说这位周姑娘是他旧识并非无的放矢。   当下他便对着周芷若颔首道:“我记得,原来是你。”话音刚落,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咳,张无忌忙转身看向宋青书,却正对上后者似笑非笑的神色,忙走过去道:“你怎么了?可是双腿难受?”   宋青书慢条斯理地将那封信折起来塞入怀中,正要回答,忽然听见上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两位小兄弟,又见面了!”   这声音——张宋二人循声望去,只见客栈二楼之处一人斜倚在楼梯扶手上,正望着他们颔首微笑,不是之前才分别的成昆又是何人?他竟然如此突兀地出现在此处,让两人颇为措手不及。   周芷若却是不认识他的,见到两人反应,诧异道:“请问这位前辈是?”   成昆向她微微颔首:“我叫成昆,小姑娘,你师父是灭绝师太罢?故人一别多年,倒是很久不见了!”   听见他自报家门,周芷若吃了一惊:“你——前辈莫非便是享誉江湖的混元霹雳手成昆?!”她曾听师父提起过这个人,当年成昆周游天下,与各大派关系交好,因其待人温和真诚,口碑良好,成为江湖上屈指可数的青年俊杰,甚至于少林派以空见为首的空字辈僧人也与之关系极佳,空见更是多次欲收其为徒而未果。   然而后来这人竟高调与明教教主成婚,江湖哗然,峨眉派更是直接与之断交,久而久之也就没什么联络了。当初灭绝师太提及此人,曾以“误入歧途”评价,可谓是怒其不争,可见之前对他的印象很不错。【注一】   但是这个人明明已经和明教教主一起失踪了,如今忽然出现,莫非——明教教主阳顶天已在左近?   周芷若本就聪敏,转瞬之间便联想到许多事情,连带着面色也变得惨白。成昆瞧见她的神情就知道她想到什么,温声道:“你不用怕,我没甚么恶意。你只消出去告诉你师父,我有事要找这两位小友详谈,剩下的便不用管了。”   周芷若咬了咬唇,抬手作了一揖便要转身离开,才走两步便顿住脚步,与此同时,屋中几人都听见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谁这么大面子,当我峨眉无人不成?!”   话音未落,客栈门再度被打开,周芷若惊喜的望着门口:“师父!”   竟是灭绝师太从外面走了进来。   灭绝师太一挥衣袖:“芷若,你退下。”继而看向成昆:“我道是谁,原来是明教的妖人。”   成昆向着她唯一颔首:“师太好久不见。”   “确实很久不见。”灭绝师太的声音平淡之极,目光在他身侧微微一扫,“既然你出现了,阳顶天想必也在左近罢!你们两个失踪十年,竟然都没死去,真是遗憾。”   成昆哈哈笑道:“师太哪里的话?你我年龄相仿,都还不到知天命的时候,现在谈及生死为时过早了!”说着不等灭绝师太回答,抬手一指张无忌和宋青书,“对了,那两个晚辈与我有些恩怨要解决,能否向师太讨个人情,将他们留下来陪我片刻?”   灭绝师太冷冷的看向张宋二人:“他们两个是武当弟子,我无权命令。”话虽如此说,那双眼中却分明透着几分“勾结魔教乃是重罪,敢走你们就死定了!”的意味。可惜后两者一个看破世事一个初生牛犊,对她那副神情竟似未闻,宋青书干脆一声轻笑打蛇随棍上:“既如此,多谢前辈,还请带句话给我六师叔,说晚辈暂且留在此处,回头定会赶去与他会合。”   灭绝师太哼了一声,并没理他,她没找到阳顶天的踪迹,干脆直接开口要询问成昆:“阳顶天呢?”   成昆道:“师兄多年未回,对教中兄弟多有想念,自然已经上了光明顶。”   他此言一出,灭绝师太的神色顿时变了,显然联想到其他几派人士匆匆离去一事。她单手扣在倚天剑上,戒备道:“你们做了什么?”   成昆悠悠叹了口气:“我什么也没做,不过师太,你要是再不快点赶去,我就不能保证之后的事情了!”   他话音刚落,众人只听一声惊呼,只见先前歪在门口的那个人不知何时忽然起身,一把扯过一个峨眉弟子便纵身离去。那人身法极快,呼吸之间已在数丈之外,双臂之中还横抱着被他抓去的那个弟子。   “大胆!成昆,你——”灭绝师太大怒,狠狠地瞪了成昆一眼,后者摊摊手,一脸无辜道:“师太何必如此看我?你知道,明教的兄弟们个个桀骜不驯,可不是我能指使的了的!我劝师太还是快些救人的好,那人我若没看错,似乎是青翼蝠王。”   灭绝师太又瞪了他一眼,连带着旁边张宋二人也遭了池鱼之殃。她心中焦急,青翼蝠王的凶名江湖中无人不知,为了弟子的性命,她还真不能继续耽搁下去,只能恨恨然留下一句:“回头定要找你算账!”便一声清啸向着那边追了过去。其他峨眉弟子见状,纷纷跟上前,呼啦啦一阵脚步声后,客栈中便只剩下成昆与张无忌二人,连掌柜和小二都不知何时悄然离开了。   “闲杂人等退场,总算能安静说句话了。”成昆抬手拍出一掌,将没来得及关上的客栈门扇合,笑吟吟的看着宋青书:“小兄弟,回到身体的感觉如何?”   他此言一出,张无忌和宋青书均是大吃一惊。张无忌更是抢上前一步挡在宋青书面前,戒备的看着对方:“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成昆说着抬手轻抚自己颈项上的佛珠,“之前在山洞中人多口杂,不便相询,这会儿整座客栈只剩下你我五人,不妨打开天窗 说亮话。”   五人??   张宋二人面面相觑,又看向成昆:“哪儿来的五人?”   成昆微笑抬手指指自己:“一”,转向张无忌:“二”,继而移向宋青书,连着点了三下:“三,四,五。”   宋青书瞳孔一缩,不等回答,又见对方摇了摇头:“不对,只能说是四人,还有一个不是人。”   他说的是系统!宋青书瞬间反应过来,看向成昆的目光简直有些惊骇。他此刻确定,之前在山洞中成昆若有若无瞥向他的目光绝非巧合,他是真的能看见游魂时的自己!但就算如此,他又如何得知系统的存在?   “很惊讶?”看到他的神色,成昆收回手,带着点心满意足的笑意,“莫说是你,其实我也很惊讶。若不是亲眼瞧见,我还真没想到这个世上会有人际遇如此奇怪。若我没猜错,你应当是一体双魂,其一为外来者,而这‘第五人’则是因为他而出现的。”   他这番话将张无忌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懂,转而见宋青书满脸专注与震撼,不由奇道:“师兄,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宋青书漫不经心道:“等等告诉你。”说话间目光始终没离开成昆,他是个聪明人,对方已经说到这里,显然不容他狡辩反驳,而且他也很想弄清楚系统的来历。“这么说来,你知道我……是怎么回事?”   不想成昆居然摇摇头:“不,我也是一知半解罢了。这件事乃是他人告知于我,若非如此,我才懒得趟这淌浑水——此地不是说话之处,两位不妨上楼,我们进屋详谈,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一:关于成昆的际遇,来源于《不入轮回》结尾一段:   【元成宗六年,衣正风授意阳顶天闭关,任何人不得打扰,成昆于光明顶上无所事事,便只身入了江湖,不久后闯出“混元霹雳手”的称号,与各大派关系交好,因其待人温和真诚,口碑良好,成为江湖上屈指可数的青年俊杰,甚至于少林派以空见为首的空字辈僧人也与之关系极佳,空见更是多次欲收其为徒而未果。   至于他的真实性格,以及与明教之间的关系并不为人所知,倒是藉此暗中为明教打探了许多消息。   元成宗十一年,阳顶天闭关五年后出关,将《乾坤大挪移》修炼至第五层,并继任明教教主,明教蒸蒸日上,同年明教第三十二代教主衣正风退位云游,不知所踪。   次年,元成宗被刺于宫内,举国服丧,明教教主阳顶天与混元霹雳手成昆却于光明顶成婚,此事轰动江湖,然碍于明教恶名,加上成昆交游广阔,各门派敢怒而不敢言,只能私下里说上几句,没人敢真的惹怒这两个人。   同期陶家庄与成昆断绝往来。】   成昆这人十分有谋略,原著当中就是个伪君子,前期各种伪善,后期更是到处骗人,显然在外交这一块上他很有一手来着,不然也不会骗的空见为他出头,结果死在谢逊手里。《不入轮回》里面他虽然因为阳顶天的缘故“从良”——呸,是改恶向善了,不过本性还是不变的,既然和阳顶天在一起了,总要算计着为明教做些事,这才有了交游天下的梗。   大概就这样吧。   然后——当初是谁说我在下很大一盘棋来着?其实也不是很大,就是有点啰嗦而已。   咳,虽然的确有些背景,不过那些都是浮云,下一章大概讲一讲也就过去了ORZ   继续拜谢川流不息亲的地雷,以及月华亲,图看过啦,不过貌似还是草图来着?   ☆、第九十四章:一方一净土      三人一前两后在二楼左手边一间屋内坐定,成昆随手掩上门,抬手给两个人倒了杯茶,宋青书忙道:“怎敢有劳前辈——”   成昆忽然维持着倒茶的动作看了他一眼:“你这声‘前辈’可是发自肺腑叫出来的?”   宋青书顿时一怔。   成昆却像没说过这句话般,倒完茶后坐下来,才道:“你我时间有限,说不得什么时候另一位小友就要清醒,倒时又是一番麻烦。这件事说起来话长,我便长话短说。”   他将茶壶放在桌上,单手摩挲着壶柄:“十年前我做了个梦,梦中有个许久没跟我打过交道的老家伙忽然出现,他问我说:‘你的人生走过一半,可有什么遗憾未了?’我当时吃了一惊,掐指一算,才发现我许是能活到百岁,当即颇为满足的告诉他:‘人生过百才走一半,我已经满足了。’”   他这番话听起来简直堪比茶楼酒馆中说书先生口中的玄幻故事,张宋二人面面相觑,倒是并无一人开口打断成昆的讲述。   成昆见两人虽然诧异却未开口,暗自满意,口中的讲述却并未停止:“那人听到我的回答,点了点头,又问我说,‘但若你不日即会死去,现下一切都会化为乌有,你待如何?’我自然大吃一惊,询问他为何有此一说,那人道:‘我昨日掐指一算,发现你有一劫,需得寻个有缘人才能化解。这人如今不当事,十年之后才能助你。’我心中疑问更甚,正要再问,梦便醒了。   “当时我没多想,恰好我师兄阳顶天要去波斯一趟,迎回圣火令,我二人便离开了光明顶。本拟两三年便归来,不想波斯那边事情大出我二人意料之外,这一耽搁,就是数年过去。半年前我又梦见那个老友,他对我说:‘时间差不多啦!你的有缘人很快就要出现,我也该告诉你如何化解你的劫数了。’”   听到这里,张无忌再也无法忍耐,脱口而出道:“如何化解?”   “年轻人,要淡定,莫急!”成昆嘿嘿一笑,收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当时也如此询问,那人便给我讲了一个一个很奇怪的故事。他说有个年轻人,上辈子原本前途光明,不想一念之差做了蠢事,浑浑噩噩下了地狱。镇守地狱的地藏王菩萨见他良知未泯,有意渡他这辈子改恶向善,或能从苦海当中解脱出来,破茧重生,于是为他念经渡化,给了他一次机会。”他说着看向宋青书,“宋公子,你说一个上辈子做了恶事的人,倘若重生了,是否能就此改恶向善,变成好人了?”   宋青书正因他所讲述的那个“故事”心惊,忽闻成昆反问,顿时沁出一身冷汗,忍不住面露惊骇:若说刚才他还以为成昆只是在装疯卖傻,讲述一个似是而非的故事,这会儿被如此反问,越发笃定他口中那个“一念之差做了恶事”的人便是自己。虽然“地藏王菩萨”芸芸他根本没有印象,但——若是真的呢?   正自思索,便听见成昆的反问,他强自定下心来,目光落在对方身上:“重来一次的话,恶人改恶从善的可能还是有的。”眼前这人不正是活生生的例子?   岂料成昆居然摇摇头:“若真是个恶人,岂有那么容易改恶向善?习惯了满手血腥,就做不来慈悲善事;习惯了偏激思虑,就做不到平易待人。只有真的痛了,才有可能明白自己曾经到底做了什么蠢事。所以地藏王菩萨让那人重生,却让他只能旁观自己的人生,亲眼看看自己上辈子所作所为,方才可能知晓自己错过了什么,失去了什么,才能明白该如何做,怎么做。”   闻言宋青书不由得皱起眉,这说的自然是他现在的状态了。原来他成为鬼,却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竟是因为这种原因么?旁观自己曾经的错事,以便幡然悔悟——糟糕!   宋青书忽然想起一事,神经完全紧绷起来。他虽然曾经向张无忌提起过自己的前世,毕竟只是轻描淡写罢了,那些做过的恶事他实在是没脸说出来,也不愿被自己一手养大的张无忌知晓。他至今还记得自己当初事败时,青年是用怎样厌恶的目光看着他:张无忌的是非观太正,他根本无法接受自己这种欺师灭祖的行为——不,恐怕只要稍有良知的人都无法接受:背叛师门,杀死师叔,并将自己的自尊踩碎一地,只为博美人一笑……这些种种蠢事,他根本不敢在张无忌面前透露一丝一毫。   但是这些事情他已经对张无忌说起过,虽然对方当初年幼,说不得便还记得。更别说现在这种情况下,或许这一切因为成昆的缘故即将被赤|裸|裸|袒|露在张无忌面前,他虽然没侧头,却能感觉到青年投注在自己脸颊上灼然的目光,这让他越发紧绷,若不是怕画蛇添足不打自招,他简直想就此打断成昆的讲述,以免他将自己不堪的一面说出来。   他却不知张无忌此时正与他想到同一件事,只不过他所想的与宋青书担心的并不相同:兰舟曾说他生前因为喜爱一个女子,以至于做错了事,最终不得善终。如今想来,兰舟就是师兄,那岂不是说——这个世上还存在一个曾让他如此刻骨铭心、甚至不惜背叛师门也要爱恋守护的女子?   这个猜想让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张无忌望着宋青书的侧脸一阵坐立难安。可惜宋青书貌似完全沉浸在成昆所讲的故事中,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他也知道此时不是询问的时机,只能强行按捺住追根究底的冲动。   两人之间的波涛汹涌表面上看来并无踪迹,那厢成昆的故事还在继续:“这件事原本算计的很好,让那鬼魂经历一世旁观,知晓过错痛改前非,便不枉地藏王菩萨渡他这一程。然而事情却在最开始时有了偏差:鬼魂成了旁观者,旁观的却不是他那一世所作所为,而是被人趁机侵占了他的身体,强行扰乱了规则与时空。”   这句话两人都听懂了:“你是说——陈一建?”   “陈一建?”成昆微微扬起眉,“是他的名字?”说着微微一笑,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润了润喉,才道:“那人给我讲了这个故事,告诉我说,我的机缘便应在这个人身上。我只需找到这个影响全局的人,将他擒住,一切就都能解开了。”   他话音未落,张无忌忽然站起身,敏捷地将宋青书连人带椅拦在身后,目光锐利的盯着成昆:“你敢!”   “你以为我说的是他?”成昆丝毫不介意张无忌的威胁,他将茶杯放下,顶着青年虎视眈眈的神色抬手将自己颈项上的佛珠扯了下来,跟着忽然抬手抛出:“陈一建,出来罢!”   随着他这一声喝,那串佛珠居然生生停在宋青书头顶上,张无忌大吃一惊,反射性想要伸手将那佛珠扯下来。然而他刚一有所动作,成昆却像早已预料到般,骤然出手点向他周身大穴!   他成名多年,一手功夫出神入化,招式技巧都是张无忌拍马所不能及的。眼见这一招避无可避,张无忌竟然并未格挡,而是一动不动拦在宋青书与成昆之间,任由对方点中自己的穴道。然而成昆一招得手,却并未收手,反而面色凝重,以小擒拿手做格挡之势,几乎同时,本该被点中穴道不能移动的张无忌一掌拍了过来,硬是凭借深厚的内力将他逼退几步。   “移穴换位?谢逊果然还是将这一招教给了你。”成昆被他逼退,竟也不恼,只是站在原地看向半空中。   张无忌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成昆刚刚喊出的名字不是兰舟的。他跟着抬头一看,又吃了一惊:那佛珠居然没随着惯性落地,而是滞留在半空中,恰巧浮于宋青书头顶。   宋青书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只觉有什么东西随着那串佛珠滞留的动作,从自己身体中被剥离开来,由下而上窜过顶门,而后消失。他下意识发出神识,竟发现一股微妙的波动从自己身前移向佛珠——不,是被佛珠捕捉到,生生吸引了过去!   成昆仿佛感应到什么,“咦”了一声,目光转向他,却并未有所动作。而那串佛珠中有一颗瞬间从碧绿变成深紫,恰好卡在半数黝黑、半数碧绿之间。跟着佛珠仿佛力尽下坠,成昆轻轻巧巧地伸手一抄,便将佛珠重新抓握在掌心里,那颗紫色的佛珠更是卡在他虎口,随着他单手揖了个佛礼而闪过幽芒。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须臾间,虽然时间短暂,但佛珠滞空的情形但在场三人都瞧见了,成昆见怪不怪,另外两人却都睁大了双眼。这一刻宋青书莫名有了种玄妙的感应,他盯着那颗紫色的佛珠,问道:“他……在那里?”   成昆微笑点头:“大功告成。”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集各种扯淡于一身,立志于将歪理掰出逻辑,当然,成昆比我还能扯淡,他说的话只有五分是真的。   这就是为什么绝大多数章节名我都是化用或者直接使用佛家偈语,因为本质上宋青书这场重生依旧是不入轮回那个梗。只不过青书不知道是倒霉还是幸运,被穿越者横插一杠,原本好端端的历练彻底变味,直接变成重生了,还顺手养成白莲花正太一枚,可喜可贺。   拜谢superbatty 、ZZ以及川流不息亲的地雷。   ☆、第九十五章:满眼尽空花      大功告成?陈一建真的如此容易就消失了?   宋青书做梦都没想到,困扰了他这么久的事情居然能够解决的如此轻易。然而心头那种沉甸甸的玄妙感觉确实已经消失,他再也感受不到陈一建的存在,身体仿佛已经彻底属于他,再也没有随时都会脱体而出的忧虑。   他不敢置信的在心中呼唤系统,想要让它扫描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然而系统依旧毫无反应,似乎还没结束维护状态。   倒是张无忌看出宋青书的震惊和不敢置信,知道自己之前莽撞了,向着成昆抱拳拱手:“前辈,刚才晚辈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无妨。”成昆拨弄了一下那颗佛珠,显然并不介意张无忌刚才出手一事。张无忌见他神色平淡,不由暗自赞叹于对方的心胸,他瞥了眼兀自呆怔的宋青书,又道:“你此次前来,莫非就是为了将‘他’带走?”   “只是一半因此罢了。”成昆说着顿了顿,又道,“我的故事还没讲完。两位还要继续听吗?”   他此言一出,宋青书顿时从怔愣中回过神来,与张无忌对视一眼,经过刚才那玄之又玄的一幕,他们再看成昆的目光都变了:虽无丝毫之前的怀疑,但多了些许忌惮:“前辈请说!”   成昆微微眯起眼,将佛珠一道道缠在手腕上,才再度开口:“佛家有言,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一个世界的运道自有其运行方式,倘若一个人十分轻易便会被另一个人占据了身体,那么若不是这人八字极轻,就是另有原因。我最初听闻此人被夺舍,只道他属于前者,然而梦中的老友却告诉我,他属于后者。”   宋青书皱了皱眉:“难道不是因为……那位菩萨的干预?”因为眼前这一串玄之又玄的际遇,让他本能对神佛之事产生些许敬畏,提起地藏王菩萨的名讳时简直浑身不对劲。他自小长于武当山,可谓聆听道藏长大的,加上张三丰的师父觉远大师出身佛门,并不抑制门下弟子翻阅佛经,对于这些事情多少还是有所了解。但是那些对他来说,一直都只是前人留下的书面文字与神话传说,却没想到自己一个小人物,竟能引得对方如此大动干戈。   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成昆轻笑一声,捻着佛珠道:“是,也不是。所谓外力固然是其助力,但更多的,却是其他——这就是我之前所说的‘第五人’了。”说完这句话,成昆一双桃花眼便意味深长的望着宋青书,“你明白了吗?”   宋青书心中一沉:系统!   成昆所说的这一切,与系统太像了。他将获得系统至今所遭遇的一切在脑海中飞快的过了一遍:从最初的启动,到后来一项项任务的发布,系统自始至终只是给予,却从来没让他付出过什么。这与宋青书一直所坚信的信念大为相异,也是他始终无法真正相信系统的缘由。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不需付出就能得到的,天道酬勤,他一直觉得系统定有所求,只是事到如今仍不知它所求为何。   想到这里,宋青书抬眼看向成昆:这个人呢?他的话他又能信几成?前世明明机关算尽。做尽恶事的成昆,这一世居然彻底洗白了自己,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又如何能够完全相信这个人的说法?   看到面前的青年陷入沉思,成昆并不催促,只是继续摩挲着那颗佛珠。他所讲述的这一切,只有半数是真的,更多还是他深思熟虑之下编造的故事。事实上,最初听说这件事时,他的惊异不比宋青书少。   成昆曾经经 历过一次轮回,因为误入轮回镜,旁观过自己做尽蠢事的一世而大彻大悟,经由地藏王菩萨的点化才有如今的重生。许是因为他曾和那位菩萨打过照面,对方才会借由梦境找上他,郑重其事的托付给他这件事。   成昆的重生,原本是付出了不入轮回的代价,而且还有个约定:他这一世所作恶事,不得超过他手中这串碧玉佛珠的数量。然而算计谢逊、旁观明教内乱等等事情让佛珠黑了大半,碧绿色只剩下零星几颗,故而才会有他那句近乎自嘲的“将有一劫”的说法。一旦佛珠全黑,他也会就此丧命。   然而地藏王菩萨的出现给了他一线希望,他将此事作为条件与对方谈判,以“罪过折半”的代价答允了此事。说起来他对宋青书的状态颇为好奇,这个人的遭遇,比起他更加离奇许多。   按照他从地藏王菩萨那里所知,数年前他们忽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力量开始干涉这个世界的运转,偷偷吸取世界的气运以壮大己身。然而那股力量的来源十分狡诈,他们并不能确定对方究竟来源何处,于是便委托成昆查探。   不过那时成昆和阳顶天已经前往波斯,正与明教波斯总坛斗得如火如荼,根本没时间管理此事。直到两人在波斯辗转数年,灭了总坛夺回圣火令后,他们才有时间回来开始隐姓埋名查访。   可惜这股力量一如地藏王菩萨所说那般狡猾,几乎没对这个世界原本的走向做出多少干涉,甚至还没有成昆重生所带来的变化大,这让成昆的调查举步维艰,他必须判断出自己所见到的变化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那股不知名的力量,着实走了不少岔路。   成昆最初怀疑的是张翠山和殷素素,毕竟这两个原本早该去世的人如今仍活的好好的。然而在接触过后他就发现那两个人并无什么异常,而张无忌的命运也与前世相仿,让他一度放弃了武当这条线,转而去查探其他的事情。直到他机缘巧合之下接触到了陈一建,发现此人的性格与前世迥异,才让成昆找到了蛛丝马迹。   一年前他再度梦见地藏王菩萨时,便询问了一下关于宋青书的事情,这才知晓原来宋青书经和他有相似的机遇。不同的是,原本应当回顾前世的魂魄突然来到了他们这个世界当中,成为游魂,而他的身体却被其他魂魄所占据。这种事情见惯了穿越的诸天神佛不以为意,成昆却是第一次得知,于是立刻将嫌疑锁定在对方身上。   陈一建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成昆让阳顶天借由天鹰教的势力尽数查了出来。天鹰教的独立是阳顶天一手促成的,为的是借由表面上的矛盾混淆正道中人的视线,顺便借由双方的冲突拔出教中一些心性邪恶、丧心病狂之人。这样一分为二彼此冲突,无论明教还是天鹰教洗白出来,都能借由共同的矛盾更快与正道中人联合,以达到统一力量推翻元朝光复汉室的目的。   殷天正原本打算率领天鹰教自污名声,洗白明教,不想谢逊发起疯来不断给明教吸引仇恨,无奈之下只得走了明路,反倒先一步与正道中不少人交好,查探起事情来也更加方便,加上殷素素是他女儿,武当那边的事情由他们出面也更加方便。   就这样,成昆得到了许多陈一建的资料,知道他武功出类拔萃,还有一手不错的医术,甚至能拿出许多玄妙的药物,这让他大胆推测,“宋青书”的背后另有一个存在,能够给他这些东西,不然就算是重生,也无法让一个普通的江湖人突然产生如此大的变化,这一点从他身上便可见一斑。   真正确定,则是因为昨日那场相遇,也许因为有过类似经历的缘故,成昆能够看见游魂状态的宋青书,更能看出宋青书并不是陈一建背后之人。在瞧见宋青书的状态后,他就将一切都串联起来,做出推测。虽然这些都只是推测,但成昆已经能够确定,地藏王菩萨所说的那个“夺取气运”的存在,多半就是在“宋青书”的身上,这才有了他刚刚那番试探。   事实上,成昆的推测并没有错,宋青书身上的系统,的确就是夺取气运的罪魁祸首。   宋青书的这个所谓“成神系统”,所说的一切都是实话。然而它虽然不说谎,却能够通过言语来误导宿主。所谓“成神系统”的确是为了成神,却不是让宿主成神,而是系统的制作者。“他”通过系统以发放任务的方式,让宿主逐渐接近这个世界的大气运者,借由与这个时空的大气运者交好,达到瞒天过海夺取气运,积累能量使自己成神的目的。而他夺取的能量,就是宿主做任务时获得的。   大气运者是天道的宠儿,是以天道会对其格外青睐,系统跟在对方身边,借由大气运者的运道遮掩,做事更容易瞒过天道。等到系统积累了足够的能量,就可以逐渐甩脱大气运者,甚至转而夺取对方的能量供给给系统的制作者,到了那个时候,就算被天道发现,也已为时太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应该改名叫“满纸荒唐言”才对。悲剧的是就算如此紧锣密鼓的抖包袱,我发现我居然还得继续抖到下一章才能抖完这文的暗线设定。   之所以如此轻易解决掉陈一建,是因为陈一建仍旧是“人”,他没脱离这个世界规则的范畴。真正的幕后BOSS其实是系统来着。系统的真正目的下一章搞定,不过——估计大家看完这一章的内容,接下来的事情应该都能猜到大半了吧?   继续感谢川流不息亲的地雷,码字机什么的……妾身真的做不到啊!   ☆、第九十六章:虚幻全无主      这些种种,无论是宋青书还是成昆都不确定,成昆也只是将自己所知尽数半真半假的说了出来,包括“气运”这种常人听之只觉神乎其神的东西。但是宋青书历经重生,对这些事情多少能够接受,而所谓“气运”云云,宋青书也曾听说过类似的说法:若是有人无论经历坎坷还是平顺,都能逢凶化吉,屡有奇遇,最终成就大事,那么他就是所谓的“大气运者”,他身边的张无忌毋庸置疑就是如此。由此而观之,系统所发布的任务一直都和张无忌有关,说不得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宋青书回想过去种种,越想越心惊,甚至一度后悔曾借由系统之便做了那么多任务——按照成昆所言,他身边这个系统明显来者不善,既然它能够夺取气运,或许未来的某一天,这个系统也会危及到张无忌身上去。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些想法竟已将系统的真相推测了个七七八八,即便没得到确认,也已惊出一身冷汗。张无忌见宋青书又陷入沉思,不由得皱起眉,忍不住唤了他一声:   “师兄?”   宋青书霍然惊醒,悄悄攥紧拳头,看向成昆:“前辈,你所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成昆见他从患得患失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不由在心中赞赏的颔首,口中却哈哈笑道:“不过是个故事罢了,小兄弟何必如此认真?这一切是真是假,你心知肚明便好,其他的事情只有你自己方能把握,我一个外人,就不多做置喙了!”   张宋二人闻言尽数皱起眉,事到如今,谁都不可能将成昆刚才所言当做戏言忘却,宋青书更是想到自对方出现后,系统就一直陷入沉眠,只怕也非巧合。正想再问,却见成昆忽然站起身来,拍拍手道:“该说的我都说过了,剩下的事情我也帮不了你们。两位,光明顶上正有一出好戏,你们可要随我去看看?”   张无忌心中担忧宋青书,闻言本能地就想拒绝。他只是个普通人,两人刚刚的对话有一半他都不甚明了,此刻只想与宋青书独处片刻问个清楚。不想他拒绝的话还未出口,宋青书却先一步应承下来:“也好。”   “?”张无忌疑惑的看了眼宋青书,后者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目光。他稍稍蹙眉,将到嘴边的话咽下肚去,又听宋青书道:“不过晚辈有伤在身,必须静养几日,前辈若是着急的话,不妨先行一步,我等随后就会赶上的。”   成昆闻言目光在他的断腿上扫过,点点头道:“说的也是。罢了,你们拿着这个,到了光明顶,自有人会接引你们。”说着拿出一块巴掌大的令牌放在桌上。张宋二人随之望去,见那是一块黑沉沉的令牌,上面阳刻一个“成”字,显然是成昆私人之物。宋青书伸手拿过,扣在掌心拱手道:“多谢前辈。”   成昆摆摆手:“不必。此地距离光明顶约三日路程,那六大派人多杂乱,实力良莠不齐,加上路途崎岖,即便先走一步,估计也要五六日光景才能上去。我教已为他们备下薄礼,等你们赶来,恰好可以瞧个热闹。”   宋青书前世曾参与过此事,自然知晓他所言属实,他心中担心殷梨亭,犹豫片刻还是道:“晚辈有个师叔,也跟着其他门派一同上山了,前辈可否……”   成昆打断他道:“无妨!只要不是刻意送死的,我教绝不会为难。”阳顶天这些年里致力于洗白明教,融洽与正道之间的关系,虽然他们离开数年,这个宗旨还是不变的。当然,有些沽名钓誉的家伙有意找死,他们也会顺便成全就是了。   宋青书想到殷梨亭与杨逍之间的仇恨,有些后悔之前没来得及与他说清此事。只盼这一世一如前生那般,能让杨不悔打消六师叔的恨意,至于其他,只能听天由命了。   于是成昆就此离开,宋青书行动不便,就让张无忌前去送人,顺便将成昆所在的这间客房租下来。张无忌领命出门,将成昆送到门口,后者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也任由他将自己送出客栈,才道:“你有话想对我说?”   张无忌的确有话想问:“前辈,你们刚刚所说的那个能够夺犬气运’的存在,没有办法消灭吗?”   闻言成昆斜睨他一眼:“都说了只是个故事罢了!我若能做到那些事情,早不不必做人,直接成神啦!”他虽然猜测出真相,但毕竟只是个凡人,根本没办法感受到“系统”的存在,更别说将它“消灭”掉了。宋青书早已明白这个道理,才会任由他告辞离开,不过这个傻小子显然还没想明白这一点。   张无忌听他虚虚实实的回答,也知晓这是直接拒绝了,不由微微气馁。成昆最见不得他这副温吞模样,哼了一声。这个青年上辈子坏了他那么多事,这辈子两人初次见面,虽然并无恩怨,他仍旧不太待见对方,懒得与之废话,随口道:“还有何事?”   张无忌眉头微蹙,本能的感觉到面前之人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微妙,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成昆手中的佛珠上,道:“前辈,他……你打算怎么处理?”   成昆知道他指的是陈一建,摊手将那颗佛珠置于掌心:“从来处来,到去处去。他已经是亡魂,自当投胎转世。” 说着又忍不住调侃对方一句,“怎么,你还舍不得他?”他可还记得这个青年上辈子和几个姑娘纠缠不清,优柔寡断,莫非此时还惦记着个和这个冒牌师兄之间的情分,想要开口求情?   “自然不是。”张无忌眉头一皱,他只是不希望陈一建这种变数再给宋青书带来麻烦,能够一劳永逸是最好的。他原本是想向成昆讨来此物毁掉以防万一,但此刻听对方所言,便改了主意:“投胎的话,如今这些事情,他还会记得吗?”   “既然轮回,前尘往事自会随着轮回之道而尽数抹去。”言罢成昆便将那串佛珠戴回颈项上,一半碧绿一半黝黑,那颗深紫色的坠在当中尤其醒目。他挥挥手道,“这就不是你当管之事了,回去罢!”   “……也好。”张无忌微微一哂,转世的话,便与他们再无关联了。他最后看了眼那颗佛珠,而后移开视线,转身离开。自此以后,有关陈一建那些前尘往事,他会尽数忘却。   回到客栈中时,之前躲起来的客栈老板已经再度出现在柜台后,正指挥小二们收拾桌椅。张无忌上前说要住店时却被告知,他们所在的那间屋子已有人替他们付了五日的房钱,两人可随意居住。张无忌知是成昆所为,并未纠结,转身去了楼上房间。   抬手推开门,就宋青书正在给自己上腿换药,听见开门声也没抬头,随口道:“回来了?”   仅仅是一句平淡的话语,竟让张无忌莫名有些鼻酸,直到此时他二人才真正能静下心来独处,不必再顾虑任何人。他关上房门,上前两步从背后一把将对方搂住,低下头埋首在他颈窝里不言不语。   “怎么了?”宋青书感觉到不对劲,抬手拍拍他的发顶,有些不习惯被人如此拥抱,下意识动了动,却被张无忌搂得更紧:“没事,让我抱抱,一会儿就好。”   宋青书听出他语气中的闷闷不乐,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你可是觉得我瞒了你这许多事,心里不舒服了?”   张无忌沉默片刻,道:“说没有是假的,但我明白你的苦心。我只是觉得——兰舟,你离我好远。”   “?”宋青书微愕。   张无忌闷声道:“你是我的师兄,是我的兰舟,是我喜欢的人,你有那么多身份,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这一点让他纠结的很,短短数日里他知晓了太多事情,一时间根本无法反应过来,他一会儿叫着“兰舟”,一会儿又改称“师兄”,正是因为心绪混乱,不知道什么才是恰当的称呼。   青年心中的混乱,宋青书虽然不能感同身受,却也能猜出一二。他扬起嘴角,笑道:“傻小子,你自己喜欢的是什么人,还弄不清楚吗?”心中却想:若这小子真敢应“是”,定要好生教训一顿!   张无忌当然不会应是,只是腻在他颈窝里蹭了蹭:“我当然知道,但仍觉得有些混乱。”   宋青书被他蹭的一阵麻痒,忍不住歪了歪头,道:“我就是我,身份再怎么变这个也不会更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是我的经历,一如你曾身中寒毒,又练就九阳神功般,都只是人生际遇中的一种。你若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至于称呼,你喜欢什么便叫什么,不必强求。”   张无忌在听到他这番话之前,心中的确有千万疑问,想问他前世遭遇,今生感受……但这一刻他忽然什么都不想问了,正如对方所说,无论经历过什么,他就是他,他喜爱的是这个人本身,与他那些离奇的经历并无相干。即便他心中好奇,那也只是希望能更加了解自己喜爱之人的过去罢了,并非必须。他只要抱紧这个人,就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张无忌:师兄?   宋青书:嗯。   张无忌:兰舟?   宋青书:唔。   张无忌:青书?   宋青书:……   张无忌:宋师哥?   宋青书:(一掌拍出,世界清静了)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   拜谢川流不息亲的地雷以及谙光的陈一建小剧场!好长一段,简直堪比番外了!贴在这里跟大家共享之~   陈一建的死亡带来的脑补   “新出的逃脱游戏?”原璆鸣看了一眼不靠谱的老弟,又瞄了眼光碟上的介绍——   “全息版3D恐怖逃脱小游戏,你值得拥有!”   全息版?开玩笑吗?你能写出这种编码早就不会混成这模样了!   认出了这就是自家弟弟破烂字的原璆鸣冷哼一声,心知这又是老弟把自己卖掉用来试新开发的游戏,不过终究是因为习惯了帮着当白老鼠,何况快要过年了自家弟弟还要写编程也不容易,原璆鸣虽有不情愿,还是将光碟放到托盘上,载入笔记本。   等待载入的过程中,原璆鸣随手将桌面的MP3和耳机揣进口袋,最后面无表情地瞥了弟弟一眼,重新转过头。   一个小小的窗口出现,原璆鸣鼠标一点,便发现自己身处另一个世界,而身边还有一个……飘荡着的灵魂?   眼前这灵魂面色憔悴、衣不蔽体,却是有着清俊的模样,抛去不雅观的衣物,恐怕会有人把这灵魂当做是浊世翩翩佳公子(大雾)。   只是这茫然的双眼是怎么回事!?   原璆鸣还没来得及吐槽说好的恐怖逃脱小游戏变成耽美小游戏,就听见那灵魂自顾自地说道:“诶?我这是回来了?”   所以,这就是恐怖的元素?那逃脱难道是从这灵魂手下逃出去?   原璆鸣微微昂首,对着灵魂道:“喂!”   那灵魂 显然被吓到了:“你、你是何人?!”   何人?好复古的问法。   原璆鸣淡淡道:“我叫原璆鸣,你呢?”   那灵魂原本就没料到有人能看到他,此刻才缓缓飘下来,原璆鸣看到灵魂在瞧见他衣服的时候眼中涌出惊喜的光芒。   “我、我叫陈一建!现在是哪年了?”   “二零一五年二月初,还有十八天除夕。”原璆鸣很淡定地答,灵魂却仿佛遭受了什么打击,苦涩道:“嘿!原来那十几年的日子,都是假的;甚至最后被佛珠收了去都是假的……”   原璆鸣心中本就有疑,这回听灵魂这样说辞,只当这是个普通的NPC人物,倒也没多在意,只是又重新与他搭话,看看是不是可以领到什么任务。   灵魂显然还陷入一种茫然状态,原璆鸣问了半天也没答出一句,直到他听见原璆鸣冷哼一声,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莫名其妙出现的人刚刚仿佛一直在同他交谈。   “你是怎么出现的?”灵魂敛了悲伤的气息,反而问起原璆鸣来历。   被问了来历才发现出不对劲的原璆鸣:“……”   在被灵魂以一种诡异的目光注视时,原璆鸣思索片刻,便将目前状况说了出来。   “所以,这是你弟弟开发的全息3D恐怖逃脱小游戏,来让你试程序的?”灵魂眼中有些诧异,然而他刚说完这话,原璆鸣便听到一道冰冷的声音在这苍白的环境中回荡。   “恭喜两位宿主激活系统,正在启动程序。系统程序设定:恐怖逃脱系统。”(这个真的只是原小弟设定错误出来打酱油的)   灵魂听到系统两字,便又愣住了,只是呆呆地盯着原璆鸣不放,双目却没甚焦距,显然是愣着。   系统这话才说完,原璆鸣便觉眼前一黑,缓过来后便发现自己和灵魂的身侧就这么凭空出现了一道闪着黑气的门。   “你果然是NPC吗?”原璆鸣脸上表情虽然没太大变化,实际上对于这灵魂的存在意义又多了一层认识。   “咱们就呆着吧!这门后面不知道——”灵魂的话才说到一半,原璆鸣却已推开了门。介于面前的人是唯一一个真实存在的,灵魂倒是没说独自留下,而是选择默默飘在原璆鸣身旁。   一人一鬼慢吞吞地走着,不多久却看到了一个完全由骨头构成的、倒挂着的东西,于是原璆鸣也明白了这是什么游戏。   “原来是这个啊——灵魂,你玩过吗?”   灵魂一边摇头一边嘟囔了一声什么。原璆鸣倒是猫了腰很容易地躲过去,灵魂却没在意那东西,他几乎自大地认为那东西不会给自己造成影响,竟是直接撞上。   “陈一建!这是鬼屋迷宫的模型,所有东西都是介于尸骨和鬼之间的存在,你就不能躲一躲吗!”   原璆鸣想要扯过灵魂,倒是成功了,不过身后的那东西被陈一建一撞也醒了,猩红的眼珠藏在空荡的骨架中,发出桀桀怪笑。   这下陈一建也清醒了,在武侠世界锻炼了十多年的眼力倒还没白费,见着那东西的动作不禁心中一惊,扯过原璆鸣道:“笨蛋,他要追着咱们了!”   陈一建在这个可能是游戏的世界里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人,怎么可能放弃可以出去的机会?他想都没想,便直接往前跑去。原璆鸣被他牵着,强压下不悦,正要说话,眼前幽暗的墙壁便是一动——道路变了!   陈一建又是一愣,原璆鸣倒也顾不得什么说话了,侧过身子反握着陈一建手掌便往新开的道路跑去,心底有些庆幸家里出事儿前自己学过不少防身功夫,现在也算派上用场。   “……”刹那间,陈一建再次化作灵魂状态,却也只是下半身飘着,上半身仍真实存在。他看着没放弃他的这个可以算是陌生人的家伙,难得的没再说些什么。   一路凶险地跑过前十二层,在通往第十三层的楼梯旁,已是气喘吁吁的原璆鸣停了下来,看着未知的一层,有些不确定。   “怎么了?”陈一建一直被带着跑,倒也看出了眼前的人显然是肺活量不错,一口气跑了十几层。   “我弟弟这个游戏的原型我玩过,不过我只打到十三层开门,”原璆鸣有些发愁,颇为无力地靠着染血的湛蓝色墙壁,缓缓揉了揉太阳穴,“既然你也是意外进入的,我怎么说也要带你出去才对,我可不想我弟的游戏弄出人命来。”   陈一建听他这话不禁自嘲一笑,人命?他都死了很久了,哪来的人命这么一说?   “我不知道这玩意儿有几层,不过起码是二十二层之上,”原璆鸣想到之前看过的一条游戏评论,又开始头疼,他盯着陈一建看了一会儿,觉得休息得差不多了才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走吧?”   两人再上一层,墙壁的色调却没之前那般吓人,陈一建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耳边传来一声“蹲下!”,反应却是慢了半拍。   “……”原璆鸣嘴角抽搐,抱着完全实体化的陈一建,一边躲闪着怪物的追击,一边暗暗吐槽这种坑爹的游戏还是不要让弟弟发售出去害人了。   大过年的,他又没得罪人!   心里已经流下宽面条泪,原璆鸣面上依然努力保持面瘫形象。陈一建在他怀里窝着倒是比之前还要舒坦,只是自从他明白了自己原本穿越过去的世界是个什么世界后,就他被人收了之前张无忌那句“你不是他”就让他彻底悟了,本着“这个身体弯了这个世界也弯了”的特别心理,他现在则是处于一种明明身体上舒坦过了但是心里彻底崩掉了的神奇状态。   第十三层开始就又多了不少东西,比如骨架比一般怪物要大的爬行动物,两人这次不知道跑了多久才又看到一个楼梯,原璆鸣终于是瘫坐在地,看着上面颜色更加灰暗的墙壁,不愿说话。   陈一建在身上摸索一阵,半晌才掏出来一块干粮。他觉得有些口渴,自然也是不愿说话,便默默将那块干粮递了过去以示友好。   原璆鸣心情忐忑地接过干粮就没了动作,他还真不知道和这家伙一起实体化的东西能不能吃。   “不走吗?”陈一建终究还是那个性子,虽然黑化的厉害,却也还是个毛躁性子。原璆鸣轻阖双目,仔细回想了一下整个游戏的流程和数月前一时兴起而去查的通关介绍,叹了口气道:“现在只是个开始,还有不少东西没出来呢。”“还有?!”陈一建瞪大双眼,就这么些怪物他都觉得比当年“系统”还要烦人,竟然还有别的?!   “你这是什么看鬼的表情?我既然说了会把你带出去,当然守诺。”   原璆鸣看着陈一建的模样,眼底浮现出笑意。他虽不知道眼前这灵魂怎么出现在弟弟编程的游戏里,但也明白对方肯定有一定的奇遇,不然一个现代人怎么可能一副古装模样呢?   “什么嘛,还不如直接死了了事……”陈一建嘟囔着,抱怨地往来路看了一眼。   “我带了P3,要不要听歌?”许是被陈一建的反应逗乐了,原璆鸣忍住笑意也想着安抚一下着毛躁的灵魂,从口袋里拿出被随手丢进去的MP3,递给陈一建一边耳机,等他带好了才开机听歌。   “……谢谢。”陈一建经历一番事件,心绪多少都不会乐观,可是眼前这个陌生人竟然说会带自己回现代,这也让他有了片刻的安心。   从前在现代,他是个小混混,惹了一堆麻烦后家里人早就不管他了,和人打架斗殴最后落得惨死枪下的下场,可能连尸体都没人收,就那么永远沉寂了;后来在那个世界,他占了宋青书的身体,旁人觉得他急于表现,更是满满的不信任,他曾想抢夺张无忌的气运,最后竟是被一串佛珠收了去,不得善终。   现在呢?   陈一建听着P3里现在的歌,曲调特别欢快,是他从来不曾接触到的光芒。   “……咳,不好意思,这些都是我弟喜欢的,觉得做BGM很好听,卡里没别的曲子,你凑合一下。”原璆鸣见陈一建听个歌都能愣住,只以为他不喜欢,下意识地便解释起来,哪知眼前的青年竟然狠狠地眨了眨眼睛,那动作像极了逼回眼泪。他的声线亦是有些颤抖:“很好听,我从来没接触过这种纯音乐。”   原璆鸣听他这么说,微微一笑道:“是吗?可能我听习惯了倒也不觉得,不过我朋友都说太柔弱了,”又是一顿,表情恢复原样,眼底笑意却并未敛去,“这曲子叫《杏花天》,本来就是游戏BGM。”   陈一建都是好好在听,无论是原璆鸣说的话还是这首《杏花天》他都听得很仔细。第一次有人在他长大后肯关心他,他心里已经不再是刚刚那种想要抱大腿让他把自己带出去的感情,倒是觉得自己有了个朋友。   陈一建正想着,耳边曲调却换了一个,比刚才那个更欢快,他却觉得没有那个好听,正想将耳机还给原璆鸣,那人又抢先了一步:“这个内存卡里都是我弟存的欢快曲子,在这种地方倒也能找找乐子。”   已经休息好了的陈同学:“……”陈同学默默重新坐下,只是离原璆鸣近了些。   他们又歇了一会儿,陈一建依然是实体化,反应灵敏度倒是恢复不少,不过游戏经验明显不足。⑦ 浩扬电子书城 Www.Chnxp.Com.Cn ⑦下⑦载⑦与⑦在⑦线⑦阅⑦读⑦   第十五层又出了新怪,像是一片竹子,不过对于两人来说很好躲,然后……   这一次是原璆鸣犯傻了。   忽然从一侧墙壁中弹出来的鬼脸把两人都吓了一跳,陈一建倒是被原璆鸣推开了,原璆鸣自己却伤着了。   万幸楼梯就在不远处,陈一建背着原璆鸣跑了不到半分钟就到了。   原璆鸣被刚刚那一下打得吐了口血,现在正是虚弱期。陈一建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让他靠着墙壁,用担忧的眼光看着他。   “你们可以问我。”冷漠的声音突然响起,陈一建这才想到系统这么一回事儿,连忙问道:“怎么做他才能好?”   “你们路上不是拣到不少发光的白色星子吗?那就是能兑换道具的东西,而且一路上你们躲避怪物有不少加分,也可以兑换道具。”   系统说完这么一大串话就又沉默起来,任由陈一建怎么问都不答一句。原璆鸣再次阖眼,想着暂时休息。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陈一建是在这部游戏里突然出现,而且四周就只有他两,原璆鸣才不会这么照顾他。实际上原璆鸣的心很冷,他和弟弟基本算是在孤儿院长大的,看惯世态炎凉,品过人生百味,原璆鸣自然看得透陈一建。   这个灵魂很自私,但是也只是自私。   就他没离开这一点看来,起码这个灵魂还有良知。   原璆鸣对陈一建有好奇,他当然看得出陈一建心理的变化,自然而然把陈一建当成了被养歪的熊孩子,甚至觉得如果能把熊孩子带出去还可以着手调|教一番。   “喂,醒着么?”原璆鸣想着,原本有些昏沉的意识更是深陷这种状态,耳边忽然响起青年的声音,原璆鸣睁了眼,第一眼就瞥见了在自己胸口按压的一双手。   “还好没死,”陈一建用衣袖抹了一把嘴,双手又互相蹭了蹭,“我的人工呼吸和紧急按压手法还没错。”   原璆鸣觉得刚刚自己的样子肯定傻极了,不过还是努力维持面瘫形象保护高冷气质,他见陈一建没话说了,也就自然地站起来然后掸了掸裤子上的尘土,往上走去推开第十六层的大门。   “……”   两人瞥了一眼突然滚过来的球状物体,眼见着道路还没开通,陈一建果断扯着原璆鸣运起武当梯云纵飞身一跃。   “你之前……?”原璆鸣心中了然,陈一建却是苦笑起来,一边感叹着灵魂脱离身体那些东西却没消失,一边躲过又一只突然弹出来的东西,于是两人继续往深处前进。   “你之前是不是在武侠世界活过?”   原璆鸣不着痕迹地瞄了眼还破破烂烂的古装,一边跑着一边开口问话。   “对。”陈一建不想多说,他并不希望突然得到的关心因为自己的曾经做的那些蠢事儿而远离自己。   见他不愿多说,原璆鸣也没什么交谈的意图,只是淡淡叹了口气,又闭上眼,竟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去。   “……已经跑了这么久了吗?”看着完全黑下来的四周,陈一建颇为心慌,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是陷入沉睡着的,那里却没有现在这样阴暗。   “睡一下吧,楼梯这边没东西的。”原璆鸣凭着最后一段记忆的位置牵着陈一建,声音很温和。陈一建觉得那人在黑暗中默默笑着,便由着原璆鸣牵过他。   无论是之前还是过去,都很久没有人照顾他……   陈一建凭借过去多年的功底勉强夜视,耳边回荡着不算沉重的呼吸声,他便转过头去盯着原璆鸣看着。   这个人……没有丢下他……   陈一建换位思考一番,却觉得如果现在是他带着原璆鸣的话这人绝对会被自己当成肉盾挡着,在心里把自己和他的行为对比一下,竟觉得有些难受。   “你之前是夜猫子吗,不是的话就睡一觉吧。”原璆鸣睡得浅,又被盯得更难受,便又开口说了一句。陈一建一怔,低声说“对不起”后也就倚着原璆鸣睡了。   “……”原璆鸣犹豫半晌,还是将陈一建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揽着,微微一笑,觉得自己好像把熊孩子带回来了点儿。   一觉醒来,通道之中已闪烁了微微光芒,原璆鸣觉得外面已经大亮,看着几乎是一头栽在自己怀里的陈一建,原璆鸣心中一叹,却没任何动作。   “……原璆鸣?”陈一建醒后发现自己在别人怀里倚着,僵硬了一会儿就想到现在是个什么环境,气息倒是稳了不少。“是我。”陈一建起后,原璆鸣锤了锤已经麻了的双腿,不禁双眉一皱,他似乎将自己看得太高了呐?   “怎么——”陈一建原本已经往上走了一阶,没听到后面有什么动静也就扭头看了过去,见原璆鸣原本面瘫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恼不禁一笑,倒比之前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实。   他重走过去拉起原璆鸣,等到对方的双腿已经可以自由弯曲才松开。   原璆鸣似乎已经习惯了牵着陈一建行动,两人一同推开第十七层的大门,陈一建看着被恶意涂了新鲜血液的墙壁,只觉天旋地转,不禁双腿一软,便要晕死过去。   原璆鸣眼疾手快,将已经彻底晕倒的青年揽在怀里,又恢复了之前几层的警惕。   第十七层的怪物不仅数量多,攻击速度更快。原璆鸣抱着陈一建体力急剧消耗,不多久便也陷入了一片黑暗。   “哥?”再一睁眼,原璆鸣看到的先是弟弟,然后是在弟弟身后飘荡着的灵魂。   “……那款游戏,不许卖出去。”原璆鸣叹了口气,和弟弟交代几句就表示要休息一会儿,一时间,房内只剩下一人一魂。   陈一建飘到原璆鸣面前,双眸死死盯着电脑右下角的日期图标——   二零一五年二月十八日二十一点整。   “十八天!”原璆鸣一惊,又看向陈一建,却发现灵魂不知何时已经陷入一团黑雾,他挑了挑眉,快速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便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个已经算是熟悉的灵魂。   一如那个世界中,他不曾丢下他。   然而,手下的触感却让原璆鸣心一颤,黑雾逐渐散开,露出赤裸的青年身体,这个完全陌生的身体的整个上半身布满了伤疤,尤其是胸口的两处痕迹,明显就是枪痕。   “……原璆鸣?”青年低下头与前者对视,眼底未曾消散的迷茫不言而喻。   “嗯,”原璆鸣嘴角勾出细微的弧度,他绕过青年的身体,从自己的衣柜中取了一全套衣服,递过去,等到青年泰然穿好略显宽松的衣服,才上前一步又将那人拥住,“陈一建……”   有些人,并肩作战同生共死后,也就不再如之前单纯。   “我做到了,把你带回来了……”   原璆鸣一声喟叹让陈一建的身体再次僵硬起来,他虽有犹豫,却依然同样展开双臂回抱过去,似乎这个动作可以让他安心。他并不愿放手。   那个世界本来就不是自己的,既然系统对自己执念这么深,不如这样就好。   于是,原本听到自家哥哥屋里有动静想要开门的原小弟握着门把手的动作一僵:“……”自家哥哥玩了次游戏忽然藏了个男人,做 弟弟的我真是伤心死了!!!      ☆、第九十七章:此无故彼无   抱了片刻,张无忌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手,道:“我还是喜欢叫你兰舟,但却不想别人听见。以后只有你我二人时,我叫你这个,其他时候叫你师兄,可好?”   “随你。”宋青书并无所谓,顿了一顿,道,“没别的想问了?”   张无忌摇了摇头,片刻后却又点头道:“还是有点……”关于成昆之前所说的一些事,他根本听不懂,却能感觉到与宋青书的安危有关,“系统”云云宋青书过去并没详细提过,这会儿听他问出来,也不瞒他,将之一一解说,包括他之前的推测,只是个中凶险却未明言,他心中另有想法,但此时却不能告诉张无忌。   饶是如此,张无忌也能听出系统不怀好意,担忧之情溢于言表,然而宋青书却很看得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既然已经有所防备,就不怕它再添乱子。”   张无忌皱眉道:“那个‘系统’如此邪乎,你还是不要再与之打交道了!你不是说还有个任务没完成么?那就别去做了,一直拖着,他就不能发布新任务,或许哪一天就自动消散了也说不定。”   “说的不错!”宋青书含笑点头,心中却想:“拖”字诀固然有用,但这东西留在身体里终归是个祸害,不如如此这般解决掉,一了百了!   于是两人便在这间客栈中住了下来,刚刚互诉衷情,又终于有了独处时间,本该是情浓时刻,无奈碍于宋青书的腿伤根本不能轻举妄动,最多止于亲亲抱抱而已,甚至于睡觉之时张无忌都不敢和宋青书挤在同一张床榻上,唯恐睡梦当中碰到对方伤腿。   宋青书倒是没他这么小心,他身上有之前配制的黑玉断续膏,佐以张无忌的针灸和自己配的汤药,伤处愈合极快,之前就已经有了细细密密的麻痒感,这两日麻痒更甚,显然断处已经开始生出骨痂。张无忌更是不惜耗费内力,替他通络经脉,以加速骨伤愈合,几日之后,他借助夹板的固定,已经能够稍作行动了。   这日一早,客栈迎来了姗姗来迟的少林与崆峒两派,许是之前离开的几派人特地留了信息,他们并没住店,只是匆匆打了个尖,用过饭后就继续向着光明顶赶去。宋青书虽然自始至终不曾露面,却一直注意着客栈动向,见他们如此,便知需得尽快离开了。   “今天就走?”张无忌听到宋青书的决定,微微吃惊,“但是你的腿……”   “早已无碍了。”宋青书动了动夹在腋下的拐杖,他现在已经可以借助拐杖行走,只是速度不快,“少林和崆峒应该是最后一批人,我们要是再不走,就赶不上正事了。”   闻言张无忌想起成昆之前的邀约,不由皱眉:“你真打算去赴约?那个成昆可信吗?”   “不管是否可信,这一趟都是必须要走的。”宋青书并未多作解释,只是催促张无忌收拾东西。张无忌到底拗不过他,又想着无论如何,自己总能在他旁边护着些,也就不再反对,将两人为数不多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又替他换了药,这才到掌柜的那里结了账离开。   这时少林和崆峒的人离开也有段时间了,好在宋青书前世曾走过一遭,多少识得路线,便指点给张无忌。张无忌向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只见那边遥遥几座高峰,也不知哪一座才是光明顶所在之处,但山路崎岖,不好行进是肯定的。他担忧的看向宋青书:“师兄,我抱着你?”   宋青书哪里肯让?之前事急从权,被那样抱着现于人前也就罢了,如今再被对方抱上光明顶,简直里子面子都要丢尽了,当下便摇头否定:“我自己走!”   “可……”   不等张无忌将劝解的话说出口,宋青书已先一步纵身向前。他虽然双腿俱断,但一身内力还在,此刻运气于臂,以拐当足,一手撑着拐杖在地上轻点,运起轻功纵身跃出,眨眼间就飘出数丈。见状张无忌急忙追过去,不再多言,只老老实实护在宋青书身边。   昆仑山绵延千里,光明顶却是在西面方向,山顶上固然积雪重重,山下却逐渐显出几分绿意来。正午时分赤日当头,虽在隆冬,亦觉炎热。到了夜晚天凉,两人便选个能够遮风避雨的地方休息,次日一早再赶路。   他们并未刻意追在少林和崆峒之后,而是抄了近路,宋青书做鬼的那段时间几乎将整座昆仑山都走过一遍,虽然记不住详细景象,大致方向还是有印象的,加上他前世曾去过光明顶,引领起来越发轻车熟路。   两人一连赶了两日路程,张无忌还好,宋青书的面色却逐渐发白。双拐毕竟不似双腿,即便有内力驱动,对于手臂的负担还是很大,这天晚上两人休息之时,他的面色已然难看得很了。张无忌说什么也不允许他继续走,找了个荫蔽处强行拉他过来休息。宋青书拗不过他,加上确实感觉到疲累,也就不再逞强,坐下来休息,任由张无忌忙前忙后生火打猎烧烤食物。   不久后篝火燃起,架在火堆上的野兔也开始散发香气。张无忌从怀中拿出盐包,在上面细细洒了一层盐粉,转头看向宋青书,见他面色依旧惨白,忍不住道:“兰舟,你为何非得前去光明顶?若是担心六师叔,之前不是已经托那成昆注意些了吗?”   宋青书揉着太阳穴,道:“不止如此,我还有其他事。”身体上的疲惫让他打不起精神来,心中隐隐觉得这种疲劳有些不太正常,却又不知是何原因。   他之所以一定要去光明顶,是因为必须参加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之事。系统之前留给他的主线任务“排难解纷当六强”之二:扬名武林,显然是要他在那里完成的。宋青书如今知晓系统不怀好意,自然不愿再去做这任务,然而所有主线任务的失败惩罚都是“抹杀宿主”,他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所以必须赶去光明顶。   他之前对于此事思量再三,“拖字诀”显然是不现实的,而继续完成任务,系统就会继续夺取气运。先前他回想起前一个主线任务,系统让他跟着参详《九阳真经》,说不定那时就已经开始准备夺取张无忌的气运了。而在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之时,扬名武林的本该是张无忌,如今系统这个任务明显有意让他取而代之,如此下去,说不定哪一天系统就会威胁到他身边的青年。   所以宋青书想到了一个剑走偏锋的办法。   系统每次给他任务时,常常只有两个选项:任务成功给予奖励,或是任务失败接受惩罚。除了这两项之外,并没给出第三个选项。但若达成系统任务的条件不存在了,这个任务会怎么样?   宋青书不知道,但他隐隐觉得,这个想法或许能够让他彻底解除系统的威胁,所以他打算阻止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一事。若是之前宋青书或许会觉得这个想法不可能实现: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武当弟子,即便在江湖上略有薄名,对上各派掌门、前辈仍没有丝毫话语权。然而如今因为历史改变,阳顶天未死,成昆也没在背后搅风搅雨,跟他们两个人合作,很有可能让六大派此次举事还未开始便失败,甚至不战而退。毕竟阳顶天积威甚重,便是太师父也对他十分推崇,其他门派更是又敬又怕,他在之时不敢轻犯。若是他回到明教一事泄露出去,只怕六大派中至少一半都会心生退意。   退一万步,就算一个阳顶天不能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宋青书也做了另外一个打算:如果六大派没有尽数参与此次围攻,“六强”云云自然也就不成立,或许也能达到他的目的。因此他必须先一步说服六大派其一退出此次盛会,最方便的就是找到师叔殷梨亭。武当派只派了他二人前来,殷梨亭一退,武当也就无人参与此事了,六去其一,刚好能达成他的目的。   正自思量,宋青书忽然身侧一暖,跟着香味扑鼻,原来是张无忌烤好了野兔,将之拿下来凑到他鼻下:“饿了吧?闻闻看香不香?”   宋青书反射性后仰,抬手接过串着野兔的树枝:“有点。”说着撕下兔腿递给张无忌,“一起吃。”   张无忌向他身边凑了凑,一只手绕过他的后背,将人半拥在怀中,这才用另一只手接过兔腿。宋青书皱眉想躲:“吃东西就好好吃,凑这么近作甚?”   “挤挤暖和。”张无忌箍住他的手臂不肯放,还得寸进尺又凑近些,另一手将兔腿凑到他唇边。宋青书无奈,张口意思意思咬了一口,野兔肉韧,这一咬直接撕下长长一条,另一端垂到下颌处。他急忙抬手欲接,不想手刚抬一半,却被张无忌迅速凑过来叼住肉条另一端,双唇毫不客气在他唇瓣上蹭了一下,才咬断兔肉嚼了嚼:“咸淡正好!”   宋青书被他偷袭成功,横了他一眼:“好好吃!没个正型!”言罢下意识伸舌舔了舔被蹭到之处,没注意到身旁的青年因为他的动作瞬间黯了双眸。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谙光抓虫~   ☆、第九十八章:夜潮有涨落      在山谷中独自生活五年,张无忌的烧烤技术锻炼的很不错,皮焦里嫩,咸甜适宜,宋青书咽下口中的兔肉,随口称赞道:“不错。”   “喜欢就多吃点。”张无忌说着稍微坐远了一些,叼着兔腿去拨火堆,一面悄悄压下心底翻涌上来的冲动。许是因为以前很少能够碰触到对方的缘故,自从得知了宋青书的状况后,他就总忍不住想要伸手碰触他,甚至做些其他僭越的事情,只是担忧对方的伤腿才强自按捺。如此上一刻亲近,下一刻就必须远离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好几日,他仍乐此不疲。   在心中默念一遍清心咒,张无忌三下两下解决掉兔腿,觉得刚才翻涌上的念头压下去了,这才转身想要重新凑回去。宋青书抬手又递给他一条兔腿,道:“没意外的话,明日我们就能到光明顶了。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弄不好还有一场硬仗。”   张无忌“嗯”了一声应下,道:“你也是。”两人边聊边吃掉晚饭,之后用温水净了手,在旁边的空地另起一个火堆,将这边的木柴火种挪过去,而后扫净地面,弄来些干草在被火堆烤得暖热的地面上铺了一层,压实,热气渐渐透了上来。   做完这一切,两人便在这片干草上挤在一处取暖休息,身上则盖着从客栈带出来的毯子。宋青书微阖上眼小憩片刻,就觉身边之人又挪近了些,熟门熟路的伸手搂他,他睁开眼睨去,随口道:“这都什么习惯?”却也并不挣扎。   张无忌笑道:“就是喜欢这样做,不是习惯。以前我寒毒缠身,都是你搂着我给我取暖,如今也该让我投桃报李,帮你暖暖了了。”说着又得寸进尺,抬手摸了摸宋青书的手,被那冰凉的温度刺激的皱起眉来,“怎么这么凉?”   宋青书不以为意:“夜晚寒凉是常态。”感觉捂过来的手掌热得很,暖的手指极为舒服,也就任由他握着。自从学了九阳神功,青年再没了过去阴冷阴冷的体温,转而走向另一个极端:身体便是在这天寒地冻的气候下依旧暖热,天然的暖炉。   张无忌见他没拒绝,心中暗喜,维持着这个动作悄悄观察对方。宋青书累了一天,这会儿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态,双眼紧闭,没多久呼吸声就变得悠长均匀,显然已逐渐陷入梦境。见状,他不再压抑自己的感觉,肆无忌惮的盯着对方瞧。从那双斜挑浓黑的剑眉,到刷子一般不长却浓密的睫毛,目光在微黑的眼周顿了顿,强忍住伸手去抚的冲动,继续向下,划过悬胆般高挺的鼻梁、鼻尖,最终落在那双颜色微浅的唇上。   因为连着赶了两天路,宋青书的唇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健康,上面还因干燥起了一层皮,张无忌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唇瓣,眸色越发黯下。他记得这双唇瓣的滋味,虽然只有过寥寥几次接触,却每一次都让他记忆深刻。   他对宋青书的感情随着时间有过许多变化,从初识的戒备,到逐渐熟悉的厌烦,再到独此一人的幸喜,继而相知、敬重,到如今的爱恋,最初那些负面的情绪早已消失,剩下的便是敬爱。这个人既是他的长辈,又是他的恋人,这种微妙的感觉让他不愿轻易唐突对方,所谓发乎情、止乎礼,大抵便是如此。   然而此时,怀中青年休憩的模样实在太过乖顺,神色全然放松,丝毫看不出清醒时的冷静沉着,张无忌望了片刻,到底还是抵不过心中的渴望,壮起胆子慢慢俯下身,闭上眼凑过去,在那双唇瓣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而后极快地退开。   心跳得很快,张无忌悄悄松了口气,睁眼一看,却正对上宋青书那双黝黑的眸子,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张无忌顿时僵住,结结巴巴道:“你、你醒了?”   “还没睡着,何言‘醒了’?”宋青书说着竟伸舌舔了舔唇瓣:“感觉如何?”   “……”张无忌被他的动作惊得整个人都僵住了,根本想不到该做出什么反应。   见他一脸僵硬,宋青书顿时失笑:“就这点胆量?偷偷摸摸的像什么样子!”言罢将被他捂着的那只手抽出来,抬臂勾过张无忌的后颈,手掌压在他脑后,压低嗓音道,“还想亲我吗?”   这是——勾引!   张无忌只觉脑海中“轰”的一声,什么“长辈”,什么“发乎情,止乎礼”都被他抛诸脑后,他俯下身去,一口叼住那微勾的唇瓣,毫无顾忌的掠夺!   宋青书被他咬的反射性一颤,随后便放开一切压着他后脑与之拥吻,不知不觉间两人便一上一下倒在了地面上。张无忌的亲吻虽然激烈,动作却很小心,侧开身体小心不去碰到他的双腿,还将一只手撑在他耳边的地面上,以免身体落下压到他。   许是饱暖思|淫|欲,又或者是宋青书之前的态度壮了他的胆,张无忌这一次终于没再止于亲吻,手掌顺着对方衣物的缝隙逐渐探了进去。他的动作虽然生涩,却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强势,手指灵活的解开一层层衣带,覆在温热的肌肤上,感觉到怀中人紧实的肌理、温热柔韧的腰身线条,越发难以自拔,动作也越来越大胆。宋青书敏感的察觉到他与平时不同的态度,却并未阻止,而是默认了他的动作,甚至在他沿着自己的腰线向下抚摸时,配合着挺了挺腰。   无声的默许。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张无忌红了眼,下手再无顾忌,天凉夜寒,两人却生生挣出一股火热的氛围。火光荜拨间,衣袂翻飞,喘息阵阵,在这幕天席地之中,暧昧的声响行远渐散。   有不知名的鸟儿循声飞来,落在枝头上啾啾几声,其声婉转,如春日流水,悦耳非常。明月当空,清风推送,枝头上早绿的枝桠轻轻摆动,不知不觉间月落柳梢,只余星河灿烂,一片万籁俱寂之景。   ******   第二天两人都起得晚了,精神却都尚佳。因为宋青书伤势的缘故,两人并未做到最后,却仍折腾了大半个夜晚。好在都是习武之人,两三个时辰的休息已经足够,简单吃过一顿不知算是早饭还是午饭的烤肉,两人便再度踏上前往光明顶的路线。   翻过昨夜落脚的山头,前方竟是一片沙漠。张无忌平生第一次见到这种漫天黄沙的景象,不由得“咦”了一声,宋青书却知道沙漠凶险,道:“这里已经临近光明顶了,无忌,行走要小心些,当心别陷入流沙里。”   “嗯。”张无忌应了一声,看了眼宋青书的拐杖:“这里你的拐杖不方便前行,我背你吧?”   宋青书也知道沙漠中拐杖十分不便,也就不再拒绝,任由张无忌将他背在后背,拐杖则被他横在对方身前。   “坐稳了!”张无忌言罢一声呼啸,顺着宋青书所指的方向冲了出去。他的身法比宋青书快许多,加上内力深厚,在沙漠上如履平地。宋青书虽然早就知道他武功厉害,此时亲身体会仍旧有些吃惊,忙注意观看周遭景色,按照记忆中的方向指路,唯恐他莽撞之下闯入流沙所在之地。   跑了一阵,两人忽听得马蹄声自西而来。宋青书拍了拍张无忌的肩膀:“等等!有人来了!”   张无忌依言停下,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过了片刻,果然见到一行四人骑着骏马驰到近处。乘者均穿白袍,袍上绣着一个红色火焰,瞧见他们后便笔直向着这边 过来,行到近处方勒马注视:“来者何人?”   宋青书朗声道:“我二人受邀前来做客,这是通行令牌,还请行个方便。”说着将成昆之前留给他们的令牌掷了出去。   那四人中当先一人抬手接过,看到令牌上的字吃了一惊,抱拳道:“原来是贵客到了!敢问两位高姓大名?这是打算直接上光明顶吗?”   宋青书道:“正是如此。在下姓宋,这是我张师弟。”   那人闻言点头道:“教主夫人的确有传下讯息,贵客可需要我等带路?”说着将令牌掷还给宋青书。   “多谢,不必了!”宋青书将令牌重又揣到怀中,示意张无忌继续前进,才走几步却又被那人叫住:“宋少侠可是身上有伤?两位如需代步工具,可以乘在下这匹马。”说着从马上翻身下来,牵着缰绳走到他们身边。   “不必,多谢你的好意。”这次回答的却是张无忌,他生怕宋青书点头同意,是以抢先一步拒绝了对方的提议。他很喜欢亲自背着宋青书的感觉,还想多感受一会儿。   那人不意他会拒绝,怔了一怔,见张无忌背着一个人,身上灰尘扑扑,显然在沙漠中行走过一阵,但他面上却无丝毫倦色,额头也不见汗,不禁震撼于他高深的实力,点点头道:“是我唐突了。既如此,两位请便。”   “请!” 作者有话要说:   明教教众:参见教主夫人!   成昆:……呵呵。   ==============   明天要带家猫出门去做绝育手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如果没来得及更新的话,后天之前肯定会补上。大家不要等到太晚,第二天再看也是一样的。   挨个抱抱      ☆、第九十九章:此灭故彼灭      沙路走起来不似平地,深一脚浅一脚颇为费劲,饶是张无忌内力深厚,走了大半日也额头见汗,呼吸逐渐粗重起来。宋青书听见他略显紊乱的呼吸声,有些心疼,道:“歇一会儿吧!”   张无忌摇摇头,还要再走,被宋青书在胸口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先休息,磨刀不误砍柴工,休息好了才能继续走。”   见他坚持,张无忌也就不再前进,找了个还算平缓的沙丘背面将他放下。宋青书这时才看见张无忌全是汗水的脸庞,摸出一块方帕递给他:“擦一擦吧!”   张无忌接过方帕,胡乱擦了一把,低头检视宋青书的伤腿,见对方摆摆手示意无恙,才站在一旁极目远眺:“大约还有多久的路程?”   宋青书也望了一眼,指指前方一座高山:“过了那座山就是了。”说着顿了顿,“你刚刚为何要拒绝那人送马的行为?若是有匹马,你也不必如此疲累。”   闻言张无忌顿时皱起眉,不甚甘愿道:“我就是不想用他的马。”那人刚才的态度未免太过殷勤,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不准他心中正打算着什么念头。   他这番话未免太有赌气的嫌疑,宋青书一眼就看出他心中想法,好笑摇头,只觉这小子虽然如今长得高大挺拔,内里却依旧有些孩子气。却不知有情人一旦吃醋,通常是没有理智可言的,计较较真只是常态,古往今来,有许多冲突不正是因着这一个“情”字而起的么?   两人休息片刻,才起身继续向前,事实证明,之前他们遇上那四人并非偶然,这一路上他们先后又遇见几波巡逻的明教教众,显然因为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之事,明教也早有准备。只是不知道耽搁了这几天,事情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两人手持成昆的令牌,路上所有教众见到他们都很客气,一路无惊无险来到了光明顶附近。   前世里宋青书跟着六派长辈上山,虽然遇见种种险阻,然而因为当时明教四分五裂,教中高手忙于内斗,以至于光明顶原本固若金汤的防守出现破绽,虽然在五行旗那里折了不少弟子,但六派高手都顺利攀上了光明顶顶峰,直接对上被成昆暗算受了伤的明教高手。   这一世他虽然不知道明教内部情形,但成昆已经不再是明教的对头,阳顶天也及时赶回来,这场仗能否打成还未可知。而成昆既然特地邀请他二人上来一叙,显然也是另有打算的。   所以当两人在山下守卫的引导下,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偏僻的小院时,宋青书并未惊异,倒是有种“果然如此”的了然感。   “两位少侠,好久不见!”成昆挥退领路的弟子,笑吟吟的站在门口,抬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身后则是大开的房门。   宋青书向他点了点头,示意张无忌上前,不想后者却没迈步,而是有些犹豫的低声道:“师兄,你当真要去?”他对成昆始终有些忌惮,尤其对方在面对他时明显没有好感,这种无来由的敌意让他不得不戒备。   “放心。”宋青书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手臂,如若成昆想要害他们,之前已有无数机会,无需如此大费周章。如今他更想知道这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张无忌虽不知他何来的信心,不由暗忖:“即便有埋伏,我守着兰舟,总不会让他出事便是!”于是定了定神,背着他走进屋中。   这间屋子不算大,里面倒是布置的颇为用心,正对面的桌面上放着一壶茶水,正有淡淡蒸汽从壶嘴处飘出,一旁的书架上熏了香,袅袅青烟盘旋其上,弥漫出一股檀香的气息,并不刺鼻,颇有静心凝神之效。宋青书从张无忌背上下来,望向成昆开门见山道:“前辈究竟所为何事,如今可以揭晓了罢?”   “年轻人性子倒是急。”成昆看着面前这两个人,一个戒备,一个镇定,对彼此的关切之情却溢于言表,不由想起自己和阳顶天初识的那段日子,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他步步为营设计到如今,眼见即将收尾,心情大好之余,看张无忌也觉顺眼不少。“再说这件事之前,我还需确认一下你们究竟是否为我想要找的人。关于此次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一事,你们如何看待?”   宋青书和张无忌对视一眼,道:“前辈这话有些大了,我二人只是寻常后辈,这些事情还轮不到我等操心。”   成昆挥挥手道:“那些个虚伪的话少说,宋少侠,明人不说暗话,你是经历过一次的人,当初形势与如今截然不同,在你看来,这场争斗胜负之术如何?”   “……”宋青书抿唇不语,如此显而易见的答案,他作为六派弟子之一,实在难以启齿。“那你觉得,明知是必输之局,六大派的人又为何宁愿兴师动众,也要来此?”   闻言,宋青书顿时神色微妙的看了他一眼,关于成昆上辈子与谢逊的恩怨,他并没告知给张无忌,只说过成昆也是重生而来,前世是个了不得的角色。然而他与成昆都心知肚明,上一世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乃是因为他在后面煽风点火,诱导谢逊疯魔武林引起众怒,这一世若说与他无关,宋青书绝不相信。   成昆只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抬手将桌面上倒扣的茶杯拿起一只,翻转过来放在青年面前,道:“六大派与我明教僵持已久,仅凭一人之力绝对无法让如此多的门派上钩。事实上,此事另有冲突之处,宋少侠可还记得万安寺?”   宋青书听到“万安寺”三个字,顿时变了面色。上辈子六派诸多弟子被赵敏设计抓入万安寺,受了不少屈辱,他当时也在其中,自然不会留下什么好印象。但也正因为这三个字,让他想到了此事的前因后果:“你是说朝廷也在这其中掺了一脚?”   “显而易见。”成昆点点桌面,“就算没有‘圆真’,他们也总能找到其他合作者,所以,正道六派也好,明教天鹰教也好,我们其实拥有一个相同的敌人。”⑥ 浩扬电子书城 Www.Chnxp.Com.Cn ⑥下⑥载⑥与⑥在⑥线⑥阅⑥读⑥   这话倒是不错,宋青书两世见多了元人残暴之处,也知道自张无忌继任教主,明教教众始终是抗元的主力,而其他几大门派也无不痛恨元人,只是双拳难敌四手,那些武学大家们武功再高,也抵不过千万军队。   “明教的宗旨一直都是‘驱除鞑虏,复我汉家天下’,而并未盲目的江湖争斗。然而正邪纷争由来已久,不是一句打着大义旗号的空话就能化解两方仇怨的。”成昆说到这里,忽而便笑了起来,“莫说他们,就算是你我,前世不也囿于这些私人恩怨,置其他于无物吗?”   “你想说什么?”宋青书隐隐品出些味道来,却仍旧难以置信。   成昆向他点点头:“正如你所想,我们需要一个能够让正邪两派信服,立场又坚定的人作为表率。他须身具两道所长,各有牵绊,这样一个人登高一呼,能迅速让双方抛弃成见合作。”言罢目光转向一直在状况外的张无忌,同时宋青书也转头望向他。   张无忌被两人看的微怔:“瞧我作甚?”   成昆道:“张少侠,想要缓解双方冲突,此事非你莫属。”   “什么意思?”张无忌讶然,这件事怎么扯到他身上来了?正要询问,却听宋青书斩钉截铁道:“我不同意!”   此言一出,成昆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目光带着几分探究的看向他。宋青书毫不在乎他的神情,道:“无忌有他自己的思想,他是人,不是一个可以任意摆布的物件。”前世张无忌成为明教教主,是因为各种机缘巧合,但这一世很多事情都还没来得及发生。若张无忌走回老路,他自然无话可说,然而他听成昆言下之意,竟是打算人为将前世种种重现,这种算计出来的人生,换了谁恐怕都不会喜欢。   而且前世的张无忌,恐怕也并不热衷于这个教主之位,他在明教期间,所作所为大多都是被人推着前进的:解明教之威是形势所迫,做明教教主则是机缘巧合,其后无论是去冰火岛、迎娶周芷若还是其他种种,都有人以各种原因和理由在背后推动,他真正顺心做的事情反而极少。   对他来说,这个教主之位与其说是荣誉,不如说是负累多些,宋青书不忍他再度背上那些麻烦,况且这一世已经和前世有所不同了。   成昆盯着宋青书坚决的神情看了片刻,忽然笑起来:“你和前世简直判若两人。”他记忆中的宋青书,仍是那个为了所爱汲汲营营,不惜为一己私欲背叛同门的所谓“名家子弟”,这一世虽然稍有改观,难免还是有所偏见,他会如此堂而皇之当着对方的面提出此事,未尝没有试探之意。而宋青书如此干脆便拒绝了他的提议,倒是让他高看对方一眼了。   重生一次,这个人的确已经破茧成蝶,再非昔日吴下阿蒙。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日的更新   昨晚一直忙到半夜,睡前晕晕沉沉写了一段,今早醒来删了大半ORZ……果然熬夜写出来的东西和白天截然不同。   晚上才是今天正常的更新内容^^   ☆、第一百章:轮回本无缘      宋青书并不意外他的话语,微微颔首道:“士别三日,本当刮目相看。前辈若是执着于前世种种,未免落了下乘。”这话不止是说他自己,还暗指成昆意欲走前世老路一事。这一世不同前世,诸事不同,又何必执着于前世种种?   “有趣!你就这么直接拒绝我,不怕就此走不出这间房门?”成昆眯起眼,声音微沉,神色看不出喜怒。   “既然敢来,自然能走。”宋青书淡淡的道。若是按照他原本的想法,如非必要,他并不想直接得罪对方,毕竟成昆这人如何,他前世早已看的一清二楚。像他这种攻于算计的笑面虎,能少惹就少惹。然而涉及到张无忌,不免碰到他的逆鳞了,无论如何,他不会任由别人算计张无忌,哪怕是打着所谓天下大义的名头。   岂料成昆闻言不怒反笑,甚至还鼓了鼓掌:“不错!后生可畏!你若还是原来那个宋青书,这合作一事我倒还要斟酌再三——”   话音未落,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在门外高声道:“先生,教主急招!”   成昆闻言眉一挑,看向张宋二人道:“我要出去一趟,两位请在此稍等——”   宋青书皱眉:“这是软禁?”   成昆一怔,随即笑道:“自然不是!罢了,两位若是闲来无事,不妨一同过去,想必是好戏上演了。”   成昆此言并非无的放矢,正如他们事先所想,阳顶天的回归带给双方不小的冲击,明教的守卫整体提了一个档次,越发严密谨慎,士气鼓舞之下,教众越发拼命。而六派中人闻言阳顶天回归,虽然不知真假,有些人心中已然生出退意。此消彼长,双方纠结半日,六派根本攻不上光明顶,至今还被拦截在沙漠外,而光明顶上的气氛,也并无想象中紧绷。   张宋二人跟在成昆走进光明顶大殿当中时,远远便瞧见阳顶天端坐在上首,面前摆着一张长桌,上面不知放了什么,被一块红布盖着,瞧不见丝毫。自他而下,光明左使杨逍,白眉鹰王殷天正,青翼蝠王韦一笑,以及五散人分坐两旁。大殿正中则跪了一群人,离远了瞧不清是何身份。   成昆进门后,除了跪在地上的那些人外,其他人都望了过来,瞧见成昆时各自招呼不提,目光落在张宋二人身上时,却都带着几分异样:有人惊异,有人好奇,彭莹玉是个急性子,开口便道:“成先生,这两个是甚么人?你新收的弟子?”   成昆与阳顶天成婚数十载,虽然明教弟子有些私下里称之为“教主夫人”,当面却一直以“先生”二字称呼以表尊敬。成昆一一回礼,闻言随口道:“不是,只是两个小友。”   话音未落,忽然听见一道清丽的嗓音带着惊喜道:“无忌哥哥!宋大哥!是你们吗?”   两人循声望去,见开口之人是一个穿着淡黄绸衫的少女,她站在杨逍身后,服饰华贵,一张圆圆的脸蛋,皮肤雪白粉嫩,眉目如画,身形修长,容貌俏丽,此刻因为惊喜,双眼睁得很大,眸子漆黑明亮,正定定瞧着他们。   “你是……不悔妹妹?”张无忌瞧那少女面貌依稀熟悉,又站在杨逍身后,是以猜出她身份。那少女一撇嘴,依稀便是小时候使小性儿时的模样,顿时确认下来。   杨不悔道:“是我啊!无忌哥哥,你还记得我?这些年来你好吗?我时时记着你。宋大哥倒是曾见过一次,只是走得匆忙,都没怎么叙旧。”   张无忌曾听宋青书提起过此节,不过那次原本是陈一建不怀好意,是以匆匆离开,这笔账估计杨逍早晚要找到他们头上来,只能含糊道:“我很好。”说着望望四周,眼下场合不对,也不方便叙旧,便匆匆示意杨不悔稍后再谈。杨不悔见状偷偷伸了伸舌头,侧头瞥了眼坐在上首的阳顶天,躲在父亲身后不再多言。   她这一眼自以为做的隐秘,然而在场诸人都是功夫好手,大多数都注意到了,阳顶天见杨逍向自己投来歉意的神色,微微摇头示意无妨,跟着目光转向张无忌:“小兄弟,又见面了。”   张无忌如今已经知晓他的身份,只是他对明教既没有恶意,也没有惧意,只是拱了拱手,道:“小子张无忌,见过阳前辈。”   “不必客气,你们能来做客,本座十分欢迎。”阳顶天这番话说的客气,态度也不见丝毫异样,显然并不在乎两人名门正派的身份与堪称敌对的立场。单是这份气度,也远非某些门派掌门所能企及。“宋少侠,你与令师弟请暂歇片刻,待本座处理完教中事务,另有事情相商。”   宋青书点点头,抱拳拱手算是应承下来,正要拉着张无忌避到一旁,一旁一个身材魁伟的秃顶老者却上前半步叫住他们道:“等一下!小兄弟,你叫什么?!”目光笔直的盯着张无忌,显然这句话只是询问他一人。   张无忌惊异转头,见那老者长眉胜雪,垂下眼角,鼻子钩曲,有若鹰嘴,顿时忆起昔日记忆,上前两步拜倒说道:“外公!我是无忌啊!”   “无忌?真是我外孙张无忌?!”殷天正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身量挺拔的青年,当年殷素素曾带张无忌来见过他,只是因为张无忌身体的缘故,也只匆匆见过那一次罢了,殷天正虽然关心外孙,但知晓武当上下一直在竭力救治这孩子,加上双方立场缘故,才始终忍耐着没有前往武当探望外孙。后来听说外孙在昆仑失踪,也因此派人在外寻找许久,始终没能找到。他本以为这个外孙终 究没能敌过病痛,没想到今日竟在此处见到了对方。   “是我,外公,好久不见了!”   “好!好孩子!你没事就好!”殷天正大喜之下,上前一把拍在张无忌肩膀上,将他上下一番打量,眼中满是喜悦。“长得像你爹!但这脸型和眉毛像我……”絮絮叨叨尽是亲近之语。   张无忌也是喜色满面,他当年虽然只与外公见过一次,但始终记着对方对自己的亲近,此刻又感受到对方毫不掩饰的关切,不由微微红了眼眶。   宋青书撑着拐杖站在一旁,见他们好友、亲人相见,嘴角微扬,只是他毕竟比张无忌多些冷静,目光始终注意着场中情形。   他前世与明教这些人都见过,此刻也能一一认出,倒是跪在大殿中的那些——宋青书悄悄向旁挪了两步,他所站的位置只能看到那些人的侧脸,这一移动,便能看清大半。但仅是如此,已能让他清楚看清那些人的长相,瞳孔顿时一缩:   赵敏!   那些跪在当中的人当中,化名“赵敏”的大元郡主敏敏特穆尔赫然在列,只是被周遭手下围在中间,加上一身男装,面相生嫩,看起来并不起眼。而跪在她身侧的,正是她那名唤“阿大、阿二、阿三”的三个手下,还有一人相貌丑陋,面上尽是纵横交错的疤痕,不是化名“苦头陀”的范遥又是谁?   他们居然都被抓住了!难怪之前成昆会说此事另有推手——宋青书心中震惊之余,面上便显出些许,被站在一旁的成昆尽数收入眼底。后者嘴角微扬,迈步走到阳顶天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阳顶天听罢颔首,轻咳一声对殷天正与张无忌道:“两位祖孙相会,也是缘分,然而眼下还有要事,两位不妨稍等片刻,过后再一叙亲情可否?”   “教主说的是!”殷天正反应过来,向着阳顶天抱拳拱手,拉着张无忌走到一旁。张无忌喜悦之余却没忘记宋青书,过去扶着他一同过来,不忘向殷天正介绍道:“外公,这是我师兄。”   师兄?莫非是武当派的弟子?殷天正目光挑剔的看了眼宋青书,见青年面如冠玉,态度不卑不亢,对上他的目光时还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抬手示意他一同站在自己身边,这才转开目光望向阳顶天。   见众人都安静下来,阳顶天才道:“诸位,本座与师弟离教数年,是为寻找本教丢失的圣物圣火令。蒙天之幸,圣物已经寻回,天佑我明教昌盛!”言罢站起身,掀开盖在面前桌上的红布,露出其下放置着的数块黑色长条状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东西,正是失踪已久的圣火令!   明教诸人见状,俱是欢呼出声,更有性急者连声询问教主这些年来的遭遇,就连张宋二人这两个并非明教中人的旁观者都忍不住盯着桌面上那些东西看了几眼:这就是明教的圣物?   大厅中一时七嘴八舌讨论不休,阳顶天抬手示意,道:“寻回圣物只是第一步,圣物在手,教中兄弟方能上下一心。现下最重要的事情二去其一,接下来就该找鞑子算算账了!”   “不错!”彭莹玉高声道,“鞑子作恶多端,是该给他们些教训尝尝!”   “给他们点教训!教主,只消你一声令下,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驱除鞑虏,兴我汉家天下!”   众人纷纷表态之时,忽然传来一声十分不和谐的声音:   “哼!什么驱除鞑虏,兴复汉家,如今你们自身难保,还在这里空口大话,真不知羞!”   正是被五花大绑跪在厅中的赵敏。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又到万恶的星期一了。默哀之   ☆、第一百零一章:心动则言动      此时赵敏穿了一身宝蓝色的衣衫,做男装打扮,虽然被五花大绑,略显狼狈,却仍遮掩不住天生贵气。张无忌见她微扬起头,神色骄矜,仿佛丝毫不为自己如今状态担忧,不禁诧异:这人也不知是天真愚蠢,还是当真不畏生死。明明已经做了阶下囚,竟然还敢如此大放厥词。   宋青书注意到张无忌目光所及,见他如此关注赵敏,下意识皱了皱眉。上一世这两个人之间的纠葛他都看在眼里,对于这位郡主的勇气,他十分钦佩,但也仅止于此。这一世倘若她再如前世那般瞧上张无忌,少不得又是一番麻烦。   这却是他想多了。赵敏是何等心高气傲的人物?前世看中张无忌,大半还因为对强者的钦慕,以及被他实力所折服。若无两人最初的针锋相对,也不会引得这位蒙古郡主在屡屡受挫的情况下芳心暗许。如今的张无忌,看起来只是个寻常的乡下小子罢了,这大厅之中除了跪在地上的那些人,无论哪一个都比他二人显眼。更何况赵敏此时身陷囹圄,全副心神都拿来和明教中人斗智斗勇,又哪有那个闲情逸致去关注一个不起眼的乡下小子?   至于张无忌,除了方才那一瞬间的诧异外,就再没露出丝毫其他情绪,反倒时时注意着宋青书的情况。见他有些不舒服的挪动拐杖,知道他站了这许久,定是觉得腋下被拐杖磨得很不舒服,便不动声色靠近一些,低声道:“师兄,你若是累,让我背你片刻?”   宋青书瞥了他一眼,微微摇头。这种情境下,他怎么可能如此示弱?正要答话,神色忽然一变:他听到了久违的提示音:   “发现新任务:救助赵敏,任务成功奖励共生草一颗,失败无惩罚,宿主是否接受?”   系统这是从休眠中清醒过来了?   宋青书点开系统面板,却发现系统仍旧在维护之中,与他先前所见并无丝毫变化。然而刚才听见的声音不是假的,他试探着在心中呼喊道:“埃克斯,你醒了?”   过了片刻,脑海中才传来系统冷冰冰的声音:“系统维护仍未结束,感应到任务相关人物出现,发布临时任务,宿主是否接受?”   任务相关人物?“你是说赵敏?什么任务相关?你这次维护究竟什么时候结束?”宋青书一连串问了好几个任务,然而系统却没再给出答案。宋青书无奈之下,点开任务看了眼奖励说明,在看到“共生草”的说明时,饶是他早知晓系统或许不怀好意,仍忍不住心头狠狠一跳:   这颗共生草,竟能让他与另外一人分享生命力!这意味着倘若他或者另外一人死去,可以通过这棵草将其中一人救活!拥有它简直就是拥有了另一条命——宋青书狠狠闭了闭眼,心中冷笑:系统这算是利诱么?区区一个随机任务,居然拿出如此具有吸引力的奖品出来,显然它已经察觉到陈一建的消失了,担心他因此失去升级系统的动力,所以才下了香饵么!   他定了定神,看向场中情形。赵敏一行人是被阳顶天亲自率人抓获的,有熟知前世种种的成昆在,她即便再聪慧如诸葛,也抵不过早知她动向之人守株待兔。而且论起老谋深算,赵敏和成昆原本就是半斤八两,以有心算无心,她被抓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而眼下这种情况,想要救赵敏,无异于和明教作对。阳顶天以天下大义为借口,将元人和汉人的矛盾作为切入点,作为一个汉人,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出手救赵敏的,而且,她虽然落在了阳顶天手中,也未必那么容易就会死了。   那么,系统如此积极地让他参与到这其中,目的究竟为何,就很值得商榷了。↙本↙作↙品↙由↙ 浩扬电子书城 Www.Chnxp.Com.Cn ↙提↙供↙下↙载↙与↙在↙线↙阅↙读↙   张无忌一直注意着宋青书的神情变化,见他忽然皱起眉,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奇特表情,不由低声问道:“怎么了?”   宋青书抬眼睨向他,低声道:“无忌,倘若有个机会,能让你在未来有一天遭遇濒死的情况下复生,但是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你会去做吗?”   “极大的代价?有多大?”   “或许会付出生命,又或许是……身边之人的性命——”   张无忌讶然,皱眉道:“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东西。能够救命的存在固然好,但一命换一命,又有什么意义?”   “未必是一命换一命,只是个假设而已。”   “假设……”张无忌稍一沉吟,还是摇了摇头,“我依旧觉得没必要。且不说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态,你我都有医术傍身,受了重伤相互救治便是。而且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才能得到的东西,还是未来才有可能用上……未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不错,未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宋青书哑然失笑,自己这是傻了不成?明知道是陷阱还要往下跳——   “宿主是否接受任务?”   又一声询问传来,宋青书微微一笑,道了句“否”。   这一刻,他心中忽然有种无形的枷锁被打开,某种微妙的感觉萦于心头。他固然可以想方设法救下赵敏,甚至不必费多大的力气,就能将这令人心动的奖励拿到手。一次任务而已,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然而这次之后,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人心的贪婪永无止境,他可以放任这一次,就会有下一次,早晚泥足深陷。而系统正是利用人的这种侥幸心理逐渐壮大,等到醒悟之时,只怕早就身不由主了。   正是因此,宋青书才会干脆利落放弃任务,彻底斩断放任自己的源头。他侧头望向面含关切的张无忌,心想:他重活一世,最大的收获便是与张无忌的种种遭遇。这样算来,系统倒是他们的媒人。可惜他只能恩将仇报,未来什么的,只能握在自己手中。那种被掌控的人生,即便有再大的诱惑,不要也罢!   他拒绝任务后,系统就再无声响了,而那边阳顶天等人对赵敏的审问也告一段落。作为大元郡主,赵敏显然不会如此轻易便丧命,她会是明教和六大派交集的重要原因,也会是反攻元朝的有力武器。赵敏也是个识时务的俊杰,虽然言谈举止骄傲自负,为了活命倒也并没抗拒阳顶天的审问,将能说的东西都说了一些。最初所讲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显然想要藉此蒙混过关,然而成昆上辈子曾亲自参与过她的计划,对于许多细节了若指掌,随口提出两三点,便让郡主冷汗淋淋,再不敢小瞧这些江湖莽汉。   审问完毕后,阳顶天便命人将赵敏等人暂且收押,随后一道接一道命令传了下去:“即刻命令五行旗众收缩防线,将六派人士引诱至殿外广场处。五散人各自分散行动,仔细查看是否有朝廷的漏网之鱼。杨逍,你去东侧接应锐金旗与洪水旗,鹰王,你去西侧,蝠王去北侧,其他人随我前去广场,会一会所谓六大派的精英人士! ”   众人齐声唱喏,分头行动。张宋二人见整个明教有条不紊的运作起来,不禁暗自惊叹。武当虽然也是大派,然而道教崇尚无为而治,门派弟子俱都松散,与此井井有条宛如军队的作风大相径庭。而宋青书更是感受颇深,对比明教前世一盘散沙的状态,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很震撼?”   耳边忽然传来成昆的声音,宋青书这才发现成昆不知何时竟来到他身边,目光却没看向他,而是望着上首的阳顶天。他口唇微动,却没发出声响,显然是用的传音之术。   见状宋青书点头,干脆也传音道:“阳教主果非常人,能够亲眼得见,小子十分钦佩。”   成昆“嗯”了一声,“他能够让明教中人如此心心念念钦佩不已,自有其本事。”他与阳顶天是情侣,这番话说起来却毫无丝毫腼腆或是自豪的情绪,全然一副就事论事理所当然的态度。说完还不忘斜睨了一旁同样满脸惊叹的张无忌一眼,“与他相比,天差地别。”   宋青书知道他指的是前世张无忌那种随波逐流、人云亦云的态度,虽然知道成昆所言不错,却仍觉得心中不大舒服:“有些人天生不适合做领袖,却仍被人追在身后求着当教主,也是一种本事了。”   成昆闻言一声嗤笑:“求?你也太高看他了!宋青书,无论是你还是他,你们两个在我看来,都只是可有可无罢了。若是照我的想法,什么民族大义、正邪之争都是狗屁,这天下在此,只凭我师兄未尝没有逐鹿之能。只不过他非得要正邪齐心,安内方能攘外,我才会去找你们。要说利用固然可以,但看到他如今所作所为,你心里当真没有触动?”说着顿了顿,不等他回答,下巴微扬,点向张无忌的方向,“就算你没有,那个小子看起来却已经开窍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回真的是完结倒计时了。咳,每次写到结尾都卡文,卡的要死要活的。今晚动了好几次先停一停的念头,总算后来艰难的卡过了这个阶段ORZ。一旦停更,我怕我真的又卡死在结尾ORZ   ☆、第一百零二章:吾法言行修      张无忌被阳顶天震撼到了。   他第一次感受到所谓“领袖的魅力”,从阳顶天开始审问赵敏起,到有条不紊给明教中人分配职责,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如行云流水,有种说不出的气势。这是张无忌从没接触过的存在,望着阳顶天带着其他人出门之时,他心中忽然便冒出一个隐约的念头:男儿生来当如是!   这个念头来的如此突然,让他不由得微微失神。张无忌从小到大,接触的男子多是些我行我素、肆意妄为的存在:他的义父为了报仇,不惜搅乱江湖,后又为参详屠龙刀,放弃回归中土,他的人生悲壮惨痛,厚重苍茫,却也只是为了一己之私;太师父张三丰性格率性,身为一代宗师却常常不修边幅,人称“邋遢道人”,虽有一片拳拳之心,待弟子如亲子,却也因道家“无为而治”的理念,并不与人十分亲近;父亲张翠山温和稳重,固然是一派言念君子的作风,然而爱憎分明,我行我素,不免常常伤了身边之人的心。   其余诸如胡青牛、常遇春等人,也是各有各的性格,固然令人拜服,却难以钦佩。他们都是真英雄,真豪杰,却没有哪一个能给张无忌带来如斯震撼。他因为父母强势,加上自小到大被人爱护成长,性子难免有些温吞,然而自从遇上宋青书,渐渐地却也发现了自身的不足。曾经在他的心中,除了对宋青书的执念外,对于其他事情只是得过且过,这种性格实在称不上好。他不甘于只做一个唯唯诺诺的普通人,但是要成为什么样的存在,却始终有些懵懂。   而阳顶天的出现,却在无形中给他指出了另外一条路:男儿立身于世,不求功名,但求顶天立地,无愧于人。率性而为固然好,但是有所担当,敢于立业,才不枉来人世间走这一遭。   他心中有所想法,面上虽然不显,双目中连连闪过的异彩却瞒不了人。宋青书在成昆的提醒下注意到了青年的异样,不由暗自吃惊。然而眼下这种情况实在不适合多问,眼见明教中人俱都离开,他们也不好一直留在此处,便随之走出了大殿。   他二人身份特殊,自然不能光明正大跟在明教中人身后,若是被其他门派的人瞧见,少不得便要安上一个“通敌”的罪名。是以他二人只是远远缀在后面,好在明教地形复杂,周围诸多山石遮蔽,倒也不虞被人发现。   阳顶天的算计并无遗漏,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山下已隐隐能听见人声鼎沸。等到第一个人的身影从下方跃上来的时候,天光正好,不过片刻之间,广场上就黑压压的站满了人,阳顶天率人站在西首,以逸待劳,而六派弟子上来的俱都聚集于东首,人数不少,却有意识的分成六堆,隐然对明教作包围之势。宋青书一眼就看到殷梨亭持剑站在峨眉派附近,自成一团,与其余五派颇为格格不入,目光自一开始就定在杨逍身上,露出仇恨的神色。   “阳顶天!”这时已经有人看见被明教众人拱卫在正中的阳顶天,不禁惊呼出声。这一声将六派中大半人的视线都集中过去,就连一直虎视眈眈盯着杨逍的殷梨亭都晃了下神。已经失踪十年的阳顶天竟忽然出现,果然之前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   一时间六派之中乱成一片,有低声询问讨论的,也有高声质问的。甚至还有人心中暗自打着小算盘,琢磨是要继续留下来浑水摸鱼,还是等等趁乱离开……种种情状不一而足。   对此阳顶天显然早有预料,待绝大多数人都挤入广场后,便气沉丹田朗声道:“各位不请自来我明教,本座有失远迎,还请见谅。不知各位不远千里来此,有何见教?”   他积威甚久,甫一开 口六大派竟无一人接话,过了片刻,竟是灭绝师太率先开口:“魔头,我等此次前来,自是为了除魔卫道!魔教这些年里所作恶事早已引起公愤,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闻言其他人顿时附和起来,只是声音仍旧稀稀拉拉不成气候。这也难怪,这一世的明教在阳顶天和成昆一明一暗的治理下,原本就与前世不同,固然谢逊走了老路,杨逍与峨眉也依旧结了不少梁子……诸如此类大小冲突不断,然而阳顶天早在很久前就已经整治过教中气氛,滥杀无辜、暴戾恣睢之辈几乎消失,是以这一世明教虽然行事亦正亦邪,非要说是“魔教”,未免有些牵强了。   果然阳顶天一声轻哼:“师太这番话未免太过武断,我明教弟子固然行事肆意,却自认并非滥杀无辜之辈,师太这句‘邪魔外道’又从何说起?”   “阳教主这话太不负责,谢逊杀我正道数十条人命,竟还不算滥杀无辜?”灭绝师太一声冷笑,“我大师兄死于贵教光明左使杨逍手中,谢逊残杀武林同道,盗取崆峒七杀拳谱……种种恶行人所难容!阳教主这是想要赖账不成?”   阳顶天淡淡道:“孤鸿子身为前辈,与少年人约战,本就是以长欺幼,过后输于人手本该愿赌服输,他自己看不开此事撒手归西,如何能够算到我教头上?他二人赌约一事师太当初曾亲眼瞧见,双方并无违约,你却如此斤斤计较,未免有失大家身份。”他说着顿了顿,方才续道,“而谢逊所犯之事,也是其来有自,当年自诩正道人士的韩庆生收其为徒,过后却害其满门,而后逃之夭夭,谢逊报仇心切,方才办下错事。本座不会包庇于他,然而他已经失踪十年,师太想要审问,至少要等找到他后,当着武林同道的面再做方才妥当。”   他这番话有理有据,虽然于谢逊一事不能立时给出交代,却也并无过错。六派中又是一阵窃窃私语,有赞同的,也有愤慨的。灭绝师太听见身后窃窃私语,不由怒极:“一派胡言!这些不过都是你的狡辩之词罢了!”   灭绝师太生来嫉恶如仇,明教杀她兄长在前,害她徒儿在后,梁子早就结的深了。她又是眼里揉不下一粒沙的性子,认定了明教是魔教,那些好的改变就统统都看不在眼里,一心只想除魔卫道,在场六派之中,反倒是她除魔之心最为坚定。可惜阳顶天并不给她机会,微微一笑道:“师太,私人恩怨,一家之言并不足以采信,倒是此次各位前来我光明顶,只怕是真正中了圈套才是!”   他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阵议论。宋青书躲在山石后面,望着各派掌门、长老被阳顶天带动的摇摆不定、左右顾虑的神色,对比前世所见,不由暗暗摇头:难怪前世后期正道式微,单这“士气”二字就差了不知凡几。   他侧头看向张无忌,后者正自望着下方出神,见灭绝师太上前,神色一动:“兰舟,那不是当初杀死纪姑姑的……”   “不错。”宋青书点点头,又抬手指向殷梨亭,“看那边!六师叔也来了。”   张无忌顺着他所指看向殷梨亭,轻叹口气道:“果然只有六师叔一个人,我原本还想着,或许能见到其他几位师伯师叔,或者是我爹娘。”   宋青书道:“这次事毕我们就回武当,总能见到的。无忌,你带我去见六师叔,仔细避开其他人,莫要被发觉。”   张无忌点头应下,将宋青书重又背在背上,兜了个大圈子向殷梨亭那边走去。这时场中阳顶天正解说朝廷算计江湖人一事,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倒是没人发现有两个小辈悄悄绕着大圈靠近了这边。   明教这个广场不算小,两人又要避开旁人的视线,圈子绕得很大,等他们绕到峨眉派背后时,阳顶天已经命人将赵敏等人带出来,证明此次六派乃是被朝廷鼓动利用,方才冲动来此了。他一番话有理有据,有人证有物证,一时间很多人都信了此事,回想之前被人鼓动的情形,越发摇摆不定。   就在此时,众人忽听得刷的一声,竟是一直在旁一言不发的殷梨亭长剑出鞘,大踏步走出去,剑尖对着杨逍,侧首面向阳顶天道:“阳教主,在下武当殷梨亭,此次前来并非有意冒犯贵派,而是私人恩怨。贵派杨逍和我仇深似海,我非杀他不可,还请阳教主给在下一个机会,容我与之生死斗!”   他此举毫无先兆,于此时贸贸然提出也颇为突兀。而宋青书更是暗暗叫苦:眼看他马上就要到六师叔身边了,正打算劝说他退出此次争斗,并将纪晓芙死于灭绝师太之手一事告知给他,不想竟晚了一步,让殷梨亭在众目睽睽之下站了出去!这下他之前的打算彻底打了水漂了!   其他人不似他诸多遗憾,见武当派的代表忽然站出来,又是一阵议论纷纷。殷梨亭对众人目光毫不在意,径自向着杨逍骂道:“姓杨的,你这猪狗不如的淫徒,可敢出来与我一战?!”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各派冲突写的较为简略,我就不详细写了,否则阳教主会十分耀眼——虽然我很喜欢他,但是我更不想看见配角抢戏ORZ,于是简单提起就好。   以及,灭绝师太真汉子!   ☆、第一百零三章:如尘灭执着      殷梨亭此言一出,众人哗然,灭绝师太却冷笑一声:“阳顶天,你明教做的孽!我徒弟纪晓芙也是因你明教光明左使杨逍之故身亡,我倒要看看,任你舌灿莲花,这件事又如何解释!” 她一听殷梨亭所言,便知对方是打算为纪晓芙报仇,这件事本就是她透露给殷梨亭的,这会儿自然不介意加把火,挤兑阳顶天一把。   阳顶天刚回来不过几日,自然无从知晓属下人那些私人的感情纠葛,以他的性子也不可能过问。然而此时被殷梨亭与灭绝师太在众目睽睽之下提出,又是在眼下这个关节处,不能含糊带过,只能看向杨逍,以目示意询问。   不等杨逍回答,灭绝师太已再度开口:“阳教主,你既然说明教未作恶事,该不会立时自打脸面,要包庇教众罢!杨逍恶贼,是汉子就出来受我一记倚天剑!”   殷梨亭闻言却忽然转过身,向着灭绝师太一揖:“师太,晓芙是我的未婚妻,此事自当由在下出面,还请师太不要插手!”   灭绝师太被他的态度一噎,不怒反喜,连道三声“好!”,一手虚抬做请便状:“如此,殷六侠请!”   殷梨亭抱剑拱手,再度转向杨逍:“杨左使,可敢一战?!”   “有何不可?”   “你敢?!”   一低沉一清亮两道嗓音接连响起,竟是杨逍父女俩同时开口。杨逍眉头一皱:“不悔,别闹!”   “我没闹!”杨不悔被父亲宠的天不怕地不怕,才不将他的阻止看在眼里,反而上前两步,“你凭什么挑战我爹爹?!”   殷梨亭骤然听见另有人反驳,还是个女子,不由微诧,定睛看时,不禁“啊”的一声,全身冰冷,只见这少女长挑身材、秀眉大眼,竟然便是纪晓芙。他自和纪晓芙定亲之后,每当练武有暇,心头甜甜的,总是想着未婚妻的俏丽倩影,及后得知她为杨逍虏去,失身于他,更且因而毙命,心中愤恨自是难以言宣;此刻突然又见到她,身子一幌,失声叫道:“晓芙妹子,你……你没……”   那少女自然是杨不悔,她见殷梨亭挑战自己的父亲,又应和那老尼姑的话,早看对方颇不顺眼,此时听闻对方错认,嘴一撇说道:“我姓杨,纪晓芙是我妈妈,她早死了。”   殷梨亭一呆,这才明白,喃喃的道:“啊,是了,我真糊涂!你让开,我今日要替你妈报仇雪恨。”他此刻怒火攻心,竟一时间没能理会晓芙有个女儿意味着什么,一瞬间晃神后杀意再度澎湃起来,目视杨逍道,“姓杨的!你出来!躲在女人背后算什么本事?!”   杨不悔听他言语又指向自己父亲,哼了一声:“好!殷叔叔,你去杀了这个老贼尼!”说着便指向一旁的灭绝师太,“我妈是给这老贼尼一掌打死的!”当年母亲身死,她虽然年纪小,却是亲眼目睹,早已将这老尼姑一言一行牢牢记住,她当时年幼,什么也不懂得,但后来年纪大了,慢慢回想,自然明白了当年的经过,恨意与日俱增。眼下又见她来颠倒黑白,越发气怒。   殷梨亭却只当她被杨逍哄骗,根本不信:“胡说八道!你小孩子家懂得什么?”   杨不悔冷冷的道:“那日在蝴蝶谷中,老贼尼叫我妈来刺死我爹爹,我妈不肯,老贼尼就将我妈打死了。我亲眼瞧见的,青书哥哥也是亲眼瞧见的!你再不信,不妨问问那老贼尼——”╩更╩多╩好╩书╩请╩访╩问╩ 浩扬电子书城 Www.Chnxp.Com.Cn ╩   “不悔!”   杨不悔话未说完,就被杨逍打断了,后者抬手按着她的肩膀道,“此事爹爹自会处理,你不必管了。”   杨不悔不忿:“可是——”   “听话!”杨逍的话语肃然,竟是前所未有的凌厉。杨不悔被他的模样惊了一惊,咬唇道,“可是娘……”   “你娘的仇我自会报,但现在不是时候。” 杨逍自遇见纪晓芙时,就知晓自己和殷梨亭之间这笔孽债,终究是要算一算的。即便没有灭绝师太的欺瞒,这夺妻之恨终究还是要着落在这场比试上,是以打从一开始就未打算敷衍过去。然而眼下教主正有大事要做,灭绝与晓芙之间的仇恨实在不适合此时提出,所以才打断了女儿的话,看向殷梨亭道,“殷六侠,我应战。”   殷梨亭神色微微一晃,方才他见杨不悔说的笃定,加上之前宋青书就曾含糊其辞对他说起过个中疑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本想向灭绝师太求证,然而找杨逍报仇的念头到底占了上风,肃声道:“来罢!”   杨逍点点头,向着阳顶天一揖:“教主,属下与这位武当殷六侠尚有私人恩怨需要解决,请教主允许属下暂退。”   阳顶天看看他又看看殷梨亭,点了点头:“此处无需你在,自去忙罢!”   “多谢教主!”杨逍说着,转身面向殷梨亭,“你我之间的恩怨实属私人,与教派无关。眼下双方尚有大事,不妨换个去处,如何?”   这话一来是为驳了灭绝师太意欲借题发挥、将私人恩怨当做教派恩怨的算盘;二来也免得两个人闹起来,搅了教主的计划。殷梨亭冷哼一声,长剑震了震:“废话少说!殷某人此次前来,只为与你一战,不牵扯派教之争,你自可选一僻静之处,了解你我恩怨!”他虽然报仇心切,却也知道此时情形已一面倒向明教,这场“讨伐”怕是打不起来了。他原本就没打算将武当扯入其中,既然对方也同意与之了结恩怨,那就最好不过。免得他当真杀了这淫贼为晓芙报仇,却要惹得明教其他人找上武当。   于是两人就此离开,少了两个人,对于眼下的情形几乎毫无影响。只有宋青书在殷梨亭随着杨逍离去的那一刻,忽然听见脑海中响起了系统的声音:“武当代表殷梨亭退出,六大派已去其一,任务构成要素缺失,请宿主务必在三个时辰内完成主线任务,否则自动默认任务失败!”   听到前半段时,宋青书心中一喜:果然任务条件变化会有影响!然而听到后半部分时瞬间皱起眉来:三个时辰内完成任务?居然还有缓冲,真不知是好是坏。   “师兄,六师叔离开了,接下来做什么?”   久久没听见宋青书开口,张无忌疑惑的侧了侧头。宋青书回过神来,道:“无事。你放我下来。”   张无忌依言将他放下,自己也在旁边席地而坐,随手将拐杖放在一边:“他们这是打不起来了?”   “显然是。”宋青书随口回答,又听张无忌感慨道,“这位阳教主果然厉害,不知我何时能成为这样的人。”语气中不乏神往。宋青书听得一怔,转头看向他:“无忌,你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张无忌道:“想。”说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若有所思道,“我现在还太弱。共有一身功夫却无处施展。兰舟,我曾经想过,离开那个悬崖后当做些什么,但无非就是回到武当看看爹娘,之后得过且过,并无志向。我知道这样不好,却不知该做些什么。但阳教主这样的人与我正相反,他有胸襟,有谋略,也有地位,这样的人,永远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我很佩服他。”   宋青书没想到张无忌竟会有此想法,这与他认知中前世的那个略显优柔寡断的张无忌并不相同。原来前世这个人如此随波逐流,是因为一直没能找到自己的志向吗?是了,他失去或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各种原因推动,单是这些就已让他忙碌非常了,加上无人指点,又如何有时间去思索这些?这一世青年的路途虽然仍有坎坷,却与前世差别越发大了,也难怪他的想法会有差异。   念及此,宋青书顿时想到之前成昆与他说的那番话,还有那句关于“开窍”的话语,眸色微沉,若有所思。   这时场中又有了新的变化,杨逍离开后,阳顶天便继续将朝廷挑拨六大派前来邀斗,意欲坐收渔利一事娓娓道来。他有赵敏等人当做人证,又建议各派派人去山下探查一番。余下五派除了灭绝师太态度不甘外,其他几派交头接耳片刻,倒是都同意了这个计划。于是几派人士各自挑选了一些轻功卓越的门人弟子下山去查探是否有朝廷设置的陷阱。   过了一个时辰,始终没人回来,轻功好手上下山一趟一个时辰足矣,现在还没人归来,多半有了意外。正道人士一阵低语,甚至有人高声质问是否明教借由此举意图拖延时间,分化几派力量逐个击破。阳顶天微微一笑,道:“倘若本座真要出手,何必多此一举?各位且等着罢!”   他态度过于随意,话语虽然难听,却也是事实。一时间各派中人面色各异,倒是真的安静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殷梨亭和杨左使正式退场,后续没他们的戏份了。喜欢这一对的亲请自行脑补,咳咳……   这是昨天欠的一章,还差一章,今天大概是补不了了。临近结尾也没有几章,我会继续加油的!   以及昨天心情不好,我们全科室都做了准备要去找劳保局了,结果今天院长妥协了……   新院长果断抖M,之前一直一言堂,非得弄得员工造反才妥协……虽然只是退了一步,我们还是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今日心情果断好了不少。   谢谢亲们的安慰与支持,抱抱大家!      ☆、第一百零四章:一赌为生机   又过半个时辰,山下终于隐约传来声响。正道中有人靠过去张望片刻,喜道:“回来了!是崆峒派的宗维侠前辈!”   众人闻言,纷纷跑过去张望,只见山下一道身影向着这边踉跄而来,那人弓着脊背,身量高大,这会儿看起来却有些摇摇欲坠,正是崆峒五老中排行第二的宗维侠。光明顶对常人来说陡峭难攀,宗维侠身为崆峒高手,本该轻易上来,但这会儿似乎气力不济,走走停停,忽然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众人“啊哟”一声,跟着只见眼前一花,竟是灭绝师太纵身而下,挥出拂尘一把将他拉了上来,问道:“怎么就你自己?”言罢才发现对方一身狼狈,衣衫上沾了尘土血迹,面色青白,脚步踉跄,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有、有埋伏!”宗维侠顾不得回答灭绝师太的询问,艰难地说了几个字,便盘膝坐下调息内力。众人面色顿时大变,崆峒五老中排行第三的唐文亮抢上前几步,扯住宗维侠道:“怎么回事?!”   宗维侠略一调息,才道:“山下的确有埋伏,不乏武林高手,领头的那两个更是邪性的很。老夫拼着与他们对了一掌勉强逃出,其他弟子却……”   “那人是谁?!”唐文亮又惊又怒,一边抬手拍向宗维侠的后背,意图输送内力给他疗伤。不想内力才一进入他体内,就感觉到一股寒意以极其凌厉之势寻踪追来,他顿时惊了一惊,反射性松手跳开,“好阴毒的掌力!”   “是玄冥神掌!”张无忌远远瞧着那边的情形,看到宗维侠的面色时心中就有猜测,这会儿又见唐文亮跳开,顿时脱口而出。他声音不大,但是在场许多人都是一流高手,将这句低呼听在耳中,顿时十数道目光齐刷刷聚集过来。   “小子,你知道我师兄受的什 么伤?!”唐文亮性急,急忙冲过去一把将盘膝坐在地上的张无忌拉扯起来。张无忌皱了皱眉,他若有心抵挡,以他如今的内力,唐文亮自然不易得逞。然而他见宗维侠受的伤分明便是玄冥二老所致,想起自己之前深受玄冥神掌所苦的日子,也有意上前打听玄冥二老的下落以报仇,便从善如流的站起身:“前辈,若晚辈所猜不错,宗前辈应当是中了玄冥二老的玄冥神掌。”   “你怎么知道?”玄冥二老的名声近些年来在江湖上并不显,但是唐文亮等人作为老一辈的江湖人,多少也曾听说过一些。但张无忌看起来不过二十上下,又如何得知?   张无忌道:“实不相瞒,在下也曾身受其苦,若非机缘巧合,早已命丧其手。”   唐文亮见他说的笃定,正要再问,忽听身后有人道:“阿弥陀佛,施主难道是武当张五侠之子?”却是少林空闻神僧。   当年空闻等人曾为得知谢逊的下落前往武当,与武当六侠并宋青书战过一场,他没见过张无忌,却见过张翠山,也知晓张翠山有一子中了玄冥神掌,后来外出求医就此失踪。此时见到张无忌与张翠山有八分相似的脸庞,加上年龄仿佛,是以立即猜了出来。   张无忌点头承认:“晚辈正是张无忌。”说着顿了顿,看向宗维侠道,“几位前辈,能否让晚辈去看看宗前辈?玄冥神掌寒毒霸道,或许晚辈能有办法缓解一二。”   “好!你快来看!”唐文亮急忙扯着张无忌向师兄那边跑去,张无忌不着痕迹收回手,转头向着宋青书使了个去去就回的眼色,宋青书含笑摆手,任由他走了过去。待青年转过身,才微沉了面色,在心中冷笑:   “埃克斯,你不必白费力气了,该是我的自然是我的,不该是我的,我也不屑夺之!”   原来从刚才开始,系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生提醒宋青书任务失败倒计时,显然它见宋青书迟迟没有举动,有些着急了。但宋青书却始终好整以暇地稳坐钓鱼台,不但没有丝毫回应,甚至面色都没变一下,连一直坐在他身旁的张无忌都没有察觉到。   刚刚张无忌脱口说出“玄冥神掌”的那一刻,系统陡然发出尖锐的响声:“宿主,这是你光明顶扬名的最好时机,你真不考虑一下吗?”   这才有他方才回答出的那句话。   在宋青书看来,光明顶注定是张无忌崭露头角的□□,即便命运变化再多,该属于他的机缘还是会主动送上门,一如《医经》《毒经》,一如《九阳真经》,而如今因为阳顶天未死,密室里虽然没有了《乾坤大挪移》的秘籍,但成昆却亲自来表示希望张无忌与明教合作,走前世的老路——这些东西,合该是张无忌的。   他看着张无忌开始帮助宗维侠疗伤,阳顶天也走过去,自然而然便与他搭上了话。青年对阳顶天的向往宋青书之前都看在眼里,与那样一个人交好,对张无忌的确大有好处——也许一开始就是他想岔了,即便是打着为张无忌好的旗号,他也不该左右青年的想法,不是早就知道,这一世的发展与前世不同么?   “后悔了?”   耳边忽然响起成昆的声音,宋青书并不诧异他会找过来,只是微侧过头:“……堂堂明教教主夫人,独自跑到这边来,不怕被正道人士围攻?”他附近的人虽然都跑到宗维侠那边去了,但毕竟距离并不远,成昆就这么大咧咧的过来,也算胆大的很了。   “我朋友多,无妨。”成昆听见“教主夫人”四个字,眼中厉芒一闪,皮笑肉不笑的回答,“倒是你,之前不还言之凿凿拒绝他与我们接近,怎么这会儿又不阻止了,还一脸支持的模样——莫非当真是后悔了?”   “此一时彼一时。但要说后悔,却也未必。”宋青书说着捞起拐杖站起身,他不喜欢被人居高临下盯着的感觉。而成昆竟也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丝毫没有搭把手的打算:“你又不是那小子的爹娘,管得未免太宽。”   宋青书淡淡的道:“你说得对,我管的太宽,所以此事只要于他无碍,我自然不会多管。”   不意他当真改了口风,成昆微微一怔,倒是有些意外。不过他见好就收,并未追问,而是另起了一个话题:“我见你面色纠结,莫非是那东西又给你出难题了?”   宋青书心中一惊:成昆的观察居然如此敏锐,猜测也是一语中的,他神色复杂的瞥了眼对方:这个人果然不好对付!还好目前看来是敌非友,否则当真叫人头疼。   不过,现在看来,他倒是个很不错的合作伙伴。是以宋青书稍一犹豫,便将自己现在的情形说了出来:“那家伙的确给我出了个难题,所以我决定与他赌上一场。”   “赌?”   “不错。”宋青书道,“是生是死,一赌见分晓。”   “生死么?可真是场豪赌。”成昆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赌约是什么,可否告知?”   “就赌这场光明顶盛会。它——”宋青书刚说出这句话,脑海中就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警告!警告!宿主不得透露系统的下落!警告——”   “闭嘴!”宋青书在脑海中怒斥一声,“我还什么都没有说,你急甚么?!”   “危险人物,建议远离。”系统沉默片刻,居然换了个说法,素来平板无波的声音中竟还隐含些许紧张。不等宋青书作出回应,成昆忽然凉凉的道:“你的‘客人’好像不□□分?”   宋青书又是一惊,几乎是同时,系统的警告声戛然而止,再无声息。他心中一动,看向成昆,“你能察觉到它?” 难怪系统见到成昆后就进入维护,果然是在躲着成昆么?   成昆并未隐瞒,点头道:“刚刚隐约有所感,以前却没什么发现。”他和宋青书经历相同,对于这些异样的波动感觉比常人敏锐,这也是地藏王菩萨选中他的原因之一。   宋青书点点头,没有再问。他望向张无忌所在的方向,这会儿又有几个弟子三三两两回来,无一不是狼狈的很,其中还有两个面色与宗维侠一般无二,恐怕都需要张无忌亲自动手治疗。九阳神功是玄冥神掌的克星,青年如今内力深厚,完全可以帮助他们运功驱除寒毒。但这个过程所耗时间多少未定,而现在距离系统给他的最后通牒,还有一个半时辰。   这样一算,他心中隐隐有些焦躁起来,光明顶之会不结束,就无法破除任务条件,如若任务失败,系统当真将他抹杀了,那可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总要想个法子让各派人士尽快散去。他转头看向成昆,计上心来:“前辈,能否有劳尽快驱散其他门派的人?最好是在一个时辰内。”   这会儿知道叫前辈了?成昆轻哼一声:“帮你我有什么好处?”   宋青书笑道:“你有没有好处晚辈不清楚,但坏处肯定是有的。”如果他真的不慎挂掉,张无忌肯定不会和明教善罢甘休,到那个时候,成昆之前的算计只怕都要打水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输是赢,下一章见分晓   三章内完结   ====   抓个虫,多谢penguin 亲~   ☆、第一百零五章:秋至叶飘零      这个道理成昆自然也知晓。他似笑非笑的抬手摩挲颈上佛珠;“也罢!我就帮你这一遭,倘若你敢诓骗于我,我就让你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明明是狠话,他说起来却颇为亲近,仿佛友人之间的玩笑,宋青书微微一怔,随即了然:“如有意外,晚辈但凭前辈处置便是。”   “记住你说的话。”成昆言毕,将佛珠从颈项上摘了下来,缠在右手上向着那些正道中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事实证明,成昆的确有那个能力将几派人士驱散,原本阳顶天之前与几派人士对峙的时候就已经连消带打消磨掉了双方之间的敌意。而宗维侠等人的回归更是证明他所言不虚。眼见派出去的弟子陆陆续续回来,带回的信息越发详细,纵使最初有人怀疑是明教假扮的埋伏者,这会儿也不得不承认阳顶天所言非虚。↑本↑作↑品↑由↑ 浩扬电子书城 Www.Chnxp.Com.Cn ↑收↑集↑整↑理↑   在这种情况下,成昆出面劝说几位“老友”,就顺理成章了。他的理由很简单:既然朝廷已经将手伸向江湖人,他们自然不能坐以待毙,总要商议个章程反击回去才是。众人大半被他说服,双方化戾气为祥和,便跟着一同进入光明大殿,就连灭绝师太,也满脸不甘愿的跟着去了。   至于宗维侠等一干受伤之人,也都安排到偏殿去疗伤,张无忌作为医者,自然也要跟去。他不放心的回头望向宋青书,却只收获后者一个微笑挥手的动作。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张无忌心中无端生出一种惶然的感觉,他看了眼自己扶着的伤者,对身边人说了几句话,快步跑到宋青书旁边:“师兄……”   “怎么回来了?”宋青书微讶扬眉。   张无忌道:“师兄,你跟我一起过来罢!这用药之道我远不如你,我们两人一起……”话音未落,就被迎面抛过来的东西打断了。他低头看了眼接到手中的小瓷瓶,重又抬头,“这是?”   “以前给你用过的,火硫散。”宋青书说道,“你拿着这个去罢!或许用得上,我和成前辈还有事情要说,等等再去找你。”   张无忌兀自不放心,还要再劝,那边受伤之人却支撑不住了,“哎哟”一声摇摇欲坠,张无忌回头看了眼,神色犹豫。见状宋青书拍了拍他的肩膀:“医者父母心,你自去罢!我在这边又没有事,屋里人多反而气闷。”   见他如此坚持,张无忌不好再劝,便点点头转身走回去。宋青书望着青年的背影,看着他走到伤者之间,被受伤之人以信任的目光看着,一时间神色复杂。   ——经此一役,张无忌在两派之间定能得到不错的名声,也许他真的很适合留在明教,只有他这样身兼正邪两派身份、又被双方信任的存在,才是真正促使双方合作的契机,一如前世,也难怪成昆这种算无遗策的人,依旧打算走回老路了。   就是不知当真走到那一步之时,他们之间又会如何……   恰在此时成昆已经劝完其他人,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周围只剩下他和宋青书后,他便向着这边走回,看到宋青书的目光不由挑眉:“你那是什么眼神?舍不得?”   “还真是。”宋青书笑了笑,转头看向他,“多谢成前辈。”   “小事一桩,不必客气。”成昆无所谓的拨弄着手上的佛珠,“此时若能了结,我也算省了一桩心事。不过你究竟有何计划?”   宋青书笑道:“还有一个时辰就见分晓,届时……”话说到一半他俊逸的脸庞陡然扭曲,神色极为难看。成昆被他忽然变化的面色吓了一跳,道:“怎么?”   宋青书不答,只是凝神听着耳边响起的声音:“六派与明教冲突未起,主线任务‘排难解纷当六强’之二:扬名武林,构成线索全不成立,任务收回。宿主主线任务失败,六十秒后执行失败惩罚。倒计时:五十九、五十八……”   前半部分一如宋青书意料,后半部分却明晃晃地告诉他,他的打算落空了。听着耳边一声声倒数的数字,宋青书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一声苦笑:“赌输了,啧!”   “赌输了?”成昆讶然,看着神色逐渐平静下来的宋青书,“你……”   “既然输了,大概是要死的。”宋青书叹了口气,道,“系统还真是狠绝——成前辈,我死之后,这东西或许就要离开我的身体,剩下的就靠你了!”   看着青年从容的模样,成昆竟一时失语,宋青书反而像放下一道心事般,竟然还有闲心笑起来:“幸亏无忌不在——罢了!我命由我不由天,与其等系统动手,不如我自行了断!成前辈,我死之后,无忌就有劳你们多加照顾了!他这一世可不似前世那般蠢笨,莫要算计之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成昆闻言一声轻哼:“你死到临头,竟还惦记着那小子?”   宋青书叹了口气,耳边的倒数已经到“十二”了:“算我前世欠了他。既已如此……”   成昆忽然打断了他的话,笑眯眯道,“引颈自戮,是要下地狱的。既已如此,不如让我送你一程罢!”言罢骤然出手,一掌重重拍在宋青书胸口。宋青书只觉一股大力当胸袭来,微微一笑竟不闪避,那一掌结结实实打中他胸口,他一口鲜血喷出,跟着便重重倒地,呼吸骤止。   光明殿偏殿中,张无忌正在给一个受伤的弟子下针,不知为何心头忽然一阵悸动,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几乎是同时,天空中忽地响起一声闷雷,雷声极大,震耳欲聋。众人不由得看向窗外。只是片刻间屋外就暗下来不少,显然已经乌云密布,有人感叹出声:“好响的雷!怕是要下大雨了。”   张无忌感觉自己的手有点抖,急忙用另一只手抓着执针的手腕,强自稳了稳,压下心头莫名其妙的担忧,对准伤者的穴道一针刺下。   闷雷声下,虚空中一道无人听见的声音悄然响起:“宿主死亡,系统还原中……倚天世界崩塌,离开倒计时:十、九……”   “抓住了!”   就在此时,成昆忽然将缠在掌上的碧玉佛珠一把掷出,半绿半黑的珠串旋转着落在宋青书的头上,几乎是同时,系统的倒数声戛然而止,一道肉眼看不见的流光投入佛珠内,左突右闪意欲逃出。那佛珠将流光死死困住,只听“砰砰砰砰”宛如爆豆,碧绿色的珠子竟然颗颗爆裂起来!   成昆面色凝重的看着佛珠,见碧绿色的爆裂了大半,只剩下寥寥几颗后才归于沉寂,这才弯腰将之拾起,口喧佛号:“阿弥陀佛!”继而忽地破口大骂,“你们这群赖皮鬼!说好的对半呢??一下子爆了大半,给我剩下这么多黑的有什么用!”   那串佛珠上剩下的碧绿佛珠数量,竟与他和地藏王菩萨做交易前所剩的那些相差无几!   成昆深深觉得自己被耍了。   但在下一刻,那串佛珠却又自发飘了起来,空中隐隐显出一尊常人不能见到的身影,盘膝坐于莲台之上,含笑望着他颔首,带着慈悲天下的悲悯与超然物外的淡然。那身影单手执着佛礼,另一臂微抬,接住飘到上空的佛珠,向着他微微一笑:   “佛珠已去,自此无束缚,尔之人生当重启轮回矣。是善是恶,是生是死,端看施主一念之间,非外物之所能拘。善哉善哉!”   言罢,那道身影便与佛珠一同消失了,天空中重归晴朗,仿佛刚才所见,不过南柯一梦。而那弥漫于天空中的乌云也渐渐散去,阳光从云层缝隙中透出,照在成昆与躺倒在地的宋青书身上,如神光驱散阴霾,生机重回大地,看起来竟很是明亮耀眼。若无地上那摊鲜血,简直静谧如同传世之作。   “师兄!”   不远处忽然响起一声悲呼,成昆微侧过头,就见张无忌箭一般冲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宋青书身边,不敢置信的抬手探向他鼻下。停顿片刻,继而如遭雷击,颤抖着手将地上的人搂入怀中,眼中泪光迸现:“师兄……是谁?是你、你害死了他?!”他的视线自然而然望向一旁的成昆,恨意凛然。   “哭甚么!”成昆最看不得他这副模样,皱眉哼道,“假死罢了!我那一掌有分寸,他不过是闭过气去,你在他檀中穴上推拿片刻,很快就能醒。”   张无忌闻言,急忙伸手在宋青书檀中穴上推拿,然而推了半天也不见变化。成昆原本还老神在在看着他动作,见张无忌忙了半天也没把人救醒,心中忽然有了丝不妙的预感。   他上前几步蹲下|身,拍开张无忌的手道:“蠢!我来!”说着一指点在宋青书的胸口。后者身体因为他的力道颤了颤,却没有丝毫变化,他又试两次不见起色,面色顿时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完结尾一起发,结果又冒字数了ORZ,这章先贴上,最后一章很快就来^^   ☆、第一百零六章:往事染尘埃      宋青书是在一阵敲门声中醒来的。他头痛得很,鼻间萦绕着的尽是酒气,恍如宿醉,浑浑噩噩之下颇有几分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门外之人仍在锲而不舍的敲门:“宋少侠醒了吗?掌门人有请!”声音冷冽之余却不失娇怯,显然是个女子,听起 来还有些熟悉——宋青书揉着太阳穴的动作微微一顿,感觉不对劲,口中却先一步说道:“有劳贝师姐,我这就去。”   他这时想起,昨天是他和芷若妹妹的大喜之日。然而周芷若虽与他拜堂成亲,在这洞房之中却无丝毫娇羞甜蜜的神情,反而只是冷冰冰地阐明她心意未平,暂时无心与他过夫妻生活,让他多加担待。   宋青书对周芷若爱重,也知道这次两人仓促成婚,要让芷若妹妹立即忘记那张无忌实属强人所难,虽然郁闷之极却还是答允下来。之后周芷若转身离开,将房间留给他自己,他苦闷之下一个人将合卺酒喝了个一干二净,加上之前酒宴所饮,才有今日宿醉。   想到这里,宋青书翻身下床整理衣物,推门出去时,他忽然便有些恍惚,只觉眼前一草一木看起来都无比陌生。他摇了摇头,将这种陌生感归咎于宿醉,跟在贝锦仪身后去寻周芷若。   然而这一路上,那种陌生感却始终萦绕在心头,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劈成两半,一半如旁观者冷静而困惑,一半带着即将见到新婚妻子的激动和期待,这种感觉在他见到周芷若时也毫无起色,甚至在接下来的时日里始终盘桓在他心头,一度让他做起事来心不在焉。   许是因为成婚的缘故,周芷若待他较以往多了两份亲近,虽然仍是若即若离,但却拿出了峨眉绝学教他练习。他在武学上也算天资聪颖之辈,只是峨眉和武当的武学套路毕竟相差许多,练习多日也不见多少提高,这使他时常心中有愧。   最令他诧异的,却是在练习峨眉派武学时,他常常会身不由主使出一些闻所未闻的玄妙招数,那些招数从何而来,却又完全不知。宋青书虽然诧异,倒也没将此事说出来,心中的疑惑却越堆越多。   与此相仿,他神游的时间也逐渐增加,总觉得自己仿佛丢了什么东西。有时甚至会突然觉得,他的人生不该是如此,而是另一种走向,身边陪伴着的也不该是若即若离的周芷若,而是另外一个什么人,甚至有的时候他会产生幻听,仿佛有个什么人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舟”,是什么“舟”,他却又听不清了。   如此浑浑噩噩过了一段时日,这天少林忽然送来拜帖,邀请峨眉派前往少林参加屠狮大会。所谓“屠狮大会”,屠的正是魔教金毛狮王谢逊,作为峨眉派掌门,周芷若收到拜帖,自然是要去的,宋青书作为周芷若的丈夫当然也要随行。   一路颠簸不提,众人到了少林时,峨眉弟子将众人兵器收于木盒,簇拥着周芷若进了大殿,宋青书站在男弟子当中,目光心不在焉的打量着周围的情形,耳中却听着峨眉弟子低声窃窃私语:   “崆峒派的来了,那边是昆仑的……少林作为泰山北斗,果然好大的面子。”   “要我说,这一次我们峨眉才会扬眉吐气,掌门人的武功进境神速,恐怕如今,就算那人也比不上。”   “嘘!别提起那人!仔细掌门人发火!”   “我知道,不是没提么……”   宋青书知道他们说的是那个叫做张无忌的男人,那个让他的妻子一直心心念念、甚至不愿与他圆房的明教教主。他眼中闪过一丝讥嘲,却意外地没有多少悲哀。   这段时间他早已发现,自己对芷若妹妹的感情,似乎远不像他记忆中那么深厚,甚至隐隐有些排斥,他最初以为是新婚之夜引发的怨念所致,然而此时此刻,听见那些人提起张无忌,他竟然没有丝毫厌憎,反而有些——期待。   “峨眉掌门到!”   有少林弟子高声传音,将宋青书游散的神智唤回些许。他随着众人落座,心不在焉的四下打量,忽然听见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迎面传来:“周姊姊,张无忌请罪来了。”   宋青书因为这声音全身一震,抬眼望去,竟是一个身着蓝衫的男子站在不远处,正向着周芷若一揖到底。周芷若态度平淡道:“不敢,张教主何须多礼?别来安好。”   那男子却不起身,声音听来还有些羞愧:“芷若,那日我为了急于相救义父,致误大礼,心下好生过意不去。”   周芷若道:“听说谢老爷子失陷在少林寺中,张教主英雄盖世,想必已经救出来了。”   两人你来我往,一个连连后退一个咄咄逼人,宋青书却几乎都没听进去,只是盯着那蓝衣人移不开眼。待到对方直起身,他看到那人的长相时,脑海中顿时传来轰鸣,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就是张无忌?   为什么如此面熟?   宋青书的心神受到极大的冲击,他定定的看着对方,然而那人一双满含歉意的眸子却始终望着周芷若,丝毫不曾向他看上一眼。这不对,不对……但是不对在何处,他却又说不清楚,只觉这人每一个反应都不对劲 ,每一个表情都和他印象中不同。他记忆中的张无忌,明明应该……   “青书,你过来,将咱们的事向张教主说说。”   忽然他被人推了一把,耳边传来周芷若的声音,宋青书回过神来,下意识向着张无忌抱拳道:“张教主,你好。”他心中有千言万语想问,话到嘴边却只能说出这干巴巴的几个字,那些在脑海中沸腾的疑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张无忌这才看向他,这是两人第一次双目交会,一个隐含期盼,另一个却带着恰当的疏离和疑惑道:“原来是宋师哥,一向安好?”   宋青书张了张嘴,不知为何心头忽然弥漫出淡淡的憋屈,一个“不”字下意识溜出嘴边。看到面前之人微微一怔,他才发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这是外子,我们已于月前成婚。”周芷若见他反应不对,忙将话头接了过来。这句话显然让张无忌颇为吃惊,他颤声问道:“甚么?”犹似五雷轰顶,呆呆站着,眼中一片茫然失措。   看着他这幅蠢样,宋青书只觉气不打一处来:这蠢小子,不过如此就受了打击,简直欠揍!   这个念头一起,他脑海中忽然“嗡”的一声,身不由主的踉跄后退,抬手按住额头:这一瞬间无数记忆尽数涌入脑海,翻涌的信息仿佛要将他头骨撑爆,剧痛让他忍不住一声惨叫栽倒在地。   “宋师兄?”有人在耳边带着担忧询问,一只温热的手掌随之附上他手腕。宋青书反手将那只手扣住,紧紧攥在掌心,喃喃道:“不是……不是……宋师兄……叫我……叫我……”他用力汲取着熟悉的气息,一个名字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宋青书睁开双眼望着对面的青年,看到对方眼中陌生的神色时,宛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对——这个人不是他,不是他记忆中的张无忌!宋青书想起了一切,他环顾四周,看着陌生又熟悉的景象,结合这几日的记忆,顿时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他竟然回到了原本的世界,就在他死前的那段时间里!   那个愚蠢的害死了小师叔的他,和被四个女子缠绕着优柔寡断的张无忌……他闭了闭眼,推开张无忌,道了句:“多谢。”便站起身,看了周芷若一眼,而后坚定的走向武当派所在的棚子。   “青书?”   “宋师兄?”   身后传来疑惑的询问,宋青书俱都不理,只伸手在脸上一抹,拉去粘着的短须,一整衣冠,去掉身上诸多伪装,一直来到武当派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这么大的动静,武当派俞莲舟和殷梨亭自然都听见了,待两人出来,看见宋青书去除伪装跪在这边,一眼就认出了他,顿时又惊又恨:“你——你是青书!你还有脸回来!”   宋青书一语不发磕下头去,耳闻殷梨亭高声质问道:“青书……青书!你……你何以害死你……你七叔……”说到“七叔”两字,突然间放声大哭。他心中跟着酸楚不已,虽然他曾重生一次,但害死七叔一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虽然平日里不说,但他一直不敢回去武当,也有此事的原因。   彼时尚可以大错未铸安慰自己,但如今他既然回到了这一世,于情于理都不该再懦弱逃避,这是他欠七叔的,也是欠整个门派的。   “不肖弟子宋青书,害死七叔,铸成大错,自觉无颜面对太师父与各位师叔,特请领罚。”   “你倒是光明磊落!好!既然是你自己要求,我便成全你!”俞莲舟恨极他杀死莫声谷,冷笑三声,道:“天下英雄听着,武当不幸,出了宋青书这叛逆弟子,在下七弟莫声谷,便给这逆徒所害,今日我便要替师弟报仇,亲手击毙这忤逆不孝的畜生!”言罢便要一掌击向宋青书天灵盖!   “二师伯且慢!”张无忌随后赶来,见俞莲舟要出手,急忙出声阻止道,“宋师兄固然有错,但未经禀明太师父和大师伯,不免……”   “你要替这畜生求情?”俞莲舟抬眼看向张无忌,后者摇头道:“并非如此。二师伯,宋师兄毕竟是大师伯之子,他固有千错万错,但此事事关重大,总要禀明太师父才是。”   听着两人对话,宋青书微微闭了闭眼,随即睁开,他固然决定要以死赎罪,可此时听见张无忌如此公私分明的话语,也不由浮现几缕失望:是了,这个人不是他一手养大的小崽子,只是记忆中那个张教主罢了,他们终究只是陌生人。   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宋青书道:“多谢张教主,宋青书的确罪大恶极,此身污秽,不敢再上武当污了道家清静。前尘往事,就都在此决断罢!”言罢手掌一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向自己天灵盖,劲力吞吐,身体轰然倒地。 作者有话要说:     ☆、尾声:春来花自青     “兰舟!兰舟!”   耳边隐约传来焦急的呼喊声,宋青书恍惚间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漂浮在半空之中,他循着熟悉的声音向下望去,就见张无忌抱着自己的身体连声呼唤,而成昆则半跪在旁边,手指戳向自己胸口,神色凝重。   熟悉的人物让他骤然松了口气,飘落到地面:“无忌?”   张无忌听到他的声音,整个人僵了一下,猛然抬起头,在看到他时大喜过望:“兰舟!你、你没死?”   宋青书看了眼被他抱着的身体,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不过现在这个状态……”他转头望向一旁的成昆,“成前辈可知缘由?”   成昆在看到他出现的那一刻也明显松了口气,笑道:“小子,我还以为你当真那么不济,这样就死掉了!不过你现在的状态……”他说着指指地上的身体,“试试看能否回去?”他的佛珠已经被地藏王菩萨收回去,那些玄之又玄的事情,他暂时是帮不上忙了。   宋青书依言向下,试着碰触自己的身体。就在他与身体重合的时候,熟悉的天旋地转感传来,等他再度睁开眼,视角已然有所变化。   这是张无忌第一次看到宋青书与身体合二为一的情形,紧张的几乎忘记了呼吸,直到见怀中人睁开眼,才长出一口气,将人一把搂在怀中:“我以为……太好了,你回来了!”   “是啊!”宋青书任由他抱着,只动了动下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之放在张无忌的肩膀上,喃喃道,“能回来真好。”他不知道自己之前究竟为何回到前世当中,也许那种种遭遇不过南柯一梦,但是对他而言,那毋庸置疑是个噩梦。   不过这一次,他终于没像前世那般窝囊透顶,一命抵一命,也算偿了前世的罪过。念及此,宋青书抬手在张无忌背上拍了拍,温声道:“无忌,等此间事了,咱们回武当吧!”   “好!”回应他的,是更加用力的拥抱。   ******   元惠宗至正十六年,在明教教主阳顶天倡议下,正邪两道第一次放下成见,以“驱除鞑虏,复我汉家天下”为口号,初步提出了合作之事。然而正邪双方各有积怨,任何一方作为领导,都难以服众。在此情况下,父亲为正道武当派张翠山、母亲为天鹰教殷素素的张无忌正式走入众人眼中,以其卓绝的武学造诣与出神入化的医术技惊四座。加上其为人光明磊落,温和稳重,很快便成为众人属意的纽带。   至正十七年,江湖抗元义军形成,阳顶天将《乾坤大挪移》传给张无忌,将之命为少教主,由其出面与正道中人交涉。而成昆则以蒙古郡主敏敏特穆尔相挟,由化名“苦头陀”埋伏在汝阳王府的光明右使范遥出面,利诱察罕特穆尔,里应外合,经历数年拉锯战,终于推翻元朝□□。   当是时,正邪两派经多年磨合,已逐渐放下成见,因举事最初为明教中人,故而将新朝代命名为“明”,择一用兵如神、连连立功之人拥立为帝。新帝忌讳江湖势大,悄然诛杀江湖中人,然而武林人士多无意于政权,此事既成,便悄然离去。明教更是举教归隐,化名“日月”,自此消失于庙堂之中。   唯有少数门派不愿放权,进入朝堂为官,不久之后尽数被新帝以武学犯禁为由诛杀,自此江湖朝廷,再度一分为二,互不干涉。   而那些纷纷扰扰,与张宋二人再无瓜葛,两人早在大明初立之时,便挂印离去,此时已踏足在前往武当山的路上,自此天高海阔,任其翱翔。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完结啦!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文又一次创下了评论比收藏多的奇景,还是多亏了各位一直以来的努力。   至此文中绝大多数伏笔尽数揭晓,只有一个小伏笔始终没能找到下手的地方,所以会有番外一则交代。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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